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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科醫生

作者: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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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催眠密令

第三十二章 催眠密令

李唯西很肯定地和她說道:「你父親被其他心理師催眠了。」
「你們共處的時候他會對你發脾氣嗎?」
她想到馬丁路德金的一句話,「到頭來,我們記住的不是敵人的攻擊,而是朋友的沉默。」
「倘若你不那樣做,我怎麼會查到肖雅潔。」
站在一側的宋摘星很是同意李唯西的話,只是嘆氣道:「拿他家人下手未免卑鄙。我現在擔心很難讓陳峰自己說出來他做的壞事。」
林莞抹了一把淚,有些疑惑,「有是有,可是父親從不讓我們說,你怎麼知道的?」
李唯西語氣凜冽,「這就是肖雅潔為父親做的所謂的報仇。林雨澤對父親的攻擊毀掉了我們一家,她也同樣毀掉了林雨澤的一家。」
「在回答你之前,我還需要問你一個問題。你父親有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嗎?」
隔壁諮詢室內,簡一凡正揪著拿著辣椒瓶的劉子涵嗷嗷大叫。
李唯西收了筆,看向他們道:「你們應該都知道心理暗示殺人吧?」
她說得擲地有聲,抱著必做的決心。
白青果整個人瑟縮著身子,一直忍不住地顫抖。宋摘星剛才見她朋友一直與她聊天,知道還能做溝通,溫和地說道:「如果想哭就哭出來,我會陪著你。」
辦公室的窗子沒關,夜風習習,吹著窗帘來回搖動。幾個人說了這麼多,身上倒都生出一股涼意。
待她情緒緩和一些,李唯西忽然問了一個別的問題,一個關於林落雪的問題。
宋摘星聽著一陣顫抖,她看見李唯西緩緩站起身,大步流星向門外走去。
他淺笑起來,「我知道。」
「很少。姑姑去世的時候我和林帆都很小,家裡人也從不提,我爺爺奶奶跟沒有這個女兒似的。」
李唯西淺笑,「如果對他拳打腳踢,估計他就不會認了。知道被打一頓就能解脫,怎麼也要咬牙忍著。人最怕的不是這些實實在在已經來臨的事情,而是未知的恐懼。」
「小時候也沒陪過你?」
朋友的背叛,才更像一把利刃直插心口,是最致命的一擊。
「我答應你,一定會的。」
她見李唯西到這時還沒有來上班,囑咐簡一凡等他來了喊自己一聲。她隨即關上辦公室的門躺在沙發上,忙了這麼久,她整個人昏昏沉沉,只想補一會覺。
下午時分,李唯西與宋摘星沿著花徑一路上行。四周花草茂盛,幽靜蔥蘢,錯過尖塔形的歐式建筑後,成片桂樹映入眼帘。遠處花圃葳蕤肆意,樹木濃綠,高大宏闊的雲層堆積在湛藍的天空,目光所及儘是明亮輕盈。
「那些男人對女職員性騷擾甚至性侵,就是覺得沒人可以把他們怎麼樣。受害者的沉默換來的不是他們的罷手,而是越來越多的人接著被他們騷擾和毒害。」宋摘星有些失落,嗓子一酸,「我知道很難,但我一定要做。」
簡一凡看著年僅六歲的孩子將辣椒瓶當寶貝一樣時時攥在手裡,終於明白為什麼劉子涵一直抱著它了。
這些案例雖然多來源於一些心理課外野史,但本質都是給心理增壓,宋摘星在一旁說道:「澳大利亞土著人的骨指術——手指指向誰,誰就會死;或者是一些導致人自殺的音樂禁曲,本身就是利用了心理暗示才得以完成。極度恐懼會使腎上腺素增加,減少身體某些部位的血液供應,血壓降低,從而影響器官功能,惡性循環下這些人就會因身體機能崩潰而喪命。」
