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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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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深宮篇 第二十九章 親政

第一部 深宮篇

第二十九章 親政

南王一事如此寬大,青西二王都棄甲繳械,不再觀望,隨胡前軍返都,並與郡主孫頤一行,巫弋、簡居道一行同時抵達天都。
「皇上請放心,陳知州知人善任,與民相親,秉公辦理,已為民眾所擁戴。」
七月二十,昭南郡主出閣,嫁與孫頤為妻。由女皇親賜,成王主婚,婚禮自是想簡也簡不得的,光是開頭的彩禮就豐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肥羊千頭,金絲環雁一對,清酒十壇,白酒十壇,粳米百石,稷米百石,蒲葦一雙,卷柏一株,還有長命縷、延壽膠、五色絲、合歡鈴、九子墨、鳳凰結各一;余者還有鴛鴦一對,鹿一頭,烏一對,香草一束,金錢百枚,魚十尾等,花樣繁複,令人目不暇接。
「臣啟皇上,臣昨夜歷觀天象,北天東壁數放其光;南天七星始見明大;臣卜其辭,乃示之:王道昌,聖主興。臣以為此乃天意授之於我朝,於是臣又占卜筮,兆文顯之」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之語。」
「喬兄所言甚是,留功名於後人,記姓名于青史,那才算得上是為人一世,了無遺恨!」
媯語白了知雲一眼,「別管他,來,吃菜!」媯語挾了一卷竹排到巫弋碗里。
她好好看了看巫弋有些斑白的頭髮,似乎想找找有沒有再多出些白髮來似的,瞧得那樣仔細。良久,她才拉著巫弋入座,「來來,正等著你一起用膳呢!」一旁的知雲忙替二人斟上酒。
丰神朗玉,喬兄這雙秀目當比夜空星子般讓人傾倒了……
「皇上的意思是……」
「謝皇上。」左明舒站了一早上,兩腿早已發麻,此時也不客氣,謝了恩就坐下。
巫弋連連謝讓,「不敢勞動皇上,臣自己來,自己來。」
左明舒一愣,不自覺地朝媯語看了過去,午時白亮的光線射入殿內,女皇立在窗邊,平靜處自有一番審視天下的氣度。她此時的語氣,如此平淡,卻如此誠懇,讓左明舒久已沉寂的心湖竟也輕輕泛開微瀾。盛世么?讓百姓安居,讓人才得顯,讓四海呈平,讓宇內成祥?一時血氣上涌,左明舒驚訝自己居然還有如此建功立業的雄心。
「你夜觀天象,結合卜辭,給我上一道表來。」
「無妨。」媯語帶過不提,「當年,也是年華正茂,意氣奮發的時候呢!左長史可許下什麼宏願沒有?」
「左長史?」
「好。好。」
事情至此暫告一段落,一切加官進爵事宜都已停當,媯語這才得空召見巫弋。
「好。臣立時去m.hetubook.com.com辦。」
「唉,老麟王不幸殉職,麟王雖哀也不宜過傷,要注意身體哪!」
「臣以為,此乃上天示碧落以昌盛,指喻皇上親政!」
巫弋眉宇一斂,有些猶疑,「皇上,天象之說只為修訂曆法,于天意上來說……」
「是。」
「此事不急,你擱一個月之後再辦也不遲,等孫頤完婚,麟州的人回來複旨再說。」媯語看了看沙漏,「時候已不早了,你遠途回都,這幾天一定也沒好好休息,我也不留你了。」
媯語回神,輕笑帶過,「沒什麼,你總算是回來了……」這最後一句,帶了些微的嘆息,嘆得有些如釋重負,也嘆得巫弋心中一酸。
「呵呵呵呵……」
「是。」知雲伶俐地一笑,「都有銀芽芝麻卷、翡翠竹排、素炒寶黃、鐵板翠柳、栗子海皇煲、陳皮金珀、麻醬三絲、糖醋素排骨、冬瓜麒嶙蒸、翠蒸白玉……祭司大人,奴才們為了皇上的明令可是挖空了心思呢!不知大人還滿意不?」
媯語握緊了縴手,這一刻,歷盡千劫,終於還是到了。親政,親政……讓百姓安居,讓人才得顯,讓四海呈平,讓宇內成祥,鑄就一個盛世,至少也是一片清明河山……然後,報仇!
