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驀 然回首時
第三十章
她為祁家駿感到高興,「阿駿,這樣很好啊。」
他帶她進了會所,這裏裝修得很符合別墅區的風格,將奢華處理成刻意的低調,卻又無一處不流露出富貴矜持的閑適氣息。
「客戶那件事,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給你提供最初的機會。至於說服那些人接受你介紹的理財產品,信任你的專業能力,並把他們的朋友介紹給你,全靠你自己。」
任苒不禁瞠目:「他要幹什麼?」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話,阿駿?」任苒有強烈的不安感。
「這好奇來得真奇怪,不過滿足你好了。我不後悔。我愛過你,不過那種不計後果不計回報的愛,很難持續。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放縱自己享受了一段循規蹈矩長大的女孩子很可能體驗不到的感受——我享受到了愛情本身,不講道理、不怕受傷地去愛一個人,毫不計較地付出。」車子在一處紅燈前停下,她轉過頭,不帶任何負氣地看著陳華,坦然說道:「是不是有點像飛蛾撲火?我一點兒也不需要後悔,至少我在不敢撲火的年齡再不用遺憾了。」
北京的城市半徑一直在擴大,真正的郊外一直在延伸,從擁擠的市區出來,沿著國道肆意賓士,到了空曠的地方,她將車停在路邊,下了車,眼前是一片臨近冬天的田野,遠方是同樣荒涼的山脈,帶著蕭瑟氣息,沒有風景可言,身後不時有大貨車呼嘯而過,北風帶著凜冽的寒意撲面刮來,她卻渾然不覺。
任苒心亂如麻,在車邊站了一會兒,拿手機打陳華的號碼,他很快接聽,她直接問他:「陳總,請問你收購祁氏的債務是什麼目的?」
「那倒不必了,我沒什麼興趣知道你的生活細節。不過我想象力有限,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待遇,不如你來誘惑一下我。」
「沒什麼可考慮的,我沒興趣去玩這種戀愛遊戲。」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任我愛你。」
她笑了,滿是自嘲,「我哪有那份硬氣。」
任苒大吃一驚,「真的嗎?你應該對阿駿說清這事啊!」
「你現在在哪裡?怎麼周圍這麼大的風聲,還有貨車的聲音?」
「我也不打算再討論他了。有一點你必須知道,我從來沒拿你當聖母看,任苒,你只是天真、善良,而且勇敢。」
如果她把關於母親的回憶小心收藏於心底,那麼,她經歷過的愛情也是如此。
「信不信由你,我不怎麼哭得出來了,到差不多25歲的年紀,還能對著一個男人哭個不停,大概得有幾分表演型人格才可以辦到。」
「還是買輛安全係數高的車比較好,國內不比墨爾本那樣地廣人稀。」
她出來後上車回城,陳華開著他那輛黑色賓士,一直不遠不近跟隨在後面,直到她拐上回家的那條路,他才直行開走。
「我怎麼可能不考慮你?」祁家駿悵然一笑,「很抱歉把你拖進這件事里來。」
「那不是借,是投資。」任苒努力保持鎮定,「請不要再扯到那件事上。」
無論陳華以什麼理由邀約她,她都一概謝絕,在周末忙完工作后,她還是會獨自駕車去郊外走走。
提到季方平,任苒十分驚奇,「我沒弄錯的話,她是負責處理祁氏經濟事務的律師,什麼時候做起婚姻諮詢了?」
「在你用錢解決掉我以後,對我來講,有些事情就永遠過去了。而且拿錢解決所有問題,確實是你一向的行事風格,一點沒變。」任苒聳聳肩,將咖啡杯推開,站了起來,「既然你理由充足,從來沒有自我懷疑,那隨便你吧。」
「我倒是很願意安慰一下自https://m•hetubook.com•com己,我少女時期的痴戀不是一相情願的事。可是越長大我越明白,你早就警告過我,我跟飛蛾撲火一樣,的確一相情願了。好在承認這一點、接受現實並不困難。」
好在買這種小排量兩廂汽車的,都是與她年齡差不多的都市男女,絕大部分是單身白領,來自各行各業,在網上十分活躍,很容易談到一起。
她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感覺如同被一張看不見的網籠罩著,買車很大程度是為了排遣這種苦悶感。
她轉身上樓,的確再沒有好奇了,根本不打算追問:你怎麼會改掉名字、徹底切斷與祁家的最後一點象徵性的聯繫?這幾年你經歷過什麼事?是什麼促使你那樣乾脆利落地切斷跟我的聯繫?又是什麼讓你回頭站到我面前?