他剛剛那樣問,是怕她太有是非之心,更何況心理諮詢師是要幫助白青果自己成長,而非替她復讎。只是她剛說完那些話,他便明白她的決定。即便身處職場諸多啞忍,諸多不得已,但無論是受到這樣的侵害還是見到這樣的事情,就絕對不能縱容這種惡。
李唯西緩緩握住她的手心,「昨晚我在池塘邊看你與時越站在廊下,忽然想到林雨澤發病的一些蛛絲馬跡。摘星,有你在身邊我便覺得安穩,也有心力去做別的事情。」
他現在還需要確認最後一件事。
宋摘星慢慢等白青果恢復情緒,直到她開始訴說自己被猥褻的經過。
「你有一個姑姑?」
李唯西噙著風,「還差一點就可以確認了。」
「都忙什麼?」
管家眯著眼睛想了想,很確定地點頭,「本來就是交代一下那一個月的流水,還沒說完,老爺就忽然大發脾氣,開始對我拳打腳踢。」
她喘著氣,臉色慘白,宋摘星連忙給她遞了水。白青果抽噎道:「回來后他又威脅我,如果我說出去,他就辭退我,敗壞我名聲,還要髮網上說我勾引他。」
宋摘星張了張嘴,豁然開朗。
宋摘星知道他每每覺得疲憊的時候才會戴眼鏡,多數是為了遮掩他的情緒。她半翻了身,與他挨得更近一些,四目相匯,她忽然撤了撤身子。
「你說的情況都有,但是他經常毫無由來地就對我大發脾氣。」林帆聳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劉子涵哈哈大笑,「你是壞人,當然要噴你。」
她做的一切他早已心領神會,倘若沒有她當時的釜底抽薪,他https://m•hetubook.com•com又怎麼會騰出時間來讓林雨澤與周鳴山決裂。李唯西默了一會,繼續道:「當年肖雅潔已經查到林雨澤,卻為了利益沒有繼續查下去。林落雪的案子有很多漏洞,我父親為此蒙冤幾十年,可她卻再也沒有為父親做什麼。」
因為李唯西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想,問的問題也更加直接:「你說春天那次被打,是林雨澤忽然發作是嗎?」
林莞驚呼:「他得罪了什麼人?」
他按了接聽,便聽1號人物嘆氣:「我以為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你讓我查這麼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無異於降維打擊這麼一個蠢貨,對我來說太丟臉了。」
自從簡一凡聽宋摘星說完陳峰的劣跡,他就按捺不住,一直大罵那個畜生。他見李唯西說了這麼多,心思還停留在前兩句,「他有女兒,還干那麼多壞事,不怕報應嗎?」
劉子涵並沒有接下來巧克力,他從不吃外面的東西。不過也回答了簡一凡的問題:「我爺爺奶奶會讀給我。」
李唯西終於笑起來,眉心舒展,「你認真起來像在發光。」
宋摘星在一旁細細聽著,皺了皺眉,「你幾乎都跟在林雨澤身邊對不對?你們兩個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多嗎?」
「你又噴到我眼睛了。」
宋摘星心頭暖流劃過,點了點頭。她頓了片刻,說道:「我也有事情請你幫忙。」
見李唯西與宋摘星兩人在一起,林莞吸了口氣,有些不知所措道:「林帆的病還沒好,爸爸又失憶了,你們能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嗎?」
「昨晚我也在西山病院。」李唯西淡淡開口,不想讓他們之間有任何不適和誤會。他睫毛半垂,深邃的眼眸如玉生輝,「那些孔明燈很美。」
宋摘星眸中升起淚霧,無數個夜裡,她也在想如果他在就好了。
林莞微微蜷著手指,「有什麼催眠指令不用見面就可以直接操控我爸爸?」
「你想怎麼做?」
