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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呸!

作者:趙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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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夢醒心已遠

第二十六章 夢醒心已遠

我被這顆碩大的糖堵得一句感動的話都說不了,只能眼巴巴看著她一口氣說完,然後很是無情地將我趕下了車。
他道了聲「好」,便從被子中抽出手,端起方才擱在案桌上的漆盤走了出去。
他彎下腰深吸了幾口氣:「憋死老子了。」
孫正林挑挑眉,面對八卦兩眼放光:「哪裡是沒事找事,你明顯對你夫君的昔日至交有不正常關心。快說說看怎麼回事?」
他緩了緩,斜了我一眼道:「那是當然,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兩肋插刀這叫義氣,你看我這個忠義氣概,對吧,渾然天成……」
人在愛欲中,獨來獨往,獨生獨死,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你你你,怎麼能擺出這樣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呢?」
孫正林見我不說話,繼續咆哮道:「你不是說鄒敏不喜歡男人的嗎!」
「你就是心虛。」她輕嗤一聲,「說你缺心眼吧,你又不傻。但是你很愚蠢,這個的確是事實。」
對女性生理了解到這樣的程度,甚至知道在痛經的時候按壓帶脈穴可以緩解疼痛,找起穴位來如此一帆風順。若說少年無師自通,我是不信的。我在念念不忘自己過去的同時,卻忘記了少年的過去,我幾乎一無所知。
我的月事素來不準,完全摸不著它的脾性。吃過一陣子葯,卻一點用處也沒有。從十六歲至今,我覺得這樣的疼痛將會伴隨我一生。
「沒什麼,我就隨便問問。」
其實鮮血淋漓感到疼痛也沒什麼不好,至少能成為「還活著」這個事實的佐證。寒冷的冬天讓人知覺敏銳,好像這整個人世都是醒著的。
幸好,到了國舅府時,連翹還沒走。一共兩輛馬車,我正琢磨連翹坐在哪輛上,就看到後頭哪輛馬車的車帘子被撩了起來。一名小丫頭探出頭來:「大小姐,二小姐在這裏。」
他不說話,也不打算掀被子,就這麼安安靜靜站在床邊等著我起來。我想演到這份上也差不多了,便依依不捨地鬆開揪著被子的手,懶懶散散地爬起來。我耷拉著腦袋往外走,趙偱一把拖住我,淺聲道:「去洗個臉再走罷。」
「至交?」我頗有些訝異,「他們不是普通舊友嗎?」
我卷了毯子繼續我的睡覺大業,卻一直沒有睡著。小腹疼得厲害,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到了府里。我https://m.hetubook.com.com連晚飯也沒吃,便一頭悶進卧房裡,迅速洗漱了一番,換好衣服躺進了被窩裡。
「不行。」我咬牙吐了兩個字,平躺著簡直要了我老命了。
一個是朝廷女官之首,一個是江南巨富長子,我不認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我嘆口氣:「你就知道打趣我。」
他沉默不語,伸手搭住車窗帘子,輕輕撩起一角,淺聲說:「天越發冷了,明天是要多穿些才好。」
孫正林皺眉看了看我,莫名又攢起一絲笑意,很是得瑟地晃晃悠悠走了。一看就是想到什麼壞點子的模樣,這廝實在是心太活腦子動太快,已經遠離普通人的思維範疇很久了。
我捂了肚子爬上馬車,連翹瞥了我一眼,擺弄著面前盒子里的糖:「又來月事啊?嫁過去也有陣子了,你怎麼沒動靜呢。」
他的神色竟然微微怔了會兒,然立即回過神來,緩聲答道:「這是帶脈穴。以後若是我不在,疼的話自己按著也會覺得稍稍舒服些。」
我愣了一愣,卻又倏地反應過來,上回在女學就看到鄒敏和成徽不大尋常,如今這事倒也說得過去。
我看他將漆盤放在案桌上,瞥了一眼我丟在木盆里的衣服,俯身湊過來,同樣低聲問道:「是……」他頓了頓:「那個來了嗎?」
我看著他意味不明地摸了摸下巴,於是回說:「你別沒事找事成么?」
我已經敏感得要變神經病了。我又舒了口氣,擠出一絲笑來問他道:「你學過醫術嗎?」
繼續問下去定然一無所獲,少年轉移注意力的水準雖不高,卻也明明白白告訴我他不想提「某件事」。這該是一種怎樣的心理呢?愧疚?不像……失望?也不像……傷心?似乎有一些。
我重新回到書院時在門口看到了孫家的馬車,正納悶著,便看到孫正林神色痛苦地從德業堂里跑了出來。
「……」幾天不見,孫正林改走豪氣路線了,「得了,找我什麼事。」
他蹲下來,將手伸進被窩,抓到我的手之後,問我覺得他的手冷嗎?我又搖搖頭。
「自顧不暇就不用管我了。」她突然湊過來,伸手往我嘴裏塞了一顆糖,「紅糖熬的,太甜了反倒有些許苦。」
我嘴裏含著糖,看她一本正經同我道:「傻姐姐,別人的過和-圖-書去,你是沒有辦法再回過頭參与的。下一刻要發生的事,那就讓它發生。只有現在,才是你實實在在握在手裡的。」她抿唇笑了笑:「我會念著你的。」
剛回府,我正打算回屋,便聽得柔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溫講書如今可真是自在呢。」
「我呢,反正也要離開京城這個是非地了。」她看看我,臉上也沒有笑意,「你要記得,西京是皇城,什麼事都有可能。那時一紙賜婚書便能輕而易舉地將你從溫府踢去趙府,如今……你會明白的。哦對了,聽說大宛國要同我朝結秦晉之好,你聽說了么?」
沒人阻止得了孫正林的八卦心,方才還蔫著的他立刻來了勁,連忙問道:「怎麼了怎麼了?連永你一枝紅杏出牆去了?」