任苒有滿心疑團,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祁家駿打來電話,告訴她,呂唯微對他們提出了至關重要的指導意見,同時還聯絡省商務廳,通過行業協會組織省內企業應訴,目前情況算得上樂觀。
「我的錢我高興怎麼處理是我自己的事。」
陳華點了曼特寧,「在我喝過的咖啡里,這裏最接近老李煮出的味道。」
她略為猶豫,嘴角挑起一個苦笑,到底還是說:「陳總不光幫我找客戶,還要幫我找助理跟保姆嗎?」
莫敏儀有些疑惑:「他沒跟你說嗎?他機票已經買好,明天就要動身。」
「沒必要拒絕得這麼快。」車子停到她住的公寓樓下,陳華按亮車內的燈,「你可以考慮以後再答覆我,多久都沒關係。」
祁家駿突然中斷了與任苒的聯繫,她再打電話過去,他似乎很忙碌,都是三言兩語,很快便掛斷了。
「是啊,要謝謝你,對了,還有……陳華。呂博士說跟他認識多年,所以願意全力幫忙。」
「傷害到祁家駿先生脆弱的自尊心嗎?」陳華冷冷地說。
陳華也笑了,「好吧,我想我在你眼裡早就定了型,也難怪,遇到你的時候,我已經是成年人,可是我們分開的時候,你還是個孩子,我錯過了你從孩子到成年的時光,當然有好奇。」
她勾起嘴角,笑了,「你誰都不愛,只愛自己,陳總,誰讓你覺得有趣了、愉悅了,你就能讓誰待在你身邊。」
「好,那就談祁家駿好了,你借了他二百三十萬,當初我還了你二百萬,你用一年半時間賺到三十萬,顯然是很保守穩健的理財風格,我猜應該是你當時的全部財產。」
「準備去哪兒度假?」
莫敏儀默然,過了一會兒才說:「交流,談何容易?現在的情況是,我不排斥離婚,可我不能去澳洲,而且我不能告訴家裡人原因;我家裡人一直要求我直接跟祁家提離婚條件,可祁氏的情況才剛有好轉而已,我開不了這個口。請你務必阻止他去澳洲,尤其不要去墨爾本,我求你了。」
陳華莞爾,「我是個很固執的人,開習慣賓士后,不打算換車。而且,從你18歲的時候,我就對你的眼淚沒抗拒能力,不想再把你弄哭。」
任苒下車,大步走進自己租住的公寓,到了門口,她止步回頭一看,陳華的車還停在原處。
陳華笑了,「任苒,我不是在跟祁家駿爭風吃醋。你居然沒想到,他不比我,當年你借錢給我,我只會覺得,你實在是……傻得可愛。他拿到你傾囊而出的那筆錢,壓力很大,他的自尊心早就岌岌可危了。」
北京的秋天來得十分迅猛,幾乎是一陣秋雨之後,氣溫陡然下降,滿街樹和-圖-書木的葉子一齊變得枯黃,再一陣秋風颳起,裹起金黃的落葉,在他們之間盤旋飛舞不止,彷彿一個季節正式在她眼前上演更替。
「郊外。」
提到老李,任苒眼前閃現那個和藹風趣的中年台灣男人,記憶已經如此遙遠,幾乎有些微恍惚,「他還在H市開咖啡館嗎?」
任苒一口拒絕:「我不打算去你家。」
「愛情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感受到的,我們還是不要隨便談的好。不過面對誘惑,我現在哪裡還敢自詡清高。畢竟我已經接受了你為我職業提供的種種便利,據說人向現實妥協了第一步之後,接下來就順理成章不在話下了。」
這就如同時間在你面前關上一扇門以後,你知道那是一個結束,沒必要回過頭來重新打開它,徒勞尋求一個新的開始。
莫敏儀言辭懇切,任苒心軟了,嘆了口氣,「算了敏儀,我不怪誰,但阿駿既然做出了決定,我不會幹涉他對自己生活的安排。」
「任苒,你有沒有想過,你把我逼到了一個可笑的位置。我跟你講愛情,會被你鄙視、質疑;我如果誘惑你,我就再也沒可能得到你的愛情。」
「他去幹什麼?」
任苒連連搖頭,打斷他:「我沒打算跟你交換隱私,你可別指望我也相應跟你報告我的生活。」
「你會嗎?我很懷疑。」
「我能拿什麼誘惑你呢?物質只對嚮往物質的人有吸引力,你一直是個傻孩子,最嚮往的大概還是愛情,不過你已經不信任我能給你愛情了。」
他詫異地揚眉,「現在我能斷定的確有人跟你嚼舌了。不過嚼舌的人沒告訴你嗎?我這幾年只有一個女朋友,而且年初就分手了。」
