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情何以堪

作者:姒姜
情何以堪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她也於前日晚跳井而死。」
她抬頭驚喜地朝我看來,但轉瞬地,那光亮便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凄楚與一絲隱隱的絕望。
沈萬祥?那是家事嘍。我心一驚,旋即又放下,燕巧的信上沒說什麼……不對!他說有急事……
但這樣的日子當然拖不久,二十六,一早,我被叫到中軍帳,議的是進攻元承業的事。時近年關,虞靖說六爺打算在過年之前攻下中條港,在其地稍作休整,之後,進兵東豐。的確是緊了些,我和虞靖沿路都在議著這個。
我將他方才的話重新細想了一遍,看出了點眉目,「映畫和小菊死的時候,都有誰在場?」
「當時這裏一邊診治,另一邊大管事已開始著手調查。叫來了所有接手枸杞蓯蓉鹿腎粥的人問話。只有映畫一人有時間下手,其他人都有旁人在場,而送進園子里去的時候就只有她一個,所以就拿下她問話。開始她死活不肯承認,大管事問了一天,叫人把她關起來,誰想半夜她就死了,而這時有另一個秋夫人手下的丫環小菊哭著向大管事說了一些事……她說是秋夫人讓她把『風偃』給映畫的,說如果不這麼做就會殺了她。她還說,前一晚,張夫人到秋夫人房中談的就是這回事。她說完就撞牆死了……老奴起先也是不信,但是……那晚張夫人確實去了秋夫人的梅園,而事出之後,兩位夫人也的確是無言可對……」
「那那個小菊呢?」
六爺才想開口說些什麼,忽然有一名侍衛稟報,「啟稟王爺,凌州府里的沈萬祥有急事稟報。」
「那她如何與張夫人在前一夜晚上密謀?這大冷天的,萬一秦夫人未把闓公子帶上,那一碗毒粥誰喝?」
「……秦夫人,她思念闓公子過度……於前日,前日吞了金……」
「那閎公子怎麼中的毒?」
「秦夫人一聞噩耗整日只抱著闓公子關在房裡痛哭,傷心欲絕……姜夫人也是沒日沒夜地守在閎公子身邊……」
「什麼!不分青紅皂白,事情都還未查清楚,也未經六爺同意,兩位夫人千金之體居然關在南屋裡?」
「不,老奴有車。」
「不可能!你血口噴人!張煙純真善良,秋航心腸極軟,怎和_圖_書麼可能是她們!」一定是陰謀,陰謀!四個人都牽連到了,這是想一網打盡啊!
映畫……她敢投毒么?我冷笑,什麼人不好找,偏找她?那幫子人真是失策了。怪道她只有死在半夜裡,「映畫怎麼死的?」
枕霞……枕霞。是了,大管事枕霞。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接過水,只是冷冷地瞧著她。
我馬上向六爺跪下,「六爺,請讓平瀾回凌州查清此事。兩位小公子之事要弄清楚,兩位夫人定是冤枉的!」
「先把事情講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六爺的聲音冷厲起來。
沈萬祥點頭,顯是也感覺到了我話中的冷意,有些瑟縮,「當,當日,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五,梅園的梅花開得艷。於是秋夫人請了三位夫人到園裡賞梅。後來秦夫人房裡的丫頭映畫忽說枸杞蓯蓉鹿腎粥燉好了,要不要上。秦夫人就吩咐上個七碗上來。闓公子抓著手要喝,閎公子一見也要喝。幾位夫人便忙著喂孩子。誰知才沒幾口……闓,闓公子就渾身抽搐,閎公子沒多久也跟著開始發抖……大,大管事急召來了大夫。但……闓公子那時已然氣絕……閎公子馬上灌了解毒的葯,所幸中毒不深,沒有性命之虞。但,因本就體質虛弱,中的毒,性子又猛,陰損很大。老奴來的時候還沒醒過來……」
沈萬祥連滾帶爬地下去了。我扶著身邊的大樹坐下,只覺得心裏空空的。悲傷都裝不下,只剩下一片空白。拘緣死了,曾經那樣嬌艷動人,言辭犀利的好友死了……秋航也死了……曾經一直愛管這管那的人,煩得讓人耳疼的人,也走了……也走了……七個姐妹,只那麼一朝,便只剩下五個……
我驀地瞪住他,「帶什麼衣物!日夜兼程,二十天之內我要站在府門口!」
打下柳城,我著實輕鬆了兩天,兩天內只在虞靖的帳里看書,什麼地方也沒去,也沒見過六爺。想起來自己算是還沒述職呢!但他不傳我,大概也是覺得沒甚必要吧。如今我已算是軍中的軍師了,不是侍婢,當然也不用隨侍左右,再說虞靖……心下一沉,我不欲多想。
拘緣,也怪不得她,她定是傷心過度了。「……回去之後和-圖-書,立即請兩位夫人回到原處。」
「你騎馬來的?」
正要踏上車,虞靖忽然跑出來,抓住我的袖子,我回頭,她眼眶紅紅的,「要保住她們的性命。」
我抹把臉,「秦夫人與姜夫人近況如何?」
「跳井?」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修月,放心!我一定會把真兇揪出來的。一定會的!」
她冰涼的手緊了緊,眼淚便滑了下來,「平瀾……平瀾……」
映畫,若你真敢負我,那我定叫你死也不得安寧!
