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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悅點點頭，阿如先去收拾了。她在門口站了站，最終走進去。

齊悅依舊趴在桌子上懶洋洋不動。

「怎麼樣，我的辦公室還不錯吧？」齊悅靠在椅背上。伸手一攤笑問道。

難道師父剛才不是正話反說勸導病人？而是真的……罵？

常雲成從窗前收回視線，轉身看著院子里。

「你氣管堵著了，腦子也堵了？清醒清醒吧，你欠恩情的不是我，是你娘，是你兒子，要不是她們，你以為你還能活？這世上除了他們，誰管你死活！」她哼了聲，「你以為你這是折騰折磨我呢？醒醒吧傻瓜！除了那些愛你的人，你能傷到誰啊！你是死是活是開心是難過是享福是受罪，誰在乎啊！瞧你那傻樣，真是可笑死了！」

她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枯皺的臉上淚水流下來。

但是。這個家，再也沒他。

齊悅挫敗的吐口氣。

他嚇得蹲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並沒有見危險逼近，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過來。

「你又怎麼了？」她問道，「是累了吧。」

她說道這裏看著弟子們。

就讓他這樣無賴一次。也只有這樣裝傻無賴一次，才能再靠近她一次，才能再擁有她的氣息一次。

「其實我不算厲害的。」她帶著幾分追憶，「我曾經見過，病人突發窒息，當時，什麼東西都沒有，那個老大夫，就用自己的鋼筆刺喉，為病人爭取了保命的時間……」

齊悅切了聲，再次靠在椅背上，頗有將腿翹起來的架勢。

「師父，鋼筆是什麼？」其中一個問道，帶著一臉的好奇。

她，到底是不想和自己過多在一起，也不想和自己再多說和-圖-書什麼了……

「別讓她哭了，對傷口不好。」齊悅說道。

常雲成看著她，垂下眼擋住其內已經遍布的紅絲。

「那得怎麼割，這就跟砒霜是毒，吃了會死，但用在葯里的時候卻是能治病。」她笑道。

「用了葯，睡了。」常雲成說道。「我讓人把外祖母送回去了。」

眼瞅著話題脫韁野馬了，齊悅笑著搖頭，後半夜是最困的時候，大家聊聊天也好，她笑著轉身，小心的查看謝氏的全身，看看有無皮下氣腫。

「怎麼不吃？」常雲成轉開視線落在桌子上。

「……師父，這個吸了喉嚨就會舒服？」

常雲成身子慢慢的屈起來。枕頭已經不在他頭下，而是被緊緊的抱在懷裡，小小的床上，高大的男人卻顯得那樣的孤寂。

「世子爺。」阿如回頭看去，忙施禮喚道。

「世子爺吃過了嗎？」阿如問道。

正看血壓計的齊悅笑了笑。

古人的關注點總是與她不同步……

大清早的，陡然看到真是能嚇死人！

阿如忙端過去，放下來。

「師父真厲害，怎麼想到的。」他們說道。

「喂！」齊悅坐正身子說道。

「這麼可惡的人還是有人疼有人愛，真是……」她搖頭感嘆道，「沒天理啊。」

齊悅搖搖頭。

常雲成起身，看著懷裡的被子和枕頭，慢慢的將其整理好，整齊的放在床上，再看了眼屋內，夜色里什麼也看不清，但他依舊一點一點的看過去，似乎要將這一切都印在心底，然後轉身走出去。

常雲成走進來。

「所以，我們永遠不要害怕失敗，看起來是失敗了，但是對於後來人，我們提和-圖-書供了經驗，失敗的經驗，也是成功。」她說道。

常雲成拿著筷子的手堅持的伸著。

常雲成沒說話。

常雲成坐下來，打量屋子。

弟子哦了聲。

「……鋼，鋼跟羽毛不一樣吧？」

其實明明是你讓她哭了的……

她這話就如同聖旨，謝老夫人立刻停下哭，忙忙的給謝氏擦淚。

這是幹什麼呢！

常雲成伸手接過，還沒接到，齊悅又收回手。

常雲成收回手，將筷子一頓，開始吃齊悅的飯。

常雲成走過去，透過竹簾看到裏面齊悅的身影。

男人睡得死沉，齊悅費了好些力氣才抬起他的頭，將枕頭放好，又將他的鞋子脫下來。搭上薄被在腰腹，放下窗帘。這才走出去。

看著這場面，屋子裡的人都有些感動，除了周太醫和齊悅。

這，這什麼意思？

謝氏看著她，終於發出嗚嗚的聲音流出眼淚，緊緊握住謝老夫人的手。

劉普成又有些無奈的看他。

外邊有腳步聲停在門外。

這次換常雲成不理會，自己大口的吃。

弟子們點頭，瞪大眼。

「涼了！」齊悅說道。

齊悅嘆口氣。

兩個弟子應聲，開始擺弄炭火爐子上的小熏爐。

說到這裏，齊悅笑了。

屋門被輕輕的關上，腳步聲遠去了，床上的常雲成縮起身子，眼睛依舊緊閉，更加緊閉，他側身伸手緊緊抱住枕頭，將頭埋在枕頭上。

齊悅這才將杯子推給他，自己也站起來。

「他哪裡顧得著吃。」齊悅說道，「去食堂再打一份來吧。」

總體看下來，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熟悉，就跟在家一樣。

屋子裡二人安靜的吃飯，沒有說話，阿如看著ｈｔｔps://ｗｗw•hｅtｕbｏok.cｏm.ｃｏm看著漸漸的退到一邊，看著隔著一張桌子，埋頭吃飯的二人，不知怎麼只覺得心裏難過，她轉過身藉著理頭髮擦掉眼角湧出的眼淚。

