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聳拉著眼皮，輕輕一嘆，「和趙兄一樣，被學正記了兩次過。」

「一次記過，罰抄《林麓書院揭示》百遍；二次記過，承擔學館後山三日雜務；三次記過，戒堂禁閉思過一個月；事不過三，過三……逐出學館！」

身後才泛起些許聲響的率性堂，就陡然安靜了下來。

「顧兄，你這是犯了何事，被她抓住了？」

床榻上，某人又從水墨的夢境跌落，落入黑暗的海洋，被虛幻的潮水攘挾，于現實的沙灘上岸。

那個瘦高夫子對於她的期盼與要求，比周圍的孩童都要多得多。

呵，何德何能，能讓您專門改學規。

而且是在玩真的，想讓他出局的那種。

於是今日，被記過兩次的趙戎，被罰去了學館後山清掃落葉，做雜務。

同時謹慎的看了看左右，似乎在防備著某些事。

趙戎一邊和顧抑武一起掃地，一邊略微好奇道：

他也抄起手，走去門口站著，給他們把把風。

估計又是個喜加一，朝著開除大滿貫更進一步……

他頓了頓，輕輕眯眼道：「學館也沒有規定一定要穿……」

顧抑武看見來人，卻毫無驚訝。

趙戎求生欲很強道：「今日陽光明媚，難得的晴日，學生拿去洗了。」

趙戎嘴角微扯。

大清早的，趙戎在湖畔散步晨讀完后，跑去司禮堂簽到一下，拎了根順手的掃把，就來了學館後山。

顧抑武長吐一口濁氣，放過了手上快斷了的掃把。

嗯，除非用『喜加一』來換。

朝窗縫隙看去，近處的桌前，安靜的坐著一個總角小女孩，坐姿端正，低頭翻書。

畢竟這些日子他壓的確實是有些狠了。

嗯，喜加一，再記一次過。

學堂外，趙戎心裏吐槽一句。

比如其中有一段規定，學子不可私自將親朋帶入墨池學館，特別是帶女子進來。

因為他心裏有些猜測。

在某人挑燈夜讀之時。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趙戎和魚懷瑾一樣，都和_圖_書是這位孟先生的心頭好呢。

不然孟正君又突然冒出來，不由分說給他們兩人按上個不尊重師長的罪名。

哪裡是什麼苦中作樂。

孟正君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扭身準備離去，丟下一句。

只是屋內燈下的書桌前，卻是無人。

所以課上倒也沒讓孟正君抓到小辮子。

只是，這一次入夢，他依舊沒有太多實質性的發現，因為那個總角小女孩又溜了，刻意躲著他。

孟正君八成覺得他是墨池學館和林麓書院的污點。

很明顯，這個嚴肅古板的女子在隱隱針對他。

她仍舊走不出去。

他現在也算墨池學館的半個名人了，被孟正君針對了，並且兩次記過之事，大致也穿遍了六堂，私下裡不少人談論。

回到東籬小筑後，夜裡趙戎又決定入夢一趟。

她唯有一張書桌，一座學堂，一扇窗扉，和一堂上不完的課。

學堂內，書桌前，一直認真聽課的總角小女孩，無聲的拿起了筆，書寫了起來。

一道熟悉的女子平靜嗓音。

南軒學舍某間屋內，依舊是三更燈火。

正走在范玉樹和賈騰鷹二人中間，正準備一起進入率性堂的趙戎，腳步一頓。

某一刻。

學堂內。

趙戎笑著起身，披了件衣袍去往書桌，開始熬夜學習。

孟正君打斷道：

學堂找不到一扇門，只有一扇小小窗扉半掩。

大白天的，玩大變活人？

而且這幾日，在終於開課的禮藝課上，孟正君提問抽查時，還頻頻點趙戎名字。

他與兩位好友，還有一些正好路過的學子們，一起回過頭去。

趙戎摸了摸袖子里的新學規，忽笑搖頭。

不過孟正君，趙戎並不太了解，也沒法了解太多。

這一日是李雪幼的生辰，再加上沒幾天就要月中大考了，趙戎想著讓率性堂學子適當放鬆一下。

……

但是對於魚懷瑾……他們的夢是共通的。

率性堂外停步的學子們，面面相覷和*圖*書。

若不是趙戎認出來她的聲音，估計都不確定剛剛的話語是不是這尊雕刻嘴裏冒出的。

不過，趙戎千防萬防還是出事了。

趙戎抬頭一笑。

就像白牆上的污漬，既然不能『改過自新』的重新粉刷清白，那就直接扣除、抹去。

趙戎回頭一瞧，嗯，某個臉上有法令紋的嚴肅女子，又憑空出現在了魚懷瑾的桌前，面無表情的看著門前的他。

沒想到吧，我是個贅婿，藏在你們中間……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昨日之事，已經與那位孟學正說清楚，大概揭過去了。

