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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念恕出生以來，每逢春節，子默的爸爸必率全家從澳洲回來探視他的寶貝孫女。

更加是遠在美國的唐獅子的忘年交。

這一哭，足足哭了將近兩個時辰。

其實，從中學時代起，她一直都在愛著我。

念恕躺在床上，一彎長發垂在枕畔，蘋果臉上白裡透紅，睡得正香。

所以，念恕從小最親的，不是爸爸，不是媽媽，而是姥爺。

那時候，沙沙剛剖腹生了一個可愛的男嬰，我跟子默去醫院探望。

我也親眼看到，他的床頭邊，他的書桌上，放滿了念恕的照片。

而他們對念恕，是真心的疼愛。

原來，她居然是我們的中學學妹。

原來，她連路邊的那些乞丐是冒充的也看不出來。

我皺眉，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告狀了？我側過頭來，不過，好像平時除了叮囑叮囑她注意安全，乖乖上學，飯前洗手，按時睡覺，似乎沒有時間過多理睬她。我自己忙得一塌糊塗，老師嘛，善待學生是天職，批試卷帶實習外加上課，對她的確是疏於關心了。依稀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成天跟在我屁股後頭叫「媽媽媽媽」的，凈問些我不明白的深奧問題，後來可能她自己也覺得沒趣，就乾脆不開口了。

人生中的另一道風景，是擦肩而過的痕迹。

她又嘆了一口氣：「我想你啊，獅子叔叔。」

媽媽還說：「想當年，你爸對你跟你哥，沒有現在對念恕的十分之一上心。」

全叫她拿去崇拜獅子叔叔了。

她十分偏疼姥爺，遇到好吃好喝好玩的，即便自己最愛，也一定要預先留一份下來。

夜晚，我悄悄推開隔壁的房門。

後來，她對我說，她最想去的地方是羅馬。

他的眉頭更是皺得可以打結。

說起來，和_圖_書我爸爸跟子默的爸爸，兩人真正的冰釋前嫌，還是在念恕出生之後。

我冥想間，她依依不捨地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最後，唐少麟安慰她：「念恕，要乖。到美國念書的事情，以後我來跟你媽媽商量，好不好？」

想念，還有寬恕。

他的書架上，也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育兒書籍。

於是，襁褓中的小丫頭，含著奶瓶，坐著汽車，搖啊搖，搖到了外婆橋。

我跟子默都有些無措。

沒有什麼，比親情更加珍貴。

片刻之後，他重新發動車子，繼續開車，仍然一聲不吭。

一老一少，執手相看淚眼，小的那個號啕大哭也就罷了，老的那個，竟然也老淚縱橫。

念恕想了想，笑眯眯地說：「那又有什麼關係，楊振寧爺爺跟翁帆姐姐比我們差得還要多！」

在此之前，即便是在我跟子默的婚禮上，兩人都一直心照不宣地避免眼神的碰撞。

寒暄一番之後，待到我跟子默出門、上車，車已經開出很長一段時間，子默都悶聲不響。我有點奇怪，看了他一眼：「想什麼？」他依然不語，一副心神不屬的模樣。

念恕三歲那年，我跟子默接她回來念幼兒園，一開始，小丫頭死活不肯，抱著姥爺的腿大哭。

她居然不生氣，也不氣餒。我聽到她在書房裡給唐少麟打電話：「獅子叔叔，我以後考到美國來，好不好？」

到了家門口，我剛要下車，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不要。」我反身看他，有點莫名其妙：「什麼不要？」他噓出一口長氣：「不要孩子。」「神經。」我白了他一眼，無聊。哪有人因為痛就不生寶寶的？再說，我還想生個男孩呢，像子默最好，最起碼，抱出去hetubook.com.com的時候可以小小地虛榮一把，呵呵。

原來，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就像一輪彎彎的上弦月。

逢到這一老一少在一起，總是咿咿呀呀地說著笑著，分外開心。

讓我不能想像的是，在我印象中，向來不苟言笑的爸爸，會對念恕如此耐心。

又是一陣沉默。突然間，他一下子眉開眼笑地彷彿買根大白菜般：「那就生好了。我啼笑皆非，這個人腦子秀逗了嗎？一驚一乍。」

我跟子默在一旁看了，面面相覷，都有些無可奈何。子默的臉上更有些若有所思。

唐少麟有點待信不信地笑：「是嗎？」他輕咳了一聲，明顯在逗她，「你忘了么，我們可以在MSN上聊天。」念恕沉默了一會兒，又嘆氣：「可是，我身邊的人，包括爸爸、媽媽、大鬍子叔叔，還有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想要知道什麼，」她有些委屈地道，「爸爸成天忙，媽媽對學生比對我好，姥爺最疼我，可是又不在……」

據媽媽私下裡跟我說，念恕的小床，一直放在爸爸的床畔，一切瑣事，親力親為，只要他在家，必定抱著念恕百般逗弄，出門跟老友閑聊，話題也總離不開自己的外孫女。

不如子默所料的是，這個女兒，一點都不像我。

我飛快地回想了一下，嗯，最近剛買了一份保險，且由得他去吧。

從模樣上看，她100％遺傳了子默的好相貌。至於說到智商，我更是一點也不敢居功。因為秦念恕小朋友跟她的獅子叔叔一樣，從記事起，就被左鄰右舍、親戚朋友等等一干人公認為是一個天才。她的反應能力、學習能力、對知識的吸收能力和遠超年齡的理解力，常常讓我們驚訝。她那個閑來無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到處亂竄的大鬍子詹姆斯叔叔背著我們悄悄帶她去找專家測試過，結果顯示，她的確智商超群。