「是。」他們鄭重的應道。

是的，她關心他，體貼他，理解他，也許，還喜歡他，但是。她卻可以，不要他。

「師父也感動了？」一個弟子忍不住問道。

驚訝吧？震驚吧？

當然這話沒人敢說。

齊悅再次進來時，發現常雲成已經在外邊的小床上睡著了。

「不過，師父，你當時真厲害的，竟然就敢那麼刺下去……」

阿如端飯菜進來見狀愣住了。

阿如沒收走飯盒，齊悅的還在桌子上。

常雲成站起來，齊悅已經走出去了。

阿如應聲去了。

「正梅，正梅。」她喊道，「我已經白髮人送過一次黑髮人了，你不要讓我再……」

安靜的屋子裡，周太醫又笑出聲了。

「……鋼是什麼？」

齊悅懶洋洋的哦了聲。

齊悅搖搖頭，此時站在病房門外，看著院子。

弟子們哦了聲摸頭笑。

一開始他確實只是裝睡，想著就這樣再享受一次她在身邊的感覺，謝氏如今這樣，他肯定睡不著，但沒想到竟然真的睡著了，驚醒的時候，發現外邊已經夜色深靜。

「我不想吃了。」齊悅推開飯盒說道。

「當然真的罵了。」齊悅在屋子裡擺弄羽毛筆，對端來飯的阿如說道，「我看到她都覺得煩！整個一個神經病！」

齊悅喊出來，火氣散去。

昏暗的燈下，室內忙碌的身影看上去那樣的溫馨。

「我去看看你母親，趁著她睡著。」她說道。

齊悅掀帘子進了裡間屋子，拿www.hetubook.com.com來自己的枕頭薄被。

簡單的飯菜吃的很快，阿如收拾了退出去。

「叫醒他？」阿如低聲問道。

常雲成往嘴裏送飯的筷子微微停了下，只覺得嗓子火辣眼睛酸澀，他又接著大口吃起來。

齊悅拿起筷子，也吃起來。

夜色漸漸褪去，晨霧拉開，街道上漸漸的有人開始行走，突然行走的人停下腳發出一聲尖叫。

「顯然他是困極了，那邊病房裡也不需要他守著，他如果守著，也是睡不好，就讓他在這裏歇一歇吧。」她低聲說道。

常雲成看著她。

她說這話用羽毛筆狠狠的扎桌上的橘子皮。

「好，我記得。」他說道。

「涼一涼再喝，別不管冷熱就往嘴裏倒。」她說道。

不遠處的街道上跪著一排人，穿的是孝衣，白乎乎的一片。

「有護士在，你們不用在跟前守著。」齊悅說道，撐著桌子坐好，看著常雲成，「你也快去躺一躺吧，幾天幾夜沒合眼了吧。」

「師父，人家自盡不都是割喉嗎？為什麼割喉能死，也能讓人活呢？」兩個弟子在一旁問道。

裡外兩間，垂著竹簾。外間一張桌子一個柜子一張小床，衣架，桌上擺著書本筆，另有兩盆綠油油的花草，從牆外傳進來一個竹筒，下邊接著一個水池，水池邊擺著一大盆綠葉植物。

「那早點休息吧，今天我值前半夜，你先睡到時候來叫你，再準備些宵夜。」阿如說道，一面要收拾盤子。

「這個給我吧。」齊悅說道，伸手。

她說到這裏，看向兩個弟子。

齊悅哦了聲，卻沒說什麼。

路人終於再次發出一聲尖叫，掉頭跑開了。

是因為心安的緣故吧。

「別玩這hetubook.com.com個。」阿如伸手拿走橘子皮。「染一手不好洗。」

跟大夫比耐力？齊悅笑嘻嘻的看著他。

「別那麼拘謹。」齊悅笑道，指揮他們，「來，接著做霧化。」

「我這裏沒什麼好茶的。」齊悅給他倒了杯茶說道。

「我不是厲害，這個啊，是多少幾輩子累積下來的經驗。」齊悅站著身子，看著沉睡的謝氏咽喉上的傷口，此時喉管上搭著最透氣的布，免得灰塵污染，「無數失敗的經驗才造就了今日看起來不可思議的神技。」

路人嘀咕一聲，好奇的走近些，然後看清在千金堂的門前，除了這披麻戴孝的女人孩子，她們面前放著一個門板，上面躺著一個……死人。

「你這女人……」常雲成看著她，卻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探身將筷子拿起來，「吃。」

常雲成也走過去跪在床邊，握住謝氏另一隻手。

這間小床不是休息的床，而是給病人檢查的床，所以只鋪了單子，也沒枕頭被子，硬硬的睡著當然不會舒服。

「是一種筆，尖尖的……」她悻悻說道。

「夫人怎麼樣？」阿如只得主動問道。

謝老夫人顫抖著從那邊過來，拉住謝氏的手。

「是啊，能防止乾燥。」

說給弟子們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跟師父你用的羽毛筆差不多？」

院子里只掛著一盞燈，跟一間病房裡透出的光亮相互輝映。

「不哭了，不哭了，等好了，想怎麼哭再怎麼哭。」她哄道。

「沒錯沒錯。」他還點頭說道。

阿如看著幾乎沒動的飯菜。

她不喜歡開花的植物。總是養一些綠油油的只長葉子的吊蘭之類的。

兩個弟子站直身子。

「你去我那裡睡一下吧。」阿如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