「身體放鬆,精神放鬆,催眠深化,因勢利導,返回、喚醒。」宋摘星默默道,「催眠本質是通過語言、手勢、環境或某種畫面和符號等途徑傳遞指示,給自己或者他人的心理、生理和行為產生影響。」
「好像姓陳,叫陳峰。」她朋友癟了癟嘴,「啤酒肚像懷了孕似的,長著一張豬頭。」
簡一凡迅速領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他也尋了個凳子坐下,與他面對面問道:「你爸你媽呢?」
李唯西看了看時間,說道:「陳峰下班時間是晚上七點半,明晚我在咖啡館里等他。」
林帆苦笑,「很早了,記不得了。」
李唯西笑得肆意,「你與我同去,讓簡一凡準備後面的事情。」
宋摘星知道他要帶著自己一起去明圓山莊,如今林雨澤失憶,身體每況愈下,她擔心再給林莞刺|激,有些奇怪,「為什麼需要我跟著你一起來?」
白青果的朋友點點頭,嘆氣道:「是個人渣,成天占女同事的便宜,公司的女人見他都躲得遠遠的。就是這樣,被他咸豬手摸過的人都不止一個兩個。我之前就聽青果抱怨過,沒想到這事兒最後發生在她身上。」
李唯西淺淺皺眉,「陳峰是白青果的上司?」
林莞搖頭,「從來沒有。爸爸對我一向很好。」
聊起來林雨澤的事情,林帆依然不願多提。好在李唯西只是想問一些問題,林帆與他面對面坐著,基本都在坦誠回答。
因方琳要參与後續白青果的心理治療,宋摘星也將她喊了來。簡一凡剛說完,方琳也忍不住抱怨道:「還不是覺得沒人敢把他怎麼樣,摸摸女同事屁股,找找剛畢業女孩子的麻煩,怕是早就干慣了。」
宋摘星還未從李唯西說的話中回神,再次確認道:「你真的找到了林雨澤的催眠指令?」
等全部忙完,心理科外已經熙熙攘攘,病患來來走走,一時喧囂無比。簡一凡感嘆「大夫門前病人多」,宋摘星卻無由來地感嘆一句:「醫院是病人最多的地方,也是眼淚最多的地方。」
安排妥當后李唯西重新看向宋摘星,眼睛里噙著笑。夏風撲來,長眉泛起漣漪,讓他清舉疏朗,如玉山將崩。
宋摘星緩緩張口:「之前與你說分手,對不起。」
李唯西頓了片刻,問道:「你好好想想,毫無由來地對你發脾氣,是只有你父親在你身邊的時候嗎?」
林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站直身子。她清瘦了很多,鎖骨更加明顯,一張臉像被揉皺的紙。
簡一凡連連點頭,「對,這個女人就是被嚇死的。前蘇聯也曾報道過一個案子,有一個人被無意中關進了冷藏車,第二天早上當人們打開冷藏車時,發現他已經被凍死在裏面,身體呈現出凍死的各種狀態。但是奇怪的是,冷藏車的冷凍機並沒有打開製冷,車中的溫度同外面的溫度差不多,是絕對不可能凍死人的。這個人明顯就是被自己的暗示害死了,當他被關進冷藏車之後,就不斷擔心自己要被凍死,這種意念對他的身心發生了影響,讓和圖書他最終死在自我暗示之下。」
簡一凡站起身,從桌角的盒子里拿出來一塊巧克力轉身遞給他,不經意問道:「平時看書嗎?」
林莞深呼了一口氣,「從沒有。姑姑去世后,連家裡的照片都全部銷毀了。」
半晌,他同樣姿態認真地和她說道:「那就讓陳峰得到該有的教訓。」
夜裡九點鐘,路燈薑黃的光暈籠罩著京大醫院。風動葉響,蟲聲唧唧,李唯西與宋摘星,簡一凡與方琳四人圍在心理科密謀著明晚的行動。
管家又默了半天,有些記不清當時的細節,慢慢說道:「按說平時都是我跟在老爺身邊伺候,除了老爺自己在書房不許人打擾外,其他時間都是由我與一些傭人陪著。打我的那天我記得姆媽也在,後來她出去了一會,我就開始與老爺對接賬目。」
劉子涵似乎沒聽過,搖搖頭道:「他們給我講故事,告訴我我媽今天判的案子是什麼,犯人犯了什麼罪,我爸監獄里又多了什麼人,怎麼進去的。」
宋摘星稍稍一愣,苦笑道:「今天看白青果哭的樣子,心裏覺得難過。她沒有及時報案,甚至懷疑一切都是自己的錯,然而陳峰卻沒有得到任何懲罰。」
