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伐清

作者:灰熊貓
伐清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六卷 忽聞岸上踏歌聲 第060章 人心

第六卷 忽聞岸上踏歌聲

第060章 人心

那種印象十分深刻,即使過了好幾年李來亨也記得很清楚。而現在密布長江的龐大明軍艦隊就算是想化妝成清軍都做不到,因為誰都知道清廷根本沒有這樣一支艦隊了。李來亨、劉體純是最早趕來的;黨守素、馬騰雲也在鄧名離開湖廣前追上了鄧名;而在九江停留時,王光興也乘船抵達——這次還是郝搖旗留守襄陽,監視張長庚和河南綠營,而賀珍生病了,所以漢水流域的明軍只派來了象徵性的部隊。
「去打山東吧!」那個剛接過明軍軍票的飯鋪老闆熱情洋溢地向離去的明軍士兵揮手:「多帶點人回來,我做好吃的給你們。」
當夜,廈門,又是一支艦隊如離弦之箭,匆匆逃離廈門港。背後的廈門港火光衝天,佔領港口的鄭經部下見到「敵人」已經落海而逃,立刻縱火燒毀了來不及開走的大部分戰艦,還指著夜色中的艦隊破口大罵。
而在鄭襲投降后,鄭經先把鄭襲送回金門交給鄭泰看管,然後就親自趕回廈門,宣布要把金、廈的全權都交給鄭泰負責。在鄭泰奉命到廈門辦理交接時,鄭經突然發難,把鄭泰抓起來,給鄭泰扣的罪名就是打算擁立鄭襲背叛自己。當夜鄭泰身亡,鄭經對外宣布他是畏罪自殺。趁著鄭泰的部下陷入混亂的時候,鄭經開始大肆搜捕,聲稱有眾多參与叛亂的密謀分子。
偷偷摸摸來到銅陵附近后,知府不用打聽就知道明軍離得不遠,因為這裏的官道上已經是人來人往,五月里這種現象是極為罕見的。長江上來往著小販的舢板,到處都是他們洪亮的叫賣聲。岸上說書的,打快板的,彈琴、唱曲的,應有盡有。
「好了。」鄧名在兩封信末都署上自己的姓名,又重重地按下自己的印信,命令把這兩封信立刻送去南京和淮安。
「上次和虎帥下江南的景象,我至今仍歷歷在目。」規模龐大的明軍艦隊駛過江西、江南邊境時,鄧名登上了李來亨的坐艦,好整以暇地和後者回憶起往事來。
「陳將軍,我們去哪裡?」
大喊大叫的人名叫鄭瓚緒,甘輝見狀急忙迎上前去,行禮問好:「少侯爺。」
陳蟒突襲佔領了廈門港口,還有許多明軍將領聞訊帶兵前來和陳蟒會師,肩並肩地對抗鄭經的軍隊,很快叛軍就超過兩萬人。見叛軍勢大,鄭經也沒有立刻展開鎮壓,而是派人來勸降。
「就這麼一句?」任堂吃驚地問道,他見到鄧名寫信時,就興緻勃勃地湊過來想發揮一下自己在文學上的優勢。明軍已經得知東南官府近來對舟山軍的態度發生不少變化,任堂打算在信中痛斥蔣國柱他們居心叵測、背信棄義,在寫檄文這方面,任堂自信能比鄧名強不少。
鄭經在搜捕殺害了鄭泰的部下后,開始進一步清洗,那些在之前父子之爭中沒有無條件站在他一邊的鄭家舊臣陸續遭殃。鄭經先是派部隊對陳蟒的軍隊進行監視,然後就命令陳蟒去拜見他。但陳蟒已經知道了鄭泰部下的遭遇,不肯束手待斃,居然抗拒命令,率領右虎衛公開叛變。
只是這次明軍過境的時間不太好,五月份農田裡的事情很多,所以家裡還要留下足夠的壯勞力。尤其是那些距離遙遠的人,一個勁地埋怨明軍怎麼不挑七月份再來,還能順便打劫一下朝廷的運糧漕船——鄧名和漕運總督的協議普通老百姓當然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漕船上有銀子、有糧食、有布匹和其他江南土產,明軍搶了不會都帶走,甩賣時百姓們還能買點便宜貨。
