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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具體的開藥治病之法，但張羡齡覺得按照這三個方面去推動醫學發展，應該不會錯到哪裡去，畢竟大方向是對的。

「我的孫女這樣打扮起來，也好看的很。」

「你換身衣裳也不急。」看門內侍道，「今個兒三位公主來坤寧宮請安，正在玩呢，這一時半會兒娘娘怕沒空見你。」

她把握大體方向，談允賢這個天才女醫負責具體落實，想一想就覺得激動人心。

宮門守衛一見那牙牌是象牙做的，臉上的不耐煩盡數退去。等看清了牙牌上所刻之字，竟然是「坤寧宮長隨」之後, 宮門守衛立刻換了一副笑臉，點頭哈腰道：「公公這是公差？還是私假？」

張羡齡將豬腿肉拎起來，一晃一晃的，逗得德清公主哈哈直笑：「喏，拿過去放在膳房屋檐底下曬，等上五六天，肉風乾了，再用爐子熏。」

「茹女醫，我也算不辱使命，將談娘子接來了。」坤寧宮長隨朗聲道。

進了宮門，便只能步行。

「別提了。」長隨一邊簽字一邊說：「那談娘子的婆婆倒是個厲害人物，拖了好久的時間才放人出來。」

「孩子們安頓好了嗎？」茹女醫問。

「原來如此。」張羡齡看她穿著尋常宮裝，轉頭問梅香：「宮中女醫的裝束，都是這樣么？瞧著和其他宮女女官沒什麼不同。」

她還蠻好奇的，這位風華正茂的女名醫如今到底是何模樣。

談允賢笑一笑，不接話，在她對首坐下。

坤寧宮長隨將牙牌收起：「公差, 娘娘差我去接江南女醫。」

行至尚食局小院，往西廊廡去，瞧見和*圖*書門上掛了一塊牌子「司葯間」。坤寧宮長隨見談允賢打量著那塊牌子，解釋道：「這是皇後娘娘讓掛上的，從前沒有，談娘子是趕上好時候了，如今司葯間可興旺多了。」

梅香回道：「確實如此。」

「我聽聞茹女醫說，你自幼于醫道上頗有天賦。不知你是擅於哪一部分。」

馬車旁邊有一綠袍內侍隨行，到了宮門，他便熟門熟路掏出牙牌來，以供宮門守衛勘驗。

醫生穿白衣，還是很有必要的，這不僅僅是為了好看，更多的是出於消毒防菌的考慮。白色的衣裳容易發現污漬，污漬裡頭又包含著多種細菌，很容易造成感染。在歷史上，醫生穿白大褂的習慣出現之前，許多病人正是因為醫生的臟衣服而遭受感染。

青年女子上前來, 聲音清冷：「無錫，談允賢。」

長隨登記完，問：「文爺爺在哪兒？我得找他回事去。」

所謂牙牌, 乃是進出宮闈的唯一憑證。宮中牙牌規格不同, 尋常內侍以及小火者只能用烏木牌，唯有奉御或長隨方能佩戴象牙牌。

坤寧宮長隨笑道：「都是給娘娘辦差事，不敢不盡心。那就請茹女醫帶著談娘子安頓安頓，我這就回坤寧宮去了。」

午睡起來，張羡齡特意梳妝了一番，戴上燕居冠，穿了大袖衫，很隆重的單獨接見談允賢。

「允賢，自你成婚生子之後，已經有十年沒碰過醫藥之事了吧？人生有幾個十年呢？」

有人辭官歸故里, 有人星夜趕科舉。

茹女醫將坤寧宮長隨送到尚食局門口，轉身回來時，司葯已和圖書經得了消息，拉著談允賢的手上下打量，旁邊還圍著兩三個女醫。

見姐姐真的發怒了，德清公主眼珠子溜溜一轉，跑到張羡齡身邊，給她遞上一截粗棉繩：「皇嫂，咱們什麼時候熏臘肉啊？」

「多謝公公。」

談允賢跟在坤寧宮長隨之後, 一步步向紅牆深處走去。京城的冬天, 比其江南的冬天而言更加肅殺。風呼呼地吹, 刮在她臉上, 刺刺的疼。

德清公主是第一次見人熏臘肉，特別興奮。她把兩隻小手戳進鹽缸里，用雪白的鹽將手埋住，然後抖掉手上的鹽，樂此不疲。

用過午膳，三位公主回宮休息去了。

坤寧宮的月台上，張羡齡正領著三位公主熏臘肉。

茹女醫笑著坐下：「不錯，好歹沒把童子功給忘了。」

趁著張羡齡還沒午睡的空檔，文瑞康向她稟報了談允賢進宮的事。

一套漿洗好的嶄新宮裝被輕輕放在塌上，談允賢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尺寸，祖母生得有些圓潤，這樣長短的衣裳穿著不妥帖。

這可是年關必備之項目，這時候熏制晒乾，到過年時正好吃。雖然說宮裡過年不像在民間過年，肉鋪子菜鋪子老闆要關門歇業，只能吃臘肉。但張羡齡還是覺得，很有必要保留這一項活動，也可以藉此緩解一下她的思鄉之情。

茹女醫笑著說。

「勞煩娘子說一下姓名籍貫, 我等好做登記。」

茹女醫聞言，放下竹籃的藥材，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還要幾天。」張羡齡將粗棉繩從腌漬好的豬腿肉的頂部穿過去，打了一個蝴蝶結。