「你沒有說錯什麼話?」
「工作視頻?」簡一凡露出驚喜的表情,「都是些什麼?」
「後來打你,是因為你沒有聽他的話還是做錯了一些事情?」
林帆一愣,記憶回溯,他想起以前父親對自己的樣子,臉色一陣慘白。
宋摘星有些吃驚,腦海中百轉千回,想到肖雅潔的所作所為以及吳聰對雲主任的落井下石,心尖一片寒涼。
簡一凡心中已經有些明朗,接著換了一種問法:「你爸媽厲害嗎?」
「是誰?」
宋摘星回到住處沒睡幾個小時,就被通知前來心理科。女患者叫白青果,是個很容易記住的名字。她朋友陪著白青果連夜轉過來,做了心理CT,一直在等測量結果。宋摘星先與白青果的朋友聊了兩句了解了大體情況,又看到心理評估結果,連忙將白青果請進心理諮詢室。
宋摘星記下后讓她朋友先把白青果帶回家,約定後天再來。幸好白青果已經是成熟的社會人,心理抗壓能力還算強,做了心理疏導后情緒穩定很多,不必住院。等白青果休息好之後,她就可以即刻給她做心理治療。
宋摘星見他劃了陳峰的日常路線,問道:「是從他上下班的路上下手?」
她專門找了環境溫和的諮詢室4室,窗台上擺著幾束向日葵,在晨曦中肆意綻開。
李唯西再問:「當時你和林雨澤身邊還有什麼人嗎?」
李唯西:「還記得你父親第一次打你嗎?」
李唯西想起帶著她一起去西山精神病院,第一次見到時越的樣子。他亦覺得時越熟悉,或許,時越早就在某時某刻停駐在心理科來看過她。
玩了一陣子,簡一凡終於從他嘴裏聽出來一句還算有用的話。他放下劉子涵,半蹲在地上道:「我怎麼會是壞人呢。」
「我害怕,怕公司的人都知道我的事,怕其他公司都不再用我。我忍著,把嘴皮都咬破了,可我就是心裏難受。我每天都提心弔膽,醫生,我想死,我想從我們公司二十樓上跳下去。」
李唯西坐在地上,戴著一副金邊圓框眼鏡。白大褂裏面穿著剪裁流暢的襯衫,露出來一截黑色領帶,黑白明晰,清雅出塵,似有一股清涼撲面而來。
李唯西直覺感受到林落雪的家庭關係十分詭異,想必一定有什麼原因,讓林雨澤的父母根本不願意提及這個養女。
「一周前我與部門經理去外地出差,那個部門經理四十多歲……半夜……半夜偷偷溜進我房間。」白青果說著說著淚流滿面,「他壓著我,說如果我不說出去,就讓我升職,給我加薪。我當時害怕極了,他的嘴巴很臭,可我不敢叫,我害怕。做完了之後,他還讓我陪著他看那些下流的視頻,我一直哭,他摸著我的大腿,不讓我叫出來。」
「你爺爺奶奶從沒有和你說過你姑姑的事情?」
她乍然想到昨晚與時越的事情,有些慌亂。
李唯西只等林莞來了就能確定這個暗示是否成立,他看著宋摘星道:「一旦這個場景或者畫面出現,就會觸及林雨澤的催眠指令,讓他大發脾氣,控制不住自己。等其他人進來或者讓他自己獨處,他就又可以自行恢復。」
午後一時靜極,宋摘星想到她之前問過林雨澤與管家,林老是否對女人動過手。當時兩人很肯定地回答沒有,但她急於查證甘草的身份,並沒有來得及確認。如今看到林莞,宋摘星驀地明白了李唯西到底要做什麼。
「陳峰。」宋摘星呼了一口氣,走到他面前,「我接到今天的性侵案覺得心驚,患者白青果不是打工妹,也沒有在險惡的環境里。她只是安分上班,像無數白領一樣,然而這樣的事情卻仍然能發生在她身上。雖然我是一名醫生,只負責為她治療心理障礙,但我們絕不該放過陳峰這樣的人。」
李唯西補充道:「心理大師埃里克和*圖*書森在他的著述中還提及過眾多的間接暗示,其實只要將一個指令引導進林雨澤的潛意識裡,就能控制住他了。無論這個指令是一段話、一個動作還是一個畫面。」
李唯西面色沉靜,「阿星,像陳峰這樣的人有很多。」
宋摘星想起那時候為了查案子,是管家領著他們進入的山莊。管家不在,林雨澤一直和段長惟在一起。
