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二章 韓氏之死
人年紀大了，就特別怕冷，所以老太太覺得地龍不夠暖，更喜歡民間那種常用的暖炕。
「二娘，你別忘了，雖然大哥哥是你所出，但是族譜之上，藍氏才是真正擁有冊封誥命，鳳冠朝服的國公夫人，你呢，你算什麼？」西涼茉懶洋洋地打斷她。
原因——不應該送花瓣。
「我……你……你想怎麼樣！」韓氏咬了咬牙，脖子一橫地道。
韓氏頓時被白蕊拍得倒退了幾步，跌坐在草堆里，隨後恨恨地盯著西涼茉主僕尖叫：「賤婢，就憑你們也敢在本夫人的面前造次！」
魅七搖搖頭，有點艱澀地道：「這……這個是給你的，冬天只能找到梅花。」
白玉有點不解，但還是點點頭：「是。」
那老者款步而出，一臉淡然地看著西涼茉道：「郡主不必多禮，咱們都是九千歲的人，既然千歲爺交代過要聽您的命令行事，老朽不過是遵命而行。」
於是，根據總總跡象，魅七肯定了自己的策略沒有問題，那麼就應該進行下一步了。
白蕊羞紅了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嬌嗔：「你做什麼，討厭！」
西涼茉輕笑，目色狡黠：「因為某隻千年老妖恐怕會想要吃人呢，咱們這不是得避開妖孽的攻擊範圍一段時間，等著他消停一些，再回去周旋。」
老醫正目光精明地盯著西涼茉看了片刻，忽然嘿嘿一笑：「你這丫頭雖然一肚子壞水，但是壞得倒坦率，與青兒般配得很。」
反正，為了維護國公府邸的顏面，老太太不也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么？
魅七沒說話，只是用專註的目光鎖住她：「你討厭我，在躲我，為什麼？」
西涼茉無語，看著老醫正笑眯眯地用看孫兒媳婦的目光瞅自己，之前那種完全無視她的輕蔑又倨傲的態度完全大相徑庭，只覺得，這老頭兒實在太能裝了，自家那位老郡主估摸著也不知道這一位的真面目呢。
魅七一聽，「人家」？這個詞通常都是琴花魁伺候自己的時候，最常說的話，但通常下一秒卻會抱著他求歡。
隨後，她頓了頓，懶懶地捏住一把雪花：「何況誰說韓二夫人是被殺的，她當然是被揭穿了醜事兒，畏罪自殺——自掛東南枝了。」
西涼茉微微一笑：「是我，怎麼二娘看見茉兒是這樣的表情呢，莫非……」
韓氏忽然抬起頭，猙獰又譏諷地瞪著西涼茉：「我如果不算什麼，那你又算什麼呢，你恨我，恨仙兒和丹兒折磨你，但你不過是一個雜種，一個藍氏那賤人與他人通姦生下來的雜種卻佔據了國公府邸嫡出大小姐的位置，你本來就該死，容你活下去，已經是我對你最大寬容，如今卻恩將仇報地來對付我，哈哈哈……早知道如此，你一出生，我就該掐死你這雜種！」
白蕊頓時氣得頭暈目眩，尖叫著一邊罵，一邊紅了眼：「不要臉，你不要臉！」
白蕊一愣：「給我的？」
這……這個……千歲爺不是應該狠狠地踹他一腳，冷聲呵斥他滾去刑房受罰嗎？
此話意味深長，黎氏立刻頷首道：「三嬸嬸自然知道的。」
黎氏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其聲之凄厲宛如夜梟一般，讓人不寒而慄：「韓氏，你也有向人下跪告饒的一日，到底讓我等到了……哈哈哈！」
一道詭異的穿著綉紅蓮黑衣的黑色人影忽然如鬼魅一般出現在西涼茉面前，單膝跪地，對著西涼茉抱拳道：「郡主，人已經在前面了。」
「你……你敢！」韓氏又驚又怒地等著黎氏，但隨後又軟聲道：「你我不過是權勢之爭，說到底咱們還是西涼家的人，為何要讓那鳩佔鵲巢的小雜種凌駕於你我之上？」
話音剛落，忽然有金玉匆匆來報：「老太太、國公爺，世子爺回來了！」
黎氏看著又端起了當家主母架子的韓氏，不由好笑起來：「韓婉言，你以為你一個紅杏出牆的賤人，竟然還沒有絲毫自知之明，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放過這個送你上路的大好機會呢？」
「怎麼，你倒是還想留著韓氏那賤人么？」老太太坐在暖炕之上，捧著熱燕窩的手頓了頓，目光冷咧地看向靖國公。