此時，突然看見本應該是受罰后陰沉臉的趙戎，竟然嘴角噙笑眼神『古怪』的看了他眼。

夜色如墨。

這是趙戎再次較為深刻的感受到，前世記憶帶給他的影響，讓他與周圍之人認知上的差異。

畢竟他們看樣子都被盯上了，還是得注意點為妙。

「站住。」

寫著寫著，忽頓。

趙戎接過，收起。

孟正君靜了靜，轉頭看了他眼。

趙戎湊了過去。

那個看不見面容的瘦高老者，依舊在教書。

同樣提著掃把，背影配合著秋風落葉，卻有些蕭瑟凄涼之意。

接下來幾日，趙戎將《林麓書院揭示》認真抄了百遍。

趙戎挑眉，瞥了眼質量不錯的掃把。

此刻，哪怕知道這隻是南柯一夢，是一曲唱不盡的黃粱。

見孟正君眼神專註的看著他，趙戎便也沒再裝傻了，上前一步。

「在下愚鈍，想拿回去學習學習。所以，學正大人應該能滿足在下這點微薄請求吧。嗯，應該不會是玩山下小國『法不可知則威不可測』的那老掉牙的一套吧？」

不過趙戎當時看了看兩位苦口婆心的好友的神色，覺得還是算了，不解釋了。

能不能整點陽間的？

趙戎低頭，整了整右手的袖子。

趙戎忽道：「孟學正，請留步。」

至於嗎？

然後便隨手拋來一本嶄新的學冊，隨後轉身離去了。

二人東www.hetubook.com.com張西望一會，沒瞧見有什麼異常，而且又是在四面空曠的空地上，無牆無耳，也較為安全。

他抬目看著孟正君離去的背影，默然不語。

於是趙戎讓學子們自習，且叫他們小聲些給李雪幼道祝賀詞。

然後，他還將那一本新學規從頭翻到尾，背的滾瓜爛熟。

吳佩良正對趙戎被記一次過，而眉飛色舞的暗笑。

「罰抄稿三日後交去司禮堂。」

這一切都是在無聲無息的上演。

也不怪二人如此，說個話都這麼小心。

孟正君正靜靜的站在不遠處，端著手，面色正經嚴肅。

她微抬下巴，緩緩道來。

或許是趙戎之前根本就沒有體會過太多贅婿的鬱悶？

途徑某人座位時，趙戎不禁瞧了眼吳佩良，

他斂目，輕聲道：「違背學規，在下甘願受罰，不過學正大人竟然是改了新學規，總得留一份下來。」

趙戎有些好奇，不過孟正君顯然不會滿足他的好奇心，給他再表演一遍。

且是一字不錯，不給某人找茬兒的機會。

吳佩良頓時打了個惡寒冷顫，然後又『惡狠狠』的瞪了回去。

雖然趙戎很想說，他真沒覺得贅婿身份有什麼好自卑的。

趙戎卻對此深有同感，和他一起四處張望，瞧著有沒有某個嚴肅女子的鬼影。

怎麼一點腳步都沒有，無聲無息的就出現在了後面，幾息前路過時，那裡還是沒人的啊。

不過好在趙戎雖然對於枯燥的琴藝無感且拉胯。

結果趙戎剛到了門口后，還沒來得及把外面打量個一遍。

漸漸演化，恢複原狀。

哪怕外面花團錦簇，世外桃源，風景如春。

白日里，他和那位剛回到書院的學正，『友好見面』后。

在初陽的照耀下，宛若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當初剛剛蘇醒，在乾京的公爵府沒有收到什麼白眼和鄙視。

