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相處
常雲成盤膝坐在西間的羅漢床上，面前擺著一架古琴，大馬金刀的看著琴似乎入定，聽見齊悅的話看也沒看。
「滾出去。」他眼皮也沒抬一下。
常雲成走進家門，將手中的馬鞭子一甩，跟著的小廝穩穩的接住。
秋香終於垂下頭。
「你妹！」齊悅也痛快的回了他兩個字。
真是笑話，我為什麼要避開？要避開也該是她避開！
「我最討厭動不動就死啊活啊的，你們這些年輕人越有什麼越不珍惜什麼，你知道，多少人為了活下傾盡所有，哪怕僵了癱了不能動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拼了命的想要活著，多痛的治療多苦的葯都毫不猶豫的接著，你年紀輕輕身強體壯，有工作有親人，竟然這麼輕易就說出死？簡直太辜負你幾世修來的這條命了。」齊悅看著她沉臉喝道。
常雲成只是冷冷看著她。
阿如嚇得餘下的話便卡住了。
這些日子他總是呆在書房，作為從小就舞刀弄槍的他來說，書房是個很陌生的地方，雖然跟弟弟們一般都有書房，夜讀書識字，不過在二十四年中，他走進去的時候屈指可數，加起來也不如他這一段多。
「那得看跟誰，我跟你說話不含蓄。」齊悅沖她笑。
原本乾淨整潔甬路兩旁擺了各色花盆，鼻息瞬時彌散著花香。
齊悅正從桌案上拿起一塊鎮石，聽了她的話，啪的放回去。
「屋子裡擺的花草還喜歡吧？」齊悅放了筷子，看著那邊坐著喝湯的常雲成，和_圖_書笑吟吟的開口說話了。
「你是二等丫頭了，也不是新提拔上來的規矩什麼的，就不用我教你了吧？你若是再這樣……」齊悅這才收回視線，將鎮石推回原位，慢慢說道，「那就再去好好的學學規矩吧。」
這回答出乎齊悅的意料，她愣了下，還要問什麼，常雲成已經起身走出去了。
「其實，世子爺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你……你……」她走過來，看著齊悅猶豫一下說道。
世子屋裡還沒姨娘，因此伺候早飯的是各自的大丫頭，其餘的人都在飯廳外候著，裡外皆是一片安靜。
「別人不把自己當回事，自己要是再不把自己當回事那可真沒法活了，人啊總得想法子活著不是。」她笑道，「世子爺領兵打仗的人，這個道理比我懂吧？」
賣了自己……
齊悅慢慢的抬眼看她，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看著她，原本帶著淺笑的面龐此時沉沉。
在這沉默的注視中秋香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個小乞丐什麼時候有這種壓迫人的氣勢了？
「行。」他簡潔有力的一擺手說道。
常雲成非常簡潔的回答她三個字。
她心裏其實已經篤定少夫人真的敢，也真的能，世子沒把她趕出去，侯爺也那麼喜歡她，就算夫人替自己出面，但如果侯爺和世子站在她這一邊的話。
鳩枝小心的放好，還整理了下顫巍巍的葉子，低頭悄悄的再看了眼世子，只得滿臉遺憾的退下了。
齊悅笑了。和*圖*書
齊悅笑吟吟的看著他。
「放下吧。」人家不給下屬面子，當直接領導的不能也不給，齊悅便笑道。
世子爺是不是怕少夫人……
阿如憋紅了臉，哭笑不得。
「我妹？」他微微皺眉，帶著幾分不解，又幾分不屑，「我妹難道會給你彈？真把自己當回事！」
「行了，以後別跟我說這種話，我不愛聽，我知道你們這裏的規矩，但不代表我就該照著辦。」齊悅帶著幾分不耐煩，沖她伸手，「你都不知道救一條命多不容易，我就是不愛聽你把命說的輕飄飄的……」阿如看著她笑了，遲疑一下將手輕輕的搭了下齊悅伸過來的手，站起來。
「不喜歡。」常雲成簡潔乾脆的答道。
「葯不好吃誰都不喜歡，還能不吃么？什麼都是個習慣而已。」她說道，沒有看秋香，只是端詳著擺在桌子上的花盆。
「世子爺，讓人把衣裳送書房？」小廝問道。
世子爺是避開大少夫人這種話已經在府里隱隱的傳開了。
「嗯，你換吧，換來我看看再說。」常雲成放下碗筷，看著她，淡淡說道。
「阿如。」她打斷了阿如的話，「你家世子爺說了，也厭惡的是我這的人，所以不管我做什麼說什麼在他眼甲都是噁心，既然如此，還不如我舒服點，他反正都是噁心，多一點少一點都一樣，我才不會熱臉貼人冷屁股……」
「瞧你這話說的，什麼夫人的人？夫人的人，就不是定西侯府的人了么？」她拿和*圖*書起桌子上的扇子輕輕的扇風笑道，看著這丫頭。
雖然二人在一個院子里共同呆的時候多了些，但面對面的時候還是很少，說話的時候也就更少了。
「少夫人，奴婢錯了。」她跪下了叩頭說道。