早晨給白青果做完心理諮詢之後她本就想找他的,沒想到他竟還有事來尋自己。既然到了這,她索性坦白道:「我想讓1號人物查個人。」
宋摘星怔怔的,「我和時越沒……」
林帆氣色已經大好,沒了林雨澤的打罵,他似乎對感情的事也沒了那麼多渴求和慾望。李唯西之前分析的對,他的一切叛逆,都不過是潛意識裡想和林雨澤對抗而已。林雨澤越是打壓他,林帆就越是喜歡男人,現在沒了這種壓力,林帆倒平靜自然很多。
李唯西點頭,接著拿筆在咖啡店與新達路上劃了一個小圈,「離家近的地方挨著鐵路軌道,每天晚上八點半準時有輛火車經過。陳峰有次不堪其擾,還投訴過火車聲音太大擾民。」
李唯西半抬了抬頭,目光錯過她的身子散在窗外濃蔭里,他緩緩道:「阿星,謝謝你。」
宋摘星問道:「平常陳峰都在咖啡館里待多久?」
宋摘星醒來時日光濃郁,時光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她看見李唯西正半倚在沙發邊上看著自己,臉色一紅,「什麼時候來的?」
宋摘星臉色有些不好,她跟著李唯西與管家和林帆都見了面,心尖跳漏一拍,「肖雅潔給林雨澤的催眠暗示是一個場景。」
方琳停了一會,解釋道:「這是典型的心理暗示。把受害人綁住,把眼蒙上,跟她說『我要把你的血放幹了讓你死得痛苦不堪』,然後用毛線針刺她一下,實際上沒有造成什麼傷害,但是在她旁邊用那些水和細管給她造成血一點一點從動脈流出並血流成河的聲音和感覺,然後保姆就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漸漸覺得呼吸困難,缺氧,全身無力,導致最終死亡。」
看來線索還是要從林落雪的姆媽身上找。
陽光透過樹蔭篩下來片片光斑,管家走後,宋摘星呼吸微滯,看著李唯西:「林雨澤有沒有對你大發雷霆過?」
宋摘星忽然想通了肖雅潔的目的,她驚奇道:「這樣做對林雨澤並沒有什麼危害,但是卻能毀了林雨澤的整個家庭。他的暴躁易怒都會給家裡人帶來心理陰影。」
宋摘星心驚,她說了一個極具體的樓層數字,知道她早已去過那個地方,有了那種想法。她安撫道:「再堅強的人都會有脆弱的一面,要允許自己有不勇敢的時候。謝謝你信任我,疏導自己的情緒,才能度過悲傷。」
他正思索著如何從姆媽下手去查當年的案子,1號人物的電話忽然來了。
林莞皺眉,「非常多。」
簡一凡又呸了一聲:「仗著自己是個小小領導就威脅別人,什麼狗東西。」
李唯西雙臂垂著,任林莞忽然抱住自己卻沒碰觸她半分。宋摘星在一旁默默看著,眉心隨著她的哭聲跟著一痛,她替李唯西回答道:「會的。一定可以治好。」
她出來時科里的同事都已經上班,白青果的朋友上前來問結果,宋摘星倒開口問她:「你知道青果公司的部門經理嗎?」
「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宋摘星就這樣安靜地等著她,兩人身處窗明几淨的室內,看著太陽緩緩從東方升起。等到金芒色將房間填滿,白青果才沉沉說道:「我已經有三天沒睡覺了。」
李唯西在辦公室里支了一個黑板架,將陳峰的日常全部列到上面,與他們道:「陳峰一家三口,有個女兒,生活穩定。他的上班地點在德福路,家庭位置在新達路,每天上下班開車路程為二十分鐘。但是每周五市裡經常堵車,由此他有個習慣,每周五下班后都會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待一會才走。」
陽光透過玻璃照耀在白青果的頭髮上,讓她緩緩安靜下來。原本半個小時的諮詢時間被一拖再拖,將近三個小時才看完。宋摘星先給她開了帕羅西汀,又加了一些安眠藥,希望讓白青果可以先睡一會。
他隨即與1號人物打了電話,讓他好好調查一下陳峰。
李唯西抬起手握住她的掌心,眸光清明,「我需要你阿星。」
