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任苒回想一下，蘇珊似乎只比她略大一點，看上去確實不像一個馬上要上小學的六歲多孩子的母親。而且，她想起自己跟囡囡一般大時，每天媽媽來接她放學，她都恨不能黏在媽媽身上，一路親親熱熱地講著話回家。她不竟也覺得眼前這母女倆看上去實在有些怪異，不過她無意去深究別人的生活，只泛泛地說：「她大概結婚早吧。」
然而囡囡並沒有平常孩子見到媽媽的開心，她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只是神情總有點兒怯生生的，一雙眼清如小鹿般忽閃，顯得很內向。她將手機還給任苒，嘟著小嘴不做聲，過了一會兒，才不冷不熱地說：「奶奶會不高興的。」
「如果這書趕時間要的話，我接不了。我不打算全天悶在家裡，還準備去找份工作。」
老侯也笑道：「世晏兄，我想過了，現在是年輕人的世界，我們是時候功成身退享受人生了。以後品品紅酒，打打高爾夫球，過半退休生活，不用再理會那些案牘勞形。」
「其實我準備的職位叫助教，就是協助外籍老師一起給小朋友上英語口語課。」
田君培退到門邊，只見外面包括助理、前台在內的一眾人等都齊向鄭悅悅的背影行著注目禮，再相互交換包括興奮與八卦之情的眼神。他知道他若再追上去，也不過是給他們提供更多談資，只得駐足，看看時間，拿了文件去會議室開臨行前的最後一個合伙人會議。
酒席散后，老侯已經喝到半醉，老曹只好開他的車送他回家，囑咐田君培開另一輛車送任世晏雲他下榻的酒店。
蘇珊去牽女兒的手，然而囡囡並不響應，說了聲：「任老師再見。」便顧自低著頭向前走。
那個女孩子身上帶著神秘色彩，可是卻又看上去平和淡漠，這種反差莫名地吸引著他。
「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你在這邊不是幹得很順利嗎？」
民營培訓機構管理並不正規，除了外籍教師，其他人待遇都不算高。但幼兒英語培訓班學費毫不含糊地高昂，打的是小班制加純正美式口語的招牌，由一個來自美國的年輕小夥子Tom任教，任苒的任務就是協助他教學，每天中午一點上班，六點下班，她很滿意這個時間安排。
有蔡洪開從北京打來的推薦電話，再加上面試時她流利標準的英語程度讓外教也點頭認可，這邊的校長馬上便要聘用她。
任苒手頭還有一筆錢，沒有多少經濟壓力，只想依照白瑞禮的勸告，找一份相對單純的工作，不至於關在家裡與社會脫節。她抱著看看再說的心理，來到蔡洪開告訴她的地方，發現這裡是規模不算小的英語培訓機構，培訓範圍從幼兒一直到成年人，無所不包，還聘用了好幾名來自不同國家的外教。
田君培在席間眾人之中最為年輕，但看上去十分沉穩，並不隨意接老侯那些俗濫的笑話，講到席間眾人共同的專業問題時，條理清晰，十分簡潔睿智，給任世晏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席間話最多、最熱鬧的人還是老侯，一會兒回憶往昔學生生活，一會兒感嘆雲加拿大探望妻女時的見聞。任世苒保持著禮貌上的應對，一直不動聲色觀察著田君培的表現。
任世晏一笑，「這麼年輕就可以過秋獨當一面，果然是後生可畏。」
老曹並不意外，他早已經和幾個資深合伙人分別談過，他們相互制衡，加上家累，各有各走不開的理由，相比之下，田君培算是他們共同滿意又最無牽無掛的人選。他馬上召集合伙人開會，和-圖-書通報了兼并進展，並將田君培的任命提交大家表決通過。
任世晏也笑了，讚許道：「年輕人謀定而後動是對的。」
「田律師，你好。」
他將紙巾盒拿到她面前，儘可能誠懇地說：「悅悅，我一向知道，你是個很有吸引力的女孩子。不過，我是個很無趣的男人，可能沒法配合你將日子過得有趣，你覺得我沉悶是很自然的事……」
她突然哽住，停了一會兒，轉身奪門而出。
