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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璟彷彿心中有數，看上去已經不那麼詫異了，這反倒叫季明遠有些意外。遲疑了下，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他想問她是怎麼回事，卻見滿臉淚水的許佳寧，向他擠出了一個笑。

「我也不知道。」許佳寧眨了下眼，說，「以為自己是為了別人著想，其實根本就是我的自我感動。也許，別人並不想要？」

柯璟也沒有再多問，只是想起這件事，縱使早有心理準備，在得到當事人的肯定答覆后，仍覺得有些挑戰認知。

「季老師，你別誤會，我不是反對你和小許。我只是——」柯璟有些說不下去，斟酌著措辭繼續道，「我只是看小許年紀還小，身邊也沒個師長可以探討這些事，怕她、怕她——」

柯璟一時無話，沉默幾秒后，也微微一笑。

「有這個原因，但也不全是。」季明遠如實回答，笑一笑，卻沒有再多說。

季明遠：「……？」

季明遠先是看了眼那兩瓶酒的度數，確認不會醉人後，才挨著她坐下。

對於庄母，許佳寧心中的那個印象已經十分模糊了。但在過去兩年多的時間里，她又是個讓她難以忽視的存在。若不是她，今天的一切，或許不會這樣。

她點到為止，季明遠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跟曾經的學生談戀愛這件事就夠令人瞠目結舌了，更別提……這人還是許佳寧，估計怎麼想怎麼覺得這個組合奇怪吧。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命運的際遇真是太過神奇。

短暫的失語之後，季明遠幾乎是失笑加無奈地叫她的名字。而許佳寧彷彿沒有在聽，直接搭上他的手，傾身向前。下一秒，倆人雙唇相貼。

他是被柯璟在酒店門口叫住的，原以為要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是跟課題有關的事，熟料柯璟一上來就問他與許佳寧的關係。季明遠停頓了一秒，才坦然回答了她。

柯璟苦笑：「這種事，是想瞞就能瞞得住的么……」停了下，「那天你和小許一起外出回來，坐在車裡的情形，我路過酒店門口的時候看到了。」

「柯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感情的事情，很難一下子說清楚。」季明遠稍作思忖后，答覆她。

季明遠樂了，摸了摸她的頭，說：「怎麼了，什麼事兒讓你這麼高興？」

一道低沉的男聲，帶著被清水潤過後的泠然，輕輕地在耳邊響起。許佳寧又一次從回憶中抽神而出，看向季明遠，清澈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懵懂，繼而，微微一笑。

季明遠很想立刻就答應，但觸及她紅腫的眼睛，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我不想聽。」

季明遠微蹙眉頭，表達了對這個答案的不解。

「想什麼呢，眼睛都直了。」

「你之前不是都丟下這個學生回燕城了么，怎麼現在——」柯璟疑惑地問，想到什麼，一抬眸，「季老師，當初你離開西大，是因為小許么？」

許佳寧忽然覺得，她有點兒看不清這個世界了。

可以說，許佳寧心裏一直懷著這樣的期望，等待著庄彥母親的好轉。但萬萬沒想到，等來了她過世的消息。

許佳寧在旁圍觀了整個過程，從一開始不管不顧地想要揪出庄彥還大家一個真相，到慢慢地覺得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及至到後來天光慢慢亮起來的時候，對於帶庄彥走這件事，她已經絲毫不抱希望了。可憑什麼和*圖*書呢？明明事情這麼簡單，可攤到每一個人頭上的時候，卻有這麼多的苦衷和不得已？這是最讓她無法接受的事。

「佳寧……」

「怎麼會，你跟小許——」

許佳寧反應了下這個詞的意思，心裏面在它上面大大地打了一個叉。她不高興，一點也不高興。非但如此，她還有點兒傷心難過。因為，她剛剛得知一個消息——庄彥的媽媽過世了，就在兩個月前。這是方才在她問完那個問題之後，庄彥沉默了好一會兒告訴她的。許佳寧聽了，好久沒說出話來。

高興？

季明遠：「……」

正如方才所說，兩年前，在庄母的病房外聽完庄彥講的那個故事時，她的第一個感覺是難過，撕心裂肺地難過。她寧願，寧願鍾靈遭受的那一切是個完完全全地意外，也好過是在他們彼此對對方有意的情況下，發生的這一場悲劇。比不曾擁有更痛苦的，是明明有機會卻生生錯過，而且還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這讓她想不通，反反覆復地在心裏問著老天爺為什麼。明明可以，明明只要有人踏出一步就不會這樣，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季明遠有片刻的怔愣，等唇上的溫熱感越來越強烈，他挺直腰身，腳踩地面穩住不斷轉動的高腳吧椅，將許佳寧攬入了懷裡。

季明遠不知道在這斷斷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許佳寧受了什麼刺|激。但看她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很是擔心。

他輕輕喚了她一聲，卻忽然聽她說：「季老師，對不起……」

「季老師，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怎麼想起來喝酒了？」他問。

「我從未想過會跟佳寧這樣的女孩兒在一起，即便在此刻，你若問我是https://m.hetubook.com.com因什麼而喜歡上她的，我也說不出來。或許只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瞬間，她讓我有了一種歸屬感，於是我就心甘情願地臣服。說起來，就是這麼簡單，簡單到不需要理由。而我的感情，確實也沒金貴到需要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修飾。」

