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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羡齡有些疑惑：「小親王們不是都有讀書么？」

「就沒什麼別的要說的？」張羡齡歪著腦袋看他。

張羡齡有些意外，這是他頭一回和自己提起前朝的奏章，雖然說的還是宮內的事。

「啊？這不是……」

她眨了眨眼，有些局促，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羡齡靜靜觀賞著這一幅梅松覆雪圖，嘴角忍不住上揚。

張羡齡鬆了一口氣，看來周太皇太后也並不是特別堅決，這樣也好。身體還未長成的女孩子就推出去成婚，她實在有些於心不忍。以後再想個法子，拖上一拖，至少等公主滿了十六歲，再談選駙馬之事。

她叫文瑞康專門給這幅梅松覆雪圖的畫師呂紀放了賞錢。自己則踩著小木梯，親手把梅松覆雪圖掛在寢間的牆上，特別顯然，每天早上醒來，只要睜開眼，一定能瞧見。

那張花箋沒丟！他一定看懂了！

「那是自然。」張羡齡喜出望外，她原以為還要廢老大功夫，周太皇太后才能同意呢。

從邵貴太妃宮裡出來, 張羡齡沒有坐轎，只是緩緩的走回去。

好幾日過去，張羡齡已經從懷疑變為確信，那一張花箋應當是被風吹走了。

畫卷徐徐拉開，水之濱，有一株梅花，一棵松樹，梅松相對，皆覆白雪。

張羡齡把兩隻手將臉捂住，人往書案上一伏, 一動也不動，只覺掌心與臉頰一樣的滾燙，這是平生從未有過的感覺。

松綠灑金花箋鋪開，用白玉鎮紙壓著一角，張羡齡落筆，仿照《致橡樹》寫了一首小詩。

眼heｔｕboｏk•cｏm.com看姐妹要吵起來，張羡齡忙道：「好了，我知道了。回頭，我同萬歲爺，太后和太皇太后商量商量，拿出個章程，再同你們說。」

張羡齡回到坤寧宮，屏退宮人, 一個人獨自坐在蒹葭堂里。

「左右正經書在你眼裡都是無趣的。」

為何會有這樣的期許？

對於愛情，她有過憧憬，最喜歡的是一首長詩，舒婷的《致橡樹》。她讀詩的時候就好，日後若有喜歡的人，自己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而必須是他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

到邵貴太妃宮裡時，三個公主都在庭前遊樂場玩，瞧見張羡齡來，都湊過來聽熱鬧。

新一輪的洗牌間隙，周太皇太后同她說：「大姐兒明年也快十四歲了，也是可以選駙馬的年紀了。你要好好教一教她。」

仁和公主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讀書？上回女官教你的《中庸》背完了嘛？」

「這樣呀，多讀書，總是件好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對朱祐樘，一個皇帝有了這樣高的期許？明明她剛穿越來的時候，只求相敬如賓, 甚至希望朱祐樘少來打擾她。可是如今，她不僅想要他身邊只有自己一人, 更是要他全身心的愛她。

一個內侍抱著畫，跟在文瑞康身後進來。

「二妹都比你懂事。」仁和公主數落德清公主道。

「什麼畫？我沒命畫師作畫呀？」張羡齡將白瓷盞擱在長几上，略微有些疑惑。

若放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前，他會直接讓內侍去一眾老娘娘宮裡走一圈，賣個好，因為笑笑似乎不大喜歡交際。但如今他既然知道了笑笑的心意，便索性給她來做。怕笑笑一時領略不到其中意，朱祐樘特意揉碎了給她講。

「可我也想上學啊。」德清公主不服氣的嘟囔道。

「那拿進來罷。」

「那個很無趣哎。」

寫完，她從抽屜里揀了一個信封，將花箋裝進去，封口，擺在他的書案上。

如今德清公主問她的意思，永康公主下意識地要回答「是」，忽然見大姐兒仁和公主將目光投了過來。

朱祐樘執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如此畫功，才堪堪與你的詩相配。」

德清公主道：「她總是這樣，你何曾聽她一次不好，做不得數。」

張羡齡用海棠花形金匙舀了一勺杏仁豆腐，吃起來很滑爽，微微甜。

周太皇太后抓到一張牌，大笑道：「清一色自摸，胡了！」

「君當作松柏，妾當作梅花，松柏迎風立，梅花傲雪開。」

仁和公主瞪她：「不是玩，是去上學。何況，文華殿是前朝的範圍，咱們是不能去的。」

雖說是閑話，張羡齡聽了，卻若有所思。這時候公主們的教育並沒有多少人重視，尋常來說，都是讓女官教一教《千字文》、《孝經》、《大學》之類的，能識字寫字便好。

聽說了親王們可以上學讀書的事，德清公主嚷嚷著：「我也想去文華殿玩。」

梅香不知道這些故事，見她這樣歡喜，便道：「這畫hｅｔｕbｏoｋ.ｃｏｍ•ｃoｍ畫得很好，是不是？」

進殿一瞧，周太皇太后正和三位英廟太妃打麻將。

永康公主想了想，道：「我……我聽皇嫂的。」

「孫媳是想著，公主出降之後，便生活在宮外，雖說公主府上有女史內侍，但也得接觸茶米油鹽姜醋茶，食人間煙火。就是上學，也不會教些科舉的東西，倒能教一教她們管家之才。」

