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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一黍

作者:無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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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輕塵上天城

第285章 輕塵上天城

鄧飛豹問道:「閣下難道真要與我們相爭到底嗎?」
「弟子剛剛得知,徐懷玉此人出手截留了千機靈矩。」何輕塵說:「弟子擔心此人攪局太深,會將那位教主提前逼出來,屆時無論雙方鬥法結果如何,都必定使得旭日神教拖延起事之期,致使弟子布局功虧一簣。」
何輕塵回答說:「弟子目前正布局對付旭日神教,已經大致探明他們圖謀在磻陽、桑洛、丹丘三郡起事。弟子準備將他們引出之後一網打盡。」
「果然是你!」鄧飛豹沉聲喝道:「我敬閣下是有道高人,請速速交還千機靈矩,過往之事可既往不咎。我等不會追究閣下,也請閣下莫要阻撓我等!」
鄧飛豹臉色難看至極,他受旭日神教撫育,對十二地支令的了解也不過皮毛,遠不如眼前之人所知詳實細緻。
不過可惜,當年約束鬼神的科文鬼律隨著天夏朝覆滅而一同作廢,贊禮官所設綱紀法度也消散無有,這鬼文符令再也無兵可調,用來感應幽冥鬼物、山精水怪,實在是暴殄天物。」
「閣下何必如此?」鄧飛豹稍稍服軟:「同道相交,彼此互留一線餘地,日後也不至於針鋒相對,行走江湖也能多幾個幫手。」
「不肖弟子何輕塵,拜見師尊。」
「大人,山中風雪甚急,不如讓卑職跑一趟吧?」
「我等與玄圃堂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閣下為何要奪取千機靈矩?」鄧飛豹趕緊問道。
……
「哦,這幫傢伙終於按捺不住了?」含元子輕聲一笑:「復興天夏朝,也虧他們想得出來,還搞了個旭日神教,鬼鬼祟祟。」
此時再抬眼,一片朗朗蒼天豁然而現,向東眺望,可見千丈雄峰屹立雲海之上,另外還有部分山頭峰頂,好似汪洋大海中的小島,星羅棋布點綴在縹緲雲嵐間。
「你到底是什麼人?」鄧飛豹咬牙強撐。
「弟子不敢。」何輕塵回答說:「倒不如說,恰和圖書恰是得益於師尊隱而不現,才能讓這等鼠輩顯露,便於我等剿滅。」
趙黍也懶得理會,回到宅院之中略施法力,藤木將其餘修士屍體甩出院牆,然後盤旋環結,化作巨大木籠,表面長出許多細嫩新芽,罩住整座荒廢宅院,從此內外隔絕。
每次回到天城山,望見這不屬於人間的仙家景緻,老人肩頭都會不自覺地放鬆,彷彿俗世間千般塵勞、萬般渾濁,都在此刻消散無蹤,讓人獲得一份超然清靜與安寧。
「無知妄言,我不計較,若是想要斗下去,大可請來高手,我就在此地靜等。」趙黍輕輕拂袖,宅院內外藤木輕輕搖晃,將眾多衙役軍士放下,與神教修士不同,這些凡夫俗子竟無一人死亡。
然而在天城山上的,無不是修鍊有成之輩,輕身飛騰不過尋常事。
何輕塵沒敢反駁,只得站起身來,即便他的形容外貌看上去比含元子老邁得多,但神情依舊恭敬。
「說不準,也許就是心血來潮,想借這件寶物參詳一二。」趙黍聳了聳肩膀。
「我倒是想請教一番,閣下是哪座仙山洞府的高人?」鄧飛豹反問。
「哦?這麼說來,你們勢力還不小?」趙黍發笑道:「這麼厲害,為何還要畏畏縮縮、遮遮掩掩?」
「同樣的問題,你們難道真要與我相爭到底嗎?」趙黍冷冷言道。
看到這位麻袍道人,老人上前兩步,撩袍跪倒在地,恭敬叩拜道:
「還想假裝下去么?」趙黍搖頭:「你分明清楚,千機靈矩就在我手上,也應該明白日前是我出手救走那位太乙門人,此刻竟然還想搬出有熊國的朝廷官府來?想要找回千機靈矩,卻沒有名正言順大發布告,卻只敢扇陰風點鬼火,耍些不入流的招數。」
趙黍無奈發笑,類似的手段,當年他在星落郡鹽澤城時就用過,如今見別人這樣對付自己,心中頗為感慨。
僅僅對視一眼,和_圖_書鄧飛豹腦海中便生出駭人幻象,眼前所見,屍積成山、血流成海,腳下無數骨骸,亡魂死靈哀號之聲震耳欲聾,頓時令他胸臆氣機大亂,當場吐出一口鮮血,單膝跪倒在地。
一眾衙役軍士原本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一旦脫困,立刻紛紛逃散。
「玄圃堂,徐懷玉。」趙黍從容不迫地答道。
老五悟性是好,卻行差踏錯,被我清理門戶;老六是個情種,扯什麼只羡鴛鴦不羡仙,跟著富家千金快活去了。就剩你這個老七,我寄予厚望,結果你也下山奔前程……難不成是我修為太高、承負太深,反倒奪了弟子氣運不成?」
「噗——」
「你也是有修為的人,如此裝腔作勢、故作鎮定,實在可笑。」趙黍把玩著手中精巧鐵羊:「這是天夏朝劾制鬼神、召遣兵馬的符令,隨著天夏朝覆滅而散失。
「師尊當初派人傳話,讓弟子留意此人,日前探聽得知,便知這徐懷玉絕非尋常之輩,修為法力之高深,門內估計只有四仙公可與之相提並論。」何輕塵說:「只是四仙公一舉一動為世人矚目,此事不便出面,弟子只能親自來求師尊。」
「何輕塵、何輕塵,當年我聽到這個名字,還覺得你仙緣深厚,於是收你做關門弟子。」含元子輕輕一嘆:「我門下七名真傳,老大、老二、老四都死在戰場上,老三悟性稍差,至今未結胎仙,此生仙道難成。
「你等閑不會上山,有什麼事找那四位就好,反正他們更樂意聽你的話。」含元子一副優遊之態:「說吧,有什麼天大的事要師尊我出面?」
「你還是不肯說實話。」趙黍神色轉為認真:「能夠施展出流金封脈咒,足可說明你們與咒禁生的關係。如今咒禁生皆受有熊國朝廷供奉,可你們的種種手段卻完全不像官府之人……要真有咒禁生相助,大可堂堂正正現身出手,難道是害怕被人識破身份m•hetubook•com.com?」
「師尊請不要這樣說。」何輕塵語氣中滿是懊悔之意。
儘管鄧飛豹從未見過如今這位教主的真面目,可是從他謀划布局以及修為法力來看,而且熟知有熊國朝堂局勢,就連四仙公的大致動向也能摸清。
趙黍瞧了對方一眼,輕笑道:「我該說你有勇無謀么?既然連我是什麼來歷出身都不知道,就敢貿然動手?我腦門上應該並未寫著『軟弱可欺』幾字吧?」
老人無聲輕嘆,如果可以,他也希望留在山上,從此坐卧雲端,閑觀日月升沉、三光斡旋,只可惜他的身份,容不得怠惰鬆懈。
「但凡是局,就難免會有漏算和意外。」含元子問:「是哪路人物,值得你如此忌憚?」
「弟子辜負師尊厚望,沉湎俗情,不能自拔。」何輕塵以額觸地,幾乎要埋首塵泥。
「我等奉溫祿縣令請託,目前正在追緝妖邪。」鄧飛豹言道:「我倒是要問閣下一句,為何要在此處鬼祟行事?」
老人有些倔強地搖頭擺手:「你既然都說了我與仙家有師徒緣法,豈有弟子等師長迎候之理?剩下這段路我自己走就好,你們在此處稍作等待。」
被一句句點破跟腳的鄧飛豹冷汗直冒,他手持小巧瓜錘蓄勢待發,後退幾步道:「你、你要做什麼?我乃是千機閣主,你要是殺了我,便是與有熊國上下為敵!」
一名精幹書吏將雪白狐裘披在老人身上,不住勸說道:「上景宗的仙家與大人您有師徒緣法,何況您又是當朝左相,連陛下也對您萬分依仗,他們理應派人出迎。如此尊貴之身,若是受了風寒,絕非國家之福啊!」
「弟子明白。」何輕塵說:「但眼下另有一事,有一位外來高人忽然出手,恐怕會破壞弟子的布局。」
