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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要麼是謊言，要麼是他臨時接到了某個人的授意。

他眼神一動，說：「再忍一忍吧，小辛，就當是為了我，為了爸爸，為了我們共同的事業，你是我的孩子，這也是你的事業。等病毒感染了亞當，我們就能掌握緝查部的一切，到時候就不需要卧底了，爸爸會讓你安全脫身的。」

談話進行到這一步，隗辛的試探已經奏效了。

靠，這小兔崽子今天怎麼不按套路出牌？他以為對方會就機械黎明的卧底工作跟他展開公事公辦的討論或爭論，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他想公事公辦，對方卻打了感情牌！而且這牌他要接不好後面的試探也完成不了！

隗辛：「……？」

「是……這種實驗需要時間、金錢以及頂尖的科學家，甚至還是要強大的武力，畢竟捕捉異種生物是一個力氣活。」隗海棟說，「除了聯邦財閥，沒有勢力擁有這樣的實力。」

眼看隗辛就要掀桌，隗海棟連忙穩住她。

「『爸爸』，仿生人有產生感情的可能，那麼人工智慧有嗎？」隗辛看著他的臉，「人工智慧可能產生感情嗎？它們能有自我意識嗎？它們會不會反抗人類的統治呢？」

他說：「我說到做到，這是我的承諾。我以前工作太忙了，沒有空關心你，這是我的失職……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隗海棟：「……」

隗海棟腦門子上開始冒汗了。

她很少如此情緒外露，隗海棟無從招架，只能按照提示說：「球蟒那次是意外，我已經安排Red對組織上下的所有人員進行了排查，以後不會再有內鬼了。在緝查部工作，你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故，這是無法避免的，你選擇接受任務就要承擔責任。」

……剛剛還吭吭哧哧說不出話，現在居然就打了保票，說可以讓她安全脫身？

隗海棟心虛了。如果不是「那位」的要求，他連表面的道歉都懶得做。

「不是這樣的，小辛。」隗海棟補救，「你也很重要啊！可是我……可是我……」

隗海棟不明顯地咽了一口唾沫，端起一直沒動的紅茶喝了一口，掩飾地說：「嗯，很奇妙的猜想，但是目前並沒有這樣的先例。」

這時他收到了耳麥里和*圖*書「那位」的提示，「那位」讓他在父女感情對話時自行發揮……歪日，早該想到的，「那位」並不擅長思考感情上的事，相比處理感情，「那位」更擅長做冰冷理智的判斷，在父女關係上根本沒有辦法指揮他回答。

隗辛道：「能製造出這種異種生物的勢力不簡單。」

「好吧……」隗辛低聲說，「我信你這一回，不要再讓我失望了……『爸爸』。」

熱氣騰騰的紅茶冒著白煙，桌子上的點心精緻可口，但不管是茶還是點心都分毫未動。

隗海棟眉毛扭了扭，他以為對方是有什麼事兒，結果隗辛卻不按套路出牌。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二人間微妙的氣氛，藏在隗海棟背後的「那位」也沒有命令他和隗辛交談。

隗海棟：「……？」

冰冷的沉默比猛烈的爆發更加令隗海棟頭禿，他隱約覺得隗辛有點不對勁，她今天的情緒太外露了……是因為壓抑太久了才忍不住了嗎？

「爸爸不該傷你的心……」隗海棟絞盡腦汁，「我該想到的，你只是想向我傾訴一下你的苦惱，但是我沒有注意到你的難過，以後不會這樣了……」

隗海棟最開始的猶豫是因為不確定，他沒有許可權讓隗辛脫離任務，現在他的話變成了肯定，因為他得到了授意，說話變得有底氣了。

她心底冷笑，這垃圾爹依然狗改不了吃屎。第二世界的垃圾爹還是會包養情婦，果然爛人不管哪個世界都是爛人。

「說吧，來找我幹啥。」隗海棟在耳麥里的聲音的提示下開口說話。

隗海棟在琢磨著試探隗辛，隗辛又何嘗不是呢？只不過他們試探的方式不一樣，想要達成的目的不一樣。在這場雙方的試探里，隗辛暫時佔據上風。

「你以前從來沒有跟我這樣爭吵過。」隗海棟說，「你從來沒跟我撒過嬌，沒有向我要求過任何東西。」

他不能答應。唯獨這個，他不能答應。

打感情牌是一步試探，對隗海棟底線的試探。

認錯已經很不容易了，居然要他說出錯在哪裡？！

隗海棟坐立不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說了半天沒說出來個所以然。

十分鐘后，「那位」也許是覺得無和_圖_書聲的對峙和僵持太浪費時間了，就命令隗海棟踏出第一步試探。

隗辛眉頭一皺，不耐地說：「不怎麼樣，我對這樣雙面人的生活厭煩透頂，時刻偽裝時刻警惕實在是太累了，尤其是我有兩份工作要做，不但要完成組織的任務，我要應付我的隊友和難搞的上司……每在緝查部工作一天，我都想把那兒給炸了。」

