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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梭然拔劍，就要指向秋子非。

光是這等忍性和耐心就是他所不及的、

如何是她遇見琴笙那樣的敵人，哪裡回去欣賞，只弄不死他，自己就要跑得不見蹤跡才好。

秋子非手中的長劍竟然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而且角度刁鑽地直挑他右臂經脈，竟直接他半邊經脈用劍尖給勾了出來。

南亭羽愣了下，忽然眼裡閃過暴怒的光芒來：「秋子非，你當真冷血至此，那是律方數十萬民眾的性命！」

人，尤其是天才，總是寂寞的。

南亭羽原本也還指望著他會否認的，但是沒有想到他竟會答得這般乾脆，俊美的面容瞬間白了白。

南亭羽想的很周到，大軍先行，定有探營哨前鋒，赫金人探營的本事，他是聽說過的。

可是赫金人既然都逼到了這裏，才被他們發覺，可見是做了充足準備，未必會讓小城駐軍有機會把消息傳到律方。

南亭羽閉了閉眼，眼底翻湧著陰沉的光。

……

加上自己父親與宮裡的壓力漸重，輾轉煎熬，一日不得安寧，卻又要日日在人前作戲，他忽然間心灰意冷。

他就是如此矛盾，最初的既生瑜，何生亮，被迫一再認清自己玩不過他，但是那種多年的驕傲教他怎麼能認命，看到秋子非之後，更是不甘心總是敗在對方的手上，宛如用了罌粟汁一般，就是瘋狂地想要贏那人。

這世上有惺惺相惜，自然也就既生瑜何生亮。

南亭羽瞬間臉色白了如絹紙，卻連喊都喊不出來，身上汗如漿出，一身衣衫竟在瞬間濕透的。

原本，他是打算用自己這條命來結束這個遊戲的。

所以南亭羽這才勾著休大假的公子非奔來這裏『度假』，或者說冒險。

是以高山才能遇流水，伯牙才能為子期一生絕弦。

但是赫金人越來越放肆，也許是因為律方的忍耐，讓周圍的一些游牧民族都胃口大了起來，竟輪流來劫掠，甚至有一次大半夜幾乎衝進律方城內。

而宸王之亂沒有多久，律方因為才重新整頓，所https://m.hetubook.com.com以戰鬥力大不如前，又要維持內穩，所以在蘇家定遠老夫人的示意下，一直都是能忍就忍。

「轟隆隆……」

從一開始的時候，在自己算計著纏上秋子非，要做他的『朋友』的時候，就輸了。

甚至讓陷入沉默的南亭羽和秋子非都瞬間警惕了起來。

「你……」

合約締結的大半年來，基本上沒有赫金人敢再來律方犯禁，但是赫金人性情勇猛，好劫掠，偶爾的劫掠掃蕩卻是防不勝防。

可是後來一次次的交鋒里，他總贏不了也便罷了，還欠下秋子非的情，越積越多，讓他也越來越沒有法子再如一開始那般純粹利落地對秋子非下狠手，甚至不得不承認他越來越欣賞那個人，性情之間的共鳴連他都無法否認。

可如今大半夜地將大軍來襲，南亭羽的臉色瞬間一沉，也顧不得與秋子非的恩怨，只咬牙道：「子非，我去把人引開，你馬上回軍營去通報敵襲。」

……

「南亭羽，你應該感覺本尊已經很久沒有啟用吞噬了，否則你確實會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秋子非譏誚一笑，抬手收劍之後，腳卻沒有從南亭羽的胸口移開。

也唯有如此，才會真的觸動琴笙。

劇烈的痛苦讓他身子無意識地抽搐，他泛著血絲的眼睛卻亮得嚇人，竟笑嘻嘻地道：「子非……當然不會殺我……只會叫我生不如死……罷了，可那又如何……我說的是心中的實話。」

