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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夭

作者:西西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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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囚心隱颯閣 第四十一章

卷二 囚心隱颯閣

第四十一章

「