因為動作不熟悉，倆人一開始少不了磕磕碰碰。季明遠幾乎是強制地幫許佳寧糾正動作，等適應之後，他一咬她的下唇，迫她張開牙關，將舌尖探了進去。

那天，是指他帶著許佳寧一起去周月酒吧喝酒的那天。思及此，季明遠就明白了。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許佳寧眨巴了好幾下眼，才看清身旁的男人。之後，她抿唇一笑，在腮邊各一抹紅的映襯下，顯出幾分傻氣來。

許佳寧被迫往前撲了一下，但她沒有躲閃，穩住自己后，她雙手攀住了季明遠的脖頸。後面乾脆以腳點地，站了起來，與他接吻。

這是她聽到庄母死訊后想到的最多的。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兩年幹了件徹頭徹尾的傻事。以為是為了保全鍾靈對庄彥的愛，殊不知在天上的鍾靈都快被她氣死了。也許，在離開世界的那一刻，她已經一點也不愛庄彥了，就想趕緊報仇雪恨。而她呢？她幹了些什麼？不僅無限制地放縱著庄彥，還虧欠了她最愛最愛的男人，讓他至今都活在不明不白的質疑當中。她都做了些什麼啊！

許佳寧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在別人看來很難以理解的決定，甚至連她自己都很難承受，每每回想起來時總是徹夜失眠，輾轉反側。但曾經鍾靈對她是那麼的好啊，那樣羞怯的一個人，只因為她的喜歡，就默默地幫她收集一切hetubook.com.com能找到的關於季明遠的一切，只為圓她一個縹緲又不實際的夢。既然如此，她為什麼又不能承受所有的不理解和罵名，為她保全這對庄彥的最後一份喜歡呢。無論什麼理由，她不希望為鍾靈帶去一點點來自庄彥的憤懣和怨恨。只要他願意為鍾靈贖罪，她願意給他所需要的所有時間……

與柯璟談完之後，季明遠費了些功夫才在水吧找到許佳寧。到的時候，她的面前已經擺了兩瓶酒。整個人用手指著下巴看向遠處的山間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許佳寧……」

後續的發展，又遠超許佳寧的預料。原本以為庄母一兩個月就能好轉，但或許是病情太重，又或者是心緒難平。總之，從那以後庄母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病榻。這期間，許佳寧不是沒後悔過當初的決定，但卻從來沒有在庄彥面前流露過。及至到了最後，許佳寧乾脆就放棄了。算了，她想。就先這樣，一切等庄母病好了再說吧。

若說之前她還會為這份感情感到訝然，那麼現今更多的是對自己狹隘認知的慚愧。她不了解季明遠，還是用一種大眾普遍衡量成功男人的標準來看待和猜測他。但很顯然，他不屬於這個樣本範疇。他，是個異值。

柯璟說著，邊打量著季明遠的神色。說到後來，季明遠反倒忍不住笑了。

季明遠沒在茶樓待多久，與姜部長說完話之後就離開了。然而見到許佳寧，卻是離開茶樓半小時之後的事，在這期間，他遇見了柯璟，跟她說了會兒話。

「雖然我不是小許的老師，但一起做項目這麼久，我也不可能對她的事置身之外。不必對我說謝，也幸好，這個人是你。」

季明遠嘗到了淚水的咸ｈｔtｐs://ｗｗｗ.heｔｕbｏok.ｃｏｍ•ｃｏm澀，慢慢停了下來，喘著氣說：「許佳寧……」

「我知道，你是為了她好，怕她被騙。」季明遠毫不在意地替她把話說了出來，調侃似的笑一笑后，復又認真道，「說起來，柯璟，我還要謝謝你這麼關心她。真的，非常感謝。」

對於庄彥，許佳寧可以說是沒有絲毫的同情。對於庄母，她也可以做到不管不顧。可若代入到鍾靈的角度，這個她最最好的朋友，會願意看著她就這樣不管庄母的死活帶走庄彥么？因為內心深處始終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所以許佳寧給了庄彥一線生機——她讓他先給母親治病，等情況好一些了，再跟她一起回清大。

幾乎毫無緩衝的時間，倆人唇齒交纏，吻得越發激烈。這簡直不該是第一個吻該有的樣子，但他們誰也不在乎，聽著彼此越來越重的呼吸聲，擁的越來越緊，彷彿本就該是一體。

「我在想，有時候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第二天一早，庄母終於清醒了過來，在得知庄彥要跟許佳寧一起回清大的時候，情緒又一次激動了起來，又是哭又是鬧，庄彥無法，只得以不走來安慰她。此時此刻，庄彥是無比痛苦的。母親對他的維護已不再是愛，反倒變成了一道枷鎖，困住了他前行的腳步。他無法就這樣舍下母親，卻又不願重回那個憋悶的小屋裡做困獸之鬥，再加上內心深處始終懷有的一絲畏懼，讓他整個人矛盾煎熬之極，是個人看到他都會覺得，他很痛苦。

季明遠找到許佳寧的時候，她正在一間水吧的露台上發獃。

若有人旁觀，這該是個吹口哨喝彩的精彩場面。可惜，身為女主角，許佳寧卻慢慢流下淚水。

柯璟沒想到他這麼坦誠，一時有些動容，又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