秋子非坐回了篝火邊，懶洋洋地道：「你們既然喜歡與本尊周旋，本尊怎麼好順從你身後那些『長輩』們的意思，至於你，現在是打算自裁么，那就利落點。」

南亭羽看著被他挑在劍尖的一點白中帶紅的東西，那是自己的筋脈，他想不到有一天能看見自己被抽筋的一日。

都是武功高手，側耳一聽就能知道這奔襲來的人絕對上十萬人以上。

楚瑜忍不住嘀咕：「他要是女的，只怕你就會心動了罷？」

楚瑜聽到這和圖書裏，已經是忍不住嘆了一聲：「果然是智勇雙全的公子羽，他用自己一條命，換你一個承諾。」

「南亭羽，你是不是以為本尊不敢殺你。」秋子非聲音忽然變得溫和了下去。

如自己方才那般挑釁，觸碰對方的逆鱗，秋子非都能按捺下暴虐的怒火，一瞬間就看穿了自己的所想。

琴笙輕品了一口茶，微微垂了眸子，見楚瑜看著自己，眸子裡帶著擔憂，他微微一笑，指尖輕撫上她的臉頰：「他是在那時候恨上我了，沒錯，只是有時人的際遇和心境總是複雜多變的，就在他為我所傷那夜，我們遇見了敵襲。」

不過她倒是很能理解彼年琴笙那種冷酷殘忍的性情，一點不會在乎南亭羽的痛苦的。

對家國忠貞、叔父的期望謀划和他自己的心性成了煎熬他自己的爐，這火還是他自己燒的，多可笑。

琴笙妙目危險地一眯，捏著她的小下巴：「你說呢？」

南亭羽臉色梭然大變：「糟了，是赫金人！」

高智商玩家的遊戲和腦子，果然不是她這種人能理解的。

但最後，是什麼讓他改口喚了一聲——「亭羽」？

京城雙璧，他們從某種程度上都是一樣的人，總要有一個人死在另外一個人手裡，這生死遊戲才能落幕。

他想了想，又道：「不，你先立刻回律方，將消息報出去！」

沉悶的馬蹄聲如雨點一般落在草原上的聲音讓人渾身發毛。

天色漸黯沉，夜空里烏雲翻滾，這草原的冬季很少下雨，而此刻天空雷霆翻滾，竟似要有一場罕見的雷暴雨一般。

這人不是秋子非又能是誰。

他若是伯牙，也是那想要將那出色得令人嫉妒的子期除之後快，卻漸漸覺得若是沒有了子期，那萬丈紅塵，茫茫人海還有誰人能懂自己琴音的伯牙。

可他確實是不會去管兩國交戰的閑事的。

因為兵力虛弱，所以蘇宇採取的是一種不要命，豁出去的打法，不顧一切地直衝赫金人的王庭，殺了個赫金王措手不及，最終雙方損www.hetubook.com.com兵折將，損失慘重，血流成河，還是將律方人打服了，主動求和。

他們之間再多的『情誼』也不過是掩蓋在勾心鬥角下，所以他出手絲毫沒有留情。

南亭羽從沒有見過秋子非還有說話溫和的時候，他即刻便知道自己過火了，正要張嘴說什麼，忽然感覺肩膀一陣劇痛！

只是如此一來，被放在火上煎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彷彿有些滄然地閉上了眼，彷彿有些自暴自棄地冷笑了起來：「你明知道我在承受著怎樣的煎熬，你我幾次冒險出遊，那麼多次交手，玩兒的都是命，玩不死你，就是玩死我，可你卻偏偏知道我設計你那麼多次的時候，不但全身而退，還將我也救了出來，你不就是想讓我欠你的情，也認清楚我不如你么？」

……

甚至可以說他幾乎是用看戲的心情看著南亭羽這般模樣。

琴笙那時早已心死冰冷，他自己要從千軍萬馬中脫身也許不容易，但是也不會太難。

但這一心灰意冷，他卻忽然發現了點異樣的端倪來。

自己挑釁他，接近他，但從來都有分寸，可長久以來，卻並沒有什麼成效，他非但沒有拿到對方的把柄，卻發現不斷的交手裡，自己竟漸漸生出惺惺相惜之心，不捨得殺這同樣驚才艷絕的少年。

可也正是這樣狠辣得看不見人性弱點，卻城府深得讓人恐懼的秋子非，才配讓他南亭羽看在眼裡成為對手，不是么。

南亭羽捂住肩膀的傷坐了起來，看著正撩撥篝火的鐵面少年，他自嘲地閉了閉眼：「呵呵……」

「你想讓我殺了你，為什麼？」秋子非挑眉，冷淡地看著腳下的人。

「我替你擋箭，走！」南亭羽臉色慘白，唇色發青，卻依然是笑嘻嘻的樣子：「我胳膊經脈已斷，又身中劇毒，武藝也不如你，回不去了，而你，你不是還要活著讓我叔父太后他們不痛快么！」

