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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底長嘆一口氣，將常台笙攬得更緊，低頭深埋其發間，閉眼陪她再睡一會兒。

蘇曄這全是先前照顧他眼盲養出來的習慣，想起他這會兒看得到菜，遂將碗接過來，自己低頭吃了。

陳儼回來時，常台笙看也未看他，低著頭微微蹙眉，正要起身去翻典籍時，陳儼按住了她的肩：「這裏引用是錯的——」他說著取過筆，站在常台笙身後俯身將正確的引句寫了下來：「不用謝。」

他用腳打開紙門，抱著她進了隔壁另一間屋子，腳步卻不停，繼續往前走，到了離卧房很遠的一間屋子這才關上門，連燈也未點，空寂的屋子裡只聽得到的親吻與呼吸聲。

下意識地低頭找鞋穿，沒料門口就只有一隻鞋子。

「不記得了……」

忽而，陳儼道：「你非要將眼淚蹭在我衣服上么？」

他手又移到她頸后力道恰當地揉捏，試圖轉移話題：「舒服么？」

「是汗。」常台笙悶悶回了一聲。

常台笙未深究他話中意思，起身將陳儼連同小白從屋外拽了回來：「不要欺負它。」

他將杯子放回去時，蘇曄已是習慣性給他布了菜，將碗遞了過去。常台笙看他二人一眼，陳儼默默將那隻碗給推了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哪用得著人布菜？」

他說著便面對面地輕托起常台笙，將她從矮桌上抱了起來。常台笙瞬時抱緊他脖子，親昵地與之耳鬢廝磨，結果某人煞風景地說了一句：「為何我覺得你更輕了？希望下回能重一些。」

「那就喝一口好了。」說著便低頭湊至酒盞邊ｈｅtubｏok.cｏm.ｃｏｍ淺抿了一口。

知道他嘴上不饒人其實卻體貼知心至極，熨得心窩都暖，卻又讓人心頭酸澀，不知該如何回報這義無反顧孤注一擲的「好」。

陳儼忙將裹胸重新丟回屋裡，低了頭在走廊中找鞋子。

兩人回到府里時，蘇曄仍在。常台笙同他打了招呼，隨後道：「府里許多天沒開伙了，出去吃罷。」

常台笙這才回過神，趁著他還未反悔忙接過他的傘，由他背著自己回去了。晚景濃，雨卻絲毫不見小,陳儼背著她沿林中小徑往回走,腦子裡卻一直惦記著她的腳傷。常台笙安安靜靜不說話，又覺著他的背格外安穩,真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蘇曄忽拍拍他的肩，指了指庭院某株樹下歪著的另一隻鞋子：「是在找那個嗎？」

蘇曄這時恰好走過來，看他一眼，問道：「怎麼了？」

小白得意地坐在常台笙身邊舔爪子，還時不時欠揍地看看陳儼。

他說完正要直起身，常台笙卻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等等。」

常台笙似乎是點了點頭，卻伸手揪住了他中衣前襟，壓住自己酸澀眼眶。

她手腳麻利地將自己收拾妥當，竟也不顧陳儼就先出去了。陳儼低頭瞥見散落在一旁的裹胸，連忙拾起來，連外袍也沒來得及穿，拿著裹胸就邁出門要追她回來。

蘇曄神色淡淡，剛要開口，陳儼卻已徑直沿著走廊往裡去，留下一句：「常台笙你鼻子塞住了嗎，明明有飯菜香。」

陳儼聞聲眼也未睜，抬手握住她下巴，低下頭就ｗｗｗ•ｈetｕboｏk•ｃom•com是一陣深吻，生生將還迷糊著的常台笙給悶清醒了。

常台笙另一隻手拂開矮桌上一堆書稿，轉身便搭住他的下頜仰頭精準地吻住了他的唇。到了這時，陳儼卻還不忘將手中的筆安安穩穩擱回原處，隨後輕握住她的肩頭，回應這主動。

屋外淅瀝雨聲讓人懶，常台笙又躺了一會兒，翻了個身，屈腿至身前，像個身在母體的孩子般繼續睡。陳儼從身後環住她，長臂卻越過去握住了她的足，指腹摸過足背，手感粗糙，一塊一塊的，是結痂了。

小白似乎發現自己玩大了，扭頭拔腿就跑，陳儼亦不是吃素的，反應無比迅疾地追了上去。小白跳上走廊轉眼又躍下走廊，跑得歪歪扭扭，甚至扭頭看了一眼陳儼，見他暫時沒追上還十分得意。它轉眼就跑到了走廊盡頭，繞過門房，一躍而起溜出了大門。

陳儼似是不服氣般，鬆手放開她，身子亦退後一些去看她的臉，常台笙則只顧著將頭埋得更低。陳儼本要握住她下巴迫她抬頭，但手卻停在她臉側，拇指輕揉她微腫的唇角，也不揭穿她掉眼淚的事實，給她留足了面子。

這樣靜靜待了一會兒，待呼吸漸平，陳儼抱著她往回走，將她重新放回床褥上，拉好她肩頭中衣，又拖過被子一道蓋上，隨後側身將其攬進懷裡，放在她身後的手又撩開她層層黑髮，輕揉她後頸。

