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綉宮春

作者:水未遙
綉宮春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章 玉堂春 二

第三章 玉堂春

琉璃老老實實地道:「好像就是一個司寶房的婢子,著急得要命,讓我趕緊回房裡通知大伙兒。我一聽,就回來報信兒了。」
殿前廣場上,已經彙集了三房婢子。
隔天早上,活計還未分配,昨日做好的綉緞就都掛上了。早到的宮人們見沒有管事跟著,紛紛湊在一起扯閑話。聊的話題無非是最近局內女官品階的升遷——芣苡嫁出宮外,官職也被革除,等於讓出典衣位置。資格稍長的婢女們都巴望著鍾司衣進行指派。
麟華宮前的侍衛剛放行了司飾房宮人,面對錦瑟一行人,竟仍然是全部阻擋。錦瑟蹙眉從他們每個人的五官和甲胄上一一打量過去,最後,在一個矮胖卻眼神剛毅的侍衛臉上定住,舉起腰牌,「讓你們管事出來與我說話。」
韶光眸光一凜,眼前不禁浮現了當時四房列隊的陣仗。
聲音靠得很近。
「哪個沒規矩的在這裏大吵大嚷?」
通風報信的婢子喘了口氣,道:「已經半個時辰了。聽說,來領人的侍衛面色不善,大家都很擔心。言司飾和白司仗已經帶著婢子過去了,桃典衣,我們也去吧!」
阿彩放下手裡的名冊,嗔怒地瞪了一眼,「說什麼話?怎麼毛毛躁躁的!」
「不好了,要出大事了!」
錦瑟穿著一襲雲煙冷調的高腰長裙,無可挑剔的五官,無可挑剔的妝容,眉目微涼,整個人像是從霜雪中走出來的。肅然頷首間,視線從每個婢子的臉上掃過去,立即給人一種無法忽視的感覺。
直到宣布最終的結果,門外等候的婢子們一片嘩然。
話音落地,頓時,就有腳步聲從大殿裏面傳來。不似一般宮人的蓮足輕步,更像強壯武夫踩踏在玉石地磚上的聲響,鏗鏘而有力。
在司衣房,典衣之下是掌衣。除了桃枝,在這裏阿彩最大,她也是最有機會升任典衣的人,然後論資排輩,很有可能從宮人裡頭選拔一個任掌衣。每個人都有機會升遷。
青梅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一眼,「看把你美的!」
崔佩在看見四房宮人時,卻是臉色一緊,惶恐地走下丹陛,「奴婢教導無方。局裡的婢子們擔心奴婢安危,擅自做主。還請殿下恕罪。」
「本王記得,當初崔尚服就是在宮樣服飾的比試中受到太后青睞。此番,倒是讓本王趕上了。比試之人可在?」
言錦心的目光從桃枝身上掃過,「惹事兒的沒來,倒是最不愛管事的來了。」
「七品……」楊廣輕抿薄唇,略微品味了一瞬,須臾,頷首道,「既如此,那本王要拭目以待了。」
整件事情上,晉王並沒有怪罪崔佩和鍾漪蘭,相反的,在事後給了司衣房很多賞賜。而首當其衝的李綉田,已經連同任職侍衛長的夫婿一併被趕出宮外,永不錄用。
麟華宮前教訓李綉田的事隔日就在婢子間傳開了。前一陣子,布匹被銷毀的陰霾曾被芣苡突如其來的婚嫁而沖淡,卻最終在錦瑟上任燒起的第一把火中徹底煙消雲散。宮人們都在紛紛猜測,不知這新來的典衣要將第二把火燒到哪裡。
李綉田卻爽利地笑了,大力拍了拍韶光的肩膀,「離鄉太久,老婆子也該回去看看。」
「都是新進婢子?」
崔佩擦擦汗,和-圖-書被余西子攙扶起,「回稟殿下,局內不日確實將有比試,是司衣房和司寶房的小打小鬧。勞煩殿下掛心。」
「這位是你們的新任管事,也是綉工操持高手,以後與桃枝一起打理司衣房。」鍾漪蘭說罷,朝身側的女子示意。
