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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弟們都覺得她多此一舉。

顏對他的欺騙深惡痛絕，每每覺出自己心中牽挂，便去找宋與泓飲酒取樂，雖再未涉及男女情事，看著倒似比從前更加親密逍遙。

酈清江最疼愛的弟子並非徒有其名，虛有其表。

尹如薇剛從東宮過來，臉色很不好看。

「太子，與泓被下在獄中了，罪名是謀害太子。」

宋與詢很小心，並未有隻言片語的證據遺落。

朝顏也曾向師父求證，酈清江卻只淡淡笑言，若她將他當作生父，也無不可。

待他娶了朝顏為太子妃，鳳衛自然而然會聽命于東宮，太子妃是怎樣的態度便不再那麼重要了……

宋與詢高燒雖退，但這次落水引發舊疾，依然纏綿病榻，一時難愈。好在朝顏伴在身側，閑來琴瑟相和，下棋論詞，倒也不寂寞。

那是宋與詢得以登上太子之位的土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彼時朝顏心氣亦高，一言不合，遂冷笑道：「我去不去探望，好像跟如薇姐姐無關吧？」

但他曾暗中聯絡過的大臣就沒那麼謹慎。

但從東宮返回瓊華園后，她時常醉鄉度日，連聽說宋與詢病情加重都不曾去看上一眼。

宋與泓不敢答。

朝顏喝了不少酒，卻覺得尹如薇才是真和-圖-書的醉了。

宋與泓不放心，每日探過宋與詢，便來瓊華園陪伴朝顏，卻比原來沉默許多。

他們那個溫和寬容的兄長，可以不動聲色陷害堂弟，可以悄無聲息欺騙愛人，誰知道他還會有多少出人意料的行止？

朝顏年紀稍長時便聽人提起，她並非尋常棄嬰，而是酈清江的親生女兒，才被雲皇后格外看重，視同親生。

她決絕而去，甚至已不用多說一句，便已將心意交待得明白。

尹如薇比朝顏還大一歲，無人不知她戀著宋與泓。

他伸手欲上前搶回，卻只握到朝顏一片袖子。

他要朝顏，他要朝顏所屬的鳳衛，他要借朝顏進一步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有酈清江那樣多才多藝的父親就夠了，若不慎找出個卑微無良的生母來，不是給她自己添堵？

朝顏莫名其妙時，宋與詢已然蹙眉，立刻命人去請楚帝儼。

宋與詢道：「本就是玩笑間發生的事，泓弟大約嚇糊塗了才這般說。那日岸上有宮人看著，很快就能救我上岸，誰若在那邊動手，不但害不了我，還會搭進他自己。何況我們兄弟自小兒一塊長大的情分，他怎會害我？」

十日後，身體漸復的宋與詢安閑地撫著琴，等候臨時出宮的朝顏歸和*圖*書來，繼續他們難得的尊貴卻靜好的歲月。

只是因為她的地位和容貌，太多人忽略了她的武藝和才識。

割袍斷義。

她說這話時，目光奇異地向朝顏瞥了一眼。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酈清江是默認了這件事，朝顏也不再問起，且不認為有必要問起。

尹如薇覺出她眼底嘲諷之意，忍了又忍，終於忍耐不住，說道：「朝顏，我勸你還是回到太子身邊的好。紙終究包不住火，有些事一旦鬧開來，除了太子，沒人救得了你！」

宋與詢稟道：「父皇，泓弟當時正跟我玩笑，是我一時不慎跌入湖中，泓弟伸手過來拉我，可惜未曾拉住，卻被人認作是他推我下水，委實太過冤屈他了！」

尹如薇被她嘲諷得大怒，冷笑道：「敢情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金枝玉葉的郡主，上天註定的好命好運，叫你把什麼好事兒都佔全了？朝顏，我勸你別太張狂了！說到底，你一生不過一場笑話而已，若非酈清江袒護隱瞞，憑你的出身，如今還不知在哪裡為奴為婢呢！」

如今耽誤到十九歲猶未出閣，的確頗有些人暗中議論。

她笑道：「尹如薇，若說除了泓，沒人救得了你，我倒還有幾分相信！我也想勸你一句，姻緣天定，強扭的瓜不和_圖_書甜，非要吊在一棵樹上，浪費了大好年華還得被人說三道四，委屈的是自己。」