媯語問著定西的民風,巫弋答了兩句,忽然想起了定西的羌蕪草,馬上道:「皇上,此行定西,臣已找到了羌蕪草,聞氏再無可脅迫您的優勢了……臣這幾日已在著手配製解藥,雖不能盡解其毒,也不致使絕塵紗再掌於他人之手。」
「可是……」
左明舒雖明知此話並不確實,卻也仍是忍不住抬頭朝媯語看去,這一看,正對上媯語清雋而疏淡的眼睛。
這自然是謙詞,但女皇卻說出「無需再提」這樣的話,沒了一個借口,當然是不好再提了。岳穹、項平、水揚波、柳歇等人俱是心有微詫,暫且將快要拿出袖口的折本又塞了回去。
眾將凱旋之盛況,因合了胡前與常玄成兩處兵馬,於前更顯威勢,真箇兒叫氣拔山河,威鎮四海。幾萬兵馬照例也是由正南啟正門入,穿朱雀大道,由乾明門入皇城,穿敬門入禁宮。朱雀大街上,只見甲胄森森,日光映射在連成一片的銅盔鐵甲上,反射出令人氣為之奪的凜然寒光。
而孫頤這邊,因治長泉有功,封為長泉府尹。南王郡主齊氏欽定為昭南郡主,擇吉日與孫頤完婚,共駐長泉。
同時,封柳歇為學士院翰林供奉,專掌內命,其職已涉內m.hetubook.com.com相之權。簡居道遷為黃門侍郎,賞白銀千兩。賞巫弋白銀千兩,烏錦千匹。
媯語也不勉強,只是淡淡笑了笑,「有左長史輔助麟王鎮守邊關,對於匈奴一方,我很是放心。」
八月的輕風吹來桂花的清芬,所有人都醉倒在女皇這一刻華衫輕翩,舉目邀首的逼人的美麗里……
「來,喝一杯!」媯語先干為凈,看著巫弋也喝下一杯之後,才又開口,「定西一行,路上還順利么?有遇上逞凶的逃兵么?」
「謝皇上垂詢,臣定當俱告麟王,麟王也說皇上如此器重,他定當子繼父業,粉身報國。」左明舒一直微垂著頭,答得一板一眼。
媯語含笑喚了已然走神的左明舒幾聲,他才猛然驚醒過來,連忙一整肅容,謝罪道,「臣,君前失儀,請皇上恕罪。」
沿華水兩岸,人群雲集,只為一睹女皇天姿。這日,華水上龍舟數十條,載著文武百官前往皇陵。先是兩條開路的引船,再來就是女皇的龍舟,高三十尺,寬四十五丈,長一百八十尺,多達三層,正殿,內殿,朝房總共一百零八間。船身雕龍嵌鳳,鎏金溢彩,端的是華貴非凡。其挽船,由九百人用青絲大絛繩牽引前進。身後成王、德王各乘一艘翔螭船,比龍舟略小。再后是文武百官的漾綵船共三十六艘,背船挽船達五萬多人。
隔一日,封賞俱下:胡前,封從一品驃騎大將軍,食邑戶一千,領天都折衝都尉職,賞黃金千兩,細絹千匹,烏錦千匹。常玄成,封從二品鎮軍大將軍,領安平果毅都尉,賞黃金千兩,細絹千匹。沈復,封天都府軍曹,責在驃騎營。尚季廷,升任羽林軍統衛,封明威將軍。富儀卓,擢為烏州副將。許洋為湘州營統。阮風為湘州將軍。甄筱為紀州別將。
覲見女皇過後,媯語在匯綺園設下群臣宴,所有臣工武將都在受邀之列。皇城外景海城中的駐軍也大肆犒賞。普天同慶掃平藩亂,一時群臣開懷暢飲,裡外三層歡宴,整整一夜,眾人皆盡情飲樂,幾名武將甚至醉倒在寰明湖湖堤上,直到天亮后被侍衛發現才送回去休息。
「謝皇上恩典。」
「請皇上不辭辛勞,親臨主政。」朝臣一見連攝政王都跪下了,自己還有什麼不好決斷的,於是也都跟著懇請媯語親政。
「是。臣告退了。」
「皇……皇上拔才顯能,愛民如子,定能威服四方,使戎夷臣服。」語氣平平,但心已動。
「擁戴嗎?」媯和圖書語臉色深沉起來,看得巫弋一凜,「陳紀章是胡前舊部,胡前於今執掌天都兵馬……知雲,等會讓喜雨發封書函給項平,讓他揀一個人放在定西。」
「麟王可安好?」
「行了行了。」媯語給她一記白眼,「什麼時候也這麼說話了?敢情定西一行,我沒和你生分,你倒和我生分起來。」
