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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捕司的人片刻后就會趕到。」梁韜言道：「這份功勞你要還是不要，取決於你自己。」

「胎嬰生機最純，且無知無覺、神魂明凈，最適合以邪術收攝采煉。」梁韜言道：「如果沒猜錯，這夥人應該是在調製金胎元氣湯。此等餌葯生取胎中嬰兒入瓮，三男三女各有匹配，再輔以各種靈植草藥，最終消融嬰兒骨肉，化作金湯瓊漿，服之大補元氣，還有延年益壽之功。」

緝捕司外，了解事態的安陽侯急切問道：「陸校尉，你確定策劃行刺之人來自九黎國？」

梁韜看著趙黍把青羅衣打得奄奄一息，那張曾經誘惑諸多卿貴子弟一擲千金的月貌花容，被趙黍揍得鼻歪眼斜、不省人事。而遠處姜茹臉色蒼白地走來，顯然大受震撼。

「你要這麼想，倒也無妨。」梁韜淡淡一笑。

「繼續說。」梁韜負手言道。

「國師大人讓我出手蕩平這伙妖人，是想藉此機會送我一場功勞么？」趙黍說：「既然如此，想必國師大人另有所圖。不妨直言，我趙黍聽著就是了。」

姜茹小心翼翼來到靠岸船上，也瞧見內中酒罈陳列，小心窺探，發現裏面塞了好幾個嬰兒，泡在琥珀色的漿液中。看這些嬰兒的骨骼大小，恐怕尚未降生，鼓脹的肚子上還帶著一段臍帶，搞不好就是生剖母腹，直接扯出內中胎兒。

梁韜望向趙黍，冷笑說：「他人的死活與我何干？我也勸你一句，不要放縱那點自以為是的慈悲之心，世間禍亂往往源自於此。」

「你可不要學羅希賢那樣，因為一時愚蠢葬送自己。」梁韜說：「別忘了，我大可將這群人放走，但還是將你帶來此地。既讓你除卻謀害自己的妖人，也能滿足那點誅邪匡正之心。」

「何出此言？」梁韜問。

「那不就夠了？」梁韜淡然道：「青羅衣哪怕逃離東勝都，也要帶上這批金胎元氣湯，足見其珍貴。至於是自己享用，還m.hetubook.com.com是孝敬給哪路強悍妖邪，都不要緊。」

趙黍對於梁韜的誇讚並無半點喜悅：「術法運用講究變化無窮，何況我以少對多，怎麼可能沒有半點提前布置就衝上去？」

說完這話，梁韜翩然轉身，身影逐漸模糊，消失在夜色中。

安陽侯一跺腳：「你們糊塗！趙黍既然能單槍匹馬誅殺眾多妖邪，還用怕其他刺客嗎？」

「你呢？」趙黍沉默良久，扭頭望向姜茹。

安陽侯沉吟片刻，心生一計：「九黎國此舉牽連到鳩江鄭氏，我們或許能從此下手。如今國主不也是派兵圍住了鄭氏么？乾脆更進一步，堅稱鳩江鄭氏暗通敵國。我倒想看看，梁韜要如何應對？」

「國師大人既然能夠準確找到青羅衣等人的方位，哪怕不願緝捕司奪得頭功，也能親自出手將這伙妖人除掉。」趙黍說：「我不明白，就算積寶閣行刺有鄭圖南牽連其中，以國師之尊，也不必向我親自解釋。」

「為防萬一，請侯爺恕罪。」陸校尉說。

……

「不急。」梁韜笑容微妙，抬手指天，高空中一陣光華閃耀，結成崇玄館的雲紋徽印。

梁韜望向趙黍：「已經送出去的東西，就沒必要收回。我還不至於如此心胸狹隘。」

鬥法已畢，梁韜與姜茹緩步走來，望著遍地屍骸，梁韜笑道：「沒看出來，你的手段竟如此狠辣。」

梁韜抬眼望向船隻：「你自己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連我也不能進去嗎？」鄭玉樓拄杖質問。

就聽得幾聲脆響，一柄鳩杖頓落地面，鄭玉樓現身站定，怒斥道：「連我也認不得了？讓開！」

可就見一道身影沿地飛掠，速度快逾奔馬，自城外郊野朝著山腳門樓直衝而來。

「既如此，你去辦吧。」朱紫夫人輕輕揚手。

趙黍按捺心中起伏，問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兩頭天祿獸同時發聲，丫杈鹿角金光交織和_圖_書，射出兩道飛芒阻截來人。