白璧感覺快撐不住的時候,吱呀一聲,厚重的殿門被推開。
凜香氣息撲面,入目的卻是一襲黑霧色雲煙對襟蟒袍;贔屓扣純銀腰帶,勾勒得修身清剛,藤蔓纏枝紋的掛囊里是香片和麝香。皂色錦靴,步之所至,有氤氳的熏氣彌散。韶光嗅到那股淡淡的味道,有些暈瞳。
更多驚疑的目光落過來,偷眼打量,又不敢太放肆。
桃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回稟殿下,奴婢是甲子年新進宮婢瓔珞,隸屬司寶房。」搶著答話的是那湖藍絹衣的年輕婢子,螓首娥眉,微卷的舌音像極了溫軟的揚州話。
晌午的日頭很大,直直照射下來,有的宮人體力不支,歪身倒地。除了司衣房,其他三房當然是衝著尚服崔佩來的,不敢怠慢,更不能擅自離開,眼見著時辰越來越長,腿肚子都開始打戰。
這樣出人意表的情況,讓言錦心和白璧驚疑地對視了一眼。
楊廣薄唇微彎,「得勝者,有何獎賞?」
屋院里,寧霜幾個人還在笑鬧。
鍾漪蘭將人帶來時,宮人們都有些傻眼。阿彩站在人群里,盯著那個姿容冷艷的女子,硬生生地將手裡的錦帕扯破。
晉王廣、崔佩、鍾漪蘭,還有從開始就沒出現的錦瑟。
韶光垂眸,從懷裡掏出綉囊塞進她的包里,「可後悔回來了?」
「彩掌衣,您是不是馬上就要做我們的典衣了!」有相好的婢子過來探口風。
「明明是司衣房的事,卻來得最晚。鍾司衣帶的好宮人!」白璧略帶嘲諷地瞥了一眼,身後,司仗房婢子也露出鄙夷神態。
「彩掌衣,桃典衣,出大事了。麟華宮那邊來人說,晉王殿下吩咐崔尚服和鍾司衣過去問話呢!一定是那天錦瑟典衣惹惱了李侍衛夫人,晉王殿下要拿我們司衣房開刀!」
崔佩從未發過這麼大的火,白璧嚇得一哆嗦,往後退了一步,言錦心賠著笑臉,訕訕地道:「崔尚服,奴婢們怎敢存這樣的心。都是宮人們怕您有事,才自作主張……」
「拜見晉王殿下。」
站在最前面的是三房掌事:余西子、白璧和言錦心。
「你!」
身體壯碩的婦人怔了一下,竟被她的氣勢所懾,來不及開口,就見她收回玉佩,「司衣房送來緞料,請即刻過目。」
「還記得她的長相嗎?」
綉兒跑過去開門,是房內另一屋的婢子琉璃。兩人不甚相熟,她與綉兒點了點頭,然後朝屋院里張望,看見韶光抱著布帛從跨院出來,才道:「韶姑娘,你找我?」
風,拽落了一樹桃花。
殿里的熏香正濃,繚繞出來的煙絲卻在一瞬就淡了。
挑釁李侍衛夫人確實曾經大快人心,可在表面上不畏權貴的同時,似乎已經連累到了整個司衣房的人。宮人們匆匆走在廣巷,心裏悔恨的同時,都在暗暗埋怨那位新上任的典衣。比起雷厲風行,還不如芣苡的頤指氣使。起碼不會招來www.hetubook.com.com無妄之災。
黑眸注視而來,彷彿隔著煙光冰凌,幽寒深邃,攝人心魄。晉王常年駐守大營,身上的兵戈氣息很濃,深為宮人敬畏,卻有著不輸漢王的絕世面容,風骨絕傲。四房裡大多是年輕女子,被這樣略略看過,無不心如鹿撞,綺思滿懷。
肅穆涼薄的黑眸深鎖,略帶侵略,宛若深淵。在場諸人皆是奴婢,垂首間餘光瞥視,不敢張望,鍾漪蘭也低著頭,都不曾看見那道亮灼懾人的眸光。
錦瑟挑起唇角,「若無殿下授意,李侍衛夫人何敢膽大包天地將司衣房推拒門外?只是三日後,明光宮掌事女官會親自來驗核,屆時如果沒有更替嶄新,司衣房不會承擔分毫責任。奴婢在此奉勸一句,適可而止!」
桃枝領著房內婢子站在最北側,挨著其他三房,四人一排。於是淺灰、湖藍、天青和靛紫,四色合一,對仗工整,甚為壯觀。韶光在北側三排的最外側,裏面是寧霜、青梅和綉兒。