媯語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媯語獨立船頭,今日是一番極正式的穿戴:面貼珠鈿,頭戴九龍珠翠冠,一頭青絲挽成端貴的三博鬢,翟衣戴綬,以深青色織就的襟領暗綉金雲龍紋,翟紋十二等,間以四合暗花、如意雲紋,與深青中單、深青蔽膝、青襪青臾相佩,腰間一掛雙龍紋金綬帶,佩玉雙塊,玉綬環。乍一看,真如聖女下凡,華貴而威儀懾人。
「左長史請起。」媯語含笑而道:「賜座。」
左明舒心中緊了緊,卻眉目不動,恭敬地應了聲,「是。」
禮畢,女皇又有賞賜:烏綉「百年好合」一幅,白頭翁一對,溫甸玉如意一雙,昌陽合歡鈿一支,雨後海棠琉璃屏風一架,穿花百蝶金鐲八對,並賜昭南郡主,古時名琴——「春雷」,並恩准夫婦二人可於半月後再起程前往長泉任職。
左明舒忽覺面前絕世風華的女皇變成了二十七年前,一身白衣儒衫,清雋高華,滿腹經綸的才子喬運帆。那樣疏淡的眼波,那樣溫潤的氣度,卻那樣無比自信地對他道:「賢弟,你看這片錦繡山河,風光無邊,黎庶皆勤勉持家,但這天下卻未盡顯其盛世風華。四藩仍擁兵一隅,匈奴仍窺伺中原,海寇仍擾亂邊境……賢弟,人生一世,飽讀詩書,若不能盡顯己才,安邦定國,那又學來何用!」
「沒有。一路上都很順利。定西的民眾一聽是來立教的,都夾道歡迎呢!」巫弋也放開拘束,侃侃而談一路奇景。一頓晚膳用得賓主盡歡。膳后,知雲又沏上一壺鹿宛茶。
「嗯。麟王如此用心,真乃社稷之福。」媯語點點頭,轉開話題,「聽說左長史還是先祖明宗天德年間辛酉科的榜眼呢。那時卿才十八歲吧?」
岳穹眼一亮,馬上出列道:「皇上,攝政王打理政事井井有條是乃盡其人臣本分,而皇上親政是盡人君之責。皇上,您榮登大寶,掃平藩亂,威望已足。且現今百廢待興,正是皇上勵精圖治之際,還望皇上為天下百姓計,不辭辛勞,親臨主政。」說完伏地下跪懇請。
兩岸百姓見了,無不跪地在呼萬歲。親政其實早已深入民心。
和-圖-書語站起來,慢慢踱到窗前,「左長史,如今三藩初平,百業待興,我承繼先皇遺命,常常憂懷國事,到底要如何做才能開創一代盛世氣象,讓百姓安居,讓人才得顯,讓四海呈平,讓宇內成祥?長史是當年的三才之一,可能告我?」
媯語語氣清淡,「只是手段而已,當信則信。」
這本是一句敬語,但聽在媯語心中,卻是猛地一縮。什麼時候,她居然忘了這樣親切的舉止是不宜出現在她現在的身份上的。還是帶著久遠的思念哪……
媯語起身走到窗前,松濤齋的夏夜,微熱中也滲入一絲涼意。遠遠近近的蟲鳴,新透窗紗,叫得一室寧靜。時間無多,但,還是得一步步來……
媯語由這句應中聽出些微的迴避,便又接著道,「那年的三甲真是可惜呀。狀元郎喬運帆因故貶謫,連帶你和探花蕭達也遭貶黜……」
孫預見情勢大致說得差不多了,也跟著一跪,「請皇上不辭辛勞,親臨主政。」
「皇上……」巫弋才要下跪,便被媯語一把扶住。
巫弋看著媯語如此處理,不禁暗悔自己失言。媯語當然看在眼裡,卻也不便多說,只是淡淡道,「我要親政了。」
「皇上……」
「皇上……」巫弋見媯語臉色微黯,不禁有些疑惑。
「哦?」媯語身子微微前傾。
巫弋一愣,隨即瞭然,拱手稱賀,「臣先在此向皇上賀喜了。」
第二日,『巫策天』寺卿,碧落主祭司巫弋,帶著兩個少卿上殿奏事。
媯語眼神一黯,卻是笑著開口,「好啊。那可真是好極了。」面對巫弋近乎慈愛欣喜的目光,她不打算說出那次病危之際,絕塵紗便已深入骨髓,解藥就算月月有服,也拖不過幾年,且依她的身體……殫精竭慮,只怕連五年都有些險吧……「不提這個了。說說陳紀章在定西治理得怎樣?」