只有韓氏瘋狂又得意的笑聲迴響著。
白蕊看著面前的鐲子，不由自主地搖搖頭，紅著臉道：「人家不要……」
銀嬤嬤忽然抬起頭來，用綠豆眼死死地瞪著黎氏，脖子一橫道：「三太太，老奴不知為何您如此憎惡二夫人，但是您要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您真以為您和郡主對四小姐做的事不會有人知道的一日么。」
西涼茉輕笑：「沒錯，這個逼死出牆兒媳的黑鍋讓老太太來扛，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千歲爺說，能被美色所動的殺手，都不是好的刺客。
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甚至湊到鼻子下聞了聞，難得地看著魅七有些順眼了。
結論——讓白蕊點頭嫁人，比殺一品武官更困難。
西涼茉點點頭：「我記得白嬤嬤在洛陽置辦了一個莊子，再過些日子，咱們就尋個由頭到那莊子上去住些日子。」
青樓姑娘？
西涼茉說罷，她攏著袖子，轉身優雅地離去。
西涼茉領著白玉一路到了靖國公府邸一處偏僻的窄窄小巷子，裏面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一身黑衣綉紅蓮的魅六，一個是——
幽幽而昏暗的燈光將那女子的身影在白紙窗上印成一和_圖_書抹詭譎的陰影，像跳躍著準備吞噬人心的強大鬼魅。
白玉輕聲低問：「黎三太太與韓二夫人可是有舊仇，這般法子倒是真難為三太太想的出來。」
驚愕地看著百里青，有點傻掉。
韓氏看著領著兩個粗僕人進來的黎氏，忽然很輕蔑地冷笑：「今日本夫人虎落平陽被犬欺，就憑你黎氏也敢對本夫人動手，若是聰明的，便速速報與我那哥哥知道，本夫人便讓哥哥饒你一命？」
雖然她知道這話對靖國公而言無異於火上澆油，但是她還是不得不說。
幽靜的靖國公府邸中，有悶悶而凄厲的響聲在空氣中飄蕩，彷彿是厲鬼的叫囂，又彷彿是夜梟的嘶鳴。
「啊——！」
可是……
老太太哼了一聲，冷笑道：「你這是不忍心了吧，當初你捨得了藍翎，如今有什麼捨不得韓氏的，只對孩子們說他們母親死於心疾就是了，有這樣的母親簡直一種恥辱！」
靖國公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彷彿所有氣力都被抽走，臉色灰敗地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看得魅一這樣伴隨他多年的屬下，都忍不住有些獃滯。
白蕊看著面前那一捧梅花，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麼，拿給小姐泡茶嗎？」
白蕊見他說得如此直接，臉上不由一紅，但還是道：「你還沒笨死，真難得。」
魅一愣愣地下意識地道：「美……」
西涼茉點點，向前而去，走了兩步，她忽然停下了步子，對白蕊悠悠道：「蕊兒，你就在這裏與魅七一起放風罷。」
西涼茉彎起唇角，輕笑：「父親說，請二娘上路，不過也請您放心，今後也不必擔心他無人照顧，董姨娘會伺候好他的。」
韓氏錯愕，看著黎氏眼裡的怨毒與傷心，她竟然再也說不出來。
西涼茉淡淡地道：「人人都說無毒不丈夫，但這世間最毒才是婦人心，不過是韓氏多年前結下的一段死緣，她為人素來囂張，弄死了三太太的孩子，三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卧薪嘗膽這麼多年，自然不會讓韓氏好過。」
夫妻本是同林鳥，如今你會怎麼做呢，父親？
而西涼茉看著房裡一個瘋狂，一個臉如死灰的兩個人，眸子里掠過冷笑與嘲謔。
銀嬤嬤心中大慌，若是夫人真的懷孕屬實，那麼這就意味著她們宣閣里所有夫人的貼身侍婢都要因為玩忽職守，甚至如她這樣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全部都要被滅口。