「任小姐，你確定你想教小朋友嗎？我們的強項是成人英語培訓，本地很多其他培訓機構拼的就是少兒應試教育英語，我們不打算參与那個市場，所以幼兒這一塊，我們只開了一個口語班，課也排得很少，收入相對要低得多。」
他在司法界打拚多年，早混到身家豐厚，把妻小送出國后，獨自一人在國內享受著臨老入花叢無人監管的自由，沒有了當年打拚的急迫感，經天律師事務所的業務一直呈下滑態勢。
「是呀。她從澳大利亞念書回來，先後在北京、香港的銀行工作，始終沒有定居下來，難得她下了這個決心，不過，她只是十年前在漢江市往過一陣，在本地沒有什麼親戚朋友，我還是希望她回Z市，可惜，女兒大了，」他喟然長嘆一聲，「我對她的影響力有限，沒法說服她了。」
蘇珊顯然對他們兩人都沒什麼印象，蹲下身子笑盈盈對囡囡說：「走，媽媽帶你去吃比薩。」
任世晏點點頭，繼而問起他們這次合作的業務範圍。老談頓時插上話來，滔滔不絕談起兩家以後的經營計劃。
「我如果回家對家父家母提起到這邊工作，他們的反應大概也是如此。」
唯一不接受此事的是鄭悅悅。
任苒躊躇下，「田律師，我在一個很狼狽的情況下認識你，先是作為偷車嫌疑犯被捕，然後被某個男人撤銷報案領走，接下來午夜跑出酒店……」
他大喜，「好的，我過來接你。」
隔了一會兒，任世晏若不經意地發問：「田律師是在什麼地方認識我女兒的？」
囡囡奶聲奶氣地和爺爺通著話，蘇珊站起身向任苒一笑，「你是囡囡的老師吧，我是她的媽媽。」
任苒教的這個班都是準備上小學一年級的孩子，在四點鐘幼兒園放學後由家長送到這邊來補習英語，在六點接回去，按交接制度，她必須確認對方確實是孩子的家長，現在她看囡囡並沒否認，而且跟爺爺通了電話，便也笑了笑，「你好，我是任老師。那囡囡就跟媽媽回家吧。再見。」
任苒來這裏上班純粹是機緣巧合。
任苒臉上的笑意加深，「謝謝你，田律師。不過我不得不說，當別人眼裡神秘的陌生人也許有趣，但如果作為男女朋友來交往，就很成問題了。」
在任苒看來，教師職業多少是神聖的，專業性的，沒想到他說得如此輕巧，不竟有些駭然，猶豫一下，「我可沒有教師資質，也沒有這方面經驗。」
他看出任世晏流露出了一點無法控制的情緒，但對方既是尊長，又是業內名人，他不便探問，只能笑道，「想來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
「我還需要再考慮一下。」
田君培只乾乾地一笑，並不接腔。
「我是在乎你的，悅悅，我希望你過得開心。」
田君培承認任苒說得有道理，不過，他同樣解釋不了自己的行為，在正常情況下，他的助人精神只會表現為適當施以援手，然後選擇理性的旁觀態度，等事情發展明確再說。對待任苒，他顯然更多依據了和-圖-書他平時並不屑於的直覺。
急匆匆走來的漂亮女人，竟然是綠門的老闆娘蘇珊。任苒與田君培看著都有點兒吃驚。任苒在這邊已經上了大半個月的班，平時看到的都是爺爺或者奶奶來接這個小名叫囡囡的女孩，還是頭一次看到蘇珊。
任世晏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被你這樣一說，我好像才意識到，我們認識得很有戲劇性。」
任世晏臉上並沒有明顯的恚色，但眼神一暗，銳利地看他一眼，聲音低沉下來：「老侯，你喝多了，不要胡說。」
他多少有些煩躁，「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我早就跟她講清楚了，長輩何必要參与進來。」
他正準備給任苒打電話，便看到她從樓里走了出來，大半個月不見，她頭髮剪短，襯得面部輪廓越發秀麗清新，穿著一件藍黑條紋針織上衣配牛仔褲，手裡拎著那個略微陳舊的gucci背包，看上去神清氣爽，正和旁邊一個落單的小女孩說這話。
任世晏淡淡地問：「田律師對於普翰的這次兼并經天的擴張前景並不看好嗎？」
田君培藉助GPS，提前將車開到了任苒說的地方，這才發現，這裏竟然是一所語言培訓中心，門衛告訴他，停車位已滿，他只能將車停在人行道邊。進去一看，裏面一棟六層樓的紅磚樓房有些陳舊，不算大的院子內停車場停滿了小轎車、摩托車、電動車和自行車，周圍都是來接孩子的家長，三三兩兩地站著交談著。
