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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飛蝶冷哼了一聲，道：「無恥！」

小齊氣怒道：「小武，小武竟然……」

吳思洛笑道：「是啊，長纓故友，啊哈哈，長纓故友！」他伸手一掌，已將方岩擊倒在牆角，看著他努力掙扎，卻無力站起，哈哈大笑。

一時晚餐已畢，有小二過來抬走餐桌，又齊齊整整備好些水果來，給各人泡了茶。

方岩卻想起了當日在鏢局之中，師母和雲英做的家常菜式，一般的美味可口。想現在青州之難暫解，以林如龍的謹慎，大約暫時還是不會接她們回來的。自己此去圓月谷，也是前途未卜，更不知幾時才能再吃得她們的小菜了！

小嫣輕啜一口，道：「是最好的碧螺春！只取了每枝上最嫩的一片茶葉吧！」

秋良藥道：「你們放心，咱們教主生性寬厚，只是想舒家人到敝教做客而已，萬不敢虧待幾位的。至於謝姑娘，更是我教謝莊主的親妹子，金公子一親芳澤后，自會好好送還謝家。」

他走到小嫣身畔，一把抱住她，邊往外拖邊笑道：「可讓我想死了，舒大小姐！小嫦娥！小美人！」

方岩的茶喝得不多，但也發覺自己全身漸漸麻木，大驚，勉力拔劍道：「你們，你們不是丐幫的人！」他狠狠刺向靠自己最近的童一慎。

謝飛蝶卻只是慌忙看了舒望星一眼，道：「星，你覺得怎樣？」

方岩看二人相依相隨，無端地有點感動，不由望向小嫣，卻見小嫣也正從叔叔嬸嬸身上收回目光，看向自己。

其餘小嫣、方岩和杜思洛、童一慎也依次坐下。因出門在外，顧不得許多禮儀，秋姨和侍女也在末座奉陪。

小嫣笑道：「杜長老，從哪裡找來的好廚師？果然好味道！」

童一慎輕鬆一閃，已避過方岩看似兇猛，卻已成強弩之末、沒有絲毫後勁的一招，驚惶道：「給幫主的朋友下毒？我們怎敢呀！」

雖然舒望星五年未履江湖，但他的朋友一見他有難，立刻毫不猶豫，趕來相助。

他接著講起了當年的事。

童一慎忙搖頭道：「騎馬的叫化子，只怕天底下也找不出幾個來呢，太引人注目了，我們還是遠遠跟著好。」

小齊邊運功邊怒道：「小武呢？叫他來見我！」

方岩下了車，正要扶舒望星，舒望星卻讓過一邊，扶了謝飛蝶先行下去，自己才緩緩下了車來。

吳思洛微詫道：「這茶也是廚師預備的，我只讓他預備好茶，也不知他能備出這麼好的茶和圖書哩！」

傍晚的時候，眾人果然來到了雲來客棧。杜思洛帶了一個六袋弟子在外迎著，因怕招搖，直接將一眾人等引到後門。

小齊、舒望星都不由得露出微笑，謝飛蝶也笑了，卻問道：「二位護法，武幫主去東海，是找天水宮的雙大小姐么？」

杜長老早在後院小小一個廳堂之中備了桌酒菜恭請眾人就座。

舒望星卻微微嗅了嗅，道：「好香！」

長纓！長纓！長纓鎮！

他一身金色錦袍，緩緩走了進來，臉色雖然還略顯蒼白，卻氣爽神清，顯見傷勢早已無礙了。

金無薦已抱著小嫣走了去，道：「放心，呆會兒便輪著你了，雖然我對黃花大閨女最感興趣，可北極的夫人，無論如何我也是要碰上一碰的！」

想當年，長纓鎮上，風華正茂的少年，並轡疾行，縱聲狂歌，談笑除霸，何等意氣風發！

方岩有些發怔，茶的高低優劣他倒非一無所知，但要他品評，頂多隻能用味淡而香，回味悠長來形容，怎能如舒望星這般甚至連什麼梅上的雪水都分辨得出來？

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

謝飛蝶不屑道：「小齊，你不是一向自詡會算命嗎，怎麼連朋友的個性都算不準？小武豈肯做這等卑鄙之事！」她未必十分了解小武，卻萬分相信自己的夫君，夫君說小武不會，小武就一定不會。

