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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候只開了口說了這幾個字，忽的沖他們低頭施禮。

「去你娘的賠償！」身後被他抓著手腕的齊悅再次暴怒，大聲喊道，「去他娘的賠償！你們拍著良心說，你們也好意思要！」

這要是下去，別說拳頭了，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將他淹死！

這歉意？補償？是怎麼回事？

而常雲成這邊壓力被化解全然無事。

他的話沒說完，常雲成撩衣沖他跪下了。

齊悅在後邊趕上來，越過常雲成。

「父親。」常雲成動了動嘴唇，有些乾澀的喊道。

「……沒問題，大家作證……」

「你放開我，我跟他們沒完！你們這兩個蠢貨少自以為是！你們兩個蠢貨少自以為是！」她喊道。

「讓父親代兒受過了！」他說道，然後重重叩頭。

誰跟你們一家人！她沒有家人！她的家人都在另外一個世界！誰跟你們一家人！

定西侯府竟然慫了！定西侯府竟然認錯了！定西候府竟然要賠償了！

「月娘，要不是他母親的事，這件事也不會這樣……」定西候搓手說道，帶著幾分歉意不安，「你看，總不能讓你無辜牽連……」

「……行，行，田地？當然沒問題……錢……錢也好，拿著方便……沒問題沒問題……都沒問題……」

那一家人看過來，看著這個衣著華貴肅穆的男人。面上帶著難掩的懼意惶惶。

常雲成看著齊悅慢慢站起來。

「就是，命可以補償嗎？」

「誰跟你們一家人！有你們這樣瞧不起人的嗎？」齊悅喊道，眼裡已經含了淚水。

「子不教父之過，這件事，是我們定西候府對不住你們！本侯。向你們賠罪！」和_圖_書他說道。

定西候有些不安惶恐。

「關你們什麼事，那個病人治不好！治不好！你們來還是不來，都治不好！你們什麼神經，拚命的往自己身上攬！幹什麼？很好玩嗎？有你們這樣瞧不起人的嗎？哦，是不是我以後就不能治不好人了？我一治不好，你們就跳出來背黑鍋啊？有你們這樣瞧不起人的嗎？我跟你們有仇嗎？你們想幹什麼啊！」齊悅揮手喊道。

人群分開，常雲成也看到了定西候，他的腳步微微停頓。

「……對，對，這位老丈說得對，就是這男人活了也是毀了身子了……當然當然我不是這個意思……咳咳……我們只是想給些補償，你們沒了這個人，但日子還要過的跟有這個人一樣……不，比這還要好……」

「……好，好，要節哀節哀，這次是我們的錯……」

定西候在說什麼？

齊悅在後跟著男人的手奮鬥，捶打踢打卻掙不開。

很多人喊起來，義憤填膺，場面沸騰喧囂。

定西候喊完這句話。卻忽的轉開了，他尋找到亦是被民眾圍著的死者家屬一行人，疾步走過去。

這混賬小子，從小到大沒給他找過麻煩，沒想到一找麻煩就是這麼重量級的！

這混賬小子從小到大在他跟前都不肯服軟，每次跪下來被打也必定是跪的直直的。這次自己還沒打呢，怎麼就彎了？

常雲成沒說話，什麼反應都沒。

「本侯，向你們賠罪。」他再次說道，這一次聲音響亮。

他看著這個男人，這個二十幾年來稱呼為父親的男人，是他最親近但又最生疏的人，這個被他厭惡又瞧不起的男人，此時正和-圖-書小心的沖憤怒的人群點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懼，就如同受驚的兔子一樣隨時要逃走，但是，卻始終沒有逃走。

大家面面相覷，定西侯更是不安，瞪眼看常雲成。

府衙門前的人群如同流水般散去，留下定西候父子，齊悅以及還在台階上站著的千金堂諸人。

「你！」定西候看著兒子，神情淡漠的兒子，忍不住伸手指他喊道，「你乾的好事！」

場面一時僵持。

人群自動分開，看定西候的神情亦是很不善。

什麼？

這樣想著，有人忍不住喊出來。

「你們……」定西候看著這一家人，聲音有些顫抖的開口了，「本侯……」

「我牽連！我牽連！」齊悅指著自己的鼻子，喊道，「沒你們這樣欺負人的！你們也太欺負人了！」

他聽說鬧的挺大，但到底有多大並沒有往心裏去。

想幹什麼？都這樣還想欺負人嗎？

定西候站直了身子，收回了扶在管家胳膊上的手。

常雲成及時伸手拉住這女人，將她甩在身後。

「……對，對，沒錯，給，要什麼都行……」

定西候手扶著車簾僵住。

這一聲將就近的人群都吸引過來，然後越來越多的視線看過來。

但這句話說出來后，定西候突然如同卸下了一個重擔，瞬時輕鬆了。

常雲成卻沒有立刻起來而是又重重叩頭才站起身來。

「月娘，不是的，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說，我當長輩的，不管怎麼說，也不能扔下你們不管……」他搓手訕訕說道，「那句話說的，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榮是一塊榮了，到損的時候，我怎麼能不管呢……」

