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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韜搖頭：「這傢伙太油滑，我幾次設局，他都是避而不戰。」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梁韜轉而又問。

「你――」趙黍此刻確實有些發懵，他幾乎已經忘了真元鎖這樁事，忘記自己當初希望轉投崇玄館的用意。

「不錯。」梁韜讚許一聲，瞧了趙黍一眼：「這壇場布置的手法，我還是跟你學的。如何？是否能讓你滿意？」

梁氏族人被貶后，返回永嘉老宅，結果忽然遭到一群左道妖邪圍攻，族人死傷慘重。當時我死裡逃生，曾流浪江湖一段歲月，便是在那時感應到青崖仙境，僥倖承繼洞天。」

以前靈簫曾講述過仙品高低之分，一般而言，能夠升舉洞天的中仙之流，便已算是成就仙道、長生久視。

「就是因為青崖真君受劫殞落，所以你打算開創人間道國？」趙黍問。

「恐怕還不止。」趙黍神色凝重起來：「可還記得九黎國那些狼頭人身的傢伙？他們原本都是凡人，據說是服食了丹藥之後妖變而成。而且……我在華胥國的其他地方也見過這些妖變之人。」

目的為何，不言自明。」梁韜隨手給趙黍倒了一杯地乳甘露，似乎這等仙家餌葯是尋常茶水一般。

「你還是這般性情。」梁韜搖頭髮笑。

「豺狼？」趙黍一驚：「我聽說崑崙西土邊陲有萬里流沙，天夏末年就有犬戎出沒於此，他們信奉的神祇乃狼頭人身之貌，莫非兩者有關？」

「山外的情況，你可知曉？」趙黍問。

趙黍微微一怔，就見梁韜手掌一翻，變戲法般現出一枚玉琮，正是真元鎖。

「算是吧。」梁韜嘆道：「我十五六歲的時候，梁氏遭到一場大禍。當時天夏末帝要崇玄館煉製延年益壽的靈丹妙藥，可那位皇帝性情暴虐、喜怒不定，加之嗜酒好色，什麼丹藥都經受不住這般耗損，於是打算罷廢崇玄館。

「這兩年朝廷大興土木，圍繞地肺山修了八座石堡，又新編振武、宣武兩軍，

「對你，我不食言。和_圖_書」梁韜將真元鎖放到趙黍面前：「此物乃是上古仙家煉製，我參悟其中玄妙，猜測它應該是某位仙家為參悟造化之功、推演洞天玄理所煉。玉琮妙用如壺器盛天地之法，能夠收納外物。」

「著實出乎意料。」趙黍知道梁韜修為高深，但究竟高深到何種程度，過去也未能完全領會。其他人的吹捧頌讚都不足採信，唯獨靈簫這話才能讓趙黍真正嘆服。

「那你為何篤定他會現身出手？」趙黍不解。

「青崖真君早已殞落，對不對？」趙黍表情嚴肅。

梁韜盯著趙黍好一陣，最後笑道：「你學壞了，在這種時候試探我。梁朔是死於亂黨神劍，就算你曾提議讓他赴往前線，可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誰又能確保自己全身而退？」

「梁韜可稱得上是數千年不遇的異數了。」靈簫言道：「接掌洞天，反過來變易其主，甚至將洞天仙境重新拖入塵世，勾連地脈。此等用心布局，古往今來皆屬罕見。」

「仙道傳承，也並非每一代都是能人輩出啊。」梁韜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崇玄館在天夏朝，除了收羅仙經法，便是為皇帝進獻丹藥，在朝堂上可沒有太高的地位。

「當年永嘉梁氏無法抵擋妖邪進犯么？」趙黍問。

仔細再看，面前一片宮闕殿宇陳列有序，地肺山頂似乎並無這麼大片空地容納眾多宮室。放眼遠方，山陵綿延起伏，不似尋常景色，難不成自己真的來到青崖仙境之中？

「這麼說來，衡壁脫離法、轉為城皇地祇，也是你在背後策劃？」梁韜眼神轉冷。

「天上仙家非我所能議論，就塵世高人，能與你相提並論者，一位是東海劍仙鴻雪客，一位是瑤池國百相王。」趙黍說：「至於有熊國玄黃方真四仙公，遠不是你的對手。」

你開壇巡境，變煉洞天雲篆，使得青崖仙境與東土地脈漸漸勾連，梁韜的修為自然與日俱增。」

「你明知如此，為何不阻止？」趙黍說：和*圖*書「雖然那些尋常兵士奈何不了你，可地肺山地勢緩和，並非險峻關隘，大軍若是一擁而上，崇玄館眾多晚輩弟子也抵擋不住。」

趙黍皺眉道：「儘是江湖術士的鬼話。」

雖然過去也知道梁韜有總制洞天之功，但那畢竟是因為青崖真君隕落後，機緣巧合下的結果。

「好，很好。」梁韜表情釋然許多，抬手拍了拍趙黍肩膀：「想來那位仙家此刻也在看著，你替我轉告一句――只要閣下不存謀害趙黍之心，不阻人間道國大業，我梁韜自然不會冒犯閣下。」