見到舟山無力反擊后,東南官府的氣焰就更加囂張,無論是蔣國柱還是林啟龍,他們對手握數萬精兵和十幾萬大軍的鄧名和鄭成功畏之如虎,但面對舟山和崇明時,欺軟怕硬的面目就暴露無遺。在南京多次蠻橫無理地撕毀條約,搜查搶奪舟山的貨船后,張煌言還給周培公去過信,提醒周培公休要欺人太甚。
聽鄭瓚緒和鄭襲說明了前因後果后,張煌言急忙帶他們去營地休息,同時接引逃難的金門明軍登陸。這一萬多官兵和數萬軍屬都是驚弓之鳥,匆匆從金門逃離后一路向著舟山狂奔,到此才算是驚魂稍定。www•hetubook.com.com
因為鄭經自稱是回 廈門辦理交接的,所以沒有帶太多部隊。鄭瓚緒不肯束手待斃,就帶著金門的駐軍出逃。趁著鄭經正在廈門彈壓,鄭瓚緒就把金門的一萬多駐軍,以及他們的家屬都裝上了船。在鄧名的前世,鄭瓚緒是跑去向福建清廷的李率泰、施琅投降,而這次因為舟山還在明軍手中,他們就逃亡來張煌言這裏。
「保國公已經進入江南了。」張煌言對甘輝說起他剛得到的這個情報時,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鄧名對任堂解釋道:「蔣總督和林總督就是兩個文盲,其它的字都不認識,就認識『披甲』這兩個字。上次我和他們簽協議,字寫得太多了,超過他們識字能力和理解能力了,所以我不責怪他們。這次我的信簡單明了,他們倆一定能看得懂。」
江邊的景象給太平府知府一種感覺,那就是他府城的廟會都沒有這麼熱鬧過。
「才五條?」另外一個人說道:「我沒花幾個錢就買了十幾件綠營的號衣,親戚、鄰居分去了不少。剩下的都改成褂子了,縫縫補補穿到老都沒問題。」
在廈門海大捷中,陳蟒拒絕服從陳鵬的投降命令,親自率領一百餘人向領著兩萬人登陸的施琅發起衝鋒,並把施琅趕下了大海。大捷之後,鄭成功提拔陳蟒為右虎衛提督,左右虎衛在鄭成功出征時就是藩主的貼身衛隊,地位類似鄧名的三堵牆、遊騎兵,只不過編製更大。鄭成功進攻台灣時帶走了左虎衛,陳蟒奉命帶領右虎衛鎮守廈門,相當於廈門衛戍司令官。
當初制定計劃的時候,鄧名就敲定要等部隊完成集結后,再緊跟在銀行家們後面進入江南境內,讓這些入侵的金融尖兵能夠得到軍事後盾的貼身保護。現在雖然比預料的情況要好,但鄧名也沒有必要改變計劃,銀行家一個個府縣走過去,推銷著戰爭債券;在一個府完成任務后,明軍就會動身跟上,以保證在銀行家跨過知府老爺的門檻時,推銷對象能同時接到他轄地邊境上的軍情告急報告。
在暗暗鬆了口氣的時候,張煌言又想到了鄭成功的第二個作用,那就是控制海貿,為明軍尋找軍費來源。在本月初,暫住在舟山的日本人尋找各種借口回國,這無疑是個不詳的徵兆;而本來客客氣氣想尋求合作的荷蘭人,也先後揚帆離港。他們當然不敢明說,但荷蘭人認為鄭成功去世后,巴達維亞議會多半會再次改變東亞的政策,重新傾向於與明軍開戰——他們猜得不錯,在鄧名的前世,在了解了最新的進展后,巴達維亞就決定和滿清合作,拒絕向明軍繳納海峽通行稅,並動用武力保衛通航權、爭奪對日貿易權。隨著金、廈易手,明軍也確實失去了對海峽的控制,台灣的收入轉而依賴屯墾收入。
