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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 鳳閣很平靜地說知道了，又往裴渠房中去。裴渠正為詩而愁，見沈鳳閣進來趕緊收桌上紙張，卻還是被沈某人給瞧見了。沈鳳閣拿過紙瞧了瞧：「我覺得都還不錯， 左右南山在這方面也不是很有造詣，差不多就可以了。」他放下紙張：「有件事要告訴你，南山說眼下吃得出味道了，但那丫頭素來很會說謊，屆時你可以試試 她。」

「拜託了。」裴渠身上藥效還未全散，的確是很需要好好睡一場。

小徒兒仍是乖乖點頭。

「那他們要玩什麼嘛！」、「依照我對裴新郎的了解他大概會很無聊地談人生吧……」、「對對對裴郎君一看就是很無趣的人也」、「失望失望」、「走啦還是去吃酒吧」

待他一走，另外三人立刻嘀嘀咕咕議論起來。先是觀白這個老小孩，起了頭說：「哎呀這樣可好了，等兩人休息完畢便可成親了嘛！」

裴渠卻說：「不用那麼著急，你中毒時間太長了，並不會那麼快就有作用。等合適的時候我會讓你試的。」他說完正要給她放床帳時，卻又俯身吻了吻她額頭：「過會兒會有第二碗葯送來，你先睡，屆時再喊你起來。」

裴渠沒有著急說話，反是塞了東西到她嘴裏。南山瞬時所有感官都靈敏起來，久違的柑橘味道簡直鋪天蓋地般地要將她溺死。

裴渠打開門后與他們三人面面相覷，十六娘率先打破尷尬：「裴叔叔臉色也好差，快去接著睡罷。」

觀白反駁：「別胡說，今日我們這裡是嫁夫，看來是小徒孫不想娶吶！那算啦我們走吧！」

不管讚譽是跟風還是發自肺腑，新婦終是將扇子拿下，露出真容來。

裴渠握住她袖下的手，靜靜地沒有說話。

裴渠放下床帳便出去了。十六娘與沈鳳閣，甚至觀白都在外候著，且姿勢……格外怪異。這屋子隔音效果太差了，方才外面三人因為太好奇就貼門窗聽，於是……

十六娘在一旁歡呼道：「要拜堂啦拜堂啦！」然後就挨著南山往m.hetubook.com.com禮堂去。

十六娘也算半個知情人，她在一旁懵懵地問：「同姓也可以成親嗎？」她知道南山姊姊原來姓李，裴叔叔本來也該姓李呢。

府上早早掛起了紅綢貼滿了喜字，又請了大廚來，將當日食單定下。因不存在迎親送親事宜，聘禮與嫁妝也都省了。至於喜服，聽說裴渠帶了一套南山的，那還要再做一套裴渠穿的。

一句話問懵眾人，十六娘說：「姓李不就好了么……」

裴渠怎麼說也算得上他李家子弟，好歹皇族血脈，雖然他那個生父不是什麼好人，但到底做過皇帝，可他如今卻是淪落到……入贅，也是蠻有意思的。

裴渠頓時想明白：「你是想試試味覺是否恢復了，對嗎？」

柑橘的甜美味道縈繞在唇齒，是最溫柔的分享。

裴渠雖也覺得很是驚艷，但他到底沒有變成一個傻愣新郎，而是大方走在南山斜前方，領她一道往禮堂去。

「必要時我會捏住你鼻子。」裴渠給她蒙上眼時如是說。

甫一結束，裴渠便沒有再鬆手地帶著南山往新房去了。而此時眾人鬧哄哄地已搶著往新房跑去，熱熱鬧鬧撒完帳，可憐的新床上落滿了銅錢與果子時，南山這才有得坐。

所謂行周公之禮不過是個委婉說法，一眾人鬨笑一番，紛紛揶揄作鳥散狀，愉快地出去吃酒了。

裴渠耐心地將一瓣一瓣的橘子餵給她，喂最後一瓣時卻忽然起身，輕抬她下巴吻了下去。

十六娘終於解了惑，忙不迭點點頭。

「他二人如今沒一個姓李，給孩子冠個李姓，孩子恐怕要當自己是撿來的了！若姓裴，又太便宜裴家那些傢伙！若姓南，那也太……」

但李觀白卻憂慮起來：「不過往後他們倆的孩子……到底姓什麼吶！」

「恩。」裴渠瞬時鬆手起身，又給她掖被子。壓被角的當口，南山眼睛四處瞥了瞥，似乎在房內找什麼東西。裴渠問：「是餓了嗎？想找吃的？」

南山做慣媒官，和圖書曾見識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但都是旁人的喜樂，與她並沒有甚麼關係。她也曾給許多新婦梳妝打扮過，今日則是自己為自己而動手。在不違背禮俗的基準下，她面上也只是淡妝，更顯清麗的同時，也有幾分長大成人的味道在其中。