一陣鈍痛，渾身骨頭都似要散架，他從這巨痛中回過神來，抬頭卻見一雙綉著暗紋的黑靴。

朦朧天光催人醒，常台笙費力抬起眼皮，和-圖-書抽出被某人緊握著的手，移至額頭用力按了按，聲音裡帶了些沒睡醒的迷糊意味：「幾時了？」

他 是最清楚這宅子隔音的，紙門相隔，這邊說話另一邊都聽得一清二楚。沒料常台笙卻毫無顧忌，甚至解開了他中衣系帶。這主動導勢能將人的意志力逼至絕境，陳儼 眨眼間便將她外袍除去，聲音壓在嗓子口又帶了些蠱惑之意：「你收集的那套集子第一冊第二十四頁，是什麼來著……也許我們可以試試。」

陳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恰這時小白從樹榦后冒出頭來，竟有些得意。陳儼最討厭這種愛挑釁且不知自己實力的小動物，壓根忘記自己還光著腳，直接下了走廊就往花壇去，打算捉某隻調皮鬼教訓一番。

蘇曄見他站在庭院里彎腰一本正經與貓計較的樣子，下意識說了一句：「對於在意的人他總是小氣到幼稚，從小時候到現在……一直如此。」

酒菜擺上矮桌，三人席地而坐，門開了一扇，庭院里春雨淅淅瀝瀝，小白在走廊里躡足閑晃。陳儼取下蒙眼布，取過一小杯酒，道：「我可以喝一點，不會醉的。」

蘇曄看一眼常台笙，點點頭，溫聲道：「自作主張喊了廚子來做了晚飯，就在府里吃罷，下雨天出去也不方便。」

他總是如此周到，常台笙點頭示謝，同他一道往裡走。

過了好一會兒，聽得屋外潮瑟更鼓聲，陳儼停了手上動作，手在空中懸了會兒。覺懷中人似乎已睡，他緩緩將手垂下來，大掌在她頭頂輕輕按了按，似乎在比較自己手掌與她腦袋的大小，和*圖*書最後幼稚至極地彎了唇角，閉上眼心滿意足地睡了。

常台笙動作利索地解開了他外袍，略涼的手探進中衣觸碰他溫熱皮膚，另一隻手則勾住他脖子，唇移至脖頸處張嘴輕咬他喉結，陳儼竟皺了下眉頭，喉結忍不住輕滾，聲音低低：「我還未洗澡。」

這需索來得急切，黢黑的環境亦讓人更沉醉，單薄的中衣下身體熱燙如火，灼灼燒至肺腑指尖，壓制的低吟在這黑暗中則似迷人幻葯，攀住對方的手控制不住地想要用力，似要將彼此揉進自己血肉。

但這畢竟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何況人間事曲折才有味，高高低低才真實。就算如此，她也感到很高興了，若說人之一生終得一件無憾事，她已經得到了。以血肉之義無反顧，願意拼此一生守著他，就如……守著芥堂一樣。

常台笙心底微戚，卻又極疲，頭擱在他肩上，不由闔上眼，一時間沒有回話。

常台笙又將他脖子往下攬一些，柔軟紅唇輕擦過他臉頰，若有若無地蹭了蹭他耳根，細薄的皮膚已泛了一圈紅，有些暖。常台笙惡作劇地伸手輕柔他耳垂，卻聽得他低低道：「蘇曄應還在隔壁。」

「恩？」

路,沒有盡頭也沒有岔路就好了。

常台笙看著覺得好笑，偏過頭看了一眼門外庭院，小白蹲在門口溫柔地「喵~」了一聲，好似在回應她的目光，陳儼聞聲，起身出門就將小白拎到了下著雨的庭院里：「不許過來。」

常台笙被他利落乾脆的幾句話說得不知回什麼好?，還在愣怔中,對方卻扭頭看她一眼,「不上來么和_圖_書,我隨時會後悔的。」

常台笙偶爾放縱自己睡回籠覺，但卻也有節制，尤其是突然想起蘇曄還在府中，便連忙起了身，推推陳儼：「不能再睡了。」

矮桌上燭火不知何時燃盡，屋外雨聲依舊，小白寂寞地在門外扒木框，末了轉頭看看地上的兩雙鞋子，又蹭蹭蹭躡足跑過去，低頭叼走了一隻，隨後躍入走廊將那鞋子扔在了樹底下。

分明是她自己強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無謂分別的樣子，這時候居然要以哭來收尾，害得他都不知要如何安慰，陳儼突然覺得自己在眼淚面前簡直是個不知所措的蠢貨。

一頓飯吃得也算盡興，晚飯後陳儼拉著蘇曄去談了一些事，常台笙遂先洗漱完回卧房裡待著，對著燭台校勘書稿。

結果換來常蘇二人略略嫌棄的眼神。

「啊我記得，我可以教你。」

他如此狼狽模樣，落在來者眼中，卻別有一番味道——只穿了單薄中衣，光著腳，秀白修長的手指因為冷而微微泛紅，跌在地上的這無助模樣亦……很有趣。

常台笙汗濕鬢髮，眼角亦潮潤，她背抵著牆，身上還掛著荼白中衣，緊緊抱陳儼脖頸，鼻尖與之相抵，呼吸相纏，喘息聲在耳畔亦在心底。陳儼額頭抵著她的，喘息不定，語聲低且微啞：「書本之外有更大的世界，不知你將來是否有意願同我一道去看看。」

此時蘇曄已追了出來，本要上前扶他，可再抬頭看到來人，心底卻生了幾分疑惑，嘴上說的是：「世子殿下為何至此？」

陳儼卻因跑得太快一下子沒留意到低矮門檻，身子陡然前傾，竟狠狠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