任苒再度啞然,她當然知道,從一開始,祁家駿就極其不願意接受她的錢,後來念念不忘的也是儘早還款給她,也許他承受的壓力確實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她勉強開口,「我不認為你會關心他怎麼想。」
陳華載著任苒從機場返回市區,任苒道謝:「今天很謝謝你,陳總。」
她也知道,這種離群索居、獨來獨往的狀態未免頹廢,於是試著加入車友會。
她不語,陳華繼續說:「你先去把駕照拿了,我讓阿邦再給你陪練一段時間,然後陪你去挑車。」
一陣疾馳以後,再站在無人的曠野邊,她確實有了一點釋放的感覺。
轉眼到了冬天,這個周末,任苒頭一次開車出城。
不過那樣的熱鬧,她參与了,卻也沒有太多投入感,最多也只是打發了寂寞而已。
任苒將車開過去時,陳華已經等在會所門口,他只穿著格子襯衫,彷彿寒風對他根本沒有影響。他上下打量她的新車,再看著裏面女性氣息十足的毛茸茸的方向盤套、安全帶套和坐墊,眼裡不自覺掠過一絲好笑的表情。
「是有些累,」任苒知道自己最近狀態不佳,「我正打算休年假。」
「不止這一件事,算了,我們回頭再談,現在我要去招待北美來的兩個客戶,再見。」
她沒有勇氣探究的事情太多,不只是跟他有關係的這個部分。
「她人很好,主動關心我,幫我想辦法。好多事我跟我父母、哥哥也不方便講,幸好有她可以商量一下。」
「你有沒有想過,我不介意賀靜宜跟你碰面,就是不打算對你有任何隱瞞,把我過去的生活完全向你公開。」
「哪兒都不去,已經在駕校報了名,準備去考駕照。」
任苒冷笑說:「敏儀,季方平是祁氏的律師,給她開薪水的人是你公公,她的立場不用我說你也該想得到。你跟阿駿需要的是有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當面交流,而不是聽一個外行律師發表意見。」
「讓阿邦教你好了,他的駕駛經驗比任何駕校老師都豐富。」
「你好像很喜歡借錢給別人,當年把你媽媽留給你的錢全借給了我。」
任苒有一會兒處於驚訝失神狀態,不過她很快恢復過來,仍然搖頭,乾巴巴地說:「我必須說我很榮幸嗎?可是以前夢寐以求的,現在唾手可得,卻並不誘人了,我只有一點惆悵,真不好意思。」
任苒不禁失笑,「那你現在仍然是,自大的男人會永遠自大下去,我想象不出,你不自大了會是什麼樣。」
他的聲音低沉,那雙深邃的眼睛凝視著她,彷彿包含了無限內容,她突然不敢與他對視,本能地一偏頭,苦笑了,「聽起來很華麗,可也很遙遠,就算我有過那些品質,也是過去的事了。」
任苒淡淡地說:「你從來沒騙過我,對我一直十分誠實,甚至還多次及時提醒我不要自欺。我們之間無所謂信不信任。」
「我不知道,我要謝謝你,很早的時候就給我提供了起點很高的體驗,畢竟18歲那年我躺在賓士後座哭過,可以再也不用嚮往坐在寶馬車裡哭了。」
「不是因為這個,你大概也不會給我打電話吧。」陳華略帶嘲諷地說,「祁家駿這麼快就跟你訴苦了嗎?」
有些問題,她永遠不可能知道答案;有些問題,她再沒有了知道答案的慾望。
陳華笑了,「不,你把我想得幼稚無聊了。多年以前,我就已經認定我跟祁家沒有任何關係,後來我甚至連唯一跟他們共有的姓氏都放棄了,哪有閑情羞辱他們取樂。」
「那倒不必,我在澳洲拿過駕照,也開了大半年的車,主要是學交規,適應北京的路況。」
陳華驀地轉頭看向前方,他的面孔隱在半暗光線之中,看不清表情。
「他說他要去那邊工作。家裡的公司剛剛上正軌,他突然要走,所有人都反對,爸爸媽媽聲稱一分錢不給他,他也不在乎。」
「你覺得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嗎?」
莫敏儀苦笑,「我報過警,可是我英文表達能力有限,警察說也沒有他威脅我的直接證據,我能怎麼辦?只有躲得遠遠的。我怕他會遷怒於家駿,他……是混黑道的,心理又有些變態,真的很危險。」
陳華看著前方,簡短地說:「我以前是個自大狂。」
「這種天氣跑到郊外吹風,你瘋了嗎?你在哪裡?我馬上過來接你。」
「跟我這麼客氣,可見如果不是因為祁家的事,大概不會接受我幫忙吧。」
