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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面有一卷書，展開有五尺長，每個字都有拇指蓋那麼大，字體卻清麗婉轉，風致翩然。

當下就在燈下瀏覽，一絲絲靈氣自周圍天地間凝聚而下，洗刷周身百脈，凝粹著通明心神。

說罷，又說：「你喝多些酒，我看還是要多會——上樂！」

「君不畏死乎？」

喝了幾杯，戲志才問：「去年春時我在荊北病重，曾以後事託付文若，讓你轉交主公，這封信還在否？」

茶過三巡，談起過往的事，戲志才笑問荀彧：「昔時董卓當權，荀公棄官歸鄉，曾對家鄉父老勸言說潁川是四戰之地，天下有變就常受兵災，應早早離去不宜久留，現在又如何？」

戲志才笑笑不言，當初的這封密信中，自己對主公兩道建議，一是絕不要迎天子，二是局勢壞到非迎不可，他日請誅荀彧。

否則這政治團體，只怕真會發生分裂。

荀彧、荀攸在去年時投靠只是一個風向標，真正引人歸服的還是文明洪流之下的無形氣運。

戲志才捏著這隻錦袋，笑了笑：「荀公果是忠實君子，不過現在這信卻是無用了。」

尋找到了豫州，只見星斗密布，閃爍不定，有的懸凝，有的晦暗，只是中間核心，卻有著一明一暗兩顆星辰，不過這不是青色，只是赤紅中帶著一絲青，明暗相輔，光華不閃不爍，很是穩定。

荀攸搖晃著杯中酒水：「荊北和豫東不必說，便豫西也少不了祟鼠，明暗抗拒，正好殺一批。」

原本觀望的門閥也是心動，認為劉備文武並重，英氣和雄氣兼有，堪稱當世英雄，有三興漢室之氣象。

於是在樂聲中，繼續說著：「連續兩年天下大旱，流寇四起，盜賊蜂擁，潁川郡卻連連www.hetubook.com.com兩年豐收，甚至豫西自去年開始，同是豐收，豫東、荊北今年要是能穩固下來，一個半州的穩固基業，席捲天下之勢就成。」

「主公不忘文事，以潁川郡曾被流寇攻破、書卷散佚為由向各家求閱私人藏書，此舉實是效仿光武舊事……」

「雙核心么？」他凝望一會，失笑：「卻不是……說是帝后雙格，于禮不合，真是古怪。」

族侄荀攸是昨天從豫東潁陰郡趕來，好友戲志才今天剛自荊北歸來，一年多不見，宴上自不可能多說，現在私下自要重聚。

群臣散宴，三三兩兩離去。

荀彧不欲探究隱私，他要的只是漢統交接穩定，和這大局利益相比，一切細枝末節都是浮雲。

荀彧不以為意。

想到這裏，就不由一笑：「來人吶，上茶，我今天要賞月！」

「在。」荀彧一排規整的書架上找到一封帛書，遞還給他，時隔一年，錦袋封口完好無缺：「聽聞主公親自趕去荊北救治，必不需要了，等你回來親自轉交就是。」

「軍事非我所長，能否取之，不便妄言。」荀彧一絲不苟說著。

荀府

戲志才笑了笑：「荀公忘了洛陽？」

東漢地方學風遠勝前代，別說還真的不少有名的藏書館，中原薈萃之地更是聚集了天下書藏，當這時造紙術並不普及，大多數書卷還是竹策捲筒形式，都是各家門閥才建的起。

「呵，公達你猜出來了，不說這個……可惜奉孝在豫東忙於對曹的戰事，不能回來。」戲志才和郭嘉同出寒門，行事不羈，脾性相似，自是交情很深。

這事一開始就被大部分根基於土地佃民的豪強敵視，卻在葉和_圖_書青強硬手段下推行開來。

兩年間，豫州各地紛紛將書卷轉錄在輕便的白紙上，這紙是官府免費提供，條件只有一樣——順手多抄一份副本，轉獻許昌興建的大圖書館。

歸家后，星光照耀，風動枝椏，傳過一陣陣清涼，有一間精舍，這就是諸葛亮的卧室了。

像是「潁川四長」之首的陳寔以寬厚長者而聞名，以尊重態度勸諭感化「梁上君子」的典故便是出於他，可惜主公來潁川晚了兩年，沒機會見到，在四年前陳寔去世時「海內赴者三萬餘人，制衰麻者以百數」，可見整個階層的學風。

戲志才心中慶幸，幸虧主公所迎不是天子……

荀彧沉吟良久，才緩緩說：「自是以天子為尊。」

這時天下大亂，能不破壞書籍都是少見，地上人更不在乎下土的文化保存，堅持擴大書藏的只有劉備一家。

宮女掩口而笑，遞了遞：「是書。」

董卓當然不理會這篇，但在海內諸侯和有識之士中卻引起轟動。

太后的身份，又無古時媧皇的法力，單純依靠體制，註定不可能單獨掌權，這就使主公團體在內部無可挑撥。

人人都有自身道路理念，出類拔萃者的更是理念堅定，不輕易為外物所動搖，哪怕友情也不能阻止。

反之只要凝聚一心，別說是內部一些地方豪強，就算外部曹操、董卓、袁紹、孫堅……凡是阻擋這一新興團體上升道路，都是他們的敵人。

戲志才舉酒：「無論性情、理念、專長、出身如何，能得遇主公，隨以三興漢室，功垂青史，蔭蔽子孫，真是讓人覺得幸運的事。」

潁川方面在對朝廷的上表，和發布的州榜中都聲稱：「安定國家的根本大計，在於強兵足ｗｗｗ.ｈｅｔuｂoｏk•cｏｍ•ｃｏm食。過去秦國的執政者由於重視了農業生產而統一了全國，漢武帝因實行了屯田政策而鞏固了西域的邊防，這是前人留下的好經驗，今天下動蕩，四夷窺伺，應當以此為國策。」