二十天過得很慢,但總算過去了。當我重新跨上凌州時,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抱著這樣的心情。一下車,我就對左梧低聲道「你派個人去皮貨街看看有沒有一戶姓何的人家,兩口人,男的叫何長歲,還有一個老母。」
我轉入後院,往藏秋園過去。離開這兒不過四個月,再回首卻已遭驚變。
「現在張秋兩位夫人怎麼樣?」
我一陣暈眩,直覺搖搖欲墜。這一切,來得那麼突然,我毫無應對的時間。拘緣,你這是何苦?那麼年輕,來日方長,為何要自尋短見呢?……秋航,你只要多等幾日,只要再三日,我就來了呀……只要再三日,你的冤屈我可以替你頂著的……還有張煙,我猛然回過神,還有張煙呢!
什麼!我一下衝過去抓住他的衣領,「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啊!……闓公子怎麼會暴病的?……拘緣呢?夫人她怎麼樣?你說啊!」
「是老奴糊塗,老奴糊塗。」
『百毒行』、『菅命醫館』、『祈婆香會』,是么?我不再說話。
「是……是『風偃』,遇風立仆,下毒之人……是……是……」
……對了!我倏地睜開眼,「沈伯,據我所知『風偃』因是一種劇毒,尋常藥鋪都沒有此葯。你說,這葯在凌州地界上哪兒會有?」
「是。」
「老……老奴有罪。闓公子夭折,閎公子也……」
「是。」
「……是。」
我低下頭,是了,六爺必是為著元承業的事煩心吧。虞靖,「吾門第一弟子」的稱號果然不假。
「呃……這個……有三處。一是城西的『百毒行』,此藥行的主子深信以毒攻毒,所以種類毒藥都有售。二是『菅命醫館https://m.hetubook.com.com』,館長是個極古怪的大夫,但醫術卻極為高明,一年前就是他治好的姑娘您……他的醫館里什麼葯都有,這『風偃』多半就有……第三處是『祈婆香會』,總址設在城南的慶華寺邊上,是個妖教,行事歹毒,也可能有『風偃』……就這三個地兒,其他的,老奴實在想不出了。」
「是。」
馬車一刻不停地駛著,我咬著牙,掐著手指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激動,不能激動……首先我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明白。」我抓住她的手緊了緊,心中第一次湧起一股殺意。
「映畫是半夜裡死的,我們都不知道。小菊撞牆的時候大夥都在。」
「你帶著剩下的兩人就去『百毒行』、『菅命醫館』、『祈婆香會』查查『風偃』的進出記錄。」
跨入府門,我已作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怎麼也沒料到,迎接我的居然是三具棺材,二大一小!秦伯父一家與秋伯父一家齊聚在那裡哭。秦伯母甚至要撲過去拚命了。
看著修月的淚,我心底有一股沉鬱的殺意。無論是誰,他都讓我有了第一次渴望見血的衝動。
「吩咐不敢,只想請大管事負責兩位夫人與公子小姐的安全,府中……已有兩位夫人一位公子沒了。」
我轉過頭冷冷地盯住沈萬祥,「沈伯,事關六爺的子嗣,且六爺也給我令牌,讓我查清此事,你是這府里管刑罰的,可要仔細了。」
我拿出六爺給我的令牌,往桌上輕輕一放,「六爺命我徹查此事,還請大管事多多協助。」
六爺一時沒開口,神色間滿是冷冰冰的殺意。
「……似乎也沒有。她是屋裡的小丫頭,沒有大管事的通行牌是不得出府的。」 「那毒藥從何而來!張秋二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唯一的同謀小菊也沒出過門,這個毒藥難不成她們還自己練?」
我連退三步,一下跌倒在地。眼前只有白白的挽布與黑漆漆的棺材,一白一黑交疊著撲殺過來,滿耳都是哭聲。怎……怎麼會這樣?我已日夜兼程,居然還趕不及么?拘……拘緣,秋航,你們居然連我最後一眼都不瞧么?……不,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抖了下,「是。老奴一切聽hetubook.com.com姑娘吩咐。」
「就只有闓公子的碗里有毒。」
