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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處

作者:青衫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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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驀 然回首時 第二十五章

卷三驀 然回首時

第二十五章

「宣布破產,等待清算轉讓。」祁家駿乾巴巴地說,「這樣也許才是一個解脫。官司也不用再打下去,根本沒意義。」
「阿駿,這個工業園是你爺爺一生的心血,我也為它操勞了半輩子,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它完蛋。」
「是的,我完全沒有埋怨敏儀的意思,她這段時間做得很好,我和爸爸成天在外面奔走,媽媽全靠她照顧,的確很辛苦。而且她也說了,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離開我。不過她怎麼想都沒關係,我當然不會拖累她。處理完善後,我可以把父母接到澳洲去,在那邊找份工作,養家糊口、付贍養費應該沒什麼問題。」
祁家駿一下子默然。
其實那也不壞,她莞爾一笑。反正就算是現在,她也不記得上次約會了。
「你馬上跟我去一趟銀行。」
「做投行是個不拚命不行的苦差事,可是你還太年輕,何必這麼逼自己。」她指一指站在一樓大堂轉角垃圾箱邊拚命抽煙的幾個女郎,「看看她們,就是你跟我的將來,我都想轉行,你真嚮往這樣嗎?」
任苒猛然伸手推開了門,小小的會議室裏面坐了祁漢明、祁家駿與陳華三個人,祁家父子明顯憔悴消瘦,迎面而坐的正是陳華,他穿著白色襯衫,臉上帶著淡淡厭倦靠在椅背上。兩人視線碰到一起,陳華明顯有些意外,卻也沒說什麼。
任苒鬆了口氣,「這個數字並不驚人,應該可以籌到啊。」
她們兩人下車走進辦公樓里,裏面同樣安靜得詭異,只有走廊左邊盡頭一個房間門虛掩著,透出燈光,掛著會議室的牌子。她們走了過去,只聽室內傳來一個喑啞的男人聲音,聽得出來是祁漢明在說話。
不管怎麼說,生活如此緊湊忙碌,再沒有時間停下來猶疑,那些念頭一閃即逝,並沒過多困擾她。她由衷覺得,接受來香港培訓的安排是正確的。
「小苒,你又要來給我勵志嗎?我確實覺得,我很失敗。」
很快到了地處郊區的祁家工業園,兩人都大吃一驚,只見工業園大門緊閉,大門一側至少聚集了幾百名工人,但都是靜靜地排隊,場面並不算混亂,旁邊停了不少看似屬於政府的車輛和警車,有警察正在維持秩序。
莫敏儀發動車子,淡淡地說:「不用解釋,你這個時候趕回來,當然是因為關心阿駿,我能理解。公司情況很不好,官司沒完沒了,聽說工業園那邊天天有人鬧事。不過還是讓阿駿跟你說吧,我先送你過去再去醫院,媽媽正在住院。」
也許這才是平凡的愛情,沒有那樣洶湧無法抗拒的激|情,一點一點接近,一點一點克服陌生與猶疑,一點一點建立信任。她這樣告訴自己。
「阿駿——」她生氣地瞪著他,「你是要我自己一個人去銀行取了現金再拿過來交給祁伯伯嗎?那好,隨便你。」
「按以前他落難時我媽媽的態度,他這樣做已經算是非常寬宏大量了。」
這樣的讚美讓她意外,她抬頭看他,如此目眩神離的背景中,光影次第掠過,隔得再近,呼吸相觸,也看不清彼此眼底。他將她抱得更緊一點,她在他懷中,有說不清的惘然。
在敘述完事件后,下面是長篇大論的分析,試圖總結中國家族式民營企業共同面對的問題。
飛機降落到Z市機場,已經是午後兩點,她帶著滿額滿手的冷汗出來,因為高度緊張,疲憊得近乎虛脫。這時是三hetubook•com.com月份,Z市是猶帶寒意的早春,她來不及回去換衣服,穿的是適合香港溫度的小西裝外套加裙子,腿上是薄薄絲|襪,冷風一吹,頓時打了個寒噤。