「不奇怪。」梁韜說：「但凡神祇，往往貪好血食與眾生信願滋養。何況那邪神還是一頭豺狼，禽獸本性十足。」

「你擔得起，」梁韜沒有絲毫質疑：「若論修為，你或許尚有幾分欠缺，但眼界閱歷、心機手腕，其實足可擔當館廨首座。」

「若論法力，當初你在蒹葭關收治瘟疫、孛星逆回，只怕那時候的梁韜也做不到。」靈簫言道：「只是別忘了，讓梁韜擁有今日修為境界的不是別人，就是你。

梁韜言道：「到了我這種境界，隱隱窺得幾分天機，能夠洞察未來之事。我有預感，很多人都會試圖阻止我。」

趙黍一步一步登上山頂，眼前一陣波光蕩漾，腳下已非磚石，而是履之如綿的捲動雲氣，彷佛置身洞天仙境之中。

「噓。」梁韜將手指豎在嘴前：「有些話，說了就不靈了。」

「緊張了？」梁韜鷹眉一挑，笑道：「你是否會覺得，自己身懷奇遇，未來定然會有不凡成就？」

「怎麼可能不緊張？」趙黍吐了一口氣：「都這種時候了，朝廷居然還想著進攻地肺山……我要是你，早就篡權奪位了！哪裡還有這麼多破事？」

「四仙公不足論，但是上景宗的掌門可不能小看。」梁韜說：「論入道歲月，含元子比我更早。你或許還不清楚，當年帝下都斬龍一役，主持連天鐵障、困縛孽龍者，就是這位上景宗掌門含元子和-圖-書。

趙黍主動躬身下拜，梁韜見他紫袍玉冠的服飾，不禁笑道：「很好，你沒有讓我失望。進殿說話吧。」

「你既然能預知未來之事，那人間道國的大業能否成功？」趙黍好奇問道。

「連你都這麼說，我都不敢想象他登壇飛升之後會有何等法力。」趙黍說。

而且我懷疑，天夏末帝罷廢崇玄館的背後，是有人試圖斷絕青崖真君的傳承。衡壁應該跟你說過，青崖仙境遭遇天外邪神侵伐，真君因此殞落。除了天上的交鋒，塵世也有相應動作。」

「看你這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梁韜眼珠一轉：「是衡壁告訴你的？」

靈簫只是澹澹一聲冷哼，沒有多言。

梁韜笑道：「我要是篡位，只怕麻煩事更多。如今朝廷要派人來送死，我正好一次收拾乾淨。」

梁韜露出神秘笑容：「以你的智慧，不可能完全想不到吧？我能夠將洞天仙境接引至凡間，青崖真君為何沒有阻攔？」

「梁韜已經把洞天的一部分拖入凡間，與地肺山頂交疊併合。」靈簫解釋說：「此等境界，已非尋常仙家可比。梁韜不僅參透了青崖真君所有傳承，而且另開新天，他若飛升，立成高真上仙位業。」

「我只是希望人間道國的大業能萬無一失。」趙黍說。

趙黍問道：「你擔心他們會來渾水摸魚？」

就見梁韜站在九天殿外，此刻他一身簡素，神色平澹，並無山雨欲來的嚴肅緊張。

趙黍眉頭緊皺，梁韜見他如此，問道：「你緊張了？」

趙黍哭笑不得：「只聽說過仙家點化弟子的，沒聽過弟子反過來指點仙家尊長修鍊的。」

「我第一次來地肺山，你就讓我擔當此等重任？」趙黍問。

「你背後除了張端景，是不是還有一位仙家在暗中指點？」梁韜表情認真：「我希望你能說實話。」

來到宮殿之前，就見門戶大開，沒有任何阻礙，也不見侍衛人物。想來青崖仙境鼎盛之時，這些仙家宮闕內外都有法將吏鎮守護衛m.heｔuboｏk.com.cｏｍ，而不是像眼下冷冷清清的樣子。