「枕霞一切聽姑娘吩咐。」
「……是。」
「秦夫人傷心欲絕,大管事正照料著。閎公子因喝的量少,沒有傷及性命,但仍昏迷著。」
「是。」
「好。馬上起程。」我徑直往營外走。
她別開了眼,低低道了句,「請節哀。」
看著她,我忽然覺得肩上的負擔一重。修月和張煙,不能再出事了。我平靜地開口,「大管事……姜夫人和張夫人還好吧?」
「左梧。」六爺『嘭』地一敲桌案,從腰間扯下令牌扔給我,「你帶上幾個人馬上護送軍師回凌州。回凌州之後,務必把這事查得水落石出,一個都不許漏了!」
我抬頭,茫然望著來人。
「是。」他轉過身吩咐張炳前去。
「是一個叫映畫的丫環,已畏罪自盡。據查是……是受張夫人和秋夫人指使……」
她微微一凜,「姑娘放心,枕霞明白了。」
「呃……上弔死的。」
我呆坐在地,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是針對六爺下的手么?可是,不是有諶鵲坐陣?……拘緣……修月……
我心一急,「六爺,平瀾求您了……」張煙,秋航,拘緣,還有修月,她們會出事的……
「是誰?」
「平瀾姑娘……平瀾姑娘……」
「是。是老奴罪該萬死……可……秦夫人的吩咐,也,也不敢不聽哪……」
「在,在南屋裡……」
她點點頭,「閎公子已醒過來了,沒什麼大礙,只是身子骨虛弱。張夫人……她也無礙。」
我閉上眼,一頭靠在車壁上,怎麼辦?拘緣一定痛不欲生吧?還有修月。張煙秋航又怎麼受得了那種委屈!我該怎麼辦?怎麼還她們清白!
「叫進來。」六爺眉心微微一皺,幾名大將與刑宣二人一聽是府里的,便都迴避退下。
「平瀾姑娘,我是枕霞。」她扶起我走到堂中,倒了杯水給我。
「南屋東院外有口井的……」
「張秋二夫人最近出過門么?」
我趕緊抹乾眼淚,磕了個頭,「謝六爺。」迴轉身,我一把拖起沈萬祥便出了帳。
「那就是說,她並未請三位夫人將孩子也一起帶上嘍?」
「姑娘不收拾些衣物什麼的?」
「兩位公子到底喝了什和-圖-書麼?」六爺的聲音如冰刺般透了過來,把我整個人一激靈。是,沒錯。怎麼會就死了?是下了什麼毒?誰動的手?
我掙扎著爬起來,抓住一個小丫環,「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當日秋夫人說賞梅,請的是其他三位夫人?」
闓兒,那麼一個烏溜溜眼睛瞅著你看的孩子,才半歲啊……怎麼會?……「拘緣呢?她怎麼樣?……還有,你剛剛說連閎公子都喝了,他怎麼樣?」
我呆了片刻,「那之後呢?怎麼會說是張秋二位夫人指使的?」
真是條毒計!證人都死絕了,成了死供。張煙、秋航還怎麼翻得了身!我閉上眼睛,要冷靜,這時候,一定要冷靜!不可以放過任何疏漏。
我心口一痛,喉間瞬時湧上一股腥甜。我咬牙屏了屏息,強自壓下,「……那……秋,秋夫人呢?」
「怎麼回事?」
「沒有。」
進了屋,修月抱著孩子哄著他睡覺。人瘦得幾乎不成人形了,面容憔悴,一看之下,就讓人眼睛發酸。「修月……」
「回稟六爺,闓公子……闓公子他……他暴病亡故了……」
一入軍營,「六爺。」我行禮,才抬起頭,就和六爺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兩日不見,竟似也有些陌生了。依然是幽深的眼,清拔的身形,但總覺得是帶了絲壓抑,不復往日的明晰,似乎是什麼事正困擾著他,讓他猶豫難下。在看到我和虞靖入帳的一瞬,竟似有些讓人懷疑的安心的神采。
「老奴也不很清楚……那日幾位夫人都在梅園賞梅花,也帶了兩位公子和小姐一起……誰知兩位小公子喝了一碗枸杞蓯蓉鹿腎粥之後,就渾身直抽筋……老奴連忙請了大夫來看,闓公子……已……已氣絕了……」
「六爺……六爺……」沈萬祥話還未說便掉下一串眼淚。
我一把揪住沈萬祥,「快!把張煙接回垂柳閣。快去!要是她有什麼閃失,我也要你的命!」
「沈伯,麻煩你把當日事情的始末說一遍給我聽。」
「……老奴該死。老奴一時失察,可……可僅憑這一點……」
「是閎公子要喝闓公子那碗,所以姜夫人才喂的。」
「那好。我問你,那幾碗粥中,到底幾碗有毒?」
「如此,平瀾在此謝過。」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