她越不說話，隗海棟就越不想開口……他總有一種自己先開了口就等於他坐不住落入了下風的感覺。

「可是我想過自己也許會因為卧底身份暴露而死，從來沒想過自己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人或事喪失生命，更沒想過我會死在自己人手上。」隗辛說。

這個世界就像一個大染缸，所有人都是黑色的，沒有人是純白的。人們為了利益互相撕扯，身上的黑色隨著這種撕扯互相傳遞，形成了一張黑色的大網。

「我……唉。我是很心疼你的，小辛。」隗海棟說，「爸爸也不想讓你去做那麼危險的任務，但是我信任的只有你啊！其他任何一個人我都不能完全放心，我派你去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我血脈相連的親人，我知道你不會背叛我的……」

隗海棟低下頭，嘴唇扭動，憋了半天，在隗辛的死亡凝視中說：「抱歉，小辛……爸爸以後再也不包養情婦了，也不會搞出來私生子或者私生女搶你的位置和遺產……」

她端著紅茶喝了一口，隗海棟謹慎地觀察她的臉色，看她情緒差不多平穩就再接再厲補了一句：「小辛，你有什麼想要的儘管說，爸爸會儘力補償你的。」

「有一件事情，我想拜託你留意一下，緝查部消息靈通，應該能找到不少蛛絲馬跡。」隗海棟說，「最近世界上貌似出現了一些……奇怪的人。」

隗辛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特別要強的人，他們父女關係不怎麼樣，她很少在他面前抱怨什麼事情，大多數的工作她都會默默忍受，然後獨自完成……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抱怨，這讓他無所適從。

隗辛放下茶杯，突然說：「我覺得亞當有點不對勁。」

「有道理。」隗海棟說。

隗辛心裏一沉。

雖然他的全部反應都是符htｔｐs://ｗｗｗ•hetubｏok•ｃｏm•ｃｏm合常理的，但是隗辛具備「絕對預判」這種不講道理的天賦，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細節在她眼前會無限放大，命運給她發來警示，她碰到一個懷疑的點就會深入思考展開判斷，並且她的判斷大部分都是正確的。

隗辛仍然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那你說說你錯在哪裡了？」

「最起碼要升到組長那種級別才有機會接觸亞當的機房，那地方平時是封鎖的。」隗辛喝了口茶，「按部就班地完成，你要等我打入內部之後升職當上組長……這流程起碼得五年。」

說實在話，隗海棟還以為隗辛會說「一切正常，用不著你關心」。

隗海棟心道穩了，她是他的女兒，不會對他懷有那麼深的恨意，頂多是有些怨懟罷了，哄好了就沒事了……她想要什麼都行，反正他有的是錢，很少有東西是他搞不來的。

隗海棟說：「是一種詭異的異種生物，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種異種生物，它的身體結構有人工培育的痕迹，這是一隻人造異種生物，還是幼生體。」

好在有人在指點隗海棟說話，隗海棟是懷著目的和隗辛交談的，不然在隗辛和他頂嘴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氣得摔門而走了。

「笑死我了，『爸爸』，這就是你想說的嗎？」隗辛騰的一下站起來，那兩個字上咬重音，怒極反笑，「我以為你會像正常的父親一樣安慰我，結果你問我是不是後悔了……我不該對你抱有期待的。」

「我不信。」隗辛嘴上說著不信，然而身體卻坐了下來。

隗海棟一下子卡殼了。

隗辛沉思片刻，冷不丁說：「我想要退出卧底任務，你也答應嗎？」

「也是。」隗辛淡淡道，「就算它們覺醒了，也不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人類自己擁有自我意識吧。」

這是她情緒緩和的信號，隗海棟收到了這個信號。

「對不起，小辛，是爸爸錯了！」他站起來趕緊說。

隗辛盯著隗海棟不說話，隗海棟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

很有趣，隗海棟的反應太有趣了。

她把垃圾爹的辦公室當自己家，一點都不見外，覺得無聊了還命令機器人拿了電子書解悶。

隗辛漠然地望著隗海棟。

隗辛靠在椅子上，沉和*圖*書默了半分鐘。

隗海棟皺眉，「怎麼不對勁了？」

藉著亞當這個話題，隗海棟終於找到了機會走出隗辛的節奏發揮自己的話術。

隗海棟噎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頭。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你說的我知道！」隗辛提高聲調，「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沒想明白你做錯了什麼嗎？」