她不願意再談論這個話題,「與我無關。就這樣吧,晚安。謝謝你,再見。」
這樣一轉眼,到了新年,任苒突然接到莫敏儀打來的電話。
任苒一怔,惱怒地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任苒心亂如麻,「他甚至沒跟我說起要去澳洲,而且,相信你知道,你哥哥給我打過電話,其實不用他警告,我也會尊重你跟阿駿之間的夫妻關係,我不方便勸他。」
「對不起,小苒,我哥哥……我代他道歉。阿駿很善良,即使那麼渴望跟我離婚,也沒對任何人提起我曾經丟下他跟孩子離家出走,和別的男人同居。我哥以為是他欺負了我,所以才會錯怪你。」
「何必扯上阿駿,這是與我自己財務有關的問題,我關心一下是很自然的。」
「我當然不關心他,他從生下來就錦衣玉食,到現在才接受這麼小兒科的磨難,不是什麼壞事。我關心的是你,你一直有一點母性情懷,還有一點自我犧牲的傾向,如果他繼續倒霉、頹廢和-圖-書下去,你就會越發關心他。介入他的生活越深,他越會從精神上更依賴你。我現在解決這個債務,幫他斷了這念頭,既解脫了他,也解脫了你。對他對你來講,都是好事。」
「放心,是公共場合。」陳華無可奈何地笑,報出溫榆河一個別墅區的會所名字,同時告訴她行車的路線。
祁家駿也笑了,當然笑得沒什麼愉快的意思,「恐怕不止這一件事我沒法不去想原因了。陳華昨天叫助手過來,聲稱願意再提供一筆流動資金借款,但條件是我們說服其他債權人,把祁氏的債務集中轉讓給他。」
任苒不得不承認,陳華說得有道理,她煩惱地用小勺攪動咖啡,「對不起,我沒立場來指責你,我只是覺得,這樣集中債務,根本看不出會有商業上的利益,卻會傷害……」
「我很想全部安排妥當,可惜你不肯給我機會。」
交通信號燈轉綠,車子重新啟動,過了良久,他開了口:「你對我完全沒好奇了,任苒。上次你坐在我車裡,還是七年前,一路上,你不停問我問題。」
「他一直愛你,你讓他留下來,他肯定會留下來,我不要求他一定回Z市,他留在北京跟你在一起也行。請放心,我絕對不會幹涉你們,而不會跟別人提起這件事。」
「不清楚,一般人這麼干,就是意圖收購,可是他的助手說,目前陳總沒有收購的意思,也不想插手公司具體經營。他收購債務,成為公司唯一債權人後,我們一切照舊。」停了一會兒,他輕聲說:「小苒,目前除了他,你就是祁氏最大的個人債權人,我不能不想到,他這個舉動是為你而來。」
車友會中有幾個人精力充沛,每個周末都會安排不同的消遣,有時是在郊區農村搞燒烤,有時是爬山,有時是稍遠一點距離的自駕游。
任苒也急了,「你現在才告訴我這件事,我要阻止他的話,就是跟他說你告訴我的這些情況,他一樣不會聽進去。敏儀,你當時應該報警啊。」
「可是……」莫敏儀有點急了,「我以前的男朋友在我回國以前揚言要殺了我,也要殺了他,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逃回來,再也不敢回澳洲,阿駿回去會有危險。」
「有些事情,永遠不可能過去。」
她第一次獨自在國內開車上路,面對複雜的交通指示標誌和密集得沒什麼間隔的滿街車流,多少有些戰戰兢兢,開了半個小時后,終於放鬆下來。
「我們在做訪問嗎?你問得這麼詳細幹什麼?我記得你以前似乎一直覺得完全看透了我,對我所有的行為都有現成的解釋,沒有一點好奇心。」
任苒啞然。
「可是我是真的不懂,你回過頭來要我的愛情幹什麼?那是兩年前你隨手就讓阿邦了結掉的啊。」任苒一臉迷惑,「難道別後重逢,你多少發現了我有可取之處嗎——這一點我真不敢想,以前我那麼愛你尚且沒怎麼打動過你。」
任苒並不意外他知道自己住在哪裡,只淡淡地說:「停路邊唄,反正只打算買輛經濟型的小車代步,不在乎有沒有車位。」
「他去新加坡工作了,上周我還見過他。」
「你的樓下似乎不方便停車。」
「你怎麼會招惹上這種人?」任苒按捺不住,脫口而出,馬上又覺得不妥,「對不起,敏儀,我沒權利說這話。可是我該怎麼勸他才好?」
然而,人的感情怎麼可能如同四季一般輪迴?
