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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歌行

作者:飛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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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她望著窗外,想起那日曹髦輕輕淡淡的微笑,那無可奈何的語氣,那微微帶著自嘲的神情……那月色如水的夜裡,他們兩人皆無法入睡;她枕在他胸膛上,靜靜聽著他的心臟在她耳下有力地跳動。他的一隻手撫著她的長發,語氣是那樣地輕。
「……一路平安。」她輕聲說道,仰首望見他詫異睜大的雙眼。那語氣是那樣輕柔,那樣溫暖,彷彿他所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征討那起兵勤王的魏室忠臣,不是前往那血流成河、生靈塗炭的殺戮戰場;而只是出外巡行,只是出京去完成一段不得不為的旅程——
但無論他怎樣緊緊擁抱著她,無論她如何用儘力氣地環著他的腰或頸項,無論他們如何在這離別在即的時刻,努力將對方的笑影鐫刻心間……他們,畢竟還是要分離了。這一去,何時是重遇的歸期?而那首詩,那首太不祥的詩,卻在這憂傷的不舍的氣氛里www•hetubook.com•com,依舊浮影在他們兩人心頭,彷彿預示著他們那茫然未可知悉的未來。
他震動了,久久凝視著那張絕美的高雅容顏,驀地伸手輕輕撫觸著她的左頰,卻在指腹下碰觸到一滴濕濕的水珠。他微顫了一下,想起了那個他們終於兩心相依的清夜,她曾對他低吟著的詩句。他突然記起了那首她沒有念完的詩,那首詩的結尾竟然是那樣的不祥,那樣的悲哀,這……是否在隱喻著什麼,暗示著他們無法相聚的命運呢?
正在銅鏡前整理雲鬢的司馬回雪聞聲驀然回首,簡潔問道:「我吩咐你去私下探聽的事情,怎麼樣了?」
曹髦站在門口,微微帶著一些奔跑之後的氣喘;他身著戎裝,全身披甲,頭上戴著一頂金盔,身後系著的黑色披風綉著飛揚的五爪金龍,整個人顯得是那樣少年英挺、威風凜凜。
他長嘆,似笑和-圖-書非笑道:「忠志勤王,卻被稱為故孽!今日一役畢后,還會有誰真正忠心於我,還會有誰立意為我魏室社稷蕩平奸逆禍亂?」
她突然收回自己的思緒,因為窗前的長廊上響起一陣腳步迅速的疾奔之聲。在她能夠完全反應過來之前,內室的門已「砰」的一聲被人猛然推開。
「大將軍都督天下軍馬,任從調遣,何必朕自行也?」他雲淡風輕地一笑,又道:「我已是這般示弱於他,卻還是不得免除這場征戰;他竟然拿先帝來壓我,說『昔日武祖縱橫四海,文帝、明帝有包括宇宙之志,并吞八荒之心;凡遇大敵,必須自行』!所以我也一定要『追配先君,掃清故孽』!故孽呵……」
她咬著下唇,又氣又怒,卻感到那麼無能為力。她縱使身為司馬家族最出色、最受寵的女兒,卻無法動搖賈充那小人的根基,無法尋釁貶斥他于萬劫不復呵!若是只能如m.hetubook•com.com此坐視下去,將來總有一日這賈充會當真害了陛下,會犯下她不可挽回之罪!怎麼辦?怎麼辦?
「陛下……」她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些此時理應講的場面話。可是說些什麼呢?祝你凱旋?旗開得勝?所向披靡?早日奏凱?
她轉述的話剛一說完,司馬回雪已陡然站起,氣得右手握拳,向鏡台上狠狠一擊。「我就知道……這廝心計陰沉、為人奸險,若不是他慫恿我叔父,斷不至於迫得陛下和太后一道親征!」
小柳兒恭謹道:「已有結果。」語畢更趨近司馬回雪耳旁,以只容她們兩人聽到的低聲仔細說道:「果如昭儀所料,是賈充在大將軍面前進言說『主公乘父兄之基業,恩德未及四海;今棄天子而去,若一朝有變,悔之何及?不如奏請太后及天子一同出征,可保無虞』……」
她猶疑了一下,還是輕笑著,坦誠說道:「不管是旗開得勝也好和*圖*書,出師不順也好!那都是別人應該擔心的問題,我不想知道……我唯一所求的,只是你的平安而已;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平安無事地回來與我重逢,我就沒有別的所求了——」
「昭儀。」小柳兒自外邊悄無聲息地進入內室,站于司馬回雪身旁低聲一喚。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那時的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緊緊擁抱著他,緊緊倚靠著他的胸膛,在兩人的親吻里,咽下他壯志未竟的深長嘆息;她不敢落淚,怕自己會輕易拋棄了自尊和他的立場,苦苦哀求著他放棄這已無法挽回的一切,只為了可以與自己長久廝守相依。可是她不能那麼說、那麼做,不能在他受了司馬家族沉重的壓hetubook.com.com抑打擊之後,自己還要來消磨他受傷的心志,去折他那已無法高飛的雙翼。
司馬回雪一時間竟然怔住了,她屏住了呼吸,無法置信在大軍即將出征的今日,他竟然還會到這裏來見她。那沉重的銀甲在他身上穿著卻不顯得累贅笨重,只襯出他的風神俊朗與飛揚挺拔。她不禁疾奔向他面前,伸手放在他胸前,隔著那厚重的、冰冷的甲胄,想感受他此刻複雜的心跳。
「……為什麼?」他沉聲問道,雖然並沒講得很清楚這一問所為何來,但他卻奇異地相信著她會一聽就懂,與他心領神會——這,是一種心靈相通的信任嗎?他拒絕繼續想下去,卻殷殷地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他忽爾內心惶然,恐慌不安了。他突地緊緊將她擁入自己懷中,將自己的臉頰靠在她如雲的秀髮上。他不在乎自己身披的甲胄是否會弄痛了她細緻的肌膚,他突然需要一點疼痛的感覺來提醒自己這相聚一刻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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