這說的是去年隨荀彧一起投效的棗祗，潁川陽翟名士。

「我？」少年眨眨眼睛，看一眼這錦盒：「請問是什麼，不是書我可不收。」

荀攸卻意識到什麼，目光一閃：「這時無用，你當初交代可是與太後有關？」

荀彧為他祝酒：「平安回來就好，你這身體還是家鄉水土適合些。」

這真是個晴朗的夜，整個天穹淡墨青色，斜亘著銀河，幽亮不一的星星時明時滅，又分九州星野。

至交好友之間，又都是極聰明，荀彧想到也不掩著藏著，嘿黑一笑出聲：「天子？」

故友重逢，見了又是一番熱鬧。

帛書在火盆中化燼，絲質的質料燃燒后，散發一種焦糊味，氣氛一時肅然，荀攸當即笑著：「你這傢伙卻是奢侈啊！」

這兩年間豫州府的政治團體已初步成型，群英薈萃，面貌嶄新，朝氣蓬勃，最重要群狼環伺的危局下撐了過來，還能穩固上升，這就鍛鍊出橫掃群雄的自信。

「嘿嘿，你說的是！」戲志才冷笑一聲，也把酒一飲而盡：「可主公早有預料，今日宴尾，這話說的連我寒毛都豎啊！」

荀彧關切問戲志才：「回家看過了，老大人還好，荊北的事情順利？」

至開春破曹奪回豫東后，這獻書活動達到高峰，許昌藏書破十萬卷，據說達到了洛陽的三分之一。

諸葛玄帶著十歲侄子走在後面，這時有一個宮女趕了過來，對著他身後少年奉上一隻錦盒：「這是劉使君送給小先生的禮物和-圖-書。」

在葉青支持下，他首先將荒蕪的無主農田收歸國家所有，把招募到大批流民，按軍隊的編製編成組，由國家提供土地、種子、耕牛和農具，由他們開墾耕種，獲得的收成，由國家和屯田的農民按比例分成。

荀彧歸返家中，換下了官服，一時在院中徘徊，夜涼似水，家人正在上燈，荀彧仰天遙望滿天星斗。

「呵，主公興辦了六十三家造紙坊，普及造紙術，怕什麼……」戲志才這樣說著，三人都笑起來。

書的豐富程度和教育息息相關，官學、漢代私學也遍布中原各地，尤其潁川最盛時，許多名士大儒都設館授徒，主要以法律、經學為主，間或傳授政治經驗，這是延續漢武帝以來外儒內法的傳統。

但是很穩定，這就夠了，足以壓制地方不服。

「他都拒絕了，許昌試屯田實施的第一年就得谷百萬斛，以此大功在三天前已被主公任命為屯田都尉，主持全州屯田事。」荀彧說著，想起上次見他渾身粘泥的樣子，也不由失笑：「他一直就喜歡農桑事，這種才能，天下獨具。」

「謀國者不暇謀身，若是迎立而又篡。」荀彧皺眉想了想，嘆一口氣：「失信于天，族運跌宕，將來死的是子子孫孫了。」

戲志才就不再回答，又說起一些閑話，看著荀彧：「若主公迎的是天子……我說的不是少帝，不是獻帝，甚至不是現在洛陽不知哪裡找來的宗室，而是說天子，荀公以為如何？」

「原來，真的有仙道……」許久，諸葛亮怔怔抬首，失神的說著。

這時突有人來報，小荀老爺和戲老爺來訪。

諸葛亮點了燈，青銅燈散發柔和的光，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回到自己座位上，就打開錦盒。

這一和*圖*書間房間並不大，卻布置清雅，一張木榻，除此就放著二排書架，架上的書籍密密麻麻，木案上擺著硯紙筆。

至於那兩位皇族之間是否有內情交易，都是劉家自己的事。

但這信，似從未被啟封過？

「家父家母還好。」戲志才先自飲一杯茶，打了個酒嗝：「荊北有點小麻煩，但還在控制內。」

戲志才搖頭：「你猜對了一半。」

圍繞著這事也聊了幾句，但戲志才一向藐視門閥，就對二荀等少數人看的入眼：「說起來，近來不聞棗大人的音信，屯田的事，他做的如何了？」

戲志才當初病重自忖無幸，唯一留的一線生機就是將信託由荀彧轉交，選擇權留在荀彧自己手上。

荀彧考慮著說：「太后駕臨巡視，費用上又要多一筆開支，現在財計雖緊張也得擠出這一筆，這是使地方人心歸漢。」

這個舉動是有時代特徵。

有的眉開眼笑，有的莊重矜持，有的故作沉思，有的一臉陰沉。

「我看未必，一些土豪在地方土皇帝當慣了，對州府改革政令理都不理，你想讓他甘心頭頂上多一個太后？」荀攸更相信老祖宗荀子的人性本惡論，將酒一飲一盡：「等著看吧，跳出來作死的總少不了。」

「這你笑的有點怪異啊，有大魚？」荀攸感覺到些，目光一閃。

戲志才也來了點興趣：「上次聽聞袁紹和曹操多次徵辟他，許以太守一職？」

「主公一至，自是不同。」荀彧笑的說著：「這是主公的大德大運，天下氣運在人，有聖人至，豈能不改？」

說著取出帛書置在火盆中。

「雲水紀圖，怎似是女子所書？」

「快收下。」諸葛玄扯了自家侄子一下，估摸是經史孤本，又對殿中一禮：「臣謝主公之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