看樣子還是為他量身定製的那種。

他朝趙戎小聲抱怨了起來……

先不說什麼能不能順利hｔｔps://ｗｗw.ｈet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在墨池學館結業，現在是要時刻預防被她吹毛求疵的找到機會，革除學籍。

現在倒好，他這個小小學子，直接是被掌管六堂風紀的學館學正盯上了。

這還是在他的率性堂書藝課上。

直到大清早的他被攔下。

今天要不是突然冒出一個堅決反對與鄙棄的孟正君。

孟正君皺眉，「你的學子服呢？」

趙戎能大致窺見一些什麼。

趙戎眨了眨眼。

他下意識的想來個鯉魚打挺起身，不過估計這小床板受不了，便也作罷。

話說你們這些儒家大修士都不走正門的嗎？

顧抑武一聽到這個，就有些來氣。

好奇她們的過去。

趙戎發現這本新學規和舊學規相比，確實有不少坑在裏面。

顧抑武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深呼吸一口氣，平靜下來。

「嗯？顧兄，你怎麼有閑情在這兒……掃地？」

不過，他發現，自己好像並不孤獨，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得益於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對於那些大部頭的禮藝古典，翻個幾遍就能記住，實踐倒也不難。而且還有魚懷瑾這個行走的教科書，平日看著她就能學到不少禮藝規矩。

她低頭，伸出一指，悄悄嘗了口指尖上的墨汁。

翌晨。

不過趙戎也沒有好了傷疤忘了痛，知道有個嚴肅古板的女子最近在盯著他。

而且此條規定還包括休沐日。

這個由墨汁塑造的總角小女孩，還是比所有的夢中人都要投入。

趙戎忍不住凝眉。

對孟正君和魚懷瑾這兩個同樣古板的女子有些好奇。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她比身邊的同齡人都要古板認真。

記小本本就記小本本吧。

「學規改了。新學規自今日起開始執行，墨池學子除休沐日或大型祭祀慶典身著禮服外，只要身處學館內，就必須穿學子青衿，違令者記過一次……」

加上總角小女孩一起的，二十一位學童，認真上課，將夫子奉若神明。

與孟正君相比，他hetubook.com.com突然覺得吳佩良的面目都變得和藹可親起來，嗯，這個角度看，還挺眉清目秀的。

孟正君腳步微微一頓，側臉，「汝有何事？」

……

他抄著手，轉身和好友們一起走進了率性堂。

唯一能與他媲美的，也就只有魚懷瑾了。

結果他遠遠的就看見一處落滿秋葉的空地上，孑立著一個魁梧漢子。

在趙戎認知中，應當是這個夢境主人的總角小女孩，混在學童之中。

趙戎照常去學館上課。

他把長棍掃把一橫，兩隻大手抓住兩端，似乎是在醞釀著表情和話語，手上的長棍卻已然漸漸彎曲了起來。

剛剛門外發生之事，學堂內的人都大致知曉。

嗯，這種書里主角才有的苦大仇深的標配身份，趙戎一直以來忍住，沒有驕傲的給他們炫耀過，就已經很不錯了。

哦，原來是急了，那沒事了。

從學館回來的路上，賈騰鷹和范玉樹都小心翼翼的安慰了一番他。

無光自亮的墨色山水，一片桃源似得田園風光中，繼續靜靜坐落著一座四四方方的學堂。

如今與青君和好如初，她又對他不掩愛意，嗯，還有一個在一旁蹦跳嚷嚷著『我也要』的小芊兒。

估計趙戎還在暗暗竊喜這個『他有別人沒有』的意義非凡的身份吧。

她頷首，「當然可以。」

嗯，昨天書藝課上也是這樣突然出現，讓人沒有一點防備……

而且說了也是白說。

趙戎輕輕點頭，「所以學正先生，我這算已經違例一次了？」

說出來有些中二。

此時，床榻上的趙戎發了會兒呆后，回過神來。

所以，像上次休沐日，趙戎帶青君和芊兒進入學館的行為，放在現在或以後，妥妥的喜加一，記一次過。

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孟先生何事？」

但是對於同樣枯燥的禮藝，卻是截然不同的表現。

某片融化過的奇異水墨夢境，像心湖之水中的氣泡，再次升起。

趙戎睜開眼，長吐一口氣，意識放空的思索了一番剛剛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