「作為小懲大戒,你們每人罰俸三月。回去后,讓婢子每人多畫二十張宮樣。」崔佩撫了撫額頭,然後朝著鍾漪蘭和余西子道,「至於那場比試,你們兩個人搞出來的,現在扯進來一位殿下,都掂量著辦。」
錦瑟涼涼的聲音傳來,丹陛下的婢子捂著嘴,險些笑出聲。
丹陛上站了四個人。
韶光和青梅抱著布匹進來,綉兒已經跟著眾女在稱呼阿彩為典衣。寧霜撇撇嘴,示意這些人都昏了頭。
所謂奴大欺主。換作皇後娘娘,鍾漪蘭的仕途算是到此結束,崔佩,怕是要和宋月容一個下場;可若換成是太后……崔佩在尚服局掌事八年,不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能在短時間內就調動四房,光憑一個奴婢、一張嘴不夠。司寶房在這件事情上是否推波助瀾暫且不說,另兩房怕也是居心叵測。
鍾漪蘭一愣,片刻,思慮著道:「勝出了……自然是要賞。司衣房裡還缺一個七品掌衣,若是能贏過司寶房,奴婢就……就上奏請旨。」
說罷,甩手上來趕人。
余香涼薄。
「都打點好了?」
繞過昭陽宮的撫仁殿,順著廣巷一直走,就是容慈門,在宮城的最西側,告病還鄉的老宮人和被驅逐的奴才都要從那裡被送出去。寓意著西門走,離了宮,永遠不能再回頭。
若不是晉王無意扣押治罪,四房宮人同氣連枝、齊聚殿外,不會讓上面酌情處理,反而會讓崔佩和鍾漪蘭有去無回。
韶光鼻翼有些酸,伸手,扶了扶李綉田的胳膊。
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司衣房新制布匹更替舊料,是奉太后之命,受晉王殿下應允。李侍衛夫人這是故意拖延,視太后懿旨為兒戲,莫非是想抗旨不遵?」
說罷,擺擺手,示意自己倦了。
晉王睨了崔佩半晌,略一擺手,「都起來吧!尚服局同氣連枝,正說明崔掌事管教得當。上下如此一心,崔掌事功不可沒。」負手轉身,又道,「聽說,尚服局近期將有一場比試,可有此事?」
刺眼陽光下,是一個深灰色宮裝的美艷女子,面容端肅,下頜略微仰著,整個人都瀰漫著凌厲的氣勢,「你就是李侍衛夫人?」
韶光走過去,李綉田挎和_圖_書著碎藍花的包裹,正朝這邊微笑。
崔佩臉色有些發青,握緊椅搭,心有餘悸地道:「今日也就是晉王殿下。若換了其他幾位主子,革職、下牢、發配、殺頭……哪樣是能躲過去的。昔日宋月容和趙德珍的例子,你們難道就忘了?」
門廊的另一側,站著一個矮胖健碩的男子。微禿的頭頂,整個人都籠罩在夕陽餘暉中,可身體筆直挺拔,笑容憨厚,就這麼等了很久。
體力不支的女子在心裏說了一句「謝天謝地」,抬起頭,卻有一瞬的驚愕,旋即俯身下拜。身後四房的宮婢也跟著呼啦行禮。
四房的其他宮人將眼光不甘地凝聚過來,嫉妒得要命,恨不能自己就是比試之人,卻又暗暗艷羡兩人被晉王親點的天大福氣。
桃枝跨進門檻,蹙眉看著三三兩兩扯閑話的婢子,呵斥完,拿起冊子核對人數。
桃枝環視了一周,眼前出現的場面,是婢子們紛紛從綉架前站起身,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不同,都含著或多或少的堅定和逼視。桃枝咬著唇,心下甚為猶豫,卻很難在數百道灼灼的目光下作出推辭,只得道:「那好,都隨我過去吧!」
韶光微垂眼眸。本該鍾漪蘭去應對的話,被這司寶房婢子給莽撞打斷,緊跟著就要輪到她自報家門。自己並非新進,也不是司衣房老人——斟酌答話間,想給鍾漪蘭遞去一抹示意,卻不料剛抬眸,正對上楊廣注視許久的眼睛。