小齊首先伸了個腰走了過去，道：「今兒一定好好吃一頓，睡上一覺。自從跟了這車，先是在車底吃沙子，後來又在車前喝風，也該歇息了。」

杜思洛道：「天水宮的雙大小姐，的確是幫主的朋友。夫人也是雙大小姐的朋友么？」

如今，時間或許磨卻了當年的輕狂，卻如何澆得滅依舊滿腔橫行的熱血？

小嫣的茶飲得不少，中毒更深，雖比方岩功力深厚，卻僅站了一下，便倒坐椅上，一言不發悄然運起功來，鼻尖卻已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其餘人等更不必說，能掙扎運功逼毒便不錯了。

許久，另一個灰色丐裝的丐幫護法才道：「在下丐幫杜思洛，這位是我幫的童一慎，奉幫主之命，拜會長纓故友小舒與小齊二位公子。」

小齊當先嘗了一口，道：「這茶淡得很。」

杜思洛大喜道：「那我便先行通知他們準備便了。」

她勒住了紫騮馬。

舒望星苦笑道：「放心，我雖不能運功驅毒，但血脈中真氣猶存，不至有事。倒是你已和_圖_書有了身孕，中了『梅雪清韻』，不及時驅去，很是討厭哦。」

小嫣冷冷一笑，道：「未必！」

小嫣皺了皺眉，道：「跟我們多久了？」

當年的小城鎮。

小嫣笑道：「那便相擾了。」

舒望星雖不挑食，但出身世家，于吃穿一道，畢竟還是很講究的。因此流落江湖居然會開個酒館，找來烹調技術極高明的廚師；即便為掩人耳目故作平庸，穿得極其粗糙，謝飛蝶也會給他預備著極考究的衣衫，讓他穿在粗布下，或供他偶爾露出本來面目走動時穿。但自被小嫣制后，一路行來多在顛簸不安之中度過，除了方岩傷病耽擱的一日，竟不曾好生吃過一頓，這時逢著自己愛吃的，也多夾幾筷了。

舒望星緊閉雙眼，彷彿什麼都沒看到，面色卻微微發白。

兩人衣著雖是一白一黑，但一般的俊雅不俗，晚風之中，映著潔凈的小小後園，看來竟也極是般配。

小齊見幾人說得一道一道的，又細細嘗了幾口，嘟噥道：「怎麼就特別好了？」

舒望星微笑道：「我們幾個人，是在長纓鎮認識的，彼此便稱作是長纓故友了。」

舒望星望著小齊，道：「你找小武了？」

他從空中再落到地上時已盤膝而坐，運功驅起毒來。

小嫣留心看時，卻是兩名衣衫極是落拓、形如乞丐的中年人，各騎了一匹髒兮兮的丑馬，不緊不慢恰跟在自己後面。

杜思洛道：「舒大小姐有所不知，這裏的廚師本是皇宮裡出來的呢，因衝撞了一位寵妃，才被貶來此地，被我們找了來，真的是好手藝啊。」

誰叫他的降龍十八掌霸絕天下，又是丐幫的新任幫主呢？

吳思洛驚訝道：「傳說中北極才華絕世，博古知今，這日一見才知不假，居然連消失江湖百余年的『梅雪清韻』都知道，真是不簡單。如果不是你的武功先被舒大小姐制住，只怕『梅雪清韻』還制不了你呢。」

杜思洛一指身後的六袋弟子，道：「幫主前年到這裏巡視，對我這弟子管理的分舵很是滿意，喝了許多酒，一時高興，寫了這些字，也是對這些孩子的鼓勵了。」

當年的快樂與痛苦，笑出的與哭出的眼淚。

四目相對，小嫣若有所思，低下了頭。

夫妻二人攜了手，相視而笑，走向店鋪後院。

他一腳踩在凳子上，提了酒壺便往口中倒去。

他的聲名，甚至早已蓋過了銷聲匿跡了五年的北極舒望星，成為www•hｅtuｂｏｏｋ.ｃom•ｃｏm江湖後起之輩中的翹楚，也成了年輕江湖人的夢想和偶像。

舒望星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

舒望星輕輕搖頭道：「我知道『梅雪清韻』是用經雪浸潤過的綠萼，配以千秋草製成迷煙，可令人極短的時間內全身麻木，卻沒想過先服綠萼雪水，再被混了千秋草的香餅熏后，也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小嫣也聞著了，奇道：「這用的是什麼香？味道清香得很。」