「你一向認為你什麼都知道，其實你真的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鄭悅悅猛然推開紙巾盒，站了起來，提高聲音嚷道：「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高高在上，我討厭你……」
田君培一笑，「經天這幾年業務萎縮，但所幸帳目清晰，經營狀況與聲譽都還算良好，我們選擇通過它來進入本地，當然還是看好前景的。」
他認真解釋，對一個律師來講，這是難得的機會，父母相互看了一眼，卻似乎沒怎麼聽進去。父親咳嗽一聲，「老鄭跟我打電話，他很希望你和悅悅和好。」
任世晏對這個話題似乎比較有興趣，問了幾個關於合作后的具體經營方向問題，老曹和田君培一一作答。
「爺爺怎麼還沒來，要不要拿老師的手機給他打個電話？」
他口氣輕描淡寫，似乎全沒把那些放在心上，任苒不知道他這是職業習慣，還是有意寬慰。「站在客觀的立場，我必須承認，你在哪一個環節不再理會我的話，都是完全合理的，不過你一直儘力幫我，我很感激你的信任。只是恐怕我沒辦法向別人做什麼解釋，讓自己的行為顯得正常。」
老侯五十歲出頭，可是髮型衣著十分入時，哪怕上班，他都沒像其他律師那樣一身職業裝束，而是穿著顏色頗為嬌嫩的粉色系poco衫，休閑長褲加白色帆船鞋，T 恤領子更是趨時地半豎起來。不過再怎麼說，他的資歷擺在那裡，年齡擺在那裡，發福的身材擺在那裡，自然比正當盛年的曹又雄更夠資格冠上一個老字。
她在田君培動身前一天找到了律師事務所，前台小姐將她領進來時，田君培正要去開會，看到她頗為意外。她直截了當問他：「你離開W市，是為躲開我嗎？」
田君培暗自猜想，這位所謂年輕十歲的漂亮太太大概就是任苒談到父親時表現淡漠的原因。
「你好，哪位？」
任苒啞然，苦笑道：「你甚至還不了解我。」
母親不悅地說：「君培，你這態度不對。我們什麼時候過分干https://www.hetubook.com.com涉你了？父母不過是希望子女在感情問題上不要走彎路。」
半個月前，她將翻譯好的文稿發給蔡洪開，蔡洪開馬上回郵件給她，說想約她見面，談一下翻譯一本基金方面的專著。她只得告訴他，她已經離開北京，目前定居漢江市，沒辦法面談。蔡洪開倒並不介意，說並不防礙她繼續兼職翻譯，同時很得意地提起在漢江市也有她的加盟機構，她這才知道，蔡洪開的生意這幾年越做越大，除了做翻譯、出版，還涉足利潤更豐厚的英語培訓業，並已經廣招加盟，冠名培訓機構擴展到了許多地方。
「謝謝，你肯陪我吃飯，就是很好的禮物了。三個月前，我剛結束一段戀情，不算愉快。前任女朋友對我的指責之一是我自以為是，根本不理解她。自我檢討以後，我承認，我做律師工作，不算是一個有情趣的男人，不能說自己在那段關係里完全無辜。你很吸引我，小苒。但我能理解你的顧慮，我們都需要時間了解彼此。我打算在而立之年做出一點成績，也不想儘快投入到新的關係中去。我們可以慢慢來，試著從普通朋友做起。」
田君培猶豫一下，「聽任小姐說，她打算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三個月翻譯完也可以，我還是希望你接下來，畢竟你有金融底子，是最合適的人選。」他馬上慷慨地說，「另外，你考慮一下當英語培訓老師吧，可以控制上課的時間，也不用每天坐班，我可以跟那邊打個招呼錄用你。」
鄭悅悅獃獃看著他，一雙又大又圓的美目慢慢泛起一層淚光。田君培發現，她這個安靜的傷心姿態，比直接撲入他懷中撒嬌哭鬧的殺傷力來得大得多，他沒辦法再以開玩笑的口吻搪塞她了。
田君培猜想，任苒並沒將她在J市的三天拘留所生活告訴父親，他謹慎地回答：「我在J市碰到任小姐，她的行程耽擱在那邊，我剛好要到漢江市公幹，就順路載她過來了。」
他勸她接下這本書的翻譯工作，「以你的速度，全職做的話兩個月就能翻譯完，報酬很不錯的。」