可是公子羽這番作為，雖是以命為利用琴笙去通風報信，但是他護著琴笙的那一瞬間，卻是——真情，和圖書真將琴笙當成了他的『伯牙子期』，寧願他活著。

「不是同伴，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你這般不留餘地對待一時灰心寧願死在你劍下的公子羽，只怕他心中會恨意更深，甚至掩過了他對你的……特殊心情。」楚瑜摩挲了一下自己手裡的杯子，微微蹙眉，卻也不知道要用社么詞來形容公子羽和琴笙之間的那種狀況。

只是被他踩在腳下的少年卻忽然彎了彎蒼白的唇，抬手蹭了蹭自己唇角的血漬，目光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子非，你恨宸王狠絕，可你比他還狠，你明知道為什麼的啊……」

霹靂光下，南亭羽瞳孔一縮，幾乎都能看見那箭頭烏青，帶著劇毒。

卻不想這電光火石間，一道驚雷梭然響起，霹靂下，竟有千萬道強箭朝著他們這裏飛射而來！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離開律方大約百余里的一處小城，算是律方的前沿堡壘，有小股部隊駐紮。

大半年前，蘇宇將軍忍無可忍地點齊大軍衝出律方，正式與來劫掠的律方人狠狠地打了起來。

只是秋子非冷冷地看著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與我有何關係？」

躲是躲不了的，而小城的駐軍不多，也定然是一邊派人回報消息，一邊要竭力抵擋赫金人的。

秋子非一愣，隨後梭然蹙眉，一邊揮落射來的箭雨，一邊冷冷地看著面前已經不慎中了箭單膝跪地的人，眼底有了一分動容。

明明知道他心中最深的那一道血痕、忌諱，居然還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那個名字。

此事，一定要一個武藝高強之人，突破重圍出去。

他們現在這個位置一馬平川，又點著篝火，哪怕現在滅了，也已經來不及，定是很早就被發現了。

而律方原本就是中原與漠北各國的交界處，北境各國里的赫金人是最強悍的一支力量，自從宸王死後，一直都有小股犯禁騷擾劫掠，打秋風。

那是怎樣的煎熬，既恨他比自己更出色，又忍不住欣賞他的出色。

剝皮抽筋，乃是極刑，也虧難他能ｈｔtｐs://ｗｗｗ.ｈeｔｕbｏｏk.cｏｍ•coｍ在這種狀況下還吐出這麼多話來。

他知道這個人是狠的，卻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享受他的『狠』。

彷彿極為親密的摯友，卻又隨時要置對方于死地，還毫不避諱。

「子非，快走！」

「你是故意的罷，宛如馴養一匹驕傲的烈馬，你明知那烈馬必須踩死你，你沒有一刀砍落它的頭顱，卻願意以身犯險同它慢慢周旋，讓它臣服你膝下，受你恩惠，承你的情，心甘情願跪在你面前，卻又飽受煎熬，作繭自縛，熬死自己。」南亭羽手指扶上他踏在自己胸前的腳，低低地笑著，眼裡卻似悲似喜，滄然地看著秋子非。

他閉了眼，一邊咳血一邊笑了起來：「你果然夠狠，不愧是曜司之主，海道霸主。」

律方今日正是年前的趕集日，城門大開，又是一片歡快的時候，臨時被打個措手不及，就算守住了城門，也不知要留下多少人的性命。

那踩踏著他的人，讓他煎熬的人卻忽然移開了腳，只對著他微微一笑，精緻的薄唇彎起譏誚弧度：「沒錯，南亭羽，這馴養遊戲可有趣？」

他們確實也曾化裝蒙面經在草原上和赫金人交手，但就是為了尋求刺|激罷了。

南亭羽勃然變色，梭然一個轉身，下意識地一把將手裡的長劍轉出個箭花，砸向前方擋住一部分的箭雨，自己卻身形一轉整個人抱住他原本打算威脅的秋子非面前，再將他狠狠一撞出去。

他們的馬匹站得離箭的方向近了，瞬間就被紮成了刺蝟，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

赫金人來犯，為了不提早暴露蹤跡，一旦路上發現活口必定是以雷霆萬鈞之勢射殺，人都不靠過來，先用箭雨開路，將一切都射個透心涼。

秋子非睨著他，忽然劍尖一松，梭然收了劍，指尖聚力在那劍身上一彈，只聽得叮噹一聲，上面沾染的血花瞬間被彈開了來，只剩下一把光可鑒人的寶劍。

他頓了頓，譏誚地勾起唇角：「不過想要本尊動手取你性命，就不必了，本尊是不會殺你的，我沒興趣成全你們任何人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