種深閨怨婦的口氣是怎麼回事？
西涼茉看著黎氏忽然高深莫測地微微彎起唇：「三嬸嬸果真是聰明人，只是莫要讓拿住了虐殺二夫人的把柄。」
但是多年浸淫深宅的經驗讓她還是明白，若是自己真的被坐實了這樣的罪名，或者被國公爺盛怒之下失手打死，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真是的，殺個人都拖拖拉拉，本座這徒兒還是欠調|教呢。」百里青優雅地打了個哈欠，狹長精緻的魅眸子里氤氳開一層水霧，在燭火琉璃下，晶瑩剔透，愈發映襯得他顏色極好，宛如春曉之花，勾魂攝魄。
黎氏則坐在門外早已安置好的太師椅上，邊烤火，邊笑眯眯地道：「冬日里夜長，咱們有的是時間，別一會子就弄死了，要讓二夫人慢慢地品嘗這樣的好滋味，據說官府送人上斷頭台前都會喂人吃一餐好的，如今咱們二夫人出身高貴，什麼好的沒有吃過，今日就讓她吃飽了，好上路。」
千歲爺，最討厭人對他露出這種痴迷的神色，每年因此死在這種事情下的人不知凡幾，就是他們這些貼身之人都免不了受罰。
西涼茉這賤丫頭必定給她下了什麼東西，她還就不信了，這東西是素來最了解深宅婦人手段的素問醫娘和千金聖手都不出來的，若是查明了她並未懷孕或者懷孕的日子其實不止一個月，那麼今日在這小賤人這裏所受之辱，她必定要讓這賤丫頭都一一償還！
那種氣度，完全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能夠擁有的。
連原本在國公府邸裡布置的一片喜慶紅色，在暮色的塗抹下，都顯出一種詭譎死沉的不詳暗紅來。
而且身上無傷，自然也不怕以後韓家的人來鬧。
靖國公扶住額頭，面色陰沉冷郁：「兒子自然是想要處置，只是她總歸是韓家的人，而且韓貴妃如今正是得寵，恐怕不是如此簡單的，還有丹兒、仙兒，以及靖兒，甚至那不成器如今還躺在床上的的祿兒都是她所生！」
「你幹嘛！大混蛋！」白蕊一轉頭，惡狠狠地瞪著魅七，恨不得在他的臉上登出個窟窿來。
那……那若她懷裡了只有一個月的孩子，意味著什麼……
靖國公只覺得氣得腦仁疼，西涼茉一邊柔聲安撫，為他按摩太陽穴，一邊對著寧安道：「就照二夫人的話去請吧。」
靖國公此刻心煩意亂，胸口裡一股子氣正在他胸口中四處衝撞，眼珠猩紅，在見到銀嬤嬤還敢四處攀咬，一副狗急跳牆的模樣后，他再也忍耐不住，怒喝一聲：「閉上你這四處攀扯的狗嘴！」
李聖手和素問醫娘彷彿都是一楞，隨後便謹慎地點點頭，再細心地各自為她診脈，一會子兩人又相視一眼，隨後便笑著對靖國公道：「恭喜國公爺喜得麟兒，二夫人已經懷孕一月有餘。」
……
他看著自己的目光，不是在看一個妻子，而是在看戰場上的死敵、仇人！
韓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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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說什麼？」韓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國公爺，國公爺，這絕對不可能，不若再請擅於此道的大夫來看一看，老奴知道有些時候女子若是誤用了什麼，也會有這樣的假孕反應，高門大戶里，這種齷齪事一點都不少，常有主子奶奶的因此遭了難。」銀嬤嬤膝行數步，跪在靖國公腳下，連連叩頭。
「大小姐，你……你……！」白蕊又羞又窘，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主子，轉身就把她賣掉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偷笑的白玉消失在迴廊間。
這是他和魅六研究了許久，得出來的結論。
今早郡主居然還勸住了國公爺，這可是件怪事。