這算是，情竇初開么？

「沒事，說的是弟弟們的事，都是家裡人。」朱祐樘道。

這樣的念頭，她能講與朱祐樘聽嘛？在這個時候，他或許連橡樹是何物都未曾聽說過，就算說了，又有誰能解其中意？

永康公主與德清公主同齡，只大了德清公主幾個月，卻顯得乖巧很多，沒什麼脾氣。尋常也不愛說話，當別人問她意見，譬如乳母問：「今日穿這件衣裳可好？」

無用功，無用功。張羡齡小小的嘆了口氣，卻還是研起墨來。

「當然想啊。」德清公主眼睛一亮，抱著張羡齡的胳膊撒嬌，「不然，我每天都不知道玩什麼了。不止我想，永康也想啊，是不是？」

第二天，張羡齡便到後宮里轉了一圈，依著朱祐樘教她的話，同老娘娘們一一說了，果然收穫了一大|波好感。

這一日，張羡齡請安歸來，坐在花廳休息。小宮女捧上來一個茶盤，茶盤托著一隻白瓷盞，是泡在糖水裡的杏仁豆腐，白白|嫩嫩，還妝點著兩顆紅櫻桃，格外好看。

紫檀小高桌擺著一個蓮花香爐，白煙四散，裊裊升騰，香料里加了一味橘皮, 滿屋子都和*圖*書是略帶橙香的清逸的香氣。

杏仁豆腐吃了半盞，忽然聽見簾外文瑞康通傳：「啟稟娘娘，文英殿內侍將畫師所作之畫送來了。」

夜裡，朱祐樘回來，瞧見了這幅梅松覆雪圖，仔細看了片刻，道：「呂紀的畫確實不錯。」

張羡齡忽然問德清公主：「你想上學嗎？」

午後的雲遮住了煊煊的太陽，不熱, 倒有一些悶，似乎是下雨的預兆。

張羡齡沒多想，以為就是要送孩子上學了，跟當媽的說一句。

她坐在書案前，望著眼前的一扇青玉嫦娥圖插屏發愣。她與朱祐樘點點滴滴的過往一一在腦海中浮現, 沒什麼驚心動魄的事, 卻漸漸相思入骨。

她衝著永康公主擠眉弄眼。

宮裡最大的親王是興王，是邵貴太妃的長子，比朱祐樘小六歲，如今已經快十三歲。興王倒跟邵貴太妃很像，書卷氣濃厚，平常談吐間也總會用些典故，不像是沒讀書的模樣。

很出彩的一幅畫，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張羡齡將公主上學的事說了，周太皇太后打出一張牌，頭也不抬道：「女兒家又不用科舉，又不用治國，也就未嫁的這幾年能鬆快鬆快，何苦壓著她們上學，還不如讓她們好好玩一玩，碰——」

「那是女官大伴們教一教，大臣們說的，是正兒八經到文淵閣聽翰林院侍講官講課。」

朱祐樘卻教她：「尤其是幾個年紀小一點的親王，你見他們生母時，先說原本諸大臣只打算讓大一點的親王出閣讀書，但你同我說了，這才讓小親王們一起上文華殿讀書。」

張羡齡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清寧宮請安，走到屋檐下，還沒聞見小佛堂的檀香味，首先聽見一陣嘩啦啦的洗牌聲。

文瑞康回稟道：「說是萬歲爺命畫師畫的，今個兒早上吩咐要娘娘幫忙鑒賞一下，看畫可有不妥，需不需要重畫。」

她心裏是很想讓公主們上學的，因此特意將此事當做一件大事來辦。朱祐樘和王太后好說話，麻煩一點的，是如何說服周太皇太后，畢竟，她老人家是個守舊的人。

他拉著她坐下，道：「今日倒有奏章，談起小親王們出閣讀書的事。」

一天過去，朱祐樘一如往常，並沒有什麼反應。三四天過去，也沒有動靜。

「就是明年，仁和公主也只十四歲，就出嫁，會不會小了些？」張羡齡猶豫了一下，道。

她將麻將牌推倒，道：「既然你不嫌麻煩，就試一試，只有一樣，絕不可以讓雜書移了公主們的性情。」

「就是誇張。」朱祐樘道，「給你，也給我賣個好。」

周太皇太后想了想：「也不是說明年一定要選駙馬，先準備著吧。」

即使永康公主覺得穿這件衣裳可能有些熱，但為了不給乳母添麻煩，依舊會點頭說：「好。」

張羡齡喜歡在散步的時候想事, 無人打擾, 也不用操心其他事，只需沿著熟悉的路一直往前。她心裏回味著方才邵貴太妃的勸慰之語，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確實，我預備著，等父皇喪期滿周年之後，讓幾個小王爺一起到文華殿讀書。」朱祐樘望著她，「你明日去給老娘娘請安，同她們說一說。」

「特別好。」張羡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