童一慎道：「什麼香？我可沒聞到。」

他冷冷看著舒望星，道：「你既知道『梅雪清韻』，想必也知道它的解法了。」

舒望星喟嘆道：「既已落入人手，夫復何言？我只是希望，不管什麼情況之下，都能讓我死在你前面。」

小齊跳了起來，道：「這茶有毒！」

方岩一聽這聲音頭便痛了起來。

一行人唯她馬首是瞻，頓時都停了下來。小齊當然也停下了車，長長打了個呵欠，似打起了瞌睡。

當年的貧賤市井之交。

小嫣知他說的也是事實，一笑，也不多留，驅馬前行。

隨他後面跟來的一人極瘦，皮膚比受過傷的金無薦更要蒼白許多，偏生穿了件黑袍，更顯得面容陰森可畏，令人不寒而慄了。

這時侍女水玉忽然輕哼了一聲，眼中露出恐怖之色。

舒望星一直呆在青州，久不曾遇著好茶，正默默品著，忽覺另有一陣淡淡幽香撲來，似是龍舌龍的香，夾雜著陽光下的青草氣味，清新素雅。原來卻是屋角處一隻香爐中傳出。

「啪！ 啪！ 啪！」

其餘人見小嫣等評得甚高，雖不甚了了，不由也細細品味起來。

杜思洛笑道：「不會是那隻香爐里用的香餅吧。我們一貫不用香爐的，並沒備著香料。可能是幫里弟子臨時不知從哪裡弄來的。」

這日小嫣正自計算還須幾日方能回到谷中，忽聽得馬蹄聲響，回頭看時，卻是秋姨匆匆趕上前來，向後看了看，使了個眼色。

眾人看時，見廳堂雖小，收拾得卻很是整潔。牆上掛了幾幅字，仿的王曦之筆風，甚是俊勁有力，小齊走近細瞧，笑道：「我說怎麼看著眼熟呢，原來竟是小武的字！」

小嫣笑了笑道：「既然都是自己人，杜長老，童長老，你們便跟我們一路走吧。」

秋姨略顯焦躁道：「可不是呢。聽說，丐幫的人，一多半都支持天正教呢。」

先是布衣賭俠齊若飛，后是丐幫幫主武中天，方岩也有些神思恍惚了。m.hetubook.com.com布衣賭俠已很有名了，出手雖不多，卻除過好幾個極厲害的邪道人物，極是為人稱道。更何況丐幫幫主武中天！