我揪著被子不肯放手,閉著眼睛實實在在地磨蹭了一會兒,皺眉不耐煩道:「不要吵好么……」
「停。」我往後退了一步,「別跑過頭。」
「哎呀我跟你說不得了,這個事我剛聽說就想告訴你了。」立刻又恢復小兒女嚼舌根子狀。孫正林真可謂最百變好閨友,沒有之一。
外面安靜了許久,氣氛定然很是沉悶。終於,我聽到一些零碎的腳步聲,最後又陷入了一片靜寂之中。
「我早上的時候聽說鄒敏家給了吉貼,你知道這吉貼是給誰的嗎?是成徽啊有沒有搞錯?!這麼說來成徽之前就去提過親了啊?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我反正是剛知道的,我都嚇死了啊!」
「我可不敢,你們家那位可是將軍。惹毛了你,還不得把我大卸八塊。」她低頭抿了口茶,「說起來,姐夫對你總這麼不冷不熱的……」她搖搖頭,接著道:「你也得找找原因吶,這麼一直耗下去,相敬如賓過得幸福嗎?」
「同我有什麼關係。」除了知道少年與遊學青年的關係非同一般,仍舊什麼都不知道。我放棄從孫正林這兒打探消息的念頭,說,「你走吧,我真有事。」
「對不起,我……」他停住了,似乎覺著說得不對,蹙了蹙眉又道,「只是說順口了。」
「我現在每回聽你說話都慎得慌。」
我真的敏感得要變神經病了。
趙偱過來接我一同回府,我裹著早上帶出來的毯子上了馬車。他說:「抱歉,有些晚了。」
今天的少年,出奇得底氣不足,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像說什麼話都如履薄冰。也好,這難得的溫柔竟讓人不知不覺沉醉了。
「你竟然都不表達一下震驚之情……你不覺得這事真的很奇怪嗎?」
我抿唇笑了笑,淡聲道:「以後慢慢改過來便是了。」我靠在角落裡道:「你看上去面色不大好呢,有什麼煩心事嗎?」
「胡扯什麼啊?李子說他七歲的時候就認識趙偱了,一直往來密切,怎可能只是普通舊友。」他兀自想了會兒,又道,「薛博士和你說過吧?李子是大宛國貴族,家世那是相當顯赫。」
他將大拇指移至肚臍處,又各往兩邊稍移了移。我正納悶,他已經用力按了下去。我驚叫了一聲,卻覺得這按壓讓原先的疼痛不那麼明顯了。
他不落痕迹地低了頭,好似在看床上的錦被,其實目光卻是無神的。過了許久,他道:「在軍中耳濡目染,知道一些。」
馬嘶聲打破了外面的靜寂,我合上書,看了一眼燭台上輕輕跳躍的火苗,呼吸平穩。
我躺在床上,痛感又捲土重來。我用力咬緊牙關,閉眼默念了一句佛經。當行至趣,苦樂之地,身自當之,無有代者……
他哭喪著臉乾嚎道:「連永你終於回來了……」
趙偱走過來俯身輕拍了拍被子,溫聲同我道:「連永,不早了,起來罷。」
這本佛經已舊得看不出原先的模樣,我緩慢地翻著書頁,猜想它又是經過多少輾轉,才到了我手中。它的原主,是不是個洒脫的人物?或是無比執念,什麼都放不下。以前我母親便說,大多數執著于某種信仰而努力存活的人,皆不勇敢。
他捂了一會兒我的手,我方覺得稍稍暖和了些,他卻鬆了手。我看看他,他唇角抿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說:「躺平了睡罷。」
人們因為寒冷而抱團取暖,希望能夠拯救孤獨,重新擁抱希望。卻不知若是彼此穿著帶刺的殼,稍稍靠近,都會被對方扎得遍體鱗傷。
我站在原地苦笑了笑。所謂姐妹之間,哪有隔天仇。即便她不斷說謊話捉弄你,你卻仍舊討厭不起來,希望她能夠過得好。血親間的微妙聯繫,真的是這世間,最為神奇的事。
他一定是沒受得住徐太公的絮叨轟炸。當一個話嘮遇上更高級的話嘮,被憋死是件很正常的事。我想徐太公定然沒有給他任何開口www•hetubook.com•com的機會,太公你是好樣的。
我止住步子,反問他:「這樣不好嗎?」
就在我痛到都懶得吱聲的時候,少年推門進來了。一陣冷風灌進屋內,飄過來食物的香味。
那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痛得吸了口冷氣,與她道:「你路上小心一些,到了江南,記得讓人捎信給我。」
氣氛倏地就冷了下去。孫正林委屈地欲言又止,想想仍是什麼都沒有說。末了他道:「還有件事,連翹讓我轉告你她明天下午就出發了。」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進去了。」我往裡走了兩步,突然又想起什麼事,轉過身問他道,「最近李子還在國子監聽課?他同你提過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嗎?」
「得,我今天就是來找罵的。」我斜睨她一眼,「真是沒良心。」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痛呢?好像肚子被揉碎掉的那種痛,痛到沒有力氣,臉色發白,渾身出虛汗,在這疼痛之餘還得擔心不小心會弄髒了衣服和床單。我咬唇窩在床里側,整個人蜷成一團。
我笑了笑:「本來天光就短,天黑得太早了。」頓了頓又道:「你為何總這麼客套呢……」
「你小孩子家家的管這個做什麼。」
回去繼續被徐太公嘮叨,好不容易到了傍晚,長桌上的燭台都點起來,一摞一摞的書在燭火映照下顯得分外安寧。徐太公先走了,我便坐在椅子里翻一本無量壽經。
「是哦,鄒敏要是和成徽結親了,那肯定是正房,你要是委委屈屈過去,只能做個偏房小妾,好可憐哦。」我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打算回德業堂。這外頭委實太冷了。
我不勇敢,也沒有信仰,那我最後又要往哪裡去呢?
自顧不暇的人怎麼會有閑心去關心旁人無關緊要的決定,我縮了縮手:「你要說的就這些?沒事我就先進去了。對了,提醒你一句,不要忘記成徽背後是商賈世家,他不是會做虧本買賣的人。」
他三兩步走到我前頭,擋了我的路:「不對哦,你這個人隨便問問都是大問題。」
我皺著眉點了點頭,又將腦袋往被窩裡縮了縮。