朝顏果然來了，卻眉眼凝霜，一身武者的寒意，將一疊文書擲于宋與詢跟前。

朝顏道：「小觀說我心瞎。原來，我心瞎，眼也瞎！我感謝太子殿下的深情厚誼。可惜，這份深情厚誼，我雲朝顏領受不起！」

眼前朝顏快步去拿，宋與詢失聲而喚：「朝顏！」

朝顏原來喜愛品鑒美酒，卻極少喝醉。

只是朝顏在瓊華園借酒銷愁，宋與泓必定會在她身邊陪伴安慰，尹如薇想見她的心上人，便不大容易了。

宋與詢的病情時有反覆，一直服藥調理，但還不至於危及性命。

這時，尹如薇卻喚住了她，「朝顏妹妹，太子病重如斯，你不打算去看看？」

純鈞寶劍正放在旁邊的案上。

便是在那段時間里，朝顏跟他一起研習並修正了那支《醉生夢死》。

又數日，朝顏在宮中遇到了尹如薇。

他對主和大臣的駁斥是早就暗中知會過的，他對施銘遠、夏震等的疏遠是事先商議好的，宋與泓一再被陷害也是他暗中主使的。

有大臣間來往的書信，有大臣們心腹隨侍的證言，有大臣家眷的旁證，很快串成一條條清晰的脈絡。

劍光如一道雪瀑和_圖_書揚光，迅捷清冷，便只剩了她的一截衣袖持在他手中。

他道：「與詢哥哥有自己的打算，從他的立場看，其實算不得錯。從被立作太子的那日起，他便註定沒法和他們割裂開來。」

但宋與詢最虛弱也最放鬆的時候，朝顏已經開始行動。

待楚帝再派人傳召宋與泓詢問時，朝顏、尹如薇早已各自派人到大宗正司叮囑過，宋與泓到底年輕，聞得宋與詢無事，遂也承認只是太過驚嚇，誤以為是自己失手推了兄長落水。再看他憔悴不堪的模樣，楚帝再不忍苛責，立時將他放出，令他回府好好休養。

她的生母從未出現過，她的生父精心教養她成才，她還有疼愛她的養父母，何必再追究那許多？

回去后，朝顏跟路過、齊小觀商議，讓他們暗中調查自己身世。

朝顏毫不猶疑，揮劍斬下。

朝顏知她外柔內剛，每每因朝顏才情容貌勝過她不悅，近來更因朝顏和宋與泓走得近而心存芥蒂，也只跟她淡淡地打了招呼，便待轉身離去。

她拂袖而去，留了朝顏驚疑不定怔在當場。

尹如薇父母早亡，依傍在姨母雲皇後跟前長大，自小見慣深宮裡種種波詭雲譎，深諳人情世故，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那樣的話來。

朝顏便問：「若我嫁了他，卻依然堅持自己的hetubook.com.com主見，不知會落到怎樣的下場？」

明知宋與泓一顆痴心都放在朝顏郡主身上，她卻始終不曾放棄。

自三年前朝顏相贈，宋與詢便一直隨身攜帶，哪怕朝顏退回了太古遺音琴，他都不曾片刻離身。他始終記得，那一年的春天，十五歲的小朝顏面若桃花，清瑩雙眸顧盼流輝，說道：「師父說，讓我送給我未來的夫婿……」

宋與詢所有的改變都是幻象，都是手段，都是為了重新贏得朝顏的心而設下的連環陷阱。

太子有無孔不入的權勢，郡主有無孔不入的鳳衛。

她不肯糊塗地過著，更不肯在看清自己內心后糊塗地過著。

楚帝疑惑，「泓兒自己也承認了是他推你下水……」

一曲畢，花鳥無聲，萬籟俱寂。

宋與泓一言不發地攬她靠住自己的肩，卻也抓過了酒，痛飲。

包括宋與詢在何時派何人與哪位大臣聯絡，大致吩咐了何事；包括施銘遠在何時何地暗中召集親信大臣，做出了怎樣的布署……

近日他病得弱不勝衣，寶劍便也只能放在房中，並未隨身佩帶。

他病容未減，依然眸凝秋水，袖拂月華，那樣恬恬淡淡地伴在她的身側，如正墜於他所能編織的最美好的如醉美夢中。

朝顏忍不住落淚。

她哭著問宋與泓：「為什麼我們沒變，他卻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