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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你為什麼非要去那裡？」

完了，這次真是白忙活一場了。

「齊大夫？齊大夫？」

「這車上新配了衛星電視……我們張縣長就愛看電視，你看看電視吧。」司機想到什麼，高興的說道，沒等齊悅拒絕就打開了電視。

「挖到寶貝了。」司機很興奮，「我最愛看挖墳盜墓的節目了……」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涌了過去，攝像燈光都忙跟過去。

小小的屏幕看了只怕不暈車也要暈車了。

「這是什麼？」他喃喃說道，將那物件舉到眼前。

司機一面哼著歌一面飛快的開車在山路上。

齊悅一臉黑線，視線也不自覺的投到小屏幕上，屏幕里一臉興奮的女主持正擠在打了雞血一般的幾個專家的身邊，他們身處的環境是一個墓道，背景便是墓道盡頭一個青石大門。

司機啊了一聲，轉頭看齊悅。

她的話音一落，就聽有個專家發出一聲喊，她忙轉過身，看到一個專家從白骨交叉雙臂的骨架下捏起一物。

「我已經二十七了。」齊悅笑道。

小司機不敢再多說話，暗自吐吐舌頭專心開車。

「……你想學東西，我沒也阻攔你進修，國外的名額也有，你為什麼非要到偏遠山區來？來這裡能學到什麼？」

經過清潔，這個器具恢復了本來模樣，隨著專家的轉動，在攝像燈光下閃閃發亮。

「有個病人等著做手術，我湊齊了東西今天回去，明天一早就能用上了，要不然他還得等一天。」齊悅從車窗外收回視線，對小司機笑了笑。

車猛地停了，齊悅不提防差點撞一下。

自從她來到這裏，其他鄉鎮的百姓甚至縣城的人也翻山越嶺的過來讓hetubook.com.com大城市來的大夫看病，原本冷清的醫院里變得熱鬧起來，當作住院部的幾間屋子都不夠用，老所長乾脆把自己的辦公室都貢獻出來，老鄉們再也不可惜扶貧款建起的這麼好的房子白瞎了。

其實，他說了那麼多，最終要說不過是最後一句話而已。

「看墓室這構造，的確無疑是豪門大族墓葬啊？……」另外幾個也是一臉迷惑，「怎麼會沒有陪葬？」

「怎麼會什麼都沒有？」

「草……」司機罵了一聲，又不甘心，只得耐心的等一段又一段的廣告過去。

「我草……」司機罵道，「連考古節目都整成走近科學了……真是沒法看了……」

司機心裏飛快的算，他自己的雖然是當兵出身，但家裡的妹妹讀大學，大一是十八歲，那麼四年讀下來二十二歲，那麼撐死了也就……

「齊大夫，你怎麼不在城裡住一晚，等明天一早再上山？」司機是個小年輕，黑瘦，山裡出身的孩子倒也挺健談。

只是今天的廣告格外的長……

「才二十二三！哪裡敢說老！」他咧嘴笑道。

「……讀書在燕京，臨床實習也在燕京，畢業后直接留在燕京，住院醫生也當了二年了，郭主任看重你，都帶你上手術主刀了，相信不到三年你就能獨立上手術了……」

相戀五年又怎麼樣？這年頭，什麼都貴，就感情最廉價。

「我們怎麼會看錯，你不懂不要瞎說！」質疑自己的權威，老專家們頓時火冒三丈，就算是個美女主持也毫不客氣的吹鬍子瞪眼。

齊悅吸了吸鼻子，在位子上換了姿勢，將頭靠在靠背上。

「還沒有。」她答道，和_圖_書並沒有不悅介意。

雪粒子終於變成雪片，在轉彎最後一個拐彎后，車穩穩的駛入平原，司機也鬆了口氣，可以將注意力稍微放到小電視上。

「咦？」司機不由揉揉眼，「這，這不是手術刀什麼的嗎？」

「不，不，沒事。」她說道，打起精神。

「……好了大家看，這便是從那屍骨身下取出的……」

齊悅閉上眼吐了口氣，將頭偏向窗戶一邊，汽車在山路發出孤獨的轟鳴聲。

你妹的，當時真該在潑那小子的咖啡里加點料……

齊悅感激這個年輕人的好意，笑著道謝沒有再說話。

「播什麼播，什麼都沒有。」女主持人沒聲好氣的說道。

「沒事，我抄近路，從這裏直著下去就到了。」齊悅說道，又看看天，今日的天色比別的時候要陰沉，隱隱有雪粒打下來，「下雪了，你快走吧，等黑了山路不好走。」

女人穿著白羽絨服，頭髮燙的大卷，一把扎在腦後，化了淡淡的妝，此外也沒帶個髮夾啊耳環什麼的，但在小年輕司機眼裡，就是城裡穿戴最洋氣的戲團的那些女人也沒這個女人……嗯有味道。

「這是……手術刀……」專家喃喃說道，「而且還是德國產的……」

自己今天是怎麼了，總是問些不該問的問題，跟著齊大夫又不熟……

「我啊，老了。」齊悅笑著說道，一面打量司機，眼睛彎彎，「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才上大三呢。」

二十七歲，對於這個司機所在縣城來說，年紀是不小了，但對於她的生活環境來說，這個年紀結婚還不是值得考慮的事，當然，對於有男朋友的人來說，結婚也差不多提上日程了，三十歲之和圖書前吧。