巫弋輕輕一笑,並不言語,只揖了揖,躬身退下。
果然,先是左明舒上遞的一道勸女皇親政的表折,再是柱國公孫業環的一張請女皇親政的表疏,而在都的三位藩王也跟著進了表折。接連幾道請女皇親政的表折,讓聞氏又驚又喜,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俱是朝寶座上不見絲毫喜怒的媯語看去。
左賢弟取笑了……
此間婚禮才下,七月二十三,禮部侍郎王象還朝,還有麟王麾下長史左明舒攜麟王的謝恩摺子也到了天都。這可是位名震中原的大人物,媯語自是要費心應付了。初到,即在松濤齋內單獨召見他。
媯語仰起臉,深吸了口氣,https://m.hetubook•com.com朗聲道:「既然眾卿家如此陳情,那我……便准奏,擇日行親政大禮。」
媯語望著八月的天際,湛藍而無一絲微雲,秋高氣爽,明凈澄澈,映得華水也是這般清透。夾岸的呼聲,即使相隔有些遠,但傳到耳際,仍是讓人心旌動搖。媯語不禁想起岳穹的那句,盡人君之責,勵精圖治,開創盛世氣象……她,真的能做到嗎?
左明舒心中微動,朝媯語看了一眼,卻見她雙目正含笑注視著他,心下有些明了,想了想,終究還是應道:「臣定當竭誠效忠皇上,輔助麟王鎮守邊關。」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左明舒入殿行禮。
「嗯。叫知雲送你吧。」
十日後,也就是八月初五,媯語乘龍舟前往天都以南,華河上游的皇陵告祖行親政大禮。
這片江山如此美妙,也實在讓她糟蹋不下手呀!媯語吐了口氣,那麼,就來吧!盛世,有那麼多能人在側,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媯語沉默地將幾道表疏都看了遍,緩緩開口,「卿等有心,但我自登基以來,攝政王處理政事井井有條,戰事平息,四海初定,我對攝政王執政,很是放心,親政一事,無需再提。」
宏願?自是有的,但……唉,往事已矣,不提也罷。如今是萬難回頭了。左明舒暗裡喟嘆一聲,「臣慚愧,不曾有何宏願,只想盡臣本分,做好皇上派下的差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之後是問名禮,納吉禮,納徵禮,請日禮,最後,終於在七月二十午時親迎。大紅花轎由東華門出禁宮,沿東西大道雀屏街,穿過承運門,轉入蒼秀大街,最後入孫氏府宅。一路吹吹打打,隨侍排成長長一串隊伍,看得人好不羡慕。
媯語笑看巫弋一眼,「都是素的:碧湖香芋、當歸喉頭菇……呃,知雲,你報報菜名,許多我都叫不出名兒呢!」
「呵呵呵,幾個月不見,知雲公公是愈見伶俐了啊!呵呵……」巫弋笑道。
隔日上朝,朝臣都感到了一絲不尋常,有什麼巨變正悄悄醞釀著,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左長史……」
媯語留意著左明舒的反應,見他微微一怔,心下有了點底,於是長聲一嘆,「其實後來先祖也有所後悔,本想等個三年,讓吏部考績時再酌情將你們三個調回天都,但誰想……唉,先皇在世時曾經多次提到,先祖多次有心與孫冒廡改革政事,卻因少了三才不得不擱置,而這一擱置,便是那麼多年……」
「回皇上,一切安好。麟王唯痛父逝,多有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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