「上車吧,我送你過去,這邊不好攔計程車。」
她也慢慢習慣,她穿著的高跟鞋踩出的聲音開始匯入那整齊的腳步中。
「還要怎麼悲觀,小苒?眼睜睜看著親人相互欺騙,反目成仇,以前的朋友紛紛閃避,敏儀的哥哥甚至也來找我,要我儘快抽時間去澳洲跟莫敏儀辦理離婚手續,同時一定要轉出足夠的生活費用保證他們母子的生活。」祁家駿慘淡地一笑,「你看,之前我求而不得的事,現在不等我提,他們已經在催促我了。」
「我在網上看到了報道。」上車后,任苒解釋著,「只是想弄清楚公司目前的情況到底怎麼了。」
有時她站在中環街頭,與一大堆人等著紅綠燈,站在她身邊的有外籍人士、有與她同樣的白領、有講各處口音的內地觀光客,她放眼看去,會有一絲恍惚,疑惑自己身在何處。而綠燈亮起,播放出的提示音居然是馬達的聲音,催得人不由自主再次進入匆匆行路的狀態,一路小跑衝過馬路,專註得彷彿人生目標只在腳下這條路、眼前這一刻。
「我看到報道了,現在情況怎麼樣?」祁家駿猶豫不語,任苒著急地說:「阿駿,不要瞞我。」
有過在廣州生活的經驗,在墨爾本時也有香港同學,她比她的同事更快適應了這邊的生活。
「可是祁伯伯不過五十來歲,你讓他去澳洲養老,他能甘心嗎?」
「敏儀,替我問阿姨好,讓她安心休息,我今天恐怕趕不及去看她,很抱歉。」
30歲的Amanda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對她的拚命不以為然。
任苒沒想到祁家駿已經如此意氣消沉,「阿駿,按照祁伯伯的說法,事態沒有到最悲觀的時候。」
「那小寶誰在照顧?」
「初步估算一下,前期至少需要300萬以上,如果再接訂單,可能會需要更多。」
「小苒,這談何容易。」祁家駿痛苦地將頭扭向一邊,「現在根本不可能指望銀行發貸款,能借的地方我們全借到了,家裡的幾處房產已經全部抵押,勉強維持運作到現在,再要籌錢,恐怕只有去借高利貸,以現在出口加工的微薄利潤和不確定因素來講,那才是找死。」
她沒什麼閑逛的興緻,有限的休息時間一般會去香港中央圖書館看書,那邊環境優雅,藏書豐富,從閱覽室落地窗看出去便是維多利亞港,比困在狹窄得公寓里要好得多。
「阿駿,不要跟我爭,我們現在馬上去銀行取錢,我已經訂了晚上七點的返程機票,今天還得趕回香港,明天要上班。快走。」
這樣一座被公認為全球工作與生活節奏最快的都市,井然有序得讓人幾乎沒有脫離軌道的空間。
他伸手將她攏到身邊來,之前兩人始終保持著一個合理的距離,突然靠近,不免都有一些異樣感覺。任苒能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腰際稍微猶疑,然後停留在了那裡。
另一個同事羅興成直嘆氣,「現在女孩子看得這麼清,讓男人沒活路了。我只求不過勞死,哪敢指望閱遍天下女人。說真的,Reenee,我倒想申請調去內地工作,聽說除了應酬多些,人會相對輕鬆得多。」
「我現在和*圖*書可以提30萬現金給你,接下來幾天,我會處理手頭的基金和債券,應該能套將近200萬現金出來,你把賬號給我,我全轉給你,多少能解決一點問題吧。」
結束通話后,任苒回辦公室向上司請假,馬上趕向機場,買了最近一班飛往Z市的航班機票。
「敏儀,阿駿在家嗎?我打他手機一直沒有接。」
這些抽煙提神的女郎也算中環寫字樓的特色,她們無一例外地纖瘦、白皙,衣著是低調精緻的名牌,化著妥帖的妝,做著不算低的職位,拿著令人羡慕的高薪,一天工作十二小時以上,只能藉著偶爾溜下來吸煙減壓。
她沒有理會他,拉著祁家駿的手疾步往外走。
「不好意思,祁總。」陳華的聲音仍舊平淡,「我今天看家母面子過來,祁家的生意一向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的同情只限於替祁家解決最急迫的幾筆債務,發放工人工資,別激起變故,讓供應商跟律師核對合同,確定付款期限和金額,你們抵押的房產,我樂意替你們贖回,不至於讓你們一家三代真給逼到去租房子住。剩下的事情就是自助者天助了。」
