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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遍百遍地告訴自己，吳家的家破人亡因我而起，吳皇后只是恨極了，才編排了這些話來羞辱我，一個字也不該相信。

然後，他搶前一步，已跪到我跟前，垂著手道：「五姑姑，母親陡遭大變，心智全失，瘋言瘋語，求五姑姑不要和她計較，念她……念她也曾是皇家之人，為她保留一點體面罷！」

如果我信了她，我便和她一樣的瘋了。

我很詫異自己居然還能那般從容地走到門邊，甚至還拂了拂鬢邊垂落的一縷髮絲，才揚聲喝命：「來人，庶人吳氏出言不遜，辱及先帝，著掌嘴三百下……」

我盯住這個幾日前還滿臉稚氣的少年，從他緊絞著的雙手似看到了當日我苦求永興帝時的驚惶和局促。

狠狠一腳踹出，已將她端坐的身體踹倒在席上，要不是小落慌忙過來拉，我真想上去幾腳，將她給活活踢死。和-圖-書

猶如瞬間置身萬頃瀑布之下，衝擊和冰冷剎那將我擊得呆住，連身帶心地透濕，透涼。愕然瞪著她半響，沉甸如石的壓抑感，就如當日被鱷魚拖入水底那般讓我透不過氣來。

她們怎會不敢？

我當真笑了起來，在小落的拉扯下，指著吳皇后大笑：「吳氏，你想編謊，也得編個能圓得起來的。我不是父皇生的，父皇會封我為公主？父皇會這般疼我寵我？你以為皇宮宗正是吃乾飯的么？」

或者真的太荒謬了，荒謬到極點，讓我只想笑，大聲地笑出聲來，顛覆她那那些不可思議的瘋狂話語。

我捏緊藏於袖中的長簪，若不是小落緊緊抱著，真要一簪子將這女人刺死了。

眼見自己母親腫著臉衝來，他並沒有勸慰，反而猛地一推，將吳皇后推倒在地，喝道：「你才瘋了！」

m.hetubook.com.com我終於挺直了腰，攥緊自己的拳，推開小落，慢慢往門外退去，不想再聽這女人在說什麼。

「希望你去守陵前能把你這位好母親的性子給轉過來，否則，想她死的人會很多。」

我猛地屏住了呼吸，連心跳也頓住了一般，再也忍耐不住，猛地衝過去，叫道：「你這瘋子，說什麼呢？」

來人正是改封平昌郡王的廢太子蕭康。

這麼嚴密的制度見證下，這女人竟然敢說我不是明帝生的！

外面傳來了應命聲，兩名身強力壯的內侍立刻沖了進來。

吳皇后見我著惱，雖給踹得嗆咳，卻得意地笑了起來：「怎麼？蕭寶溶沒告訴你這事么？難怪，這事做得也夠隱蔽的，我父親若是早一步知道了他們之間有這個交易，提前預備了，也不至今日的一敗塗地！不過，我說蕭寶墨你也真夠笨的，我早和圖書就提醒你，去把你母親那套狐媚子工夫好好學學了。如果能像你母親勾引先皇那般勾引住蕭寶溶，大約他也捨不得把你送人了吧？」

這位曾經的皇后很快便會知道，所謂的皇后，沒有了皇權的支撐，和當日沒有權勢為後盾的文墨公主一樣，任人宰割，絕無半分還手之力。

雖知吳皇后已經破罐破摔，只圖眼前痛快，威脅必定無用，我還是忍不住，恨恨地擠出這句話來，便想掩耳離去。

吳皇后激昂得意的情緒才算低落下來，嘶啞地呼喝：「你們敢！你們敢聽這個妖孽的話……」

這時吳皇后已如夜梟般可怕地笑了起來，彷彿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兄妹？清白？你根本不是明帝親生女兒，和蕭寶溶算是哪門子的兄妹？蕭寶溶暗戀玉妃，才在玉妃出家后把你留在身邊，還能讓你清白？蕭寶墨，你把天下人都當傻子https://m.hetubook.com.com不成？」

我面無表情地丟下話，再不看倒地的吳皇后一眼，邁出這霉氣熏天的破舊屋子。

可為何，我的心裏竟會如此忐忑刺痛，彷彿那字字句句，刀砍斧鑿般刻在了心頭，再也抹之不去？

可她的話還是那麼清晰地傳入我耳中，腦中，心中：「宗正？宗正算什麼，還不是得看皇上眼色行事？玉妃入宮七個多月就生了你，就算明帝在閔邊時幸了她，頂多也只八個來月光景，你哪裡會是明帝的骨肉？也不知你那狐媚子母親和哪個男人懷了你……或者，那狐媚子自己也不知道你是誰的孽種吧？你不僅是妖孽，還是孽種！孽種！」

蕭寶溶把我許給蕭彥……

冷冷瞥一眼罵得正快意的吳皇后，我加了一句：「打到她三個月說不出一句話為止！」

炎光乍亮，酷暑頓起，鳴蟬聒噪，更讓人心煩意亂。

吳皇后抬眼一望，ｍ•heｔuｂook.cｏm•cｏｍ瘋了般掙開內侍的手，捂著臉衝到門前，拉住來人高聲哭叫道：「康兒，康兒，你看這些人，居然敢這等欺凌母后，真是瘋了！瘋了！」

為防皇室血統混淆，本朝沿襲列代祖制，設宗正府，掌握皇族的名籍簿，鑒別皇室子孫的嫡庶之分，並一一登記在冊，而與皇帝有直系血親的子女，更會清查皇帝起居錄，確認后才會記錄族譜，認可其皇子或公主的身份。

「吳氏，你若敢再信口雌黃毀謗我們兄妹，玷辱我們清白，我敢保證，你絕對活不過今晚！」

用力地呼吸幾下，只覺這房中的濁氣更讓我腸胃翻湧了。

眼看兩巴掌狠扇下去，吳皇后即刻發出凄厲慘叫，我正要袖手離去，忽聽門外有人呼喝：「住手！」

他的臉色很不好，遊離著夜雨浸透般的蒼白和滄桑，一身半新不舊的海藍紗袍，看來極樸素，即便與他現在的身份相比，也可稱得上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