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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與你隔絕人世喧囂，願與你縱馬山水逍遙，青山白雲相伴，松柏蘭竹共老，日日買花載酒，如此一世可好？

他在孟許國肩上重重拍了一記，笑道：「不然，把功勞都給孟老弟？如今新得了美嬌。娘，再多得些功名，這親事必定辦得更風光！便是叢蓉姑娘也高興呀！」

「有皇上疼惜，你也不必太憂心，好好保重自己身體要緊。只要……只要你無恙，維兒無恙，終有再見之日。」

孟許國、趙池已攻下許州，然後轉道東南方向，與全立夫婦合兵攻往蔡州。因歸丘有部將兵變，魏帝金瑛立足不住，剛剛逃到蔡州預備重整旗鼓，束循聞訊迅速提兵前往，如今已與全立、孟許國等楚兵把蔡州圍得跟鐵桶似的。魏人雖在竭力營救，但從雙方實力來看，國破家亡還在窩裡斗的魏廷早已力拙難支，蔡州被破也是早晚的事。

魏帝金瑛眼見國破在即，匆匆傳位給侄兒，然後縱火自。焚；侄兒也沒能逃出去，在無路可退時橫劍自刎。魏帝燒焦的屍體被劈作兩半，分別由束循、孟許國領回，好各向其主交差請功。

彼時彼地，泌州身患弱疾的小兒還能驚動皇帝傳來消息的，除了小皇子，連這些鳳衛都想不出還有誰。

金從蓉懶洋洋地笑，「韓大哥，你放心，我不是不和圖書知趣的人。別的不說，你只問楚人和東胡人聯手攻城之時，我可曾使過壞？既然挽天無力，我只能用另一種方式盡孝了！」

孟許國在旁笑道：「全大將軍若是想念家鄉，等此間事了，大可回去住上一陣。」

韓天遙趕到蔡州時，蔡州城已被攻下。

全立夫婦、孟許國等見他無恙歸來，無不高興。

十一立於原地，看著他晨光翻飛的墨色衣袍，漸漸不見人影，才垂下頭，低低地重複，「嗯，你們好，什麼都好……」

韓天遙淡淡一笑，「全大哥，你也曉得我的心愿，並非建功立業。」

長路迢迢，山水遙遙，回首漫漫風雨道。敘什麼紅塵嬉鬧，說什麼月圓花好，今朝少年明朝老。看什麼鹿眠山草，笑什麼猿戲野花，無非是一枕春夢化蝶隨風飄。莫嘆息，休傷情，自古離恨多，團圓少。

十一早已變色，匆匆和他們要了馬匹，和韓天遙飛奔而去。

全夫人已笑道：「侯爺，你不求功名，難道我們就是為了建功立業而來？」

隔日韓天遙才有機會與金從蓉單獨說話。

十一沉吟道：「那泌州……沒有任何動靜嗎？有沒有聽說調兵之類的事？」

韓天遙盯著這少女和魏國九公主金從蓉一模一樣的清麗面容，「噢」了一聲。

夕陽西和-圖-書下之際，十一已通過鳳衛留下的暗記聯繫到潛到附近的鳳衛，問明前線境況。

「什麼消息？」

她轉頭看時，韓天遙已撥馬行到她身畔，沉默地凝視她。

孟許國寵溺地摸。摸她的頭，說道：「嗯，也好，咱們都是生死場結下的情意，日後必會常來常往。」

楚懷宗時國破家亡、帝后妃嬪和三千宗親所受的奇恥大辱，終於在此刻得以洗雪。——這也是十一寧可犧牲自己、犧牲愛情也要達成的願望。雖不是她親自領兵，但正是她在背後的激勵和策劃，才讓宋昀順利掌握朝政，扶持主戰大臣，一步步達成目標。

那兩名鳳衛道：「墨虞侯派人稟明貴妃失蹤之事後，皇上便安排我們這些鳳衛前來中京附近尋找。這些日子我們走遍中京附近大小城鎮，彼此間雖有聯繫，但和皇上那邊已斷了消息。」