府內的道路上到處都是向江邊湧來的人群,其中還有不少寧國府的百姓,他們趕著大車,後面滿載著貨物——去年招待明軍過境的人都發財了,尤其是幾十萬百姓搬遷入川的時候,在江邊擺攤賣貨的人一個個都賺了個飽。聽說明軍又來到江南了,太平府的老百姓奔走相告,聞風而來,一心想多賺點錢,打下過肥年的基礎。寧國府不靠江,但也不甘人後,不少人乾脆帶著捕魚的傢伙,打算在江邊好好做幾個月生意;還有一些人則是來買東西的,他們聽說每次明軍進入江南時都會運來大量貨物,絲綢、川綉、贛瓷的價格都只有家鄉的幾分之一。這種趕大集的機會可遇不可求,明年嫁女兒、娶媳婦就盯著這趟買賣呢。
這時,在廬州府,鄧名也接受了江南各地官員的私下問候,以及這些清廷官員對明軍武功的祝福。
「朝廷要收拾人心啊。」化妝的知府不敢暴露身份,所以也只能在心裏嘆息一聲:「總督大人,要收拾江南的人心啊。」
知府老爺親眼看到食攤的攤主笑逐顏開地招待個幾個明軍裝束的顧客,高高興興地從他們手裡接過那種稱為軍票的東西——知府對這東西並不陌生,從上次入侵江南開始,明軍就使用這種戰場紙幣,接受者可以持軍票向明和*圖*書軍兌換銀錢——甚至在明軍離開后,仍然有兌換工作在繼續,據說是剿鄧總理衙門在負責這件事,這種說法還在衙門的胥吏口中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甘輝等人都拍手稱快,他們來舟山一個多月,目睹了東南清軍氣焰如同過山車一樣的變化。現在三人只恨手中的兵馬太少,完全幫不上張煌言的忙。
舟山的實力明顯不能和鄭成功相比,從三月底、四月初開始,東南清軍官府的態度變得越來越惡劣,對舟山、崇明的走私船隻查抄變得越來越頻繁和肆無忌憚。孤掌難鳴的張煌言根本沒有報復的實力,只能被動地提高警惕,在舟山進行戒嚴的時候通知崇明的馬逢知多加小心。
很快,就有一艘戰艦離開縱隊,全速向沈家門港口駛來。沈家門港是和廈門港一樣可以允許大船直接靠岸的避風良港,張煌言的指揮部也設在此處。
「一定要去打山東啊。」不少百姓都跟著一起嚷嚷,用力地向明軍叫喊著。
緊跟在鄭瓚緒背後的則是鄭襲,見到甘輝等人後,鄭襲也是后怕不已。
新的一份公文里再次對謠言予以否認,並稱即使剿鄧總理衙門真的回收明軍軍票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也是為了百姓著想,是衙門各級官吏在周布政使的感召下,主動捐出俸祿來幫助窮苦百姓彌補損失。第二封公文帶來的惡劣影響甚至更甚前者,得知此事後,太平府的知府都將信將疑起來。而布政使大人知曉后也是勃然大怒,他的左右手聞風而動,迅速偵破此案,發現發出第二封公文的正是判處前一個明軍細作死刑的傢伙,是一個潛伏更深的明軍細作。
「來了區區一、兩萬人,就想讓我拱手交人嗎?」張煌言冷冷地說了一聲。他估計鄭軍的人馬在三萬以上,既然對方是來興師問罪,那他們隨行的那麼多小船和貨船,裏面裝的肯定不會是家屬和貨物,而是頂盔貫甲的士兵。不過張煌言故意少說一些,以免舟山駐軍惶恐,即使一半人數也在舟山的實力之上:「世子有什麼權利讓我交人?他還沒經過朝廷同意繼承招討大將軍和王位呢。」
有經驗的太平府漁民則對這種蜂擁而上的行為不屑一顧,一個人私下評價道:「現在還不是最便宜的時候。去年川軍回師的時候,那才叫便宜呢,我一口氣就買了五條八成新的綠營軍褲,夠我穿好幾年了。」