她很想大聲喝問你敢！但是那句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那好吧，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住人家的院子，有時候也不能處處硬碰，齊悅吃過飯便真的帶著丫頭挑了幾盆花草換了。
「你要是擔心奴婢的話。」阿如扶著炕跪下了，看著她，「奴婢一死……」齊悅翻身起來，啪的拍桌子上，震得上面的花草晃了晃。
常雲成不由打個噴嚏，然後他聽到了熟悉的說話聲，證明他沒有走錯門。
「秋香，你不懂，這花啊草啊的擺在屋子裡，不僅僅是為了好看好聞，對身體也好。」齊悅笑道，一面親手挑了一盆翠雲草擺放在靠窗的大桌子上，滿意的左右端詳。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好姑娘。」齊悅笑道，搖著扇子從她走過去了「起來吧。」齊悅邁出門檻，就見常雲成站在院子里冷眼看著她。
說罷也不再理會這位爺什麼神情，走進了自己屋子，反正他見了自己就沒有過好臉色。
齊悅沒出去，有些好奇的轉到常雲成身前。
「只要定西侯府的人，我就管的了，別說換了你，就是賣了又怎麼了？」齊悅笑道。
屋子裡新添了三盆花草，綠油油的很是養眼，阿如正沾了水擦拭葉子，一臉憂色。
齊和-圖-書悅一腳歪在炕上，伸手撥弄一下新擺上的花。
運看起來就是一對平常夫妻和睦相處的場景。
齊悅也停下腳，側臉看他。
常雲成卻是看也沒看這近身處說話的人，依舊對著自己的琴相面。
「奴婢的命算什麼，」她回過神，又是好笑又是心酸，這個少夫人，總是把她們這些賤奴當成寶貝一般看待，那麼貴重的葯，世間獨一無二的葯就這麼浪費在她們這些奴婢身上……
少夫人現在厲害的很，沒見那董娘子說撤了差事就撤了，竟然半點也不敢鬧……
鳩枝小心翼翼又難掩歡喜的將一盆蘭花捧到常雲成一旁的几案上。
「你會彈這個？」她問道，這個是古琴吧，「你彈一個我聽聽。」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啊。」在齊悅從他身邊搖搖晃晃走過去時他才側臉開口道。
「可是世子爺不喜歡。」秋香帶著濃濃的不滿說道。
齊悅抬頭看她，看這丫頭神情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秋香看著這美人笑，心裏寒森森的。
「少夫人您別太過分了！」秋香嘴唇都要咬出血來，「你是故意的，我明明說了你還……」
這麼好說話，齊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沖丫鬟們擺擺手。
阿如看著她終於無奈的笑了。
竟然要趕走她？
「這個怎麼樣？開的正好。」齊悅指著丫頭們捧著花問道。
秋香大驚。
齊悅倒是先不適應了，而且對常雲成突然的改變也很奇怪。
吃飯時候的沉默更是從開始延續到結束。
「ｈtｔｐs://ｗwｗ.ｈｅｔuｂook.cｏm.cｏm少夫人，您，您說話稍微含蓄點。」她說道。
這丫頭，齊悅忍不住笑。
「少夫人，您你別總是和世子爺嗆著干，世子爺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好好跟他說說。」她忍不住低聲說道。
秋香被問得一愣，這，這……
「奴婢是夫人的人。」秋香只覺得的心裏憤懣再也壓制不住，再接一句說道。
「那世子爺喜歡什麼，我再去換了。」她說道。
齊悅一笑。
常雲成穩坐如山，聽得門響動那女人消失在室內，才抬起頭。
「世子爺回來了。」齊悅笑道，一面神態淡然的走下來。
那小廝早習慣的顛顛的先往書房那邊領路，回頭見自己的主子已經走遠了，呆了呆忙追過來。
常雲成聽了小廝的話，沒由來的腳步一轉，向自己的起居院子而去。
自這天後，齊悅跟常雲成相見的時候越來越多了，早飯晚飯，甚至齊悅和管事娘子們的例會散了后，也偶爾看到常雲成在院子里擦拭自己的刀劍，讓那些管事娘子們對齊悅的態度越發的恭敬。
鎮石發出清脆的聲音，讓秋香打個激靈，停住了話。
阿如被她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訓都訓懵了。
「少夫人，您看放這裏合適不？」她小心的看著常雲成，嘴裏卻是對齊悅說道。
「少夫人，奴婢是夫人指派給世子……」她忙忙說道。
秋香的臉色終於惶惶頹然。
常雲成身上的衣裳已經濕透了，還沾著不少灰土。
常雲成大步邁進院子，然後就愣了下，他一時間懷疑自己走錯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