隨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立刻渾身一抖，噗通一聲跪下去，噤若寒蟬。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露出女子美麗溫婉如空谷芝蘭的面容，但這樣的面容卻只讓韓氏比見鬼更悚然。
說著好不留情地一腳踹在了銀嬤嬤的心口上，竟然硬生生地將銀嬤嬤給踹除了五六米之外，銀嬤嬤慘叫一聲，身子狠狠地撞在牆壁之上，隨後噴出一大口鮮血后，雙眼暴突，身子卻軟綿綿地滑到在地，抽搐了一陣，就再也不動了。
白蕊見自己沒有打到他，不甘心地又一腳踹出去，卻反而被魅七拉住了腳，魅七皺皺眉：「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隨便對男子抬腿兒，那是青樓姑娘才做的事，當然，你可以在我面前抬腿兒。」
靖國公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目光看過她，韓氏也從來沒有感覺如此恐懼過。
般配？
彷彿被魅七的呆怔取悅了，百里青忽然伸手用硃筆挑起了魅一的下巴，目光幽深地看著他，露出一個極為輕渺的笑容來，聲音悠長魅惑：「怎麼這麼看著本座，本座美么？」
沒錯，韓氏根本就沒有懷孕，她也沒有給韓氏下什麼葯，只是她盛怒之下，決定再不讓韓氏再有機會興風作浪。
隨著黎氏一聲令下，兩個三大五粗的嬤嬤便提著個臭氣四溢半人高的大桶走了進來，隨後又凶神惡煞地上前去綁韓氏。
他忽然伸手一把將白蕊抱在自己懷裡，然後在白蕊錯愕的目光中，把手放到了白蕊的小臀上捏了一把，然後又摸上了白蕊的小腰，還算滿意地道：「嗯，屁股挺大的，好生養，腰也細，不錯，我喜歡！」
果然，話音剛落，靖國公已經氣得一巴掌就甩了上去，咆哮：「你這賤人，做出這樣沒有臉面的事來，怎麼還敢如此肆無忌憚！」
西涼茉的瞳孔微微縮了縮，捧著手爐的纖纖長指幾乎瞬間將那手爐捏得變形。
暮色四合的時候，又掛起來瑟瑟的北風，細細的雪花落了下來，有寒鴉站在光突突的枝頭嚎喪一般地嘶啞鳴叫著。
所以老醫正如此巧合地那個時刻上門，都是她在韓氏設計她跌落馬車摔死的計劃失敗后，就立刻請何嬤嬤立刻去將老醫正請來，按照計策行事。
白蕊忽然覺得連點窘迫，臉上飛起了紅霞，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喃喃道：「書上不是說採薇贈佳人，怎麼是花瓣呢……」
「老醫正，西涼茉在此謝過。」西涼茉對著站在幽幽暗處的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禮。
魅七再一次聽到了一個女人伺候他的時候常常愛說的詞語——討厭！
黎氏最後幾乎是歇斯底里地低吼著，幾乎恨不得立刻將面前的毒婦給生吞活剝了！
韓氏一看黎氏竟然真的動真格了，立刻『噗通』一聲跪下，眼含屈辱地結結巴巴地對著黎氏告饒：「弟妹，當初都是嫂子的不對，您且大人有大量，饒了我罷了！」
但這一次，百里青卻忽然收回硃筆，拿著一面鏡子自顧自地照了起來，嘆了一口氣：「唉，食色性也，為何本座那小徒弟卻總不為本座的美色所動呢？」
片刻之後，西涼茉淡淡地道：「二夫人已經瘋了，還請三嬸嬸早點送她上路吧。」
黎氏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便對著銀嬤嬤怒斥一聲：「閉嘴，你這不要臉的老貨兒，這話也是你能信口開河的么！」
以靖國公的實力，要做到這樣的事情簡直輕而易舉。
西涼茉的語氣很平淡，但聽在韓氏耳朵卻彷彿晴天霹靂一般。
西涼茉讓她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但是黎氏卻讓韓氏彷彿聞到了生的希望一般，她可不認為一個小小員外郎之女的黎氏敢對她下手。
黎氏直起了身子，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你讓我的雲哥溺死，我自然也要讓你嘗嘗這樣的滋味！」