「國子監離這兒可遠著呢,你不遠萬里跑來讓我覺得很是惶恐啊。」
孫正林想了想道:「沒有吧。你突然問他做什麼?」
我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少年這模樣,有些少見。
又過了許久,hetubook•com•com我怕他蹲久了腿麻,便搭上他的手道:「我好許多了,你能去伙房幫我弄一碗紅糖水來么?」

我歪著腦袋想了會兒:「傳聞有誤吧。再者說了,他們兩個人各取所需,再好不過,你急個什麼勁兒?」
我鬆口氣,忍著微弱的痛意問他:「這是做什麼?」
他卻執意讓我躺平了,雙手覆在了我的小腹上。隔著薄薄的衣料,有一絲微弱的暖意傳來。然這溫暖太微不足道,我仍舊覺得無比痛,痛得我都想吐了。
趙偱送我出門,我猶豫了一下,張開手臂抱了抱他,便又轉身踩著腳凳上了馬車。
我坐車回府,正值一天中陽光最好的時候。我想,我們的生命也正是這最燦爛的時候罷,一切都還來得及,又何必追著早晨昏昧的霧靄不放呢。
這會兒快過未時,再過一個多時辰天便黑了。外面依舊冷,陽光打在身上像落入海里的一滴淚水,毫無建樹。
在床上一睡就快要到午時,我琢磨著繼續睡下去也好,卻猛地想起來連翹今日下午要出城。我忍著痛從床上爬起來裹了厚衣服,從府里拿了個暖手爐,急匆匆上了馬車。
「不吃晚飯了嗎?」他問得很小心。
不知為何,他這樣說的時候,我總感覺他不是對著我在說,彷彿還有另一個人,存在於虛無縹緲的記憶里,回憶起的時候心思繁雜。
我往前走了幾步,孫正林連忙追上來,苦著一張臉道:「如今你們兩個都不打算當我是朋友了?誰有事都不告訴我,平時也不搭理我……」
我躺在小床上,看著屋頂的橫樑發獃。四周委實安靜得不像話,彷彿這世上只剩下了我一人。又過了許久,外頭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立即翻身朝里側,背對著門閉上了眼睛。
外面更黑了一些,風聲也愈發大。我內心無比平靜,每一次呼吸都彌足珍貴,活著真好。忙了一整天,聽了許多話,做了一些事,在腦子裡梳理一遍,疲勞之餘,竟也有一絲告慰。
早上起來我仍是痛得直不起腰,往日在國子監我也是會告假的。如今在書院,自然也不能例外,於是我剛剛報到完就告了個很尷尬的假,很難想象少年替我帶信去書院的時候,假若碰上喬師傅,說「我家夫人因為月事來了要告假」該多麼窘迫。
我閉了閉眼,翻了個身同他低聲道:「不吃了,我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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