宋摘星趕緊與林帆道了別,跟著李唯西一起來到院子里。林莞還在卧室照顧林雨澤,李唯西讓管家將林莞喊來。
劉子涵轉身,想離他遠一點。他小腿一蹬坐在凳子上,懷裡緊緊抱著那瓶子辣椒。
李唯西知道宋摘星也起了疑心,與管家又說了兩句后便徑直去找林帆。自從林雨澤失憶之後,家裡的生意一直交由林帆打理,只是他本不是做生意的料,這段時間只不過是勉勵維持。而且公司里周鳴山也是股東之一,有了他在,林帆自然不用多操心。
劉子涵緊緊抱著辣椒瓶,「這可說不準。」
宋摘星也覺得這個辦法不太可行,細數了一些弊端,「第一https://m.hetubook.com.com我們必須讓陳峰八點半之前從咖啡館里出來,不然就沒有火車給他增加壓力;第二把他拉到鐵軌旁邊估計還要翻越鐵軌外的柵欄,實施起來確實麻煩;第三我們要把他說的話都錄下來,火車來之前聲音太大,夜裡又黑,咱們就算拍了視頻,事後他也可以抵賴說不是他。」
「突然暴怒的原因嗎?」
「這正是心理師的狡猾之處。」李唯西嘆道,「她必是對你父親的習慣了如指掌,知道你父親害怕孤獨,從不輕易一個人待著,想必管家從年輕時候就一直在你父親身邊了。這種催眠若不細究很難發現,旁人與你父親待一會,你父親即便發脾氣也不會讓人懷疑。只有林帆的情況最為糟糕,因為作為他唯一的兒子,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比任何人都多。」
「是挺厲害的。」這一點簡一凡早就從資料里看到了,不過被子涵這麼一說,卻隱著一絲奇怪的氣息。他接著問道:「你在家愛看什麼動畫片?」
李唯西繼續說道:「我之前一直尋找催眠指令,以為肖雅潔給林雨澤的是一段話或者一個動作。但是問過林帆和管家之後,並沒有找到共同點。直到那晚我見你和時越單獨在一起,忽然想到催眠的本質。」
他明白她這樣做並非只為白青果,她遠比自己想的還要耿介和勇敢。
宋摘星離她近一些,眸光認真清澈,「情緒疏導后,你會知道自己怎樣做才是最好的。雖然現在你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但是黎明總是會來臨。」
他既這樣說,宋摘星總算稍稍放心。只是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能讓陳峰提前半個小時出來。
管家笑了笑,「老爺忙得很,每天要見不同的人,我是一直跟在老爺身邊,但是論說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確實很少。而且老爺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他經常坐在客廳里看大家收拾東西。他常說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頭疼。」
「讓陳峰承認自己做的事,給他們公司所有人一個警醒。」
「報警了嗎?」
「一時說來話長。」李唯西看著她,「我找到了你父親之前發病的原因。」
「不,不。」林莞似乎接受不了他的說辭,整個人驚在原地。她哭著道:「這不可能。平時我爸看著一切都很好。」
管家搖頭,「跟平時一樣。」
「不會吧?」簡一凡皺眉,「我和你玩了這麼久,你還看不出來嗎?」
「他們想讓我長大后也當法官。」劉子涵晃了晃辣椒瓶子,「多神氣。」
方琳見李唯西沒說話,問道:「陳峰家庭穩定,是不是沒有什麼弱點?」
「都讀什麼?格林童話還是寓言故事?」
劉子涵轉著眼珠,撇了撇嘴,「她根本沒空陪我。」
李唯西揚手撫平她眉心的褶皺,淺淺道:「我有辦法。」
李唯西點頭,「既然是被人催眠,就一定有催眠指令。有了催眠指令,即便催眠師不在身邊也可以實施在患者身上。」