鄧飛豹聞言,也深感此次失策,但他親眼見證三名護法瞬間敗北,清楚眼下就算想逃也是逃不掉的,乾脆藉著千機和*圖*書閣主的身份與對方周旋一二,或許溫祿縣令得知此地情況后,會另外派人趕來,藉著有熊朝廷的名義嚇退此人。
「你這是責怪我咯?」含元子問。
「好大的口氣!」趙黍言道:「敢說這話,看來你背後還有厲害人物,可你又不肯說明白,我很為難啊。」
老人步履沉穩,對四周風雪視若無睹,只是低頭看著腳下石階,攀登片刻之後,風雪驟然止息。
「那你放手去辦就好。」含元子說:「雖然他們是有幾個厲害人物,可終究不成氣候。難處在於後續料理,但這也是你擅長的。」
「所以你希望我出面,勸這位徐懷玉不要插手,讓你把接下來的棋局布好,對不對?」含元子笑道。
鄧飛豹臉面抽搐,腦海中幻象雖然只有短短一瞬,卻幾乎要吞滅神魂,還順帶震傷經絡。
「又是他?」含元子一聽這名,先是一怔,然後發笑說:「這才歇息一年左右,他又冒出來了?」
「搬出何輕塵這個俗名,而非道號疏為子,是要證明你仍心向塵俗么?」含元子眼也不抬,仍舊做吐納狀。
此刻就見一名身穿麻袍、腳踩葛履的年輕道人斜卧在巨岩之上,一手支著腦袋酣睡不醒,呼吸吐納間,下方雲海隨之翻騰鼓盪。看似輕若無物雲浪拍打在崖壁上,竟然發出隆隆聲響。
鄧飛豹手一松,那柄小巧瓜錘掉落在地,他趕緊俯身去撿,趙黍也不趁人之危,環顧被自己挫敗的三位護法,言道:「你不是說他們各有宗門師承么?那就不妨將他們一併請來,讓徐某開開眼界。哦,如果有本領高超的咒禁生,也不妨多請幾個來。」
何輕塵言道:「師尊平日里隱遁不現,此等宵小自然覺得有機可乘。」
「玄圃堂,徐懷玉。」
精幹書吏無可奈何,只得躬身揖拜,看著老人裹緊了雪白狐裘,一步步沿著古舊石階,走進一片迷濛風雪之中,身影轉眼消失不見。
「閣下未免m•hetubook.com.com妄測太過!」鄧飛豹死咬不鬆口:「我等先前沒有大發布告,就是擔心驚動妖邪之輩,裹挾千機靈矩遠遁離去,所以才要秘密行事。
鄧飛豹心底發冷,遠處還有衙役軍士存活,有些話在如今這種場合,他自然是說不出口的。
鄧飛豹自然是不信的,可他還是試著說:「閣下說笑了,千機靈矩關乎我千機閣為朝廷打造機巧,萬分緊要。閣下如果對仙家法寶有興緻,我等可略盡綿薄之力。」
甚至未羊令三位護法帶著一批機巧造物前來溫祿縣,都是持有朝廷的公文符牒,一路上各種關隘無權阻礙滯留,更不得翻查貨物,連驛站館舍都要出力安頓人馬。
看著趙黍嘴角笑意,鄧飛豹又急又惱,自己旭日神教的身份總不能隨意和盤托出。
至於這幾位道友,則是我千機閣請來相助,各有宗門師承,如今被閣下重創,只怕已經惹下滔天大禍,不日將招致連翻報復。」
重新邁起腳步,老人繼續向上攀登,不多久在一處山徑轉角處,看到一塊巨大山岩從崖壁間向外突出,下方是翻騰雲海,一旦失足跌落,必定會摔得粉身碎骨。
「嗯,這次的威脅倒是有幾分底氣了。」趙黍微微點頭,一副宗門尊長考校弟子的模樣,提點道:「可惜,你有沒有想過,我就是故意要把事情鬧大?」
再考慮教主賜下的流金封脈符咒,就算其人不是在咒禁生中身處高位,也代表旭日神教和咒禁生往來密切,說不定就跟鄧飛豹成功接掌千機閣相似。
趙黍眉眼微抬,望向鄧飛豹的目光透露出洶湧殺意。
「玄圃堂?」鄧飛豹愣了一下,他依稀記得,那好像是一個位於華胥國的宗門,但早在戰亂中斷絕傳承,眼下哪來這麼一位高手?
含元子坐起身來,收起寂寥之意,揮揮手說:「行了,起來吧!再怎麼說,你如今也是有熊國左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負國家氣數,我可受不了你的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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