「呀，你該早點告訴我，我好準備一份禮物，生日快樂。」
田到W市后，田君培便下了決心，告訴老曹，他打算接受新職位。
曹又雄也笑，「好好哄哄她，現在是事業為重的時候，漢江市也不算遠，見面應該很方便。」
田君培不得不承認，鄭悅悅的確十分聰明。
做東的人是他與老曹此行談判的合作對展，漢江市經天律師事務所的主任老侯。
蘇珊和顏悅色地說：「奶奶剛才不舒服，爺爺陪她看病去了，他們打電話讓我來接你的。」她似乎還怕囡囡不信，拿手機撥個號，然後給囡囡接聽，「讓爺爺跟你說。」
「經驗是個問題，不過也沒什麼。」蔡洪開玩笑，「培訓機構根本沒幾個老師有資質，關鍵是教得好，以你的功底，一點問題沒有，你去試試吧。」
蘇珊無可奈何地一笑，加快腳步與她并行著，不時低頭與她說這話。
「下次我們去試一下他推薦的另一家海鮮餐館。這邊的影成環境不錯，今晚上映的是一部美國片子，有沒興趣去看一下。」
「你還在漢江市吧。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過一段時間，你可能就去了別的地方。」
一天以後，田君培再度在一個飯局上遇上了任世晏。
老侯多少有些喝高了，大著舌頭說：「其實世晏兄人到中年就趕上了好事，雖然沒有發財，但升了官，學術方面也功成名就，太太https://www.hetubook.com.com更是知趣，及時去世，騰出位置讓你續娶了年輕十歲的漂亮嬌妻，比我早好多年享受到生活。我該羡慕你的好命才對。」
她的這份坦然並沒有讓田君培意外，「我表現得太急進嗎？」
「真巧，我調來漢江市這邊的分所工作，目前也算是定居這邊了。想請你明天一塊兒吃晚飯，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他確實有些煩惱，又略有不忍，出辦公室以後，躊躇一下，卻還是沒有再給鄭悅悅打電話。他想，長痛不如短痛，這次去漢江市上作，兩個人隔開一段距離，她慢慢總會冷靜下來。
任世晏談談地說：「仁兄巳經實現了財務自由，的確有這個資格。可憐我只是一個清貧的教書匠，談不上對么功成，哪裡能輕易言退。」
任苒笑了，「我沒那麼漂泊不定四海為家啊。我租了房子，而且預付了一年的房租，房東不會樂意退錢給我的。」
「悅悅，新實的裙子灑上紅酒，你也會捨不得。所以，對男人來講，這句話不算恭維。」田君培開玩笑地說，「不過我謝謝你的好意。」
任苒顯然有些意外，躊躇了一下，就在他以為她會婉拒時，她說：「明天我要上班，六點下班。」
「我叫你小苒可以嗎？」田君培聲音溫和地說，「請叫我君培。小苒，今天是我三十歲生日。」
不過，這件事顯然在最短時間內已經傳遍所內。傳言討論完正事，張律師便開始率先拿他打趣：「看來君培沒有安撫好女朋友啊。」
他只得道歉：「媽，是我不對，但是我慎重考慮過，我跟悅悅確實不合適，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任世晏與老侯年齡相仿，不過，行事風格迥然不同，他穿著灰色襯衫，深色長褲，身材保持得極好，毫無發福跡象，言談舉止更是自然流露出學者風度。他不喝白酒，聲稱早戒了酒。談及他參与牽頭徵集的公司法修改意見，是在座眾人都關心的話題，但他出言謹慎，只略略談及幾個熱點問題，點到即止，隨和中略帶矜持。
曹又成見勢不對，急忙打岔將話題拉開，談到W市當年一起轟動一時，牽連極廣的經濟案件，才算將尷尬下來的場面掩蓋過去。
田君培陪她一起向外走雲，「沒想到你來當老師了。」
田君培這幾天與老曹長談過，老曹對他詳細分析了其他幾個合伙人的想法，他承認，至少目前看來，他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他有幾分動心，但還想再考慮一下。
「不過聽曹總的意思，你並不願意過來。」
田君培反問她：「你認為我會拿自己的職業開玩笑嗎？」