「此時此刻，沒必要再自欺欺人。」趙黍說：「我得他傳授《九天紫文丹章》，不少修鍊上的困惑，都是受他點撥後方才明悟。」

「那我先去做些準備，巡視地肺山，布置防守。」趙黍認真言道：「你就在此專心齋戒，若無要事，我不會來找你。如果有幸，這是你我此生最後一面。如果不幸，這也是你我此生最後一面。」

「青崖仙境。」趙黍回答說：「你在華胥國各地投下洞天雲篆，如同船隻下錨，就是要將洞天仙境拖入塵世。我要是沒看錯，你以九天雲台為基，接引洞天降於地肺山頂。而這就是你布置的壇場天盤。」

「那就由你來？」梁韜捻指一彈，趙黍掌心便自動出現一道雲紋符印：「地肺山中布置了周天二十四氣象大陣，此乃陣樞符印，你能憑之運轉陣法。出示此印，眾人便知你代掌山中事。」

「天外邪神不光要對付青崖真君，還要將塵世的傳承連根拔起？」趙黍問道：「莫非天外邪神的爪牙已經滲透進塵世？甚至身處朝堂之上？」

趙黍過去一直覺得，梁韜最多是封掌山川、駐世長生的地仙境界，即便這樣，也是自己難望項背的境界。

趙黍很清楚，自己能有如今這份眼界閱歷、心機手腕，與梁韜脫不了干係，他或許也有意栽培自己。

「放心，我早就做好布置。」梁韜沒有多加解釋，趙黍立刻就想到丁飛綾，搞不好如今朝廷之中仍然有梁韜布置的暗樁，隨時準備發出致命一擊。

聞聽此言的梁韜沉默片刻，「步步緊逼啊，不止我在布局，各方仙神都在布局謀划。」

別看他聲名不顯，似乎連掌門之位都被四仙公架空，但他的修為境界亦是上接仙道。而且深諳隱功藏名之道，四仙公看似聲名在外、權威隆重，實則勞碌奔波。真正關乎上景宗生死存亡之事，四仙公也要找含元子下決定。」

「是。」趙黍直視梁韜雙眼：「就連梁朔離開鹽澤和*圖*書城，去往前線對付亂黨，也是我私下提議的。你如果要報仇，大可動手，如今的我對你已經沒有用處了。」

梁韜笑道：「怎麼？第一次上地肺山，就把崇玄館當成自己家了？這麼關心我們的安危？」

「你來了？」

趙黍緩緩拿起真元鎖，感覺像是在做夢一般，心中感觸一言難盡。

趙黍順口問道：「你當年有什麼奇遇？」

靈簫沒有任何回應，趙黍看著梁韜，心頭不由得怦然鼓動。

類似的話，趙黍也對梁韜說過，兩人對視良久，梁韜嘆道：「如此也好，把話都說開了，省得心裏有芥蒂。」

梁韜言道：「犬戎如今已盤踞瑤池國，深受百相王器重。就是一群狼頭人身的戎族異類。」

「你以梁韜弟子自居了？」靈簫問。

「我對地肺山狀況不熟，壇場具體如何，不敢妄言。」趙黍言道。

今日聽靈簫一言，方知「在世仙家」之名不虛。

趙黍沉默良久，靈簫沒有任何表示，他有些沉重地闔上雙眼，以十分微小地幅度點頭。

趙黍沒有答話，梁韜繼續說：「其實我當年也有這種感覺，只是真到了要做大事的關頭，面對驚濤駭浪，心境卻也漸漸平澹了。無論世人如何看待，我不過順應本心而行。」

「上景宗居然還有此等高人？」趙黍問：「你跟這位含元子交過手嗎？」

「他們可不會坐視人間道國的開創。」梁韜直言道：「如果我能總攝天地氣數，天上天下將無人能與我相抗衡。對於那些仍想有所作為、蠢蠢欲動之輩，肯定要趁此機會出手，反正有華胥國朝廷衝殺在前，他們能省不少麻煩。」

此時此刻，趙黍與梁韜彼此幾乎敞開心扉，他點頭說：「是，衡壁公當年主動告知此事，並讓我發誓不要告知他人。」

「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趙黍來到九天殿中，梁韜像是考校弟子般發問道。

「你有那個閑心思么？」趙黍起身道。

「比起那些庸人，我更擔心崑崙洲各方高手，還有那些天上仙家。」梁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