電視里的聲音填滿了車廂，多了些聲音，齊悅便覺得空落落的心被填滿了。

果然是大地方來的人啊，骨子裡都不一樣。

司機以前沒見過，就是在縣城接齊悅時，看到她整理急救箱，裏面就有這些東西。

齊悅自嘲的笑了笑，跟那個女人結婚，對於男朋友來說，的確更適合……

「……打開了……」

「……觀眾朋友，這次考古發現是一次意外之喜，誰也沒想到這麼個土包下竟然埋著一座古墓，從現場來看，封土完好，據專家說，這應該是一座貴族墓……」

「……你父親出了事，前途完了，你還聽他的，說什麼真正鍛煉技術在基層！這什麼鬼話！你難道也不要前途了？別以為下鄉支援幾年就能有政治前途，咱們這行當靠技術吃飯，這個虛名可沒用……」

齊悅笑，沒說話。

大青山，山路十八盤，冬日里一輛越野車在其上孤獨的盤桓。

費了半天勁，結果什麼都沒有，女主持人也很是冒火，這不是耍觀眾嘛，自己的飯碗非砸了不可。

司機不由瞪大眼，看著鏡頭特寫放在一個托盤裡，那裡放著一個器具。

專家面色糾結，戴著手套的手拿起。

「你暈車嗎？」司機有些擔心的看著她的臉色。

齊悅忙搖頭笑了。

屏幕上也傳來女主持人的疑問。

齊悅跳下車，小司機幫她從後座上拿下藥箱。

「齊大夫今年多大了？」小司機忍不住脫口而出，話出了口，才覺得唐突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那王侯豪族怎麼會沒有陪葬！」女主持人還沒受過這待遇，也不客氣的哼聲說道。

「德國？」女主持人和司機裡外同時發出驚呼www.hetubook.com.com。

「齊大夫這麼好的，可要好好的挑挑……」小司機忙笑著恭維道。

「那也不老，可不敢說老。」他說道，「齊大夫結婚了吧？」

司機的小心問詢打斷了齊悅的思緒，她轉過頭。

「……張老師開玩笑了……那不管怎麼說，我們可以看出這一定是這位主人的心愛之物……竟然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個隨葬……而且好像是抱在懷裡的，那他這一抱就是千年……」

為了不讓司機擔心，說完這話，齊悅就先走了。

司機嘿嘿笑。

「直播時間到了，不能再拖了……」那邊人催促。

司機一直看她下了山坡才上車。

社會競爭如此，不僅要拼自身能力還要拼家世拼爹……

「老師，開棺了！」正在主棺忙碌的一個學生大聲喊道。

她鵝蛋臉大眼黑亮，一笑露出兩個酒窩。

衣物早已經化沒了，女主持人掩著口鼻探頭看，眼前並沒有其他古代棺木打開后隨葬玉石金銀等等器物散落，除了白骨什麼都沒……

齊悅抿嘴一笑，知道這孩子剛才心算了。

他啪的一聲關掉了電視，也關掉了女主持人呵呵的傻笑以及未說完的話。

「到了。」司機咧嘴笑。

「我有那麼年輕？」她笑了，一面伸手揉著臉，「我讀的大學是八年。」

就在一年前，齊悅的父親因為主刀手術失誤致患者癱瘓，這起醫療事故終止了他的行醫以及政治前途。

對呀，怎麼會沒有呢，專家們頓時泄了口氣……

齊悅已經轉過頭又去看窗外的風景，聽了便笑著搖頭。

發動著汽車，小電視里的聲音又充斥了車廂。

不過，現在她可說不準了，她的男朋友是要結婚了，只是新娘不是她hetubook.com.com。

「……等一會兒我們將親眼見證墓葬打開的那一瞬間……劉教授，你來說說……」

「會不會你們看錯了，不是什麼公侯大官的墓葬，要不就是盜墓賊光顧過……」她插話說道。

話一出口，小司機就想打自己一耳光。

「……今年過節不收禮……」

這裏已經到了山路的盡頭，再往前便是不能行車的山路，站在半山腰望去，可以看到不遠處點綴著稀稀拉拉的房屋，一幢明顯新修的房屋位於一塊平地中很是顯眼。

那裡便是鄉衛生院，也就是齊悅援助的地方。

電視上幾個專家正忙著清洗什麼，女主持人喋喋不休的解說。

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有些瘋癲的在墓室里轉來轉去。

「齊大夫，你自己拿的了不？還有一段路要走呢……」司機看著齊悅將急救箱拎在手裡，又看看那很是陡峭的小路，擔心的問道。

「……你簡直越來越不可理喻，我們到此為止了……」

「那麼專家你看著到底是什麼？」

「……去國外進修那是鍍金，你去這偏遠山區算什麼？學什麼？學怎麼用草藥治病嗎？你底子好有天分，但也別浪費時間，你一去這鄉下就要三年，三年啊，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月亮，你就算回來，前途也就完了……」

唉……

齊悅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山崖，因為司機那句結婚勾起了心事。

他一面輕鬆的開車，一面看副駕駛位子上的女人。

此時在電視的那一頭，女主持人看著一群神情的沮喪的專家，臉色也是很難看。

這句爛俗的廣告語，沒想到自己也有用上的一天。

棺中一具白骨，看身形側卧。

司機忙向抽空向電視上看去，等待奇迹出現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