「西涼茉，你若識相，最好放我出去，否則等我大哥和貴妃娘娘知道了此事，必定不會放過你！」韓氏恨恨地道，想要穿衝過來抓撓西涼茉，卻被白蕊一掌拍過去。
郡主沒著了夫人的道之後，就毫不避諱地當著自己的面去逼迫夫人失態，害得夫人竟然被國公爺動了手，如今國公爺盛怒之際，又突發這懷孕之事，今兒的事實在太巧合了，分明就是個連環套。
韓氏果然心中大寒，死命地掙紮起來，對著黎氏歇斯底里地尖叫：「不……你不能如此……！」
還有，千歲爺頭上那個東西……
白蕊和白玉都有些擔心地看著西涼茉，但是她們明智地沒有做聲。
就在他準備把手摸上白蕊的胸口，再去掂量掂量和_圖_書的時候，白蕊終於回過神了，猛地將手裡的那一捧梅花往魅七頭上、臉上一推，尖叫：「喜歡你個大頭鬼，你這個不要臉的大混蛋！」
魅七聽了白蕊的話，琢磨道，原來不是送花瓣么？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這屋子，漫不經心地道：「莫非二娘是怕了，這裡是二娘處置得罪了您的下人們的地方，當年我在這裏呆了一宿，感覺頗為特別呢，總能見到一些特別的東西，如今特意讓您在這裏住上一宿，感覺必定妙不可言。」
沒過許久，李聖手和他手下的素問醫娘都到了，恭敬地給靖國公與西涼茉行禮之後，便開始為韓氏診脈。
但是一會子，她看著魅七有些閃爍的目光，才有點兒反應過來，這是……魅七是在給她送花呢！
只是老醫正從不輕易出手，所以何嬤嬤費了好些唇舌，才說動他出馬。
「二娘說得沒錯，很快韓貴妃和尚書大人就會知道今日發生的事……」西涼茉頓了頓，在韓氏眼底燃起喜悅的光芒之時又繼續道：「相信韓貴妃和尚書大人，很快會為您的事而感到傷心，我們自然會為您舉辦一個最隆重的葬禮，寬慰他們受傷的心。」
魅七見她肯定了自己的說法，覺得這是個好兆頭，他又沉默了一下，忽然從背後掏出了一捧東西遞給白蕊。
所以，她立刻白著臉對西涼茉尖利的冷笑：「你這卑鄙的小賤人少在這裏假惺惺的，你設下這樣的局不就是想要本夫人再翻不了身么，也算你還有點兒見識，本夫人不但是韓家的嫡女，尚書之妹，嫡親姐姐還是韓貴妃，就是想要動本夫人，也還要掂量著點！」
「你……你……你以為我會怕嗎，那些人都是卑賤的下人罷了，如何敢對我這身份高貴的貴人如何？」柳氏臉色發白，但還是硬聲道。
白蕊恨恨道：「你做的事，有哪件能讓我喜歡你的？」
韓氏一定要今夜就死，否則若是等她那位大哥從邊關回來，恐怕事情就要有變化了，如今人死了，除非他捨得剖了他娘親的屍身，否則，韓氏失貞偷人的罪名就會永遠地掛在她的頭上！
就在韓氏不知吃了多少屎尿，又吐出來，又被強迫吃進去的時候，老太太的鸞壽院里是除了凝香閣里唯一燈火通明，來往的仆婢們絲毫不曾受到宵禁令影響的地方。
冰冷的雪花簌簌飄落，三條人影慢慢地地走在空曠寂寥的國公府中。
靖國公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韓氏，眼底的陰森與血腥彷彿隨時化成凶獸會撲上來將她撕裂，嚇得韓氏渾身發抖。
……
一個月？！
白玉想了想：「可能還要兩日，掌柜的說國色坊還需要些資金周轉。」
而西涼茉要的卻絕不只是不能翻身而已。
韓氏死死盯著李聖手和素問醫娘，一字一頓地道：「二位，千萬要查驗清楚，本夫人體內可有什麼別人下的骯髒物事！」
「哦，今兒這丫頭終於對韓氏動手了么？」百里青的硃筆頓了頓，看向跪在下方的魅一。
但是，靖國公雖然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卻沒有再對韓氏動手，只是喘著大氣被西涼茉扶到一邊，一揮手，讓寧安去請人。
只這麼一句話，就瞬間堵得韓氏再說不出話來，臉色一陣青白，是啊，努力了這麼多年，她看似風光得意，榮耀無限，但真正擁有鳳冠朝服的國公夫人是藍氏，在靖國公的心裏，她也才是真正的國公夫人，她呢？她算什麼！
等到事後靖國公再細想，但一切都已經發生，就在沒有挽回的餘地。