我又白他一眼：「你明明知道會餓，還不是天天要吃飯。」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怎麼，你不怕痛？」

我靜靜坐了下來，看著她微笑。我想起昨天收到的唐少麟的郵件：

一年之後，秦念恕小朋友在折騰了我十二個小時之後，終於來到了人世。

無所不能的秦念恕，人生中第一次告白，竟然以失敗告終。我俯下身去親親她：「晚安，寶貝。」

在念恕沒有出世之前，我跟子默對未來的寶寶各有自己的想像。

儘管沙沙躺在床上像個青蛙一般不能動，還是一副很幸福的模樣。汪方在一旁，更是樂得暈乎乎，眼睛幾乎也笑得不見。

而且，他們一起為念恕取了現在的名字。

我輕輕觸上念恕的臉龐，繼續微笑。

或許，正是從那個時候起，子默跟爸爸兩人心中的芥蒂和隔閡，逐漸地消彌。

唐少麟可能是美國待久了腦筋打結，還真給她搞到票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跟我聯繫了一下，以示確認。

車子路過一個街心公園的時候，子默突然將車停在一塊空地上，熄了火，皺著眉轉過身來：「生小孩真的很痛？」我看著他的樣子，心裏有些好笑。他是被沙沙和汪方形容的生產過程給嚇到了，我使了個壞心眼，隨口答道：「是啊，你沒看還有人要痛上幾天幾夜才生得下來呢。」

再後來，有一天，她對我說，她很愛我。

聽子默說，當念恕被抱出產房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伸出手去，隨即，略帶尷尬地相視一笑。

反正，自打她生下來，我們就沒享受過子女對父母的那種https://m.hetubook.com.com崇拜的目光。

她出生的時候，適逢我忙於應付博士論文，準備畢業，子默的工作也很忙，已經退休在家的爸媽提出來幫我們帶寶寶。

這個丫頭，成天異想天開！昨天才為了一根什麼阻值為1歐的電阻絲跟對面樓上一個物理老教授繞了半天，回來后還悶悶不樂地嘆了半天氣。

所以她露了餡，被我好一頓訓斥：「獅子叔叔忙得不得了，以後少拿這些沒影兒的事去煩他！」這丫頭，明顯恃寵而驕。

我實在按捺不住，剛準備出門阻止她，就又聽到她的聲音，居然大大方方沒有一絲忸怩地、一本正經地道「獅子叔叔，你一定要等我長大。」唐獅子這次再也憋不住笑了：「為什麼？」她更加大言不慚地說：「等我長大好嫁給你啊。」唐獅子倒是還十分冷靜，只是話里的逗弄意味更濃：「可是，我比你大將近30歲，等你大了，我就老了啊。」

後來，我發現，原來，她居然跟我毗鄰而居。

好在念恕除了脾氣一如她老爸般執拗，亦如她老爸般輕微挑食以外，尊老愛幼，待人禮貌，基本不讓我們操心。

因此，她很得雙方長輩的寵愛。

我更加啼笑皆非。陰險的人。以退為進。

我朝天翻白眼。壞了，這小丫頭，以後有得說嘴了，很小時候跟我生氣，話都說不齊整的時候，就知道動不動夾起小包包「我找姥爺去」，以後，還不得動不動收拾行李、跋山涉水遠赴重洋去？

而我的爸爸，對念恕更是疼愛有加。

我有點慚愧，隨即又蹙眉，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她能知道什麼呀？本來她就已經夠讓我跟子默自卑的了，什麼都懂，什麼都不用教，有時候我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原來，她的脾氣不算太好，wｗw.ｈｅｔｕbｏｏｋ.cｏm•ｃｏｍ卻很善良。

這一去就是兩年多。

他看著我，略帶狡黠地道：「剛才，我是怕你給嚇住了……」他伸過手，攬住我：「當然要生，生個女兒，」他點了點我的鼻尖，「像你就好。」

生日快樂。

我有點想知道這個丫頭又在發什麼神經，按下房間里的分機鍵，聽到唐少麟的聲音，十分有耐心地問：「為什麼？」

一年多以前，我去唐人街，不小心開車撞到一個個子小小的女孩子。

她彷彿夢到了什麼，身子扭了一扭，嘴裏咕噥了一句什麼，旋即展開甜甜的笑顏。

說來也奇怪，自她出生以來，跟少麟從未謀面，但是，少麟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無人能取代。少麟曾給她寄過成箱成箱的玩具、衣服，還有她非常非常鍾情的、一摞一摞的物理百科全書。很奇怪，我跟子默完全沒有物理天賦，偏偏生出個一看到什麼宇宙黑洞類星體就挪不動窩兒的女兒，上次霍金抵達香港科技大學演講，這個小丫頭居然背著我跟子默給唐少麟打電話，請Uncle Lion給她通融通融，搞張票讓她去聽演講。

我自認資質愚鈍，子默雖然聰明，但離天才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因此，我們完全沒有當一個天才的父母的心理準備。我們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以平常心待她，任她依自己的興趣發展，健康快樂就好。

我幾乎要暈了。這小屁孩，知道的八卦還不少！

我們猶豫再猶豫，看著爸爸期盼和忐忑的神情，最終還是答應了。

如子默所料的是，我們有了個女兒。

但是，即便姥爺在念恕心中的地位舉足輕重，超越我們這對父母和所有親人，卻也只能屈居第二，而佔據她心中最最重要位置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敬之仰之，十分崇拜的Uncle L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