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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幾日，朱祐樘回到昭和殿時，都見著笑笑伏案寫字。他有些擔心笑笑累著, 走過去問：「寫什麼呢？」

蟈蟈聲里，燈火可親，朱祐樘將這本書的內容聲聲慢訴，語調溫柔。

「造辦處？」朱祐樘道，「這個名字倒也簡白明了，對了，誰來總管造辦處之事，你倒是要想一想。」

她的目光掃過蔡衡與簫荷花，原本她只是想到讓蔡衡來造辦處當差的，但是朱祐樘教她：「新衙門最怕一家獨大，你需另擇一人，以為制衡。」

「真的？」張羡齡有些意外，這是先帝去后，朱祐樘頭一回主動說起他。

人整整齊齊站在花廳里，一半是內侍，一半是宮女，涇渭分明。

「不必找畫師。」朱祐樘道，「我來畫。」

張羡齡聽到最後，忽然覺得肚子里的孩子翻動了一下，她雙手捧著肚子，驚喜道：「他翻身了！」

她捧著涼糕吃，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這些繪本已經成書，若要等到孩子能看懂才用，豈不是還得等幾年，難道就白白放著吃灰嗎？

當任命蔡衡為坤寧宮造辦處總管的公告貼在公布欄上，蔡衡燒了一晚上的香，感謝佛祖，感謝三清尊神，當然，最感激的還是中宮娘娘。

他劍眉微蹙，眉宇間有淡淡的落寞，手中雖提筆，卻久久畫不成。

簡短商議之後，兩人便各自分責。蔡衡負責農篇與工篇，簫荷花來負責學篇與醫篇。

現在想起來，整本《文華大訓》，好像也是父皇寫給他的家書。

張羡齡笑盈盈地問：「剛好，一五計和*圖*書劃分為四篇，你們一人領兩篇正好。」

「那本書，名曰《文華大訓》，為人處世、治國之道，無所不有。」

不行，還是得尋個機會，將這些繪本刊登出來才好。

學篇則是與公主教育、宮人學堂、編書相關。

「讓他們進花廳罷。」

見他倆商量好了，張羡齡便道：「當然，這個一五計劃是長期規劃。除此之外，有一些短期事項，也需要你們跟進，譬如說現在就有一項——造宮報。」

金燦燦的油條裹著糯米做白麻糍，灑上白糖、黑芝麻糖粉，將其一對摺，油條與麻糍便黏在一起，噴香噴香，油條酥脆麻糍軟糯，口感極好。

「就是以繪畫為主展現劇情，配以少量的文字，這個最適合給小孩子看了。」

胎教之類的詞，梅香最近也聽慣了，懂得是什麼意思，最近臨睡前，中宮娘娘都要萬歲爺念一段《文華大訓》，說是念給腹中皇嗣聽。

梅香領命，轉身從湘簾下出去。張羡齡起身走至書案邊，拿起昨夜寫成的清單又過目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便扶著秋菊慢騰騰的走至花廳。

他將筆擱下，轉身面對張羡齡，釋然一笑：「從前，父皇也為我編過書。」

既然要辦宮報，自然要傳召司禮監經場的人，還得從宮女內侍里撥出些人手，專門運營宮報。

朱祐樘想了想，確實是這個理，比起乾巴巴的文字，小孩子自然會對彩色圖畫更感興趣。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到兩日，蔡衡就把造辦處的人選定好了。中宮娘和*圖*書娘的動作也很快，即刻把坤寧宮後頭遊藝齋的西齋小院撥出來，作為造辦處的辦公地點。

張羡齡示意秋菊將那份清單遞給蔡衡。

「沒事。」

朱祐樘這一點撥，張羡齡便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於是又提拔了簫荷花，作為造辦處的副手，畢竟有競爭才有動力嘛。

「等這孩子能聽懂話，還得兩三年呢。倒不如胎教的時候說。」張羡齡笑道。

他只覺從心底湧出一股暖流，蔓延至四肢，通體康泰。越發真實的感覺到，他和笑笑的孩子真的要來到世間了。

自然，二十八卷《文華大訓》不可能是父皇一個人寫成的，大半部分的內容應是翰林院所編，可是每一綱的序言，都是父皇親筆寫的。這一套書，朱祐樘背得最熟的，不是什麼「孔、孟、濂、洛諸儒之論述」，也不是什麼「漢唐宋諸賢君之蹈履。」而整套書的編後記。