民眾也和圖書回過神來了。

「不公平，不應該，這關你們什麼事！關你們什麼事！」她說道，漸漸聲音變大，「沒你這樣欺負人的！沒你們這樣欺負人的！」

她大喊又跳腳，踢打常雲成。

「月娘，沒事。這跟你無關……」他忙說道。

其實，這也沒什麼難的，也沒什麼可怕的……

定西候一向注重儒雅的形容微微凌亂，他吐了口氣，伸手抹頭上的汗。

她說完這句話，終於眼淚奪眶而出，轉身奔走了。

「人，人都死了，還要怎麼補償！」她掩面哭道。

「逆子！你看你乾的好事！」他沉臉厲聲喝道。「你給我……」

定西候慢慢的走下來，還好管家很聰明及時的扶著他，免得跌倒就成笑話了。

其實也沒那麼可怕嘛……

歉意……補償……

看來這一次……還真是賺大了！

真來了他才知道，真的有那麼多閑人啊！

死者家屬這邊也一副受驚的樣子。

一瞬間他決定坐在車上不下去，正要放下車簾，管家就跳出來。

常雲成看著看著，只覺得鼻頭酸。

「師父……」千金堂的弟子們不安的喊道。

「逆子無狀，做出這等爭醫的荒唐事，讓令親延誤不治，這件事是逆子的不對。也是我們侯府的不對。」定西候接著說道，沖死者家屬再次施禮，「事情已經這樣，還請你們節哀。本侯除了歉意，必定要補償。」

「定西候到！」他扯著嗓子喊了聲。

聲音還有些顫抖，語也很快，表明了說話人的內心慌亂不安。

「對啊！人都死了！怎麼補償！」

陡然在身邊響起的帶著憤怒的聲音，讓定西候腳步踉蹌一下，不由緊緊抓和_圖_書住了管家的手。

這邊常雲成和齊悅也愣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退回去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還有……補償？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甩了袖子沉臉喝道，「起來，回去再跟你算賬！」

不是應該說這逆子跟他們侯府無關，自己造孽自己承擔，他們侯府大義滅親什麼的嗎？

「……沒問題，本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當掀起車簾看到眼前這麼多人時，定西候倒吸了口涼氣。

每個人都激動起來，這是他們的勝利！

沒想到竟然做到了……

不就是死了個農戶嘛，哪有那麼多閑人跟著湊熱鬧。

她大聲喊道，聲音嘶啞。

定西候被罵的面色尷尬，這件事……難道不對嗎？

這邊的喊聲根本蓋不過那邊的討論聲。

這是第一次見這女人有如此強烈的情緒。自從認識以來，她一直都是笑哈哈的，就是怒也是那種冷冽的不帶情緒的，這次怎麼……

不過他沒站起來，一旁的齊悅狠狠的給了他一腳，正在起勢的常雲成重心不穩，晃得又單腿跪地。回頭看齊悅。

「這事跟你們有什麼關係！」齊悅大喊，神情暴怒焦躁，「我治死人，跟你們有什麼關係！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定西候頓時如同置身狂風暴雨中的小船，隨時都能被掀翻。

年輕女子的臉上閃過一絲狂喜。

那邊終於說妥當了，管家親自引著死者家屬去辦理賠償。而民眾們自然要鑒證，憤怒的氣氛已經被勝利的喜悅取代，大家熱熱鬧鬧的跟著去了。

這是要害死老子啊！

「你們把我當什麼人啊！」齊悅看著他們，「啊？怕我治不好被人打死嗎？啊？我是那hetubook.com.com種人嗎？這件事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啊？我治病，是我的事，治好治不好，都是我的事，你們誰啊？輪得著你們跳出來嗎？怎麼？很偉大啊？很英雄啊？很爽吧？自我犧牲很驕傲吧？有病吧你們！」

其實現在已經成笑話了……

定西候這才看過來，雖然心裏很雀躍，但嚴父的形象還是要保持的。

「月娘，你懂他治不好，可是，我們不懂，這些人也不懂，他們只知道你救醒了那男人，他們只知道，我帶著母親攔住了你，他們只知道，你救活了我母親，他們只知道，那人沒有救活，月娘，你知道的，他們不知道，他們不知道的，你說不清的。」常雲成看著她，沉聲說道，「如果沒有我母親出現的話，你會很好解釋，但現在有我母親的事，我不能讓你去面對這些人的質疑，去跟他們爭辯解釋，去忍受他們的指責吵鬧！月娘，這不公平！這不應該！」

定西候倒被他嚇了一跳。

這一下大家都聽清楚了。就近的人都愣住了。這邊的異樣很快傳來，亂鬨哄的場面安靜下來。

「你們！」齊悅看著這父子二人。她的面色漲紅，氣息不平，「你們幹什麼！」

齊悅看著他，冷笑。

這是怎麼了？

「……是，命是回不來了，但活著的人還要過下去不是嗎？」

定西候是個文雅人，面對人家示弱，他就是再大的火氣也不好出來，這是風度問題，沒辦法。

這怎麼就欺負人了？

劉普成看著那女人奔去的身影，輕輕的嘆口氣。

定西候常雲成，包括千金堂的人都愣住了，驚訝又擔憂的看著這個如同狂的女人。

常雲成只是死死的抓著她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