趙黍走入船中，發現裏面除了各類貨物，還擺了十幾個酒罈。趙黍察覺氣機有異，略作戒備后揭破泥封，內中一股近似醇酒的氣味傳出。

「你難道就坐視這一切發生在眼皮底下嗎？」趙黍質問道：「為了煉製這等邪葯，有多少無辜婦孺橫死妖邪手中？你明明知道，卻無動於衷！」

「這倒不是。」梁韜環顧一圈，鷹眉輕揚道：「先用分身引對方出手，自己在陰暗處布符于地、設下陷阱，同時召遣猛虎分割敵陣。等敵人逼近身前，率先擊殺勇武最盛者，等後續之人逼近，用丹水破去煙瘴之術，最後發動事先布置的符咒，一氣呵成、奠定勝局，也難怪這幫人慘敗至此。」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安陽侯說：「明明積寶閣行刺一案，鄭圖南參与其中，鳩江鄭氏難辭其咎。可如今這麼一搞，趙黍在梁韜協助下親手誅除妖邪，我等反倒不好動作了！」

「只怕梁國師會毫不猶豫捨棄掉鳩江鄭氏。」朱紫夫人言道。

「九黎國？！」

「何事？」

趙黍將青羅衣往地上一扔：「他們要殺我，難道還要計較手段不夠寬和嗎？」

趙黍趕忙施法鎮住氣機散逸，低頭觀瞧片刻，臉色陡然大變，隨即轉身沖回岸上，來到青羅衣身旁對她又踢又踹。

在安陽侯面前，一位緝捕司校尉拱手說：「不錯，經過幾個晝夜的拷問，還用上各種術法搖撼神魂，我們可以確定青羅衣為首的一眾妖人，就是九黎國安插在東勝都的探子。」

「哼！」鄭玉樓憤然提縱，直接沖入山門。姍姍來遲的數十騎手看見兩頭威風凜凜的天祿獸攔阻，只得紛紛勒馬、逡巡不前。

姜茹雖身為妖類，但過去所見多是崇玄館那等修仙世家，出入往來皆為靈秀福地，起居日用講究不染塵垢，污穢屍骸更是要盡量迴避。

「趙執事如果不想走，我可以作為見證。和圖書」姜茹答道。

「他們竟敢污衊我鳩江鄭氏通敵叛國！」鄭玉樓連連頓杖：「我鳩江鄭氏那麼多子孫族人葬身沙場，為了華胥國基業披肝瀝膽，如今居然落得這麼一個下場嗎？緝捕司那幫黑皮狗，抓住一點線索大肆鼓吹，十足奸佞！」

門樓之外並無值守弟子，然而門前兩尊天祿石雕如有感應，靈光流轉上下，登時鮮活起來，化作獅鬃鹿角、肋生羽翼的天祿獸。

「鄭圖南一時糊塗，但他已經死了！」鄭玉樓兩眼垂淚，悲愴難抑：「可是我如今鳩江鄭氏滿門上下，都要被扣上通敵的罪名，國主甚至容不得我爭論辯白，這分明就是要置我鄭氏于死地！你難道要坐視不管嗎？」

「你先安定心思。緝捕司乃是國主所設，並非崇玄館可以擅作主張，趙黍在裏面才更安全。現在既然得知刺客來自九黎國，事態便大為不同了。」朱紫夫人揉捻絲線，和聲細語道：

「管？我要怎麼管？」梁韜反問道：「緝捕司如今甚至查到你們家中有人跟九黎國暗中往來，違反朝廷律令，將大批糧米生絲運往九黎國，以此換購奴婢。」

「你是說，趙黍當初是跟著崇玄館的人離開金鼎司？」朱紫夫人坐在紡車前，氣定神閑道：「這麼看來，梁韜對趙黍別有用心。」

梁韜神態漠然，毫無回應，鄭玉樓見他如此，憤然道：「梁韜！你倒是說句話啊！」

「趙執事與案情密切相關，目前暫時由我緝捕司看顧，還請侯爺見諒。」陸校尉回答：「眼下龍藏浦尚在搜查，部分外逃的鬼市妖邪也正在追捕緝拿，卑職不能保證是否還有其他刺客探子心懷不軌。」

安陽侯拂袖而去，離開緝捕司直奔宮城。但他沒有進宮，而是轉道至羽衣閣，前去拜見朱紫夫人。

鄭玉樓喝聲傳入山中，驚得禽鳥振翅而飛。可兩頭天祿獸仍舊毫不退讓，鹿角金光再亮。與此同時，鄭玉樓後方有煙塵滾滾，和-圖-書數十名騎手疾馳趕來。

「扯淡！」趙黍一腳踩斷青羅衣腿脛：「那就是一壇壇屍水罷了！對凡人而言是劇毒藥物，修仙之士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有穢濁不堪的妖邪才用得上！」