祁家駿大吃一驚,「小苒,你才工作不到兩年,哪來這麼多錢?」
放下電話,她上網習慣性瀏覽著她常去的經濟性報刊網站,突然一條題為「兄弟鬩牆,姐妹反目——Z市最大的民營皮革出口加工企業陷入困境」的文章一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匆匆點開。
雖然下著小小的雨,氣溫略低,但並不妨礙遊人的興緻,觀光船上坐滿了人。華燈霓虹輝映之間,兩岸高大的建築突然聲光交織,燈光有序變幻,不同角度的鐳射光線從天際掃向海面,伴隨音樂繽紛閃爍,瑰麗得不可方物。
以英語、粵語為主的工作環境,一周六十個小時以上的高強度工作,幾乎每天離開辦公室的時間都在晚上八點以後,還要參加各式培訓,每天晚上,回到位於上環狹窄得幾無轉身餘地的小小公寓后,任苒再無餘暇考慮其他,很多時候都是看著專業書就睡著了。
任世晏證實了報道上說的一切,「情況很嚴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其實是很多問題累積爆發的結果。方平擔任漢明的律師,在幫他打遺產官司,本來贏面不小,可是說實在的,發展到現在這一步,遺產全變成了大筆債務,爭取已經意義不大了。我提出借錢給你祁伯伯,他不肯拿,說我畢竟是工薪階層,那點錢投進去杯水車薪,拖老友下水沒有意義。家駿也特意囑咐我,不要把這些事告訴你。」
「小苒,我怎麼可能去拿你的錢?我們家生活沒問題的,我姐姐明天會帶一筆錢回國,你別擔心。」
祁家駿一下站起了身,「小苒,敏儀,你們怎麼來了?」
任苒想,以陳華目前的實力,如果肯出手,那麼局面應該能夠挽回,然而以陳華一向對祁家視同路人的態度,似乎不會熱衷於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她還是問,「他只肯幫到這個程度嗎?」
「還是在我父母那邊,他們肯放我過來已經不錯了。」
她與張志銘保持著聯絡,多半時間里,張志銘更關注她在這邊的工作情況,詢問她的進修學習情況,給她分析權衡要做的選擇,甚至陪她分析案例。她承認,他對她有很大鼓勵和幫助,可是男女相處,如果只余鼓勵,沒有一點柔情,又實在讓她覺得缺和*圖*書少了什麼。
她匆匆出來,到樓梯間打祁家駿的手機,然而很長時間沒有人接聽。她想了想,再打父親的電話。
只聽祁漢明急迫地說:「所以我才急於恢復生產,只要重新開工,工人情緒穩定下來,開發區領導許諾可以負責協調銀行進行債務重組。」
報道聲稱,Z市最大的民營皮革出口加工企業從去年開始,總經理Q先生和弟弟、妹妹先是因經營方向不同而起爭執,隨後又陷入財產分割的紛爭。今年年初,擔任董事長的Q先生老父突然去世,兄妹三人拿出三份內容完全不同的遺囑,各執一詞,只能訴諸法庭。然而未及開庭,一向負責公司財務的總經理夫人的妹夫神秘失蹤,公司大筆流動資金憑空蒸發,幾筆合同出口|交貨期耽擱面臨巨額賠償,隨之又暴露出工業園土地證已經被總經理的弟弟偷偷重複抵押,套取款項投入另一起非法集資之中,無法收回,恐怕很快會被銀行收走。至此,這個曾經在Z市盛極一時的民營企業全面陷入困境之中。
「他和爸爸今天都在公司開會。」
「她腦出血,有中風癥狀,左邊半身活動不便,醫生說目前沒生命危險,只是需要靜養。」
任苒再無心看下去了。不用指名,她也知道,這篇報道的主角Q先生是祁家駿的父親祁漢明。她只在春節時給祁家打電話拜年,與祁家駿已經很久沒有通話,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變故。
她感覺到了他身體傳來的溫度,這是與她暌違久矣的跟異性親密的感覺,在這個溫度里,她卻感到異樣的緊張,只能提醒自己盡量放鬆,不要緊繃。