「不過，你說的繪本，具體是何意？」

工學稍微雜一些，打頭的就是新型紡織機的革新，還有玻璃改進之類的。

用完早膳，待她漱口之後，梅香便稟告了造辦處已到之事。

在燈下提筆作畫之時，偶爾，他會想起父皇。那時候父皇為自己編《文華大訓》，是不是也是在處理完政事之後，伏在案前一筆一劃的寫字呢？

醫篇多半是講在宮中建立內侍與宮女學醫體系，編纂常見病治療手冊。

蔡衡領著幾個造辦處的人在昭和殿外間里站著，等著傳召。

昭和殿寢間里，張羡齡正在用早膳，今日吃得是和-圖-書江西風味的早膳，油條包麻糍配豆漿。

「起來吧。」

坐在一旁研墨的張羡齡見狀，輕聲問：「怎麼了？」

這天下了一晚上的雨，西苑裡更是涼爽。

只是一涉及到人事問題，便有些麻煩，畢竟宮中既有六尚局，又有十二監，無論哪個衙門都不是專門管報紙的，因此需要協調。

張羡齡解釋道：「這個一五計劃呢，是這樣算得。明年是弘治五年，弘治五年到弘治十年間，你們要照著這份規劃，重點研究一些項目。」

「造辦處雖是新衙門，也許你們對於職責還有些不明白，通俗一點講，就是我想要造什麼東西，你們就要協調好督造。這些呢，是我初步想到的一些東西。」

農篇主要是尋找紅薯、玉米、辣椒等作物。

「真的？」

若非抱上了中宮娘娘的大腿，他何德何能可以在三十歲的時候就統領一個衙門！

既然是繪本, 自然是先寫故事, 再畫圖。

朱祐樘低頭一看, 紙上寫著的是狐狸與烏鴉的故事，不長，但很精鍊，勾著人往下看。不知不覺，他便把這幾頁紙全看完了。

朱祐樘將掌心輕輕貼在她肚子上，感受到腹中孩兒的動靜，他的一雙鳳眼霎時瞪圓了。

這幾個宮女里領頭之人叫簫荷花，算得上是造辦處的二把手。見簫荷花正在檢查宮女的儀錶，蔡衡也有樣學樣，看看內侍們的護領白不白，直裰皺不皺。

張羡齡心中倒也有一個人選，就是從前替她督造遊樂場、彩色雕版印刷機的內侍蔡衡。

「這些m.hetubook.com.com小故事倒是有趣。」朱祐樘將手稿理成整整齊齊的一疊, 還給張羡齡。

他向來言出必行，每日處理完朝政之事，便依著張羡齡的手稿來畫配圖。

造辦處的人並不單單是內侍，也有宮女，這是中宮娘娘特意吩咐的，說有宮女在才好與六尚局協調。

「這是膳房新做的涼糕，請娘娘試一試。」

他問：「你是打算寫了之後再繪圖？」

她將茶盤放下，提起裝著紅糖桂花糖汁的小碟，澆在一碗紅小豆涼糕上。

張羡齡想了想，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可以新組一個衙門，就叫造辦處好了。」

此時專給兒童看的書籍委實不多, 掰著手指頭數都能數得清，多半是些《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之類的文字。全黑豎版繁體印刷，張羡齡翻了幾頁都打瞌睡, 更別說小孩子，絕大多數得大人壓著看, 才看得下去。

上天對他，到底還是存了幾分溫情的。

不過因為中宮娘娘如今住在西苑，為了方便，造辦處一行人在西苑也有了一處辦公點。

等張羡齡于紫檀荷花寶座上坐定，眾人便齊齊下跪，給她請安。

張羡齡還是希望自己以後的孩子能對閱讀感興趣, 便打算創作一些繪本。既然是給小孩子看得, 題材就不能太深奧，張羡齡思來想去，便打算以東西方的寓言故事為主題，將《龜兔賽跑》、《烏鴉與狐狸》、《守株待兔》這些故事記下來。

花了個把月的功夫，幾層繪本便畫成了。張羡齡從頭到尾翻和*圖*書了好幾遍，心裏滿滿的都是得意。

張羡齡將手稿往外一推：「一些寓言故事，我想做成繪本, 以後給我們的孩子看。」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你爹娘親自做的繪本啊，臭寶寶不許不給面子。」

說到刊登，張羡齡便想起她從前原來還有做宮報的想法，若是做出一份宮報來，一半版面刊登宮廷各大事項，一半版面用來刊登故事，她這些短小精悍的繪本倒也有地方刊登了。

張羡齡拿著海棠花金匙，挖了兩勺紅糖桂花紅小豆涼糕吃，香甜沙軟，清新可口，倒是把暑熱壓了下去。

父皇叮囑他：「汝于務學之暇，尚究心焉，毋副朕所以豫教之意也！其念之哉！」

她正為難呢，朱祐樘給出了個主意：「不若抽些人手出來，專門替你辦些新鮮事，也省得你費心。」

蔡衡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給中宮娘娘辦好差事。

張羡齡以手托腮：「原本是這樣打算的，可是寫著寫著，我發現我可能有點懶。嗯，估計會讓畫師畫一部分。」

他心裏暗自警醒，造辦處設立以來頭一回覲見中宮娘娘，可萬萬不能被這簫荷花搶了風頭。

梅香捧著一個茶盤進來，笑道：「這話，還是要等皇嗣出世之後，娘娘講才有用啊。」

後世十分流行的幼兒繪本, 這時候壓根沒有，一本書能帶著一頁插畫, 譬如《山海經》，都能讓孩子們爭著搶著去讀。

蔡衡畢恭畢敬接過清單，一看，額頭赫然寫著「大明弘治一五計劃」，其後又細分為農、工、學、醫四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