「是又如何？法訣是梁朔贈予，你可以收回經卷，莫非還要廢了我的術法不成？」趙黍反問。

「還請侯爺慎言。」陸校尉言道：「我們都是為朝廷辦事，談不上攀附誰。」

趙黍看著地上的青羅衣，還有不遠處昏厥的狼頭怪人，嘆道：「就在此地稍等片刻吧。」

「首座，趙黍這是……」姜茹低聲詢問：「要不要稍加勸阻？」

「再怎麼說，鄭圖南親自參与行刺，無可辯駁。」梁韜回答說：「我修為法力再高，也不可能扭轉既定之事。」

「好了，何必浪費氣力？」

姜茹見趙黍如此暴怒，深感意外。就算自己也面對過趙黍的怒火，但在她的印象里，趙黍應不至於失神暴怒，像這樣發狠痛毆更是罕見。

「這種事人人都在做，難道就只有我鳩江鄭氏要擔罪嗎？」鄭玉樓抬手指斥：「別以為你們永嘉梁氏就多乾淨，鳩江鄭氏保不住，整個崇玄館都要給我陪葬！」

「國師大人是希望我感謝你么？」趙黍一字一頓地說。

兩頭天祿獸毫無退讓之意，語氣沒有波動起伏：「首座有命，今日崇玄館不迎賓客。」

安陽侯面露愁思，隨後說：「既然已經問清狀況，緝捕司為何還不肯放趙黍離開？」

本來姜茹就不喜歡剛才那處血污滿地的戰場，但看見酒罈內中事物后，她便頓感頭暈目眩，跑出船艙在河邊乾嘔。

當鄭玉樓要奮力一搏之際，地肺山深處一聲鐘響，兩頭天祿獸立刻後退，齊聲說：「首座有請。」

「我現在就去面見國主！」安陽侯言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們緝捕司憑什麼扣押趙黍！」

「來者止步！」

地肺山腳，崇玄下館樓閣相連，鼎爐煙氣終年不絕。內中隱約傳出鐘磬經https://m.hetubook.com.com韻之聲，即便東勝都朝野聲浪沸騰，似乎都不能擾動這片世外修真福地。

「何必惱怒？我又不曾責怪。」梁韜淡淡一笑，問道：「方才你施展的分身，莫非是金水分形法？」

鄭玉樓鬚眉微顫，手中鳩杖直接敲碎地上青磚：「梁韜這是什麼意思？偏偏等我上門求見，就讓這兩頭假驢來糊弄我嗎？」

「那樣正好！」安陽侯一拍大腿：「我早有耳聞，永嘉梁氏在天夏末年經歷大禍，族人死傷慘重，梁韜全賴鄭氏救護才保全性命。若是他敢捨棄鳩江鄭氏，那世人又會如何看待？其餘仙繫世家又會作何想法？」

「什麼為防萬一？」安陽侯斥責道：「我看你們緝捕司也想著攀附崇玄館，擔心趙黍拿鄭圖南做文章，對不對？」

「你也應該明白，有熊國內亂未平，九黎國蠢蠢欲動，金鼎司和新軍都是為應對敵國進犯而做準備。趙黍身為金鼎司執事，遭遇行刺，便是九黎國試圖攪亂我們的明證。」

……

趙黍沉默良久，臉色陰沉，一旁姜茹能夠感覺到他的勃盛殺意，毫不遮掩地指向梁韜。

「希望國師大人的心胸氣量能多用在別的地方。」趙黍扭頭轉身，朝著渡口走去，青玄筆虛點數筆，破去幻術，顯露出一艘刷了黑漆的蓬船。

「我此來不為其他，只希望你能挽救鄭氏上下！」鄭玉樓神情激動：「你可知如今朝中都在風傳何事？」

就見深衣鶡冠的梁韜現身步出，他神色冷淡道：「我近來閉關清修，今番特地出關，你意欲如何？」

青羅衣受痛蘇醒，她手腳四肢被續筋麻牢牢困縛，嘴上也被符咒封禁，無法言語。而趙黍拳腳帶上威神大力，就算青羅衣筋骨強悍遠勝常人，也經受不住趙黍接連不斷的重擊，片刻之後周身筋骨斷折多處，連連哀求，卻說不出一句話，只有斷續嗚咽。

……

鄭玉樓熟門熟路地直入地肺山中，來到深山竹堂，正要步入其中，卻撞在一層無形氣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