小嫣怕一路之上太過招搖，都戴著斗笠。這時露出絕美嬌容來，輕輕一笑間，已讓兩名久經江湖的丐幫護法微覺眩暈。

謝飛蝶怔了一怔，努力扭頭面向舒望星道：「夫君，他如真的動我，我只好先走一步了。」她的功力原非正道，又頗是深厚，因此中毒並不很深，說話尚能自如。

可這樣一個人，居然也是舒望星的好友之一。

有人拍手，道：「好！果然天才！怪不得連天地三絕都敗了。北極，真是名不虛傳呢。」

旁邊的小清怔了怔，正欲發問，只覺舌頭陣陣發麻，竟然已做聲不得。

小嫣恨恨道：「你是天艮堂的堂主，良藥無醫秋良藥？這裏好象不是你的地盤。」

所奉酒菜，雖非山珍海味，倒也經過精心烹調，尤其幾道家常小炒，不但小齊吃得讚不絕口，連舒望星都微微動容，向著謝飛蝶道：「這味道，倒和你做的有幾分相似。」

謝飛蝶也不客氣，拉了舒望星，徑坐了上座，倒了熱酒便吃。

謝飛蝶笑道：「美麗的明鐺小姐么，我倒是認識的，朋友則未必是了。不過這裏倒的確有一個雙大小姐的舊情人呢。」言畢一摔帘子，退回了車簾。

兩名乞丐遲疑了一下，忽地疾駛向前，其中一名身著黑衣的中年人大聲呼道：「請問，舒公子與齊大俠是否在車上？」

因為這居然是金無薦的聲音。

小嫣忍不住也驚惶起來。

「丐幫的護法級人物來了？」

方岩怒吼一聲，持劍欲撲，卻又倒在地下，只能口中含糊不清怒叫道：「放開她！放開她！」

秋姨道：「有半天了。小姐看到沒？他們肩上，都背了八隻口袋。」

人的一生之中，只要能得到一個真正的生死之交，便該知足了。方岩看著舒望星，心中一陣溫暖。他有這樣一個大哥，或者師父，一生也該知足了。

小齊嘿的一笑不作聲。舒望星有些尷尬道：「小蝶，什麼時候說話能饒人呢？」

雄髮指危冠，猛氣充長纓！

「小武便是武中天。」舒望星告訴方岩：「當年和我任性拼酒的小武，如今已是丐幫的幫主了。」

一眾人等一路奔波，時時防備敵人來襲，早已很是疲倦。這時到了舒望星昔日朋友處，心下略感輕鬆，好生享受了一番豐盛的晚餐。

舒望星接著道：「是綠萼梅上的雪。ｈttｐs://m.heｔubooｋ.coｍ•ｃom」

小齊猛然抬起了頭，昏昏欲睡的神情一掃而空。車簾卷處，舒望星也探出了頭，眼睛里，分明燃燒著某種久違的熱情。

「小武不會！」舒望星忽然睜開眼睛，道：「小武不會背叛我們！是他手下的護法背叛了他。」

吳思洛笑道：「幫主正在東海忙著找美人呢，豈有工夫見你！」

行了幾步，杜思洛忽然追過來道：「舒姑娘，我們一路追過來，好象還未見姑娘一行休息過呢。前面再走幾里路，有一家雲來客店，其實是我們丐幫的分舵之一，分舵主乃是我的弟子，極是可靠，不如此在那裡打個尖，叫他們備了好馬換上，如何？」

杜思洛笑道：「幫主得到訊息時，已然身在東海之中，來不及折返，故飛鴿通知我等先行過來，看能否助得一臂之力。」

舒望星閉了眼睛，輕嘆口氣，沒有答話。他的舌頭也有了麻木的感覺，身子更是不能動彈，便是知道解法，又能如何？

小齊回過神來，伸了個懶腰，道：「是啊，隨便找了個丐幫的人傳了話，居然這麼快就有人來了。不過小武怎的沒來？」

童一慎也笑道：「幫主在信上說，二位乃是他的長纓故友。我們看著幫主長大，竟不知他與北極公子和賭俠有這等深交。」

秋良藥道：「舒大小姐居然知道在下名號，真是榮幸，不枉我連夜趕來布置這場好戲。」

金無薦笑道：「武中天不做這等卑鄙之事，可我是最愛做卑鄙之事的人。」

小嫣取下頭上斗笠，微笑道：「家叔偶染小恙，正卧在車中歇息，不知兩位護法有何貴幹？」

素驥鳴廣陌，慷慨送我行；

他驅起馬來，帶了一路塵土飛揚，徑自去了。那馬兒雖不養眼，走得倒是極快，看來是匹極好的馬愣裝成熊樣了。

當年的小武小齊小舒小鍾小顧。

方岩見舒望星坐回車廂之中，眸中仍閃著奇異光彩，甚是喜悅，不由問道：「大哥，長纓故友，是什麼意思？」

小嫣被挾在懷中，面對向自己不斷襲來的祿山之爪，雖是無法動彈，卻未說出半句求饒的話，只是憤怒地、狠狠地盯著金無薦。

謝飛蝶細細品鑒道：「水是隔年梅花上的雪化的吧，蘊著極淡的梅香。」

小齊道：「這些年來小武倒是越發出息了。聽說小鍾的官也越做越大，很得皇帝信任。這兩個人的成就將來有得一拼。不像咱們，胸無大志，天天只知道賭錢混日子。」

謝飛蝶心神巨震，道：「我哥哥入了天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