這裏裝修雅緻，全採用間接光照明，環境不像尋常中餐館那麼喧鬧，盛菜的器皿精緻，做的是改良川菜，保留了四川風味的麻辣，又沒那麼霸道，十分鮮美可口。不過，田君培注意到任苒吃得並不多，「我朋友馮以安給我推薦的這邊，他是本地人。我應該先問問你是不是習慣吃川菜的。」
開完會後，他再一次給任苒打電話，前兩次都是關機，不過，這次她的手機開著。
從小到大，田君培的性格都不算衝動。這次當然也不例外，他仔細權衡了新職位的挑戰與可能的回報。然而，不得不承認，任苒是促成他下決心的因素之一。
「功成身退」是他掛在嘴邊的一個成語。老曹與田君培打量他設在一個不算好的地段寫字樓內的辦公室，不易察覺地交換一個眼神，當然，他們兩人都沒覺得老侯已經取得的成就有多了不起。
鄭悅悅頹然坐在椅子上，「是啊，我痴心妄想ｍ•ｈetubｏｏｋ.ｃｏｍ.cｏm了，哪個男人用得著特意躲他已經不在乎的女人。」
任苒抱歉地笑，「不，這菜很不錯，不過我最近一年因為服藥的緣故，胃口不算好。」
「看不出她已經是這麼大孩子的媽媽。」
一致達成基本的共識，老侯便興緻勃勃地說起晚上的宴請：「著名法學家任世晏到本地開會，我跟他是老同學了，晚上我們一塊兒吃飯。」
田君培直接帶任苒駛到江邊，這裏建了一片高檔住宅，附帶的商業區規劃手筆很大，聚集了本地人氣最足的電影院、餐館、酒吧與咖啡館。
他們去的這家餐館是家開業一年的川菜館，生意火爆，門廳坐滿了等待翻檯子的顧客，好在秘書已經幫田君培提前訂好了位置，他報上名字，服務生馬上將他們引進了預留的包房。
校長告訴她一個數字，居然不如北京普通的文員起薪。任苒也有點兒吃驚，不過她聯想到本地的房租水平也釋然了，同時想到，如果有小朋友打交道應該有助於保持心境開朗，而且多一點自由時間也很合她心意。她表示並不介意收入少，老闆同意，讓她去人事部門報到，第二天她便開始在這裏上班。
「任小姐你好，我是田君培。」
隨著下課鈴響起，年齡不等的孩子衝出教室，奔向各自的家長。等到各式車輛魚貫駛出，院子卻並沒有恢復安靜，又有各種車輛駛入，這次進來的大多是成年人，有男有女，向樓房走去。
「那麼給我一個了解的機會。」
「我捨不得你，君培。」
任苒拿紙巾拭一下唇角，抬起頭看著他，「田律師，謝謝約我出來，今晚我很愉快。不過，我還是得先講清楚，目前我不打算跟人有深入的約會和交往。」
這一次合作談得頗為順利。老侯手下幾個合伙人早就頗多怨言，各自為政，已經越來越不好駕馭。他本人也有些厭倦辦公室政治，更樂於保留一個名義上的頭銜，去過相對輕鬆的生活。
「到時當然還是以日前的合伙人為主，我們會派一個負責人過來銜接調控經營方向。」老曹笑著拍拍田君培，「只是君培還沒有最後決定是否接下這個位置。」
他父母無可奈何，知道再沒法說服他。他們的年齡都不算太老，還在工作，加上兩省緊鄰，距離並不遠，他們也接受了兒子的事業心，開始幫他做準備。
任世晏抽個空與他閑聊起來，先是問了他畢業的學校，湊巧與他在北京讀法學碩士時師從的導師也有交情，談及那位同樣知名的法學家的某個學術觀點時，頗有一些共鳴。田君培就勢向他請教證券法中幾個熱點問題，他十分祥盡地做了解答，而且答應回去會把最近寫的一篇相關文章發到他郵箱里。
田君培也笑了，給她再倒一杯果汁，「我為什麼要嘲笑你。因為你沒猜錯，我確實動了想追求你的念頭。」
他跟父母談起新的工作安排，父母都相當意外。
那個六歲多的小女孩猶豫一下，點點頭。任苒拿出手機遞給她，她正在撥號，已經有一個聲告叫她：「囡囡，媽媽來了。」
「你生我氣的時候是在乎我的，現在這樣寬宏大量祝福我，就根本是把我丟在一邊了。」
田君培正式到漢江市上任時，已經是七月下旬的一個周末。這個城市並未入秋，但已經過了最炙熱的季節，空氣中再沒有那樣溽熱蒸人的氣息，涼爽了許多。
任苒笑了，「你很有風度，田律師，沒有嘲笑我的那點小人之心。」
「我不認為你的行為不正常，也沒權利要求你做解釋，那是你的私事，無須跟別人報告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