咳了一嗓子,宮人們見是她,紛紛堆出笑臉湊過來寒暄。
綉兒捂著嘴笑,這時,外面響起敲門的聲音。
尊貴的男子居高俯瞰,目光逼視而來,肅穆且蠱惑,宛若神祇般凄絕的面容,眼底倒映一抹暗抑凌厲的波瀾,隱含殺伐之氣。
四房掌事面帶愧色地退出內局。
「請殿下息怒。」
綉緞觸手依然膩滑溫軟,乾枯的手指卻僵硬冰涼。李綉田一寸寸地撫摸,指甲摳刮,恨不能此刻抓的是那女官的臉。若非太后懿旨,可真想……
她都知道。
楊廣信步走下丹陛,走到北面一側。
剛走出麟華宮,崔佩就將四房的掌事叫到了內局。
「是啊,念在婢子們一片心意,就別生氣了。」
桃枝面色一沉,「多久之前的事?」
桃枝和緩地擺手,「鍾司衣的眼光一向很准,挑了你,自然看重你有天資。餘下時日勤加練習,針線手藝的精進會連你自己都感到驚詫的。」
說罷,看也不看李綉田一眼,強硬地吩咐道:「去,拿料子給李侍衛夫人過目。」
言錦心和白璧對視一眼,彼此都深深地后怕。
凌厲的兩句問話,一剎那,將李綉田死死地釘在原地。
這時,阿彩討好地湊上來,沒等開口,就聽桃枝道:「待會兒鍾司衣要領著新任的典衣過來,你去準備準備,將之前芣苡的佩子拿來。」
四房的宮人對這個結果頗為意外,尤其是司衣房,焚心似火地趕來,卻手捧賞賜,滿載而歸,一時間又驚又喜。同時,也對錦瑟的出身以及背景產生了諸多猜度。很多宮人都傳言她之所以有膽量針對李綉田,其實是因為有晉王在背後撐腰。
說話間,踱步回到了丹陛前。
「李侍衛夫人小心,如果劃破了,麟華宮就沒有新緞子更替了。」和-圖-書
宮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阿彩心花怒放。
「都沒事做嗎?活計這麼多,還敢湊在一起混時日。」
她是司寶房的新進宮人,最年輕,也生得最美,一襲湖藍絹料的宮裙襯得輕靈脫俗。
身後三房掌事見狀,紛紛跪在崔佩身後。鍾漪蘭和錦瑟也跟著跪下。
究竟新任女官是什麼人物,這下,總能看個明白。
殿門被推開時,李綉田趾高氣揚地出現在丹陛上。
黃昏的日頭在城樓上投下一抹剪影,韶光張望了一陣,瞧見月亮門一側的赭色身影。
新來的管事名喚錦瑟。房裡的老人兒們都認得她,原是司飾房的典飾,因為得罪了司飾言錦心,曾被貶去扶雪苑伺候閑置的嬪女。三年清寂,此番入主司衣房,倒有一絲捲土重來的意味。
每個人換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宮人們悻悻地分開。
李綉田苦笑著搖搖頭,「也沒什麼可收拾的。這些年,跟著晉王在外,都習慣了。」
李綉田有些啞然,費了好半天勁才弄明白話里的意思,怒極反笑地罵道:「你算什麼東西?在這兒衝著老婆子頤指氣使。說了不要就不要,滾,拿著你們的緞子馬上給我滾!」
楊廣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掃過,婢子咬著唇,臉頰飛起一抹紅暈。須臾,北側另一個奴婢也報出身份——韶光並未出列,只隔著前面三排宮人,端穆斂身。
這時候,錦瑟卻不在綉堂里。
韶光正從笸籮里將雜線挑出來,聞言,怔了一下。她聽得出話中的真誠,卻失笑。身為典衣,難道她看不出鍾漪蘭挑她比試其實是另有目的,還是,果真到了只關心布帛、綉樣、工藝……對其間的爭鬥毫不上心的地步?