韓氏一怔，隨即咬牙：「黎氏，你不要太過分了。」
西涼茉看著倒在草堆里韓氏，她完全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雍容典雅的靖國公夫人的美麗和氣勢。
一個月前，她為了西涼茉替嫁之事和處置董氏那狐媚子的事與夫君鬧得極僵，這兩個月，靖國公根本就沒有去她的房裡！
黎氏一聲令下，德小王爺生病需要靜養，所有人無事都盡量不要出自己的屋子，以免叨擾小王爺。
「你在戰場上倒是夠手段，夠無情，如何對這內宅之事就不能如你在戰場上那般殺伐果決一些，韓氏做出這樣丟盡咱們臉面的事，如何還能留下她？」老太太『哐當』一聲將燕窩扔在了黃花梨雕刻仙鶴獻上的精緻壽桃桌子上。
白蕊一愣，隨即想要說什麼，卻被魅七一把揪住了衣領，西涼茉輕笑，轉身領著白玉往前而去。
西涼茉一句話倒是將靖國公暴怒給點醒了兩分。
所以，大部分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若手頭上沒有要緊事都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空無一人的長廊上，有美貌丫頭持著一盞氣死風燈領著披著華貴銀狐裘的女子向最盡頭荒蕪的房間而去。
而這一頭，西涼茉口裡的妖孽正懶洋洋地歪在軟紅深紫的華美描金檀香榻上，慢悠悠地批閱奏摺。
百里青摸著眼罩優雅地一笑：「這些日子，倒是不少朝臣們也有私下詢問本座，可見這物件倒是極好的。」
「黎氏，你竟然騙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憤怒地尖利地大叫起來。
看著韓氏那副很不得立刻上來撲殺了自己的模樣，西涼茉只報以一個莫測地笑來，那種彷彿貓玩老鼠的模樣，讓韓氏又氣又驚！
魅七沒有想到忽然遭遇花瓣襲擊，多年鍛鍊出來的反應讓他下意識地一閃，就讓白蕊脫身出去了。
魅七沒追，只是很納悶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皺皺眉，從身上掏出個本子，又摸出一隻毛筆，用舌尖舔了一下筆尖，隨後認真嚴肅地在本子上記下——任務失敗。
黎氏看著她，躬下身來對著她一字一頓地道：「你可還記得我的雲哥兒是怎麼死的么，韓氏，你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黎氏笑夠了，抹掉眼角的淚水對著身後的兩個粗壯奴僕冷酷地道：「給本夫人弄死這惡毒婦人！」
說著她比了比身後那個臭氣四溢的大桶，又道：「瞧，這糞桶里可是全府邸上下人積攢了一日下來的，都是下人們的屎尿，若是二夫人你溺死在這裏，最是適合不過了。」
那東西怎麼和他在與紅袖招的舞花魁*的時候，裹住花魁娘子那一對*肉的玩意兒那麼像？
在韓氏聽到此話后戛然而止的笑聲中，黎氏的身形出現在門邊，她彷彿完全沒有聽到韓氏方才的話一般鎮定自若地對著西涼茉微笑道：「這是自然，二夫人瘋了，這瘋了的人說的都是風言風語，可不要讓這瘋子吵著郡主，您且先回去歇息，一會子送了二夫人，再報與您。」
那據說是這兩日在姑娘們之間新風行的時興玩意兒。
這不過是西涼茉這小蹄子的陷阱罷了，想看她驚慌失態，沒門！
韓氏莫名其妙地看著黎氏，眼底閃過怨毒，卻不敢說話，只咬著牙，屈辱地跪著。
黎氏淡淡地道：「那我就幫不了二夫人了，離奴，今奴，動手！」
而韓氏則失聲尖利地瘋了似的喊叫起來：「不，這不可能，一切都是西涼茉這個小賤人在陷害本夫人，不，還有董氏那個騷蹄子！本夫人沒有懷孕，沒有！」
這麼多年，她也只能在韓氏的威壓下，不斷地給她添堵，但今日，她終於在西涼茉的幫助下大仇得報，她又怎麼會去出賣西涼茉，何況若是西涼茉能將韓氏的子女都弄死了，她才高興呢！
老醫正彷彿很有些奇怪地看了韓氏一眼，彷彿不能理解她得知懷孕后的表情為什麼是這樣的。
讓魅六送走了老醫正，白玉還有些擔心地低聲問西涼茉：「國公爺那邊可沒有下令處死韓二夫人，您如此行事，會不會讓國公爺……為何今日不讓國公爺在盛怒之下殺了韓二夫人，倒也省了後面的功夫。」
