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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歌行

作者:飛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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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於是,他遣了一個小黃門去宣請司馬昭儀,自己則臉上掛著一個淡漠的笑容,以「賞花」為名,和司馬炎一道到了御花園中。
司馬回雪這次沒有讓他等太久;是因為要來見自己堂兄的關係嗎?他想著,望見一襲淡紫色衣衫的她自遠處徐徐趨近,步履翩然。
司馬炎氣得漲紅了臉,指著她的鼻尖脫口吼道:「你……你簡直是頑冥不化!都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還是執迷不悔,處處為他說話!假如他愛你,為何他要選擇其它女人做皇后?假如他愛你,他為何會讓你有這般漠然麻木的神情?別說你那是在娘家時就有的個性習慣,假如他愛你,他會對你的淡漠、你的生活這般不管不顧嗎?」
見司馬回雪微微挑眉,他放軟了語氣,溫言說道:「回雪,你是我們司馬家最受寵、最出色的女孩兒,即使我父親也還不是一樣把你當寶貝般,捧在手心珍視愛護?當初父親送你進宮,可不是心裏真的貪圖那皇后的位子,而是覺得陛下無論才學、氣度、外表,配你都是不二之選;父親是希望你能幸福,可不是要你咬牙忍了陛下這明裡暗裡的不滿和冷落,替他撐這個場面!」
但朝中反對聲浪尤盛,那些奢侈慣了的大臣們,雖然只是象徵性表示儉省、不再夜夜歌舞昇平、大宴賓客,可也不甘被年輕的皇帝這樣強行命令行事。黨附司馬家族的臣子們尤其憤慨不已,紛紛向司馬家掌權的司馬昭、司馬炎父子進言,要他們小心皇帝近日的一些動作。
「難得呀,號稱朕後宮中第一美人的司馬昭儀和-圖-書,會對自己這樣沒信心?」他溫雅地笑著,繼續笑謔。那笑容里還帶著點不正經的調笑意味,綻開在他俊美的容顏上,給他添了一點危險的魅力。
司馬回雪不知道他的來意,也不知道她和司馬炎之前的談話被他聽到多少?他聽見她為了安撫司馬炎的怒意,毫無根據的信口謊稱,她其實知道他是愛她的那一番話嗎?啊!為何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假使她事先料到他會出現,她一定不會隨口胡說些那麼孟浪不知羞的話;即使是為了反駁司馬炎的說詞,也不用說那種話吧?又或許,她是隨口把自己長久以來一直不敢形諸于口的奢望,假裝那是一種真實,而說了出來呢?
而且,這次司馬昭儀沒有表示反對意見,還率先自倚雲殿中裁撤數名侍候宮人,使得後宮其餘嬪妃也沒有理由不遵旨行事。這行為無論如何是一種對皇帝的支持,連司馬昭也皺起了眉,不便再為自己這個「嬌縱太過」的侄女說話。
「哦?你覺得朕愛不愛你,是件無聊的事?」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司馬回雪一驚,回身看見曹髦竟然不知何時到了他們兩人身後,手裡還拿著一枝長莖的蘆葦,笑著用那有柔軟長須的一端,玩笑似地往司馬炎指著她鼻尖的手上一拂,竟然讓司馬炎心驚之下收回了自己的手。
在前來賞花論史的群臣之中,座間獨有司馬昭儀是他後宮的嬪妃,令人側目非常;加上司馬昭儀美冠後宮的名聲,使得一些從前無緣得見真顏的臣子們,忍不住偷眼一再窺望。那www•hetubook.com•com些探究的、驚艷的愛慕眼神,甚至含著一些不顧一切的渴望,總使得曹髦惱怒不已,心中很不舒服。
看到司馬炎那意想不到的神情,曹髦在心底暗暗苦笑了一聲。想不到他會說這種話嗎?是啊,他自己也沒想到。他一定是瘋了,瘋得要為面前這個不知羞的女人圓謊;瘋得要為這個為了幫助他推行旨意,而遭到自己家族詰責的女人出頭;瘋得——要不由自主地猜想,為何這個司馬家的女兒,明明知道自己會被指責,卻還是要如此幫助他這個曹家失勢的天子呢?