任苒清楚地記得他們的第一次擁抱,她坐到他車上,漫遊在H市過江的車流之中,她問了那麼多幼稚的問題,試圖通過一問一答更多地了解這個男人,然www.hetubook.com.com而她怎麼可能再回到過去。她倦怠地靠到椅背上,「只有小孩子才會對陌生人好奇心旺盛,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了。」
任苒惱火地駁斥:「你把我說成了一個可笑的聖母也就罷了,反正我在你眼裡一直幼稚可笑,不過請不要那樣批評阿駿。他也許不如你事業成功、為人成熟,可是我始終認為,那些根本不是評價一個人的唯一標準。」
任苒利用休假考取了駕照,事先在網上做足功課,選好車型,然後拿出手頭上差不多所有積蓄,獨自去買了一輛不足十萬的小排量兩廂車。
「我問過季律師,他這次鐵了心要去澳洲,無非就是可以分居滿12個月以後,單方面申請離婚,以後能跟你在一起。目前情況下,他要離婚,就只有這一個途徑。」
任苒煩惱地說:「昌平濕地附近。不用接,我開了車。」
「我說了,從他決定要去澳洲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在說,可是說得越多,他越不當回事。他說他跟那個人無仇無怨,而且都是過去一年多的事了。他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無非是想拖著他。」
「我住的地方離你不遠。你過來,我們當面談。」
她已經差不多放棄了備考MBA,除了忙工作,周末便將有限的一點剩餘時間花在了出遊上面,有些自我放棄的意味,有時想一想,不免有罪惡感,可再一想,她從出國留學到現在,都過得異常緊張忙碌,到了力不從心的地步,似乎也有權放鬆一點。
陳華也站了起來,仍然凝視著她,「信不信由你,在該怎麼對待你上,我有很大的自我懷疑。有時我想,也許不管我做什麼,也不可能再得到你的信任了。」
「謝謝你維持我脆弱的自尊心。」沉默良久,她輕聲問:「你還能把我的生活安排到什麼地步?」
陳華瞥她一眼,「你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工作很累嗎?」
任苒不想再敘舊,「陳總,我們講正事,請問你的借款為什麼一定要附加這種條件?你既然不想染指祁氏,何必非要充當最大的債權人。你是想羞辱他們嗎?」
「我來跟你坦白吧。以前你問過我第一個女朋友什麼樣……」
「你後悔那樣愛過我嗎?」
任苒苦笑一下,「阿駿,我們要的是結果,你管她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考慮到陳華與祁家以及她微妙難言的關係,任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祁家駿嘆口氣,「看父親的意思,很可能接受他的提議。姐姐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認為從大局出發,沒必要反對。至於我,說實在的,很矛盾,我希望早一點把錢還給你,不過牽扯到他,我又實在不好做出判斷這樣做對你好不好。請坦白告訴我,小苒,你還愛他嗎?」
「我們其實可以這樣來看問題,這算是很好的循環報應,現在你對我再沒好奇,我對你有;你對我沒了感情,我一樣對你有。任苒,我們重新開始,你試著享受一下我的付出好嗎?相信我,別的女人聽不到我講這句話。」
「我的愛沒那麼強悍、持久,阿駿,可以不管不顧,得不到被愛、被需要的感覺,卻能一直維持下來。」她平靜地說,強風將她的聲音颳得支離破碎,帶著苦澀的味道,「請從公司的利益出發做決定,不必考慮我。」
任苒大吃一驚:「他要去澳洲?什麼時候?」
任苒給她的車子配了手台,湊熱鬧地貼上車友會標誌,開始參加他們的集體活動。
「小苒,請你勸一下阿駿,讓他不要去澳洲。」
「全部安排妥當意味著什麼?是不是要給我買豪華公寓、名車,安排我讀書……」她自顧自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