宋摘星知道這是應激性創傷障礙反應,而且就她的評估結果來看,她還有抑鬱傾向和自殺傾向。
宋摘星半坐起來,同樣雙腿蜷起斜靠在沙發里,「我沒想到時越早就認識我,我卻在昨晚才知道這些事情。」
「當時只有你們兩個嗎?」
到達明圓山莊之後,兩人率先找到管家問了一些問題。
「他們很忙。」劉子涵脫口而出。
簡一凡點頭,「你爺爺奶奶肯定對你寄予厚望。」
白青果坐在沙發中,舒適的感覺讓她原本警覺的神經有些放鬆,只是注意力不太集中,一直迴避著宋摘星。
李唯西搖頭,「家庭穩定就是他的弱點。」
宋摘星的眼淚啪嗒滴在他的手背上,她哽咽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外婆在廚房揉面,灶底下火苗蓽撥響,鍋里熱氣騰騰,她還沒有老,還沒有白頭髮。可我不敢進去,只趴在門口哭。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都離開了我,等這些事情結束,我是不是就可以毫無忌憚地和你在一起。」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得出憋悶了很久,一雙眼睛像被雨水沖刷的枯井。
他看著她,「什麼?」
宋摘星也知道這件事確實有難度,即便暴打陳峰一頓,估計他也不會把自己做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李唯西微微皺眉,「這並不好辦。」
「當然。」劉子涵拚命點頭,「我媽是法官,我爸是監獄獄長,你說厲不厲害。」
宋摘星已然猜到,只是覺得太過可怕,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會不會是我們多想了。」
「我問過管家,幾乎所有的商業合作都會有助理跟著。倘若在山莊待客,管家就會一直跟在你父親身邊。只有為數不多的幾次,傭人不在,客人也不在,管家單獨和林雨澤在一起,林雨澤才會對管家拳打腳踢。」
「我媽宣判啊,還有我爸把那些壞人抓起來。」劉子涵抬頭想了想,「還有教育宣傳片,我媽培訓,我爸教育犯人之類的。」
白青果眼眶通紅:「我還能變好嗎?」
陽光在他周身環繞,似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李唯西目光流轉,唇角半揚,一如最初的和-圖-書明澈溫暖。
李唯西看了看時間,才一個小時不到,1號人物就將陳峰的資料查了個底兒掉,可見陳峰果然了了。他道了感謝,隨即看向宋摘星:「明天晚上,你就可以教訓他了。」
「媽媽一天能陪你多久?」
「有一會兒了。」他透過鏡片盯著她,黑眸耀耀,「最近那麼辛苦,怎麼沒有回家?」
「怎麼辦?」林莞忽然撲到李唯西懷裡,眼淚決堤。她的無助和難堪在這一刻都湧進李唯西的懷中,「我父親還能治好嗎?」
陽光透過玻璃打在他的頭髮上發出淡淡的光澤,他的輪廓明潤溫柔,有種寂靜的美。
林莞有些吃驚,「一個……男人?」
「當時沒敢報警。後來想報警的時候,賓館里的證據早就沒有了。」
李唯西與宋摘星對視一眼,終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他緩緩靠近林莞,眸光清亮,「催眠指令是『一個男人』。」
宋摘星知道他話里的意思,「你是說,這是社會的潛規則是嗎?」她停在原地,任風吹迷了眼睛,「可是我遇到了白青果這樣的患者,就不能坐視不管。今天有陳峰,我便教訓陳峰,以後有別人,我就教訓別人。我知道我能做的很少,但我教訓一個,以後這樣的人就會少一個。」
「奶奶給我看黑貓警長。」劉子涵又加了一句,「還給我看我爸媽的工作視頻。」