司馬回雪展眉,卻仍舊垂首不語。司馬炎見這一招溫情攻勢似乎奏效,又再接再厲道:「即使是平民家的女兒,在夫家受了委屈,也還是要向娘家訴苦、尋個依靠;何況你嫁的是當今天子,後宮人際何等複雜,難免會受人欺負、指點,你不說,教我們如何替你討個公道?陛下起初擺的是對你有情有義的樣子,讓我父親心中替你高興找到終身依靠;一旦放心讓你入了宮,陛下就常常把你丟在一旁不聞不問,那種冷淡連掩飾一下都懶,怎麼能教我們放得下心?回雪啊,這種無情的人,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他嗎?」
不過,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司馬回雪也察覺了那些有點放肆、又有點怯懦的窺視眼神。雖然那些眼神里全是傾倒愛慕之意,她卻並未因此而洋洋自得;而是神情一凜,毫不畏怯地掃視四周,面容莊重而端肅,那無言中散發出的雍容高貴氣勢迫人,使得那些近臣們都低下了頭、調開和_圖_書視線,且面有愧色。
自宮中而起的一股儉約之風,引得朝中、鄉野皆是議論紛紛。
「怎麼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嗎?」曹髦輕笑,完全沒有看向一旁的司馬炎,繼續放柔了語氣對司馬回雪說道。見她還是訝然地望著他,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他的笑容擴大了一些,將手中的蘆葦往她的臉上拂去,那柔軟的長須輕飄飄地刷過她秀麗的下頜、她紅潤的雙唇——
平民百姓這些年來深受戰亂災變、流離失所之苦,眼看那些為官的不思平撫民心、改善民生,卻爭相搜羅奇珍異寶、奢糜富麗之物,比財富、講排場,此舉早已令百姓心中憤憤不平。但此時皇帝詔令一下,而且率先裁撤宮中歌伎舞者、削減後宮起居用度,那些官員大臣們也不得不隨之節儉度日;這當然大得天下民心一致讚揚。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他凝視著她衣袂飄飄、俏立於水邊的模樣,雖然只是虛情假意地做戲給一旁眼光銳利陰沉的司馬炎看,但他還是不假思索,一句詩脫口而出。
司馬回雪抿唇不語,只抬起視線來,掃了水亭中正與眾臣縱論古今的曹髦一眼。然後,她輕輕地說:「大堂兄,你恐怕誤會了。陛下並沒有討厭我到那種地步,他只是不願意承認他愛我罷了。畢竟,男人該以社稷天下為重,怎能輕易把心思用在這些情呀、愛呀的方面?」
司馬回雪聞言,臉上的神情一點都沒有改變,淡然道:「支持?我不過是看著自己宮裡那幾個下人們笨手笨腳的,見了就心煩!從前我一氣之www.hetubook.com.com下動用廷杖懲罰,結果是落得不好的名聲;經過叔父再三提點教誨之後,我已經立意要改正,不給旁人落下口實。所以這次我只有將他們幾個攆出去罷了!怎麼?難道大堂兄覺得我這樣做不對?還是大堂兄為人宅心仁厚,對那些辦事不力的奴才們也能一再容忍?」
「昭儀,」司馬炎遵循禮法,即使是自己的堂妹,名分上也比他高了一級,她是主子、他是臣下,自然只能用這種恭謹的稱呼。「聽說……陛下的新旨意,你也在後宮對他助力不小?明著雖然沒點破,但暗裡支持他的動作可也很多?」他討厭迂迴的問法,索性單刀直入地提出今日的重點。
司馬炎和她一道起身走出水亭,在湖畔的樹蔭下站定,顯然是不欲旁人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曹髦在亭中一面與幾位近臣討論歷史,一面不由得時常將眼神飄向那一對同樣表情冷淡的堂兄妹。
曹髦一怔,萬沒想到司馬昭的兒子會比他還明目張胆,竟然在皇帝面前公然提出這種不合祖制的要求。更何況這次司馬昭儀在他改革後宮弊政的行動中,雖然找了名目首先裁減宮人數量,並表示乘輿服飾與日常用度都可以遵旨減量,但他心裏也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司馬昭儀會因為家族的意旨而改變態度。
該死的!一個女子,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面,成什麼體統呢?他在心裏暗暗地詛咒著,可是礙於司馬炎直言要求,又不得不允准;司馬炎大概是不在乎堂妹的美貌顯露於人前的吧?但他這個名義上為人夫君的,面子要往哪裡擺?這麼一點小事,司馬家族和*圖*書都有辦法叫他感覺到羞辱,讓他下不了台!
既然是賞花,旁邊自然還有一些作陪的臣下;而且他也傳令當夜設宴于太極東堂,這已經是他儉約詔令發布之後,最奢侈的一次活動。
「大堂兄,別再為我抱不平了。」司馬回雪沒有拂開他指著她鼻尖的手,只是語氣很淡地制止了他的吼叫。「我知道什麼是對自己最好的,我也可以了解他的想法,我們兄妹難得見一次面,難道要把時間全都浪費在爭執陛下愛不愛我這種無聊話題上嗎?」
一番不軟不硬的話,兼且抬出晉公司馬昭來做靠山,教司馬炎有火無處發。他怫然一甩袖道:「罷了!我知道我說不過你,你今日也不用在為兄的面前逞這口舌之能;只是為兄的好心,要勸你一句,陛下怎樣待你,你可以在我父親面前說謊替他掩飾;可其中的是非,即使你不說,大家心裏都一樣清楚!」
於是,他在不便出面教訓侄女之下,叫自己的長子司馬炎尋機會向這個堂妹曉以道理。司馬炎倒也乾脆,找了一天與曹髦在御書房中奏對結束之後,很直截了當地提出:「臣與臣妹司馬昭儀,自昭儀入宮之後就未曾相見,心裏頗為挂念;可否懇請陛下格外開恩,請出昭儀來骨肉一見,也好暫解牽挂之苦!」
但他能夠對司馬炎說「不」嗎?這要求雖然不合禮儀,但也入情入理,明明知道是種挑釁,他該死的身為皇帝卻不得不低頭讓步!他努力抑制著心頭那股怒焰,聲調平板地說:「既然這樣,何不邀司馬昭儀至御花園一見?中撫軍也可在不違祖制之下得見令妹,豈不是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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