但他終究將所有的冀望吞下，如生生吞下一盅苦酒，尚要溫和含笑，向她仔細叮囑。

韓天遙英俊的面龐在顫動，然後慢慢地別過臉，「只要你們好，什麼好，什麼都好……」

韓天遙不曉得十一會不會開心，但他聞著四處怪異的焦臭味，再無半分得勝后的興奮。

十一問：「還有事嗎？」

全立更道：「我等前往蔡州的行動，原是南安侯布置。此次https://m.hetubook.com.com功勞，需記我們天遙一筆！」

說話間，帳篷口露出尖尖的一對淺綠繡花鞋，然後探入一小小腦袋。

全立明知韓天遙和楚帝、貴妃的糾葛，回想這些年朝廷對忠勇軍或明或暗的提防，嘆道：「只住上一陣么……可前兒我們那些兄弟到穎州走一回，個個哭得跟狗似的，再捨不得離開。若北方平定，咱們就此卸甲歸田，安享一世陶然自在，豈不快哉！」

陸婆婆明知二人均非尋常人，看著傷病大有好轉，遂也不再攔阻，隔日便烤了七八個紅薯，十來個白面饃饃，讓他們路上食用。

十一聞得維兒可能病發，焚心如火，撥馬要轉向岔道時，韓天遙忽喚住她。

全立也嘆道：「天遙，你也曉得，咱們這些人，故鄉就在這邊，只可恨靺鞨人兇悍狠毒，逼得咱們無處容身，這才投往南方，幸得老王爺一意收留保全……如今，咱們終於回來了！」

孟許國整個人都似亮堂了，匆忙奔過去問道：「蓉兒，你怎麼來了？」

冰冷的空氣吸入腹中，似化作萬千鋒刃，細細割剮著肺腑，臉上卻莫名地濕熱。

那少女便大方踏入，盈盈笑著看向韓天遙，「久仰南安侯威名，我忍不住過來瞧瞧。」

她伸手一抹，抹到一大把迅速寒涼下來的淚水，卻很快拍著馬和-圖-書背，散漫地笑道：「走了，走了……這一世的路，不論是長是短，是悲是喜，咱們爬也要爬到底呀！」

「我的仇恨太多了，暫時還恨不到楚人身上。畢竟楚國當年也被魏國欺負得挺慘，就像如今的魏國被東胡欺負得太慘！何況這世間，我恐怕找不到比許國更愛惜我的人。」

也許，真心的歡喜和真心的喜歡，都已是不堪回首的舊夢。

只是再見之日，她依然會是宋昀的貴妃。再怎樣情款意洽，再怎樣兩心相知，也是有緣無分，虛空一場。

如今他這眼神動作，擺明著想永遠收留著了。

「沒有。」其中一名鳳衛答著，忽然「咦」了一聲，「其實傳過一次消息過來。」

他一撥韁繩，策馬，揚鞭，絕塵而去，再不回首。

「這裡是楚營，你身邊的人是楚國大將，和魏國有血海深仇的楚國人！」

第二日，韓天遙、十一向陸婆婆祖孫辭行。

孟許國濃眉黑眼，英姿勃勃，被全立這麼一說，那小麥色的面龐卻泛出羞赧的赤紅來，「全大將軍又來笑話我！」

全立夫妻和大部分忠勇軍原是江北百姓，所在城池淪陷於魏人之手后，當日曾抵抗過魏人的百姓屢受迫害，全立更是舉家被屠，只剩全立和他二哥，遂聚集同受壓迫的其他百姓高舉義旗，投奔楚國。如今和*圖*書魏帝被滅，全家所在的穎州也已收復，他們漂泊多年，終回故土，自然感慨萬千。

「金姑娘，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兩名鳳衛一時不大敢看十一神色。

此來北方，隨行鳳衛不過百餘人，便是盡數派出，想把中京附近城鎮找遍也不容易。鳳衛間雖有一套自己的聯絡方法，但多集中於人煙稠密的鎮上打聽尋找；十一在偏遠鄉間養病，連院門都沒出過，自然無從知曉，更無法傳遞自己的消息。

韓天遙眸光憂傷，緊抿的唇角動了動。

金從蓉莞爾，「我不該待這裏，那待哪裡？追隨我的姐妹們去和都，受那些畜生日夜污辱，然後發配為最低賤的營妓？還是跟著我那不爭氣的父皇共赴黃泉？」

「讓我們尋訪郡主的同時，也順便尋訪附近有沒有特別擅治小兒弱症的大夫。如果有，需立刻送往泌州……不過那已是十來天前的事了！」

十一便問：「可有皇上的消息？」

他又向韓天遙介紹道：「侯爺，這位是叢姑娘，單名一個蓉字。是我半個多月前從魏兵手裡救下的女孩兒，可憐一家人都已死於兵亂，只好先收留著……」

各處官道雖還設有關卡，十一等早先研究過地形，想另覓小道離開並不困難。只是蔡州和泌州方向不一，行到第二天早上，二人便不得不分道揚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