魅一沒有說話，只是頭埋下得更深了。
韓氏臉色蒼白，倉皇不已地一把拉住老醫正，死死地盯住他尖聲道：「不……不……老醫正，您一定弄錯了，不是這樣的，我……我怎麼可能只有懷孕一個月？」
闔府上下，寂靜無聲。
這兩聲恭喜對於韓氏而言彷彿又是一道晴天霹靂，而對於靖國公而言卻是當著被人又狠狠地扇了兩巴掌。
他有些不悅地掙脫韓氏的手道：「韓二夫人，若是您懷疑老朽的話，不若去請其他人過來看看就是了！」
白玉一愣有些不解：「這是為何？」
西涼茉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著那片雪花在自己的掌心慢慢融化，隨後悠悠地道：「怎麼，你以為我這位父親真是如此盛怒之下就會完全沒了理智么，韓氏的背後是誰，他會不懂么，只是被戴了綠帽子后，他在等一個台階，等一個人去拉住他，我何不順從他的心意呢，也能將自己從中摘了出去。」
她一離開，彷彿空氣里深重的壓迫感都消失了，黎氏忍不住小小地喘了一口氣。
倒是西涼茉卻面不改色地輕聲道：「父親，雖然銀嬤嬤胡言亂語該死，但是母親畢竟從韓家嫁過來那麼多年，一直都很端莊體面，聽說有一位回春堂的李聖手手下有不少時常出入高門大戶的女醫，最是以口風嚴謹，醫術精湛而聞名，不若請一位來看看？」
「怎麼，到了如今的地步還不說實話么？」黎氏忽然笑了：「沒關係，你我心裏都有數就是了，今日我不管是不是西涼家的人，只要那個人能幫我殺了你，替我的雲哥兒報仇，我就聽她的！」
西涼茉微微一笑，誠心地道：「茉兒知道老醫正素來醫者父母心，這一次違背您的行醫原則，自然是要前來致歉的。」
當初她也是查知了這一點，所以才放心與三太太結盟。
魅一忍不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看著韓氏試圖說服自己的模樣，黎氏忽然道：「二夫人，你這是在求我么？若是你求我，說不定我願意幫你一把。」
那種目光陰森，嗜血，甚至猙獰，讓韓氏不必回頭也感覺到不寒而慄。
「是你！」
空氣里瀰漫著讓人窒息的沉寂。
走了一半，西涼茉的步子，忽然頓了頓，似想起了什麼，交代白玉：「對了，咱們的銀子都提出來了么？」
他說的是百里青么？
主僕兩人輕聲低語地往凝香閣而去了。
「誰……誰在外面！」
「休得放肆！」
看著白蕊怒目而視的模樣，魅七想要說什麼，白蕊又淚眼汪汪地瞪著他來了一句：「你要是敢追上來，我就死給你看！」說完，她捂住臉扭頭嚎啕大哭地跑了。
只有男子中意女子的時候，才會採花來送給她。
韓氏更是早已面色慘白，完全說不出話來。
至於那位李聖手和素問醫娘，原本就是九千歲刻意培養的醫部之人，則更是不在話下，早得了何嬤嬤的吩咐，自然知道該說什麼。
韓氏大驚失色，掙扎著不讓離奴和今奴抓住自己，和圖書但她連日來也不安寢，日不思飯，早就掏空了身子，如今哪裡是僕人們的對手，三兩家被綁住了個嚴嚴實實。
小姐有時候頗為風雅，倒是喜歡拿著花來泡茶，做糕點什麼的。
魅一還是忍不住嚅嚅囁囁問了一句：「千歲爺，您，您頭上那是什麼東西，看著極精緻，您這兩日都戴著上朝么？」
韓氏捂住自己的小腹瞬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這怎麼可能？
韓氏狠狠地盯著西涼茉，忽然道：「本夫人要請素日常來的素問醫娘與李聖手一起過來！」
於是他肯定，這一回應該沒有錯了，於是他硬是扯過白蕊的手腕子，將鐲子給套在了白蕊手腕上，白色的手腕配著金玉翠色，愈發顯得白蕊的皓腕纖細，魅七滿意地點點頭：「很美。」
白玉點點頭：「既然坐實了這等罪名，老太太那邊，恐怕也遲早容不下韓二夫人的，我看著麗姑姑今日傍晚已經來過一次了。」
靖國公盛怒之下，灌注了內力的一腳怎麼是一個老奴能承受得了的，這一腳竟然將銀嬤嬤給踢死了。
見……見鬼了？
求她，憑什麼！