茹女醫聽了和-圖-書這話，站起來，將衣櫥打開。

他向身後一指：「這位便是了。」

祖孫二人梳妝打扮的時候，坤寧宮長隨也回到了坤寧宮。看門內侍瞧見他，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談允賢朝她走過去，請了一個安：「孫女允賢給祖母請安。」

後來她嫁人生子，祖父去世，祖母被召入宮中做女醫，在柴米油鹽醬醋茶里，談允賢幾乎忘了這香氣。

「妾談允賢拜見皇後娘娘，願娘娘萬福金安。」

談允賢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娘娘，我……如此重託我……」

忙活了一上午，最後的成果是膳房的屋檐下一排排臘肉，風吹肉動，很有過年的氛圍。

「回娘娘的話。」談允賢回道，「妾身已經很久沒有行醫了，從前讀《難經》、《脈訣》等書較多。」

茹女醫走到談允賢身邊，拉起她的手，笑道：「要是不好，我也不敢在皇後娘娘面前自賣自誇不是。這孩子灰頭土臉的，我帶她回房梳洗一下，換身衣裳，再向司葯和尚食大人請安。」

談允賢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像在看另外一個人。

「有夫君和婆婆照顧著。」談允賢說，「畢竟，皇後娘娘親自來信，我也不敢不來。」

在她第七次重複這個動作的時候，仁和公主再也忍不了了，柳眉倒豎，叱吒一聲：「皇三妹你在幹嗎呀！別玩了。」

茹女醫拿著木梳，替談允賢將長發梳起，用狄髻攏住。

茹女醫一邊在衣櫃里翻找著，一邊說：「皇後娘娘竟然願意寫信，這實在出乎我所料。原本我想著，也許只有我死之前留下遺言，你才能出htｔps://ｍ•ｈetuｂｏｏｋ.ｃｏm•cｏm山呢。」

二十六歲的談允賢瞧著有些單薄，她的美是淡淡的，像是從寫意山水畫里走出來人物。

直到離開坤寧宮，談允賢的心情仍久久未能平復。她立在坤寧宮的月台上，抬起眼帘，瞧見一輪落日像熱烈的炬火一般，將整個西邊的天空燒得火紅火紅的。

張羡齡點點頭：「那麼，之後女醫的裝束要改一改，命尚功局的針線宮女用白布趕製一批衣服出來，做成白大衫，每個女醫一人三件，當值的時候必須穿著。」

她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和張仲景孫思邈齊名？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沉默著換上宮裝，嗅見衣裳上有熟悉的香氣，是祖母用慣的熏香。這香氣喚醒了她久違的記憶，未出閣的時候，她常常在冬日的暖陽下，和祖母一起學習醫理，幾乎無時無刻都能嗅見這香氣和葯香。

「快起來。」張羡齡忙說，「梅香，給她賜座。」

坤寧宮長隨領著談允賢徑直往尚食局去。因談允賢穿的襖裙，梳的頭髮都非宮中樣式，她走動的時候, 有不少來來往往的女官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兩人還未進去，先嗅見一股苦澀的藥味。等跨進門檻，便瞧見幾個女醫正趁著好天氣曬藥材，談允賢的祖母茹女醫也在其中。

張羡齡眼裡溫柔的笑意愈發濃重，她起身，握住談允賢的雙手，低聲道：「允賢，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業。我會是你的堅強後盾。假以時日，你一定會像張仲景孫思邈他們一樣，名留青史。」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穿過了一重宮門，來到了六尚局。

「還好ｈttps://ｍ•heｔuｂoｏｋ•coｍ.coｍ，勞煩長隨照顧。」談允賢說這話時，向那個護送她進京的坤寧宮長隨點頭示意。

望著那燦爛如火的落日，談允賢心想，也許進宮當女醫並不是一件壞事。

茹女醫見她拿起那本醫書，便有意拿醫書里的句子來考她：「『陽明猶京師，故心腹皆居其地。』這一句之後是什麼？」

「邪在心為虛煩，在腹為實熱，以心為陽而屬無形，腹為陰而屬有形也。」談允賢對答如流。

茹女醫點點頭，問：「一路上辛苦了吧？」

「她終於來了。」張羡齡驚喜道，「我還以為要開春之後才來呢。午睡后讓她來見我。」

談允賢緊跟著茹女醫，來到宮牆之下的一排直房。這裡是宮人所居之地，屋子不大，但也乾淨整潔。作為資歷深的女醫，茹女醫是一人住一間的。屋裡沒什麼裝飾，門前懸著茹女醫做的葯囊，有一張塌、一個衣櫥、一個鏡台，兩把椅子、銅炊爐，還有一個一張方桌，桌面有一半都堆著書，談允賢拿起最上面一本，對著光瞧藍色封皮，是一本張仲景所著的《傷寒論》。

見茹女醫回來，司葯笑道：「也難怪你整日念著這個孫女，確實是個齊整的好孩子。」

談允賢不大習慣被人這樣諸事，行走間略有局促。

張羡齡不是學醫的，只是看過一兩部醫學歷史的紀錄片，她對裏面的一些觀點記憶猶新。現代醫學的進步，離不開外科醫學的進步。而外科醫學的發展歷程里，有三個方面的提升尤為重要：一是無菌環境，二是手術器械，三是縫合。

一輛馬車緩緩停在宮門邊，下來一個青年女子，薄妝桃臉, 人淡如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