「你以前也從來沒有跟我認過錯……為什麼今天突然認錯了？」隗辛說，「是我太懂事了，對父親的要求太低了，對你太容忍了，所以你才覺得我的爆發是一件稀罕事，是嗎？你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壞爸爸。」

「Red給你的東西，你有好好保存吧？找機會插|進亞當的主機里。」他說，「有眉目了嗎？」

「還有呢？」隗辛雙手按在桌子上身體前傾，「你做的傷我心的事情，難道就這一件嗎？」

「我想要什麼你都會答應嗎？」隗辛問。

隗辛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們兩人生氣的時候一般都是沉默以對或者冷戰，長達幾個月不說話，嚴重的時候也就陰陽怪氣幾句，因為他們兩個人大多數時候都相看兩厭，懶得和對方多說什麼，也從來沒有父女二人互相認錯剖白內心的橋段……這小兔崽子今天的情緒咋這麼激動？跟個爆發的火山一樣。

旁邊的機器人收到指令立刻端著茶壺走過來，給隗辛倒了一杯茶，又添了一碟點心。

隗辛很坐得住，隗海棟不說話，她就保持沉默喝茶吃點心，茶沒了就叫機器人再續一杯。

「什麼奇怪的人？」隗辛問。

心虛的人沒有勇氣繼續質問自己愧對的人，所以他別開了視線。

「有很多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它對我很關注。」隗辛認真地說，「在更多的時候，我覺得跟我說話的不像是一個機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隗辛抬起頭，眼神沒有剛剛那麼具有攻擊力了。

寬敞的辦公室里，兩個人隔著一張橡木桌子面對面坐著。

隗海棟無語凝噎。

「別了，這工作換你去，你願不願意？」隗辛故意表現得十分暴躁，「我才在那裡工作幾天，結果遇到了兩次意外。第一次是球蟒，我從來沒想過我們的組織里會有內鬼，要不是ｈｔｔｐs://m•heｔubｏｏｋ.cｏm•com運氣好，我現在已經死了。第二次是鐮刀魔，若非我僥倖有了血肉再生這個超凡能力，我還能坐在這裏和你好好說話嗎？」

「那位」命令他必須把隗辛給哄好，讓她的情緒恢復到冷靜緩和的狀態，不然沒法進行下一步試探。

隗海棟沉默一會兒，「你後悔了嗎？後悔接受任務？」

「是。」隗海棟殷殷切切地看著隗辛。

「對了，上次球蟒的事，研究出結果了嗎？他往刺薔薇身體里放的那個紅色蟲子是什麼？」隗辛問。

「嗯，『爸爸』。我一直都知道對於你來說，事業更重要，錢更重要，名利更重要。」隗辛冷淡地審視他，「我的重要性要往後排。」

「你在緝查部過得怎麼樣？」隗海棟先按照正常父親的口吻關心女兒。

「他們自稱『玩家』。」隗海棟雙手交叉，「夜蟬在白鯨市執行任務時遇到了兩個，我們又在隔壁城市確定了一個，現在夜蟬去抓他了……刑訊『玩家』的錄像已經保存了，你要看看嗎，小辛？」

隗海棟表情跟便秘似的，隗辛看了差點笑出聲，但是她強行忍住了，保持著憤怒的表情死死瞪著他。

「沒啥，就是想來坐坐。」隗辛往椅子上一靠，端起紅茶杯子晃了晃，又拈起點心吃了一口，結果被這點心給齁到了，連忙喝了兩口茶把膩死人的甜味給壓下去。

隗海棟一愣。

這時隗海棟聽到了耳麥里傳出來的話語。

「對不起，小辛，但這是你必須要去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隗海棟一副心疼女兒的慈父模樣。

過了一會兒，隗辛突然說：「茶沒了，倒茶。」

她試探出了隗海棟的底線，明白了從垃圾爹這裏著手脫離緝查部是不可行的。她還看出了隗海棟在偽裝，他在假裝給她道歉，他的每一句話都不是真心實意的……他是出於某種目的才這樣跟她說話的，他要達成什麼目的？居然這麼能忍……有人授意他這麼幹嗎？

「五年換來機械黎明對緝查部的掌控，這是個划算的買賣。」隗海棟說，「盡量去做就是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隗辛嘴角抽了抽，感覺萬分不適，她從沒見過她的垃圾爹露出過這樣的眼神和表情。

他們都想等對方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