他走回辦公桌,給劉子涵的家裡人打了個電話:「明天你們都來一趟吧,我告訴你們子涵得了什麼病。」
簡一凡上前指著這個小圓圈,目光大亮,「就在這裏下手。」
劉子涵變乖許多,「都是奶奶陪我。」
「可是……可是我爸長年做生意,會經常和不同的男人見面,怎麼這種情形只出現在我家裡呢?」
「我爺爺奶奶也說外面有壞人。」
「差不多吧。」林帆撓頭,「有時候管家和姐姐也在,有時候就我和爸爸兩個人。」
方琳卻皺了皺眉頭,「把他拉到鐵軌上?威脅他如果不說就讓火車從他身上碾過?這個方案太難實施了。」
他戴眼鏡的樣子清淡斯文,白皙面容乾淨得不染塵埃。
倘若沒有弱點,就沒有辦法威脅他,也就很難讓他說出實話。
李唯西有些緊張地看著她,「你對你的姑姑有印象嗎?」
李唯西眸光一黯,「還記得第一次見段長惟嗎?當時我們進來時林雨澤單獨和段長惟在一起,林雨澤也是在發怒的狀態。」
「是。他利用職務之便威脅白青果,這種事情就噁心在這個地方。上班本就忍氣吞聲,為了賺點錢大家都不容易。陳峰就是利用這一點,對他們公司里的不少女同事使過咸豬手。」
宋摘星不放心,「明晚必須保證他八點之前就得從咖啡館里出來,突兀改變他待在咖啡館里的時間,我們可以做到嗎?」
「當你父親單獨與任何一個男人相處的時候,他就會進入催眠模式,控制不住自己突然發怒,不需要任何理由。」
「是。」他倒吸了一口氣,「有一次我和爸爸一起去公園,早上很安靜,沒什麼人,爸爸忽然就忍不住地罵我。還有一次,我正在家看電視,爸爸走進來沒一會就打我。當時管家沒在爸爸身邊,我還想如果管家在就好了,可以攔著我爸。」
「之前有個案子,警察接到報案后十分鐘趕到案發現場,撞開門后發現客廳坐著一個女人,是教授的保姆。她被綁在椅子上,雙眼被蒙住,推斷是他殺。但是她的右手動脈上只有一點傷痕,像是被利器刺的,不過兇手並沒有刺破動脈。椅子周圍有一灘水,還有一個水盆,盆里是一根細管子。而年邁的教授則昏倒在卧室的床上,床頭柜上有一個毛線織的帽子,抽屜里藏著一堆毛線和毛線針。警員查看了周圍,窗戶都是從裏面反鎖的,沒有任何損壞,也就是說兇手一定是教授。」
李唯西:「一個小時左右。」
李唯西點頭,「我第一次來山莊,因為涉及林帆的私密,林雨澤讓管家出去了一會。我將林帆的病情和林雨澤說,他就開始震怒異常,當時我以為關係到林帆他才會如此,現在想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他道:「我在美國上學時經常半夜才回家,忙的時候就在圖書館過夜。有時候回家很晚,看著寂寂的燈火,看著被白熾光照亮的寬大的廣告牌,看著鎖著門的商店櫥窗,覺得我和它們一樣,無人問津,形單寂寞。直到有一次我跟隨FBI深入沙漠腹地追捕兇手,深夜抬頭看見漫天星光,亮透了幾十里沙丘綿延不絕,我想起了你,那時才意識到,我一直是和你在一起的。」
兩人正說著,林莞被姆媽帶著走了過來。她似乎剛剛哭過,眼圈還紅著。
她連窗帘都沒有拉,身體沾到沙發上就睡去了。眼底的淡紫色變得更重,窗外流鶯亂啼,她的夢裡似乎都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哭聲。
劉子涵聲音低了低,似乎很無奈,「忙著抓壞蛋唄。」
他雙腿蜷起,胳膊搭在膝蓋上,修長的手指微微垂著,整個人疏懶散逸。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連呼吸都輕淺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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