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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了，臉上猛地一陣冰涼，眼睛都給刺|激得睜不開來。

但我到底忍住了滿懷的酸澀，緊緊攥著自己的長袖，淡然地說道：「陛下的性情，實在很適合繼續在這裏住著。」

被囚許多時日的悲恨一時控制不住，我猛地雙手一拍案面，啞著嗓子叫道：「我也不信，我的三哥會這樣對我！我也想問問，你還是我的三哥么？」

但聞他低沉著嗓音道：「你還要我做到怎樣？將南朝江山雙手奉上？讓你和拓跋頊雙宿雙飛？行，你還我的孩兒。」

昏鴉聲聲不絕的聒噪中，他瞪圓著眼睛，好久才跪倒我跟前，嘎聲道：「長公主，皇上令我降，我不得不降。可我還要說，長公主，你太對不起皇上了！」

如果註定有一個人要失去自由，那麼，就讓蕭寶hetubook.com.com溶失去吧！

那種繁華后的落魄與失魂，無端地讓我胸口一悶，頓在搖晃的珍珠簾後半天不能動彈。

至少他能忍得住寂寞，而我會在他生病時看他，安慰他。

我為什麼不進去？我欠了他很多，可這次是他不肯放過我。

蕭寶溶居然將他杯中的美酒潑到了我的臉上，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森寒鋒銳。

一步一步踏了進去，杜蘅清氣在寒氣中愈發濃冽清冷，而蕭寶溶始終沒有抬眼。

他薄醉的黑眸斜斜在我臉上一飄，迅速又回歸至他的酒盞。明晃晃的酒水蕩漾在他冰澈冷凝的瞳心，並不能潤開其中盛滿的尖銳寒意。

而他方才想令人抓走我，是不是打算用我來要脅聽從我的臣僚？或者要脅拓htｔｐs://wｗw•ｈeｔubooｋ•com.cｏｍ跋頊？

我手足冰冷，心卻跳得激烈。將指尖深掐入掌心，我努力保持著聲線的穩定從容，「他還是尉遲瑋、晏采宸他們的皇上。生擒即可。」

「哦……原來是安平長公主來了……」

我慢慢走過去，坐到他對面，用寬寬的袖子掩住發白顫抖的指尖，平靜地說道：「陛下，我來了。」

「我怎樣？」

他被捆縛著押到我跟前時，最後一縷凄寒的夕陽透過偏殿的窗欞，正耀在他滿是血污的臉上，連根根虯髯都似在滴著血。

他清冷地一笑，容顏如雪，寒眸亦如雪，幽暗地盯了我一眼，忽而自嘲嘆道：「你當真是我養大的么？我始終不信，你會變成這樣。」

那樣冷的天氣，窗戶居然大開著，冰寒的風霜刀一般刮入和圖書，透膚地疼。

我也算明白了蕭寶溶為何再也不肯見我一面。他本就疑心我和拓跋頊聯手，欲對他的江山不利；而拓跋頊的行為，無疑是坐實了我的「罪名」。

我已不敢想象，只是忍不住地自問，他當真還是我的三哥么？那個曾用雪白裘衣將我緊緊藏在懷中給予我人間最大溫暖的三哥！

他眼底的尖銳漸漸被朦朦的霧氣掩蓋，再也看不清晰，只有凄黯的酸楚苦澀，在霧氣中如沸水翻滾，傾傾欲出。

匆匆換洗過，我去見秦易川時，他正指揮手下攻往皇宮東北角。

燈暈夜涼，疏簾空卷。閑月閣的書房中，蕭寶溶正倚在鎏金纏枝蓮紋的烏木條案邊細斟慢飲，手中依舊執著一卷詩詞，半攏于雲過天青的素袖中，白皙微緋的無瑕面容散漫迷離，似帶了每一次飲hetubook.com.com宴完畢后的微微醺意。

百里駿跟在我身後低低地喚：「長公主，進不進去？」

秦易川明白我的意思，微笑道：「公主放心。他怎樣對待公主，我們便怎樣對待他。」

「皇帝並沒有走。」秦易川見過禮，忍不住自己的激動向我說道，「剛才有大隊人馬撤出皇宮逃往北門，應是想與尉遲瑋會合后再戰。臣本以為蕭寶溶會隨同大隊人馬一起逃走，誰知剛才得的線報，他竟留在了頤懷堂中，並沒有離開。他身邊，只有唐寂帶了三百余名禁衛軍在守護了。」

大隊的親兵隨侍下，我緩緩步入頤懷堂時，天已經黑得透了。

穩穩地端坐于撒螺鈿琺琅面雙龍戲珠紋長案前，我淡淡說道：「也許吧！可我累了，已經不想再去細算誰對不起誰了。」

閑適與從容，依然蘊m.hetubook.com.com於他優雅自然的動作行止間，卻已不能從他的眉宇間看到分毫。

我的身體尚未痊癒，但時勢已容不得我有絲毫示弱。

他的精神，似乎全部集中到了杯盞中透亮的美酒中，根本不曾留意到我踏步進來。

頤懷堂外的激戰持續到了傍晚時分時，唐寂率為數不多的禁衛軍出降。

臉上的水滴滑入唇中，不僅有酒的辛辣，更有淚的苦澀。接過一旁侍女顫巍巍遞上的絲帕，我努力洇干滿臉的潮濕，吐了口長氣，才能忍著喉間的哽咽說道：「三哥，我早說了，孩子掉了只是意外。我不要你做到怎樣，只要你容我和我父皇的部屬有一處安身之所，不致為人所害，也便夠了。我沒有背棄我們的感情，是你……是你……」

我不自覺地委屈得想流淚，甚至有種撲到他懷中控訴他的冷淡無情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