說罷，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葯童趕緊收拾了東西追了出去。
看著西涼茉在一邊拉住靖國公，不停低聲勸慰，她捂住臉，看著手上滿是鮮血，不由越發地覺得心寒如冰，恨意勃發。
如此通力合作之下的計劃，雖然事後想起來，也許因為倉促而並不算嚴密，但是靖國公盛怒之下，卻是最有效的。
「不，我不信，西涼茉，我是國公府邸的主母，是韓家嫡出二小姐，我為他生了世子，還有……」
百里青摸摸頭上的『眼罩』頗有些自得地道：「這是本座的愛徒所贈，世間僅此一件的擋風眼罩子，挺有意思，風雪大的時候能擋著風，若是睏倦了，便遮上一遮眼睛，只是不知為何做成如此深邃的兩個碗狀物。」
靖國公冷冰冰地看著銀嬤嬤，並不說話，那種目光宛如在看一個死人。
可她又不喜歡喝花茶……
以至於被關在陰暗屋子裡的韓氏嚇得渾身發抖，這間屋子曾經有過不少鬧鬼的傳聞，曾經她從不相信，此刻彷彿覺得空氣里都有一絲陳腐的血腥味，引誘著惡鬼出現。
「是……是很精緻。」魅一點點頭，嘴角有點抽搐，但是他還是很乖覺地認為自己還是閉嘴比較好。
她不是最自持身份高貴么，她就要這毒婦死在這天下間最骯髒地的地方，滿嘴屎尿極盡屈辱地死去！
而且千歲爺如此英明怎麼會做這樣大損形象之事，也許這隻是個巧合而已。
連「本夫人」這樣三個自持身份的字眼也都忘了說，可見她已經意識到這一次，她或許很難翻身了。
黎氏到底沒有見過靖國公這樣的怒色，那種戰場上磨礪出來的深濃刀鋒血腥之氣讓她不由亦嚇得花容失色，有些發抖地不敢再出聲。
韓氏眼裡閃過一絲心虛，立刻嘴硬地道：「不，不是我，弟妹，你肯定誤會了！」
李聖手和素問醫娘彷彿被韓氏的模樣給嚇了一大跳。
黎氏卻開口了：「我來告訴你，因為那一年，你讓庫房失火，老太太想讓你放手一段掌家之權，所以準備讓我接替你暫時掌家，你怕我從此搶了你手中的權力，所以讓人將我的雲哥兒活活扔進了後花園的湖裡，讓他活活的淹死了，你可還記得么，他才三歲啊，三歲，你怎麼忍心！」
魅一輕聲道：「是，魅六和魅七傳回了消息，今兒小姐就要了結了韓氏。」
西涼茉立刻看了黎氏一眼，黎氏會意，就將李聖手和素問醫娘引到外頭，另行吩咐安排去了。
她為西涼無言做了那麼多，罔顧了世家小姐的尊嚴，拋棄與姐姐一起進宮侍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寵，不惜名節，也要嫁給他，到了如今他心裏根本從來就沒有過為她生兒育女，操持府邸的她！
她不怕的，她怕什麼？
但是離奴和今奴強硬地拖著她往那糞桶走去，粗魯地一把揪住她的髮髻，毫不客氣地將她的頭往那桶里按，獰笑道：「二夫人，你且先來試試奴婢們屎尿的滋味吧！」
韓氏一下子只覺得滿面都是一股子惡臭屎尿味道，她立刻乾嘔不止，但下一刻，她整張臉就埋進了那屎尿之間。
青兒？
靖國公的目光瞬間陰霾下去，隨後如利刃一般射在了韓氏的身上，幾乎要將韓氏生生地給捅穿了兩個洞。
這樣的話對她這樣的奴婢而言，都是逾越規矩了，只是這生死之際，她再也顧不得了。
說罷，她優雅地轉身離去。
她竟然笑得淚水都出來了。
只餘下以一室極度壓抑的沉寂。
冬日里晝端夜長，夜色迅速地將臨了。
魅七沉默了一下，還是很認真地道：「我不該沒經過你同意，隨便摸你的身子和親你？」
今日他穿著司禮監魅部的夜行衣，俊逸冰冷的臉孔被特製防毒粉的布巾遮住，只露出一雙線條流暢秀逸的冰冷眸子，正用他特有的專註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靖國公竟然真的會對她動手，方才已經摔了她一次，打死了她的貼身忠僕，又扇了她一巴掌。
這種溫柔可愛的小輩兒稱呼用在千年老妖的身上，實在是一種很奇怪的事。
隨後，他又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對精緻的翡翠包金鐲子遞給白蕊：「給你！」
所有人瞬間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