張煌言不顧甘輝等人的要求,下令舟山全軍備戰。舟山方面不會主動挑起戰鬥,但如果閩軍想搶人,那舟山軍也不會袖手旁觀。
四月底,鄧名東征至湖廣的消息傳遍江南后,林啟龍和蔣國柱就再沒提出過新的要求;五月初,先是崇明送來報告,馬逢知稱河道官兵和兩江官兵都停止了搜捕走私船的活動,還交還了早先被搶走的船隻和人員;然後張煌言就聽說鄧名于上個月六日離開武昌,上個月底已經兵臨九江的消息。
被問到的將領正是鄭成功的右虎衛陳蟒。
雖然鄧名幾次率領川軍打到江南,但清廷在東南的官吏都覺得鄧名來一趟不容易,光是看看地圖就能知道四川是多麼遙遠,而且還有周培公這樣的年輕將星成長起來——雖然大家都清楚周培公在面對鄧名時多半只能自保,但有這麼一個宿敵在,鄧名總不能一點顧忌都沒有吧,說不定下一次他就被周培公成功伏擊了。對東南各省具有強大威懾力的人還是鄭成功,現在延平郡王去世了,張煌言覺得自己必要肩負起震懾江南清軍的任務了。
鄭瓚緒是鄭泰之子,其父鄭泰作為鄭成功的堂兄,長期出任閩軍的戶官,不但頗有經理貿易的才幹,還有不錯的軍略。上次廈門大戰時,鄭成功就把三分之一的艦隊交給鄭泰統帥,在關鍵時刻截斷了清軍的退路。以前鄭成功親自坐鎮廈門,就讓鄭泰把大營設在金門,遠征台灣的時候,鄭泰被鄭成功留在後方輔佐鄭經,防禦清軍,也是實際上的金、廈統帥。
就在第二個暴露的明軍細作和被他處死的同夥一樣被正法后,剿鄧總理衙門果斷改走東南督撫的上層路線,很快太平府就接到兩江總督衙門下達的公文,hetubook.com.com以後嚴禁在任何公文中提及「軍票」兩個字,否則一律以明軍細作論處。有小道消息說,這個禁令是周培公親自去向蔣國柱總督申請來的。
不過周培公對舟山也是態度曖昧。後來淮安來了一個林啟龍的使者,帶來了漕運總督的口信,表示可以維持鄧名臨走時替崇明爭取到的河道通行權,不過舟山方面必須提高稅費,而且有很多貨物都不可以走私,必須出售給漕運衙門,因為林啟龍打算進行壟斷。以後河道方面還會發布更多的專賣貨物名單,舟山必須嚴格遵守,否則林啟龍不能保證進入運河的崇明走私船的人員安全。蔣國柱雖然還沒有提出明確的要求,不過估計也會和林啟龍一樣對崇明敲詐勒索。張煌言若是不答應他們的條件,鄧名託付給他的航運貿易恐怕立刻就要出大問題;而如果答應的話,他又擔心東南清廷官府得寸進尺,甚至要明軍交還崇明——無論蔣國柱還是林啟龍,都不是什麼信守諾言的君子。
雖然甘輝等人本想隻身出逃,但追隨者還是不少,本部共計有船隻二十艘,兵將五百餘人,全都是甘輝等人的心腹,因為忠於主將或是害怕受到牽連而跟著逃來。南京之敗導致這三個人的勢力大減,不然跟著他們一起逃跑的人或許還會更多。除了這些延平藩的兵馬外,還有一萬多廣東漁民,都是周玉的手下,他們先是被甘輝解救到台灣,甘輝出逃的時候,他們中的大部分人自願再次出海,跟著甘輝來到舟山。
逃到海上,艦隊的旗艦上,一個滿臉黑灰的偏將大口地喘著粗氣,向他的統帥詢問道。
包括逃難來的廣東周玉等人,也都緊張地拿起武器,全神貫注地盯著靠近舟山的延平藩艦隊。
鄭成功生前最主要作用就是牽制住了清廷部署在廣東、福建的重兵,現在金、廈既然還在明軍手中,鄭經還在兩地駐紮著數萬人的軍隊、近千艘戰艦,那張煌言覺得閩粵的清軍重兵和耿、尚兩藩還不能東進或是北移——這個戰略負擔張煌言覺得暫時還不需要自己去接替承擔。
七百艘大小船隻,裝載著三萬余名夔東軍、兩萬五千名帝國水陸官兵和兩萬兩千多名四川隨軍勞工。九萬人馬的規模比上次李星漢等人下江南的聲勢還要浩大。當鄧名的旗艦離開安慶府,在池州府下轄的東陵停泊下時,後衛部隊仍在池州府的府城前等候,等著去巢湖聲援前往合肥推銷債券的銀行家的偏師返回。
當然,剿鄧總理衙門對此矢口否認,要求東南各府的胥吏隊伍不信謠、不傳謠、不抹黑兄弟單位。謠言初起時,總理衙門就發過一份公文,正式否認了他們代兌明軍軍票,更主動否認剿鄧衙門會把軍票集中送去川西,從明軍手裡兌換白銀以賺取手續費。蓄意傳播類似謠言的都是潛伏在清廷這邊的明軍細作;發這份公文的人在一個月後被剿鄧總理衙門經內部調查后解職逮捕,並宣布查明他就是潛伏在剿鄧總理衙門內的明軍細作,這份造成極惡劣影響的公文被回收銷毀。
盤踞江南的蔣國柱的實力比張朝雄厚得多,雖然未必比得上兩省在手的張長庚,但因為距離四川較遠,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鄧名軍力上的優勢。因此在鄧名最初的判斷中,蔣國柱將會是此行最難解決的麻煩。不過鄧名最開始保守地估計會在湖廣和江西遇到有限的抵抗,所以明軍抵達江南時已經受到損耗,還需要在後方部 署兵力防備二張作亂。
得知鄭成功去世后,張煌言傷心不已,在鄧名的前世,張煌言就為此喪失了鬥志,解散了軍隊,決心以死殉國。不過現在張煌言雖然悲傷,但並沒有絕望,不但沒有解散軍隊,反倒積極籌劃如何把鄭成功先前的那副擔子也承擔起來。
雖然明軍再次入寇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府,但太平府境內並無絲毫恐慌情緒,不少小地主都笑逐顏開:「去年太平府就免五成稅了,今年又能免不少吧?這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好了啊。」
不過從船上跳下來的並不是想象中的使者,而是清一色的鄭家子弟,而且他們也沒有像張煌言一樣全身披hetubook•com.com掛。第一個跳下船的人還朝著甘輝他們大叫道:「甘提督,余將軍,萬將軍,你們果然在這裏,我也來找你們了!」
……
說完甘輝就要拔劍自刎,卻被張煌言的衛兵急忙抱住。此時大明兵部尚書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他在甘輝逃來后就立刻派遣使者去金、廈,希望鄭經寬大處理,不再追究這些人的叛逆之罪:反正也沒有幾個人,對鄭經不構成威脅,他們更沒有對抗鄭經的打算。
正在幾個人興高采烈之時,突然有傳令兵急匆匆地趕來,報告海面上發現了龐大的艦隊,這支艦隊從西南開來,十有八九是鄭家的水師。這個消息讓張煌言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片刻后張煌言和甘輝等人都趕到了岸邊瞭望,果然見到密密麻麻的風帆正向舟山這邊開來。
「看上去有一百條戰艦以上,加上小船恐怕有四、五百條。」張煌言知道這麼龐大的海上艦隊只可能屬於鄭家所有,忍不住憂形於色。