觀白故意將話說得很大聲，果然這話剛說完，門就霍地開了。

時日之步履如此之快，將虎口脫險的昔日幼童催成新婦子，也實在令人喟嘆。在場的知道當年情委之人，此時也都是感慨萬千，其中自然包括裴渠。

南山搖搖頭，卻又點點頭。雖然急切想知道結果，但她也有些怕，怕試了還是吃不出味道……

傍晚吉時到，裴渠便同請來的儐相一同至南山房外，吟催妝詩，將南山請出來。可一首吟完，屋中人卻遲遲不出來，觀白說：「咦小徒孫犟脾氣犯了嗎？徒兒快，再作一首！」

南山點點頭。

於是在裴南二人拚命補眠休養之際，府上則熱熱鬧鬧開始了婚禮籌備事宜。找了幾個媒婆準備，但發現都不怎麼靠譜，一老年一中年一幼童索性就全靠自己完成了準備事宜。

南山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是吶是吶！我好想吃大席哦。」十六娘心心念念想著吃，單純地以為家裡辦喜事就會熱熱鬧鬧地大吃特吃了，何況她也可以沒有節制地吃糖了……她爹爹總以「牙齒都掉了」為由不給她買糖，但是府里若有人成婚就不一樣啦！

李觀白見此狀，心中竟也得一絲寬慰。老傢伙笑眯眯地說：「大家都去吃酒吧吃酒吧，新郎新婦還要行周公之禮哩！」

南山搖搖頭。

觀白走後裴渠倒是安靜下來。儘管這屋不是婚房，但他還是耐心細緻地整理了一番，最後才心情舒暢地坐下來寫催妝詩與卻扇詩。儘管文采斐然，但裴某人寫這詩時還是察覺到了不小壓力，寫成了幾首，但怎麼讀都覺著彆扭，好像差了些火候。

南山一把拽住裴渠前襟，額頭雖還因為虛弱直冒冷汗,但手上力氣卻一點不httｐs://ｍ.hetuboｏk•ｃｏｍ.coｍ比往常弱。南山將裴渠仔細瞧了瞧,啞著聲音說：「咦，老師竟然瘦成這樣了。」她另一隻手很自然地從被子里抽出來,瞬時捏住了裴渠的臉頰,大胆地以下犯上：「捏不出肉來了。」

裴渠趕緊又吟一首，屋內還是沒反應。儐相嘀咕說：「郎君詩吟得這般好，新婦卻不肯出來，難道是……不想嫁？！」

不過新房內兩人卻並沒有眾人想得那麼無聊，因為裴君從案上取過一條紅綢帶，正作勢要將新婦的眼睛蒙起來。這樣想來好像還真的很有趣味，但裴君說的不是「徒兒我們來個新鮮玩法吧」，而是「你要試試味覺恢復到什麼程度嗎」。

李觀白按著鬍子道：「哎這小子的爹娘都看不到這一天啦。去了河東的爹更是漠不關心，也是夠薄情。」這兩位如今都是裴渠身世的知情人，談論到這話題自然一陣唏噓，尤其李觀白。

日頭西下，府中燈籠悉數點亮，院中擺了酒桌招待前來賀喜的鄰里。

觀白被他給煩壞了，敦促他吃過飯換了衣裳，便將他往屋中一鎖：「徒兒呀，我去看看徒孫，你好好待著。哦對了，好好琢磨琢磨催妝詩與卻扇詩，別到時丟人。」

白粥味道太寡淡，或許並不太容易嘗出來。但十六娘願意相信她說的，便轉頭去將好消息告訴了沈鳳閣。

但屋內師生，哦不，夫妻二人卻並不著急行周公之禮。於是暗搓搓守在門外的傢伙們便頓時很失望，紛紛小聲嘀咕著「咦裴新郎到底行不行吶不是說曠了二十六七年嗎」、「一定是新婦今日太好看被嚇到了」、「咳咳咳要送些葯去嗎」、「不是說酒裏面已經添過了嗎」……