寧霜撿起一個針線包,嗔怪地扔過去,「若是韶姑娘當了掌衣,誰還怕什麼刁狀?以後出了這個門,我在房裡橫著走。你可不要太羡慕哦!」
韶光謝過琉璃,回去取了一枚綉囊,然後悄無聲息地獨自走出院落。
桃枝的話如雪水一般,澆了阿彩一頭一臉,「怎麼不是……從房裡選任一名嗎?」
一語畢,在場婢子略微騷動。
阿彩跨進門檻,眾女還在欷歔中。
韶光的心怦地一動,忙低下頭。
從李綉田在麟華宮外對司衣房百般刁難,她就知道,晉王已經懷上剷除之心。當日對布帛的苛責,只怕是晉王的授意,拉攏崔佩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為麟華宮這最後一枚閨閥棋子做個了斷。
片刻,其中一位身形嬌小的婢子出列,俏生生地道:「奴婢在!」
青緞和墨緞又耗費三日才重新做好,再送去麟華宮時,由錦瑟親自跟隨。四月底的天氣,又暖和了幾分,鶯雀聒噪,聲聲入耳,漫溢著一縷縷花香的氣息。婢子們抱著綉緞在太陽底下站了很久,等到額上冒汗,不禁面面相覷,卻是神色各異。
錦瑟冷冷地看著她,「李侍衛夫人可以裝作聽不懂。只是晉王殿下的吩咐,你也聽不懂嗎?」
春日里,柳絮滿天飛散。兩人同樣漆黑如夜的瞳人,醇郁相映,宛若揉碎了一捧桃花。
那侍衛看了看她的臉,生硬地道:「李侍衛夫人吩咐,司衣房宮人不得入內。」
這時,鍾漪蘭不失時機地道:「奴婢特地設下這場比試,是為了考核新進宮人的和-圖-書手藝。承蒙殿下賞識,比試當日做個見證。」
阿彩抿唇,笑道:「別瞎說,鍾司衣還沒宣布呢!」
冷清清的門洞,紅漆剝落了一層又一層,彩畫也只剩下斑駁的老鐵鏽,門釘還是黃澄澄的。地上野草叢生,負責守衛的奴才靠著紅漆門檻打盹,偶爾有一兩隻飛蟲,被他不耐煩地扇開,翻個身繼續睡。
「崔尚服在局裡如此得人心,何罪之有?」平直的嗓音,似無形中迸射出一股壓力,讓在場的每個人都低下了頭。
李綉田咬碎銀牙,只感覺怒火攻心。尚服局其他幾房掌事從來都是和和氣氣,巴結、討好,哪個敢不把她放在眼裡?偏偏是司衣房,偏偏這賤婢……
上了年紀的女人行動有些慢,李綉田卻不同,嫁入軍營,練就出來一副好身板,沒有柴米婦人的溫良昏沉,反而多著幾分難得的英氣和定性。
「都是奴婢教導無方,殿下息怒。」崔佩顫抖著聲音,臉色發白。
「你拿殿下來壓我?」
李綉田也不推辭,將挎包緊了緊,嘆道:「晉王殿下早就對老婆子生疑了,就算不回來,也是遲早的事。這麼走,真有些連累了我家那口子,可倒也保個周全。沒啥遺憾,就是沒趕上皇後娘娘的大喪,老婆子心裏……」李綉田說不下去了,低下頭,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韶姑娘,如今宮裡頭也就剩你這一枝。萬事多小心。」
「是啊,不是您,還是哪個有資格當典衣啊!彩掌衣,哦不,現在應該改口叫彩典衣啦!」
這時,外面響起婢子驚慌失措的叫喊聲。
「太陽底下站了一個多時辰,結果不賞,反倒挨罰。真是好心沒好……」寧霜咬著筆桿,對著素白絹布相面了好半天,長吁短嘆。
琉璃歪著頭,想了一陣,「姑娘這麼一問,我倒是真說不出了。她穿的確實是藍色紗絹衣,我當時慌神,也沒細看,可現在想想,倒是真不像司寶房裡的哪個。」
「出宮之後有何打算?」
「事情還沒搞清楚就敢去麟華宮,這是想做什麼?示威,還是要造本宮的反?」
青梅笑著睨了她一眼,「虧你吞了後半句。小心被人聽見,告你一個刁狀!」
「芣苡典衣走了,奴婢們都覺得,接下來肯定就是彩掌衣您來管我們了。」
「放肆,」錦瑟厲聲斷喝,「我乃正六品女官,一介侍衛長內人有何權力阻我?」
宮掖三十多年,年老色衰了,卻不能衣錦榮歸。往後風光不再,歸於市井,可還能再適應平凡清貧的鄉間生活……
韶光將緞匹放下,拉著她走到屋外,見四下里沒別人在,輕聲道:「琉璃,我想跟你問些事情。晌午,你回綉堂報信前,是聽誰說有侍衛將崔尚服和鍾司衣帶去麟華宮的?」
桃枝踏進綉堂,查點完綉工進度,就來到韶光的綉架前,「這陣子將手上的活計放一放,馬上要跟司寶房比試了,多找些宮樣練練手。」
李綉田死瞪著她,半晌,惡狠狠地朝身後的宮人道:「還死站著作甚,拿到殿里去!」
「殿下,奴婢這邊派出的也是房裡新人。」鍾漪蘭等了半天都沒見她開口,急忙過來打圓場,「若是比起手藝,奴婢這邊的婢子可與余西子的人有得一拼呢!」
「奴婢手藝粗糙,怕是……」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