在鄧名前世,走投無路的陳蟒在閩海盤旋了數日後,向曾經被他打得落海而逃的手下敗將施琅投降。至此鄭成功十年生聚、從四省召集來的豪傑壯士,一大半都帶著船隻和家人投降了清廷,讓福建清軍不費吹灰之力之就得到了和鄭經勢均力敵的水師。本來因為黃梧禁海令而雙手空空的李率泰、施琅,靠著這幾萬投奔過來的鄭家兵馬,輕而易舉地拿下了鄭成功時代固若金湯的金門,不過對於鄭成功經營近二十年的大本營廈門,李率泰、施琅依舊不敢輕言進攻。
就在幾天前,林啟龍送來了幾顆人頭,其中一顆就是屬於上次趾高氣揚來舟山的那個漕運總督衙門的使者的。這次來送信的河道官兵對張煌言卑躬屈膝,稱被殺的這個傢伙根本不是林總督的心腹,上次來舟山是假冒林啟龍的使者,意圖離間舟山、淮安之間的傳統友誼——火眼金睛的漕運總督已經查明,這個傢伙其實是清廷的細作,將其誅殺后,特意把首級送來舟山,就是為了打消張煌言的疑慮。漕運總督再次重申,他絕不會擅自修改與鄧名、張煌言達成的協議中的任何一條。看到那顆人頭時,張煌言就懷疑鄧名更加靠近南京了,果然今日就收到了關於川軍的新消息。
「對,就這麼一句。嗯,字不多,這已經多了。」鄧名把兩封信——或者說兩個字條團起來扔到一邊,重新鋪開紙,再次提筆寫下:「披甲四萬。」
「鄭經害了建平候(鄭泰),借口是建平候要擁立我作亂……」鄭泰一直是鄭經的堅強後盾,鄭襲本人是鄭經送到金門交給鄭泰的,不過並不妨礙鄭經用此做殺害鄭泰的罪名:「在廈門大肆捕殺建平侯的部下時,處死他們的罪名都是和我密謀作亂,要是我再被抓住,如何能活命?」
舟山,五月初甘輝、余新、萬禮就從台灣逃到了這裏,他們離開后鄭襲向鄭經投降,被鄭經遷移到了廈門居住。
陳蟒等人一邊和鄭經討價還價,一邊偷偷準備糧草、淡水,今夜就趁黑逃出廈門,臨走時還把港口的設施盡數點燃。
銅陵的知縣在認購了他那份債券后喬裝打扮,來到鄧名的軍營中拜見,鄧名也慰勞一番,稱他上次貢獻的黃銅質量很好,還特意讓一個三堵牆衛士把頭上的黃銅頭盔摘下來給銅陵知縣過目。
逃來的鄭軍嫡系只有五百人,算上家屬也不過千餘人,張煌言倒是安心不少。人數不是太多,舟山收留了他們也不算太大的事,鄭經多半也會賣舟山一個面子,不至於窮追不捨,一定要張煌言把人交還,畢竟現在雙方還是並肩作戰的抗清盟友;如果甘輝他們帶來上百艘艦船,兩、三千精兵,鄭經說不定就會擔心留下後患,堅持要舟山盡到同盟的義務,向金廈移交叛逆了。
此時太平府的知府也親自趕來拜見鄧名。雖然明軍還沒有離開廬州府,不過知府老爺覺得禮多人不怪,登門求見起碼落一個態度良好。知府出發前,來太平府推銷債券的銀行家還沒有到,但知府老爺也早就交代手下,一定要全力滿足四川銀行家們的各種要求,至於銀行家的起居待遇則參照退休尚書的標準。
「保國和*圖*書公已經兵臨太平府,不日就可以再次進抵南京城下,是不是佔領揚州、切斷漕運也只是在保國公一念之間。」張煌言又對甘輝等人說道。
而鄭經此時也把廈門折騰得人心四散,每日每夜都有明軍浮海投奔清軍,見狀鄭經失去了抵抗的鬥志,下令全軍放棄廈門出逃台灣。鄭經從台灣返回廈門謀殺鄭泰的初衷就是統一事權,建立自己的無上權威。而他也確實達到了這一目的,代價就是把他父親留下的精兵強將,成百上千的戰艦以及苦心經營的金、廈全部拱手送給清廷,並失去了台灣海峽的絕對控制權,還有鄭泰這個鄭家海貿的總負責人,以及絕大部分由鄭泰掌管的在大陸、日本、呂宋的合作夥伴。
鄭成功、鄭經父子發生衝突時,金、廈軍心浮動,鄭經懇求伯父鄭泰救命。最後鄭泰出面穩固了金、廈軍心,並以堂兄的名義給鄭成功寫信,要求他饒恕鄭經一次。對鄭家來說,鄭泰既是德高望重的重臣,也是鄭經的恩人。在鄭經出兵攻擊台灣鄭襲時,鄭泰依舊呆在金門,以確保這片鄭成功苦心經營十余年的根據地不至於遭到清軍的偷襲。
眼下明軍還沒有到,但長江邊已經熱鬧非凡,甚至藝人也都吸引來了,唱戲的、玩雜耍的來了好幾撥。現在清廷對東南的聚斂依舊嚴苛,四川其實也在吸金,所以地價在稍微回升一些后停止上漲,徘徊在每畝五兩銀子左右。如果能夠在江邊做一把紅火的生意,比一年在地里辛勞耕種的所得還要多。
「去舟山。」陳蟒在逃走前,已經和其他叛逃者商議妥當,在金門海域外完成了集結,然後揚起風帆向舟山而去。
在款待這些官員的時候,鄧名寫好了給蔣國柱和林啟龍的親筆信,兩封信的內容完全一樣:「漢將軍名,帶戰艦七百、九萬大軍下江南,其中披甲四萬。」
在百姓的背後,一個清軍使者騎著快馬匆匆趕往南京,裏面裝著一份給兩江總督的密告,其中一份是給朝廷的正式奏章——上下一心力保城池不失,眾志成城再創銅陵大捷。
張煌言雖然嗅到了危險的氣味,不過危險還沒有立刻變成現實,而且東南的形勢讓張煌言特別擔憂,因此也沒有時間仔細考慮海貿的問題。張煌言對控制航線和開展貿易的重視程度遠遠比不上鄭成功和鄧名,在張煌言看來,貿易只是在失去陸地根據地后不得已而為之的備用籌款方法罷了——就比如瓷器吧,如果不能把江西景德鎮控制在明軍手中,張煌言就感覺睡覺都不踏實。
……
「僅僅四年,長江上最強大的艦隊就在提督的麾下了。」李來亨也不禁感慨起來了。上次他率領軍隊前來時,還需要化妝成綠營掩人耳目,即使那時鄭成功已經把東南清軍折騰得神魂不定,南京擁有的艦隊也不是李來亨手下那些民船能抗衡的:「提督那時已經到南京了,而我還在安慶周圍東躲西藏,每次看到韃子的巨艦從我的船隊旁駛過的時候,即使只有幾艘,心也會怦怦地跳,生怕被他們識破身份。」
可現在的情況比計劃要好得多,湖廣和江西不但沒有抵抗而且還互相陷害,導致明軍兵不血刃地抵達到江南邊境,因為沒有爆發衝突還拿到了保證金。鄧名更不需要在後方留下大量警戒部隊,參戰的夔東軍都和川軍一起東進——讓夔東軍留在後方很可能引起他們的不滿,還冒著和張長庚衝突的危險;而如果讓川軍留守又會大大削弱鄧名的力量。
看到只有一條戰艦靠攏過來,彎弓搭箭的舟山軍面面相覷,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不過張煌言倒是心裏明白,估計這是對方的談判使者來了,所謂先禮後兵,如果談不妥條件,那就只有兵戎相見了。張煌言命令手下都把兵器先放下,他帶著幾個衛兵走上去迎向岸邊,而甘輝等三人也跟在張煌言的背後。
「一人做事一人當。」甘輝想不到鄭經真的會大舉出動,為了幾個逃難之人威脅盟友——寫信要人是一回事,而出兵討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事到如今,他也不希望明軍之間兵戎相見:「張尚書把末將交出去吧,只要能保得我的手下平安就好。」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