「這你就不知道啦。你南山姊姊的祖父李崇望是賜姓王，自然與我李家不是一脈了。」李觀白如是說。

沈鳳閣沉吟道：「婚書都定了，的確不宜拖太久。他們早一日定下來，我也好帶十六娘去藩府。」

十六娘高興得跳起來，觀白亦是面露喜色：「就說今日是吉日和_圖_書呢，既然還早就今日辦掉得了，反正廚子也在，還差甚麼食材速速採買來，反正揚州買甚麼都方便極了。」

沈鳳閣打斷觀白道：「這是他二人的事了，如今還早，實在不必憂慮得這般遠。」

南山一身紅喜服，以團扇掩面。她臉太小，以至於只能看到頭頂的髻，什麼表情也捕捉不到。

因南山嗅覺太靈敏，怕她聞出來故而必要時得捏住她鼻子。

南山回抱他，搭在他後背的手輕拍了拍道：「有老師在我便一定能醒來的,老師應當有這個信心才是。」

她剛要嘆息一聲，裴渠卻忽然張臂將她擁住：「你能醒來就好。」

儐相驚了驚，心想這一家子人也真是太不拘小節了……他又清清嗓子站好，便開始指引起兩位拜起堂來。

而另一邊南山則只喝了些白粥，便去梳洗打扮。十六娘問她是否能吃出味道來了，她便點點頭：「白粥的味道似乎有些甜，是嗎？」

裴渠帶著濃重鼻音應了一聲,因為之前服用了安神葯的緣故,他這時頭腦還有些暈暈乎乎的,遂就這樣俯身抱著南山閉目待著。南山也將他抱緊,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壓著我啦。」她猛地深吸一口氣：「老師再讓我睡一會兒吧。」

為時已晚！為時已晚！

裴南二人均沒什麼異議，但按照禮俗，晚上禮成之前都不能見面，便讓裴渠給急壞了。一會兒問「她好些了嗎」，一會兒又問「有沒有吃過」、「她能吃出味道來了嗎」等等，實在是一刻都放心不下。

儐相看看漂亮的新婦，又瞅瞅旁邊入贅的「吃軟飯」的新郎，酸溜溜地嘀咕說：「不經歷『下婿』便能瞧見新婦，郎君真是幸福得很吶，不是說入贅的嘛……」所謂下婿，正是「女方愉快地將新郎揍一頓」這種事啦。

沈鳳閣交代完便走了，裴渠則坐下來繼續寫詩。

觀白與沈鳳閣商量半天，本打算讓他穿青綠禮服，最後還是作罷。於是與南山成親禮服相配的，最終定下來的還是紅禮服。一雙紅也看著喜氣，反正不ｈｔtｐs://m•ｈｅtubook.cｏm.cｏm合禮俗處也不止這一處了。

眾人終於安靜下來，聽新郎吟卻扇詩。裴新郎將準備充足的卻扇詩吟完，果真獲得鄰里讚譽聲一片，當然他們當中也不是人人都識文斷字就是了。

儘管揚州的禮俗與長安有細微差別，但大體流程還是一致的。而因情況特殊，今日的婚禮也簡化成「催妝」、「交拜」、「撒帳」、「卻扇」這四項，將下婿等等流程都省了。

他話音剛落，小婢就匆匆忙忙跑了來：「醒了醒了，都醒了。」

裴渠打亂順序讓她嘗過來，南山竟當真是一一答對。六味測完，南山問道：「對嗎？」

只有儐相拍腦門低呼作後悔狀：「哎呀方才被裴郎君的詩給鎮住，忘了讓他們喝合卺酒了……」

「正是正是！」觀白按住發白的鬍子道，「就這般決定了，趁這兩個小傢伙睡覺時，差不多就將成親事宜都準備妥當吧，屆時將兩人帶出來走個場便好啦，成婚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嘛！」

「十六娘說的對。」沈鳳閣沉定道，「你需要好好補眠，葯的事不需你來操心，我們會看著辦。」

觀白的提議沒有任何問題，按照禮俗都是晚上辦婚事，這樣來講自然是來得及的。沈鳳閣趕緊起身去叮囑執事採買食材，十六娘去南山房中知會她，觀白則去通知裴渠。

如此的一本正經實在不像是要行周公之禮的前兆。

裴渠將長漆盤端過來擱在一旁，上面依次用小碟裝了咸、甜、酸、辣、鮮、苦六味，全部都是粉狀，只需蘸一點嘗嘗即可。

堂外一眾前來賀喜的街坊鄰居，儐相一瞅覺得這真是太磕磣啦。他清了清嗓子，卻猶豫起是令新婦跨鞍呢還是讓新郎跨鞍來。按理說是新婦跨，可是這家又是頗有些奇怪的入贅……他還在苦思冥想之際，卻見新郎握住了新婦的手，拉著新婦一道跨過了鞍！

初醒來她並沒有什麼胃口，也不怎麼想吃東西，但有一件事她也有些著急想要確認。

十六娘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沈鳳閣略一點頭，亦認為從觀白提出的這個想法實在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