「這城市,已經繁華熱鬧到極致,偏還要聲光電齊上,務必讓人眼花繚亂才肯干休。」張志銘笑道,「風有點大,你站過來一點。」
一陣沉默后,祁家駿的聲音響起,「算了爸爸,這種時候還求人有什麼意思,這段時間你還沒受夠嗎?」
伴隨身邊中外遊客的拍照歡呼,任苒告訴張志銘:「去年才開始這種燈光表演,要趕上節日晚上,還會放煙花。」
第二天一早,張志銘便轉去英國,任苒要上班,並不能去送他,只能趁工作間隙在電話中道別,因為頭天晚上那個擁抱,兩人的聲音都有一些不自覺的溫情。
莫敏儀將車開到大門口,保安正在嚴詞拒絕放兩個拿著相機的人入內:「現在工人正在排隊領工資,供應商也在經理那邊登記;如果您是記者,請直接找開發區領導談。我接到的指令是不放任何陌生人進去。」
莫敏儀探頭出去鳴一下喇叭,保安開啟了伸縮門,車子穿過前方的院子,居然沒看到一個人,整個工業園裡靜悄悄的,生產車間看上去已經完全停工,透著蕭條氣息。
「這隻是敏儀哥哥的說法,不代表敏儀這麼想。她天天去醫院照顧阿姨就是證明。」
她小跑著出去,坐上計程車到祁家別墅,剛按響門鈴,門突然打開,以前趙曉越開的豐田駛出來,馬上停住,從裏面走出來的卻是莫敏儀。兩人面對面站著,都有些驚異。
「公司其實出口形勢不錯,訂單不斷,只是有交貨問題。如果能恢復生產,還有希望。目前我們急需一筆流動資金。」
然而她心裏亂紛紛的,唯一清晰的想法是,如果真的以投行為職業,以後出差就是家常便飯,她不怕辛苦,可是如果每次出差都受這份恐懼折磨,就真的比和圖書任何辛苦都來得要命了,也許她也得去看看心理醫生才行。
「阿駿,你這是在逃避。」
她一轉身,卻看到陳華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走廊上光線昏暗,他的臉隱在暗處,看不清楚神情,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哦,請把地址告訴我,我現在過去。」
她每天上班乘地鐵往返,十分便捷。
任苒愕然,「你知道放棄意味著什麼嗎?」
兩人走到走廊另一端,祁家駿脫下西裝外套給任苒披上,「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還穿這麼少,當心著涼。」
三月初,張志銘有一個出差香港的機會,他辦完公事後過來跟任苒見面,兩人在中環吃過飯後出來,坐上維多利亞港內的觀光輪渡,正趕上「幻彩詠香江」多媒體燈光表演時間。
來香港的半年時間里,她過著簡單得接近單調的生活,從不抱怨工作超時,態度認真專註得讓本地同事認可,上司甚至提到,以她的資質,很適合往投行方面發展。
祁漢明連忙說:「敏儀,這些天辛苦你了。」
她拔腿要走,祁家駿只好拖住了她,「小苒,我家面臨的情況太複雜,哪怕拿到這錢恢復生產,也不能保證就此轉危為安,後續還有一系列官司要打。這些天我已經焦頭爛額了,我準備明天等姐姐回來后,跟她商量一下,勸爸爸放棄。」
「沒錯,我是想逃避。我從來就沒有對這份生意有過興趣。有時我甚至想,這樣很好,我可以解脫了。」
任苒笑而不言。她約略知道Amanda是快樂獨立的單身女郎,而羅興成則複雜得多,他離了婚,與香港這個行業里大部分男士一樣,名校畢業,英文遠比中文流利,從外表到內在完全精英,若結了婚,婚姻多少有問題;若是單身,便過著並非不快樂的生活。但她與他們並沒談及更深入私事的交情,只笑著與他們揮手告別,同時再看一眼那幾位女士。
不少畢業於名校的內地人開始在這邊工作,但要融入香港人的社交圈子並不容易,更何況任苒和無意與人有工作以外的接觸。
「你忘了我們在墨爾本亞拉河邊說的話嗎,阿駿?」任苒直視著他的眼睛,「不管走多遠,我們最多只能離開,沒法逃避。」
「你都看到了,工廠停產,除了自家人的官司沒有了結,很可能馬上面臨好幾起訴訟。如果你早一點過來,還會看到供應商封門、工人討要工資的場面。可是陳華突然出現,拿錢救急,現在正在發工資,算是過了一關。」
「是嗎?」一個低沉的聲音輕輕一笑,「不過就我現在看到的情況是,官司什麼時候了結遙遙無期,銀行隨時可能收回工業園,公司人員流失嚴重,供應商集體停止供應原材料。恐怕這些問題不是一筆流動資金能解決的。」
祁家駿斷然搖頭,「我不能要你的錢。小苒,這件事你別管了,你現在就回香港去。」
他輕聲在她耳邊說:「Reenee,以後千萬別跟別的男人坐觀光船,燈光襯得你真美,又有些脆弱,會讓人把持不住自己。」
隨著飛機呼嘯著起飛,任苒再度陷入了飛行恐懼症之中。她查過資料,知道像自己這樣對於飛行有著病態恐懼並不算稀奇,相比那些甚至不敢登機或者全程產生幻覺的人,她的癥狀並不算特別嚴重。她去澳洲留學往返,都是吃了安眠藥一直睡,有祁家駿在旁邊照料,盡可放心。但短途https://www.hetubook.com.com飛行,顯然不能用這一招。
天氣晴好的中午,她會和不少在附近上班的白領一樣,來到國際金融中心的四樓露天花園平台,那裡對著維多利亞灣,設置了很多座椅,有人帶了自製便當在這邊午餐,有人從辦公室封閉的環境中暫時出來看海、吹風加小憩。只是她的本地同事評論說,近兩年不時有內地遊客出沒,大呼小叫,沒有以前那麼安靜了。她來自內地,對這種多少有些優越感的抱怨當然一笑置之,卻十分喜歡這個地方。
她跟本地同事Amanda講起這感受,Amanda直笑,說她早就習慣,渾然不覺有什麼異樣,哪天若看到的不是這情景,倒要駭然了。
「基本上全是投資收入。」任苒驀地想到了會議室中坐著的那個男人,不禁澀然,馬上收回思緒。
任苒一下定住,她不會弄錯,這個聲音是祁家驄——或者說陳華的。她馬上想到,祁家碰到這樣大的變故,陳華過來也說得過去。
「趙阿姨怎麼了?」
莫敏儀勉強一笑說:「爸,您別這麼說。」
當然,她現在還可以仗著年輕硬扛,憑咖啡吊命捱過去,如果她願意留在這邊工作,或者投身投行,Amanda的預測便沒有錯,她的將來會和她們一樣,承受高壓工作,盼望每個假期,說不定也要染上煙癮,一邊抽煙,一邊回想上一次約會是什麼時候。
和北京的朋友、同事告別,辦完工作交接,任苒由張志銘送去機場,她和其他部門的三個同事登上了飛往香港的飛機。
「不然我該嚮往嫁個有錢人一勞永逸嗎?那我還是情願嚮往她們。」
來香港時,她要麼與同事閑談分散注意力,要麼看喜劇片放鬆。現在她獨自一人,出來得匆忙,什麼也沒準備,只能緊緊閉上眼睛,手指交握著,試圖按專家開出的方子,想想其他事情,盡量放鬆。
「我送小苒過來的,我這就去醫院照顧媽媽。」
「他當然不願意。現在就是他在堅持,我希望姐姐能說服他,她一向不理會家裡的生意,肯定會同意我的建議。我實在是煩透了這一切,越早了結越好。」
Amanda也笑,「說得也是。香港這地方,男少女多,條件稍微好一點的男人就騷得不行,恨不得全天下女人都主動貼上來。女人要是一恨嫁,馬上低了三級,只會落得有得嫁就成,太折墮了。」
上下班時間在中環地鐵站,四周都是黑壓壓的人群,衣著精緻,神情肅穆,卻聽不到什麼人語喧嘩,大家默契地保持著緘默,最多偶爾有人聲音壓得極低講兩句電話便匆匆掛斷,充耳全是整齊得近乎鏗鏘的腳步聲,節奏一致得讓她在初次見識時,不免有驚駭的感覺。
莫敏儀點點頭,匆匆離去。任苒與臉色明顯憔悴的祁漢明打招呼,「祁伯伯,不好意思打攪了,麻煩讓阿駿出來一下,我耽誤他一會兒時間。」
「現在重新開工需要多少流動資金?」
「我沒勵志,阿駿,我知道你從來就不在乎錢,錢在我看來,也不是衡量一個人成功失敗的標準。不過這是祁伯伯一生的事業,也是你一直打算回國接手的工作,誰也沒權利要求交到自己手裡的就是現成一份不用付出只需享受的產業。就算你能讓祁伯伯、趙阿姨去異國了結餘生,可是你還有兒子,你連他也要輕易放棄嗎?那生活里究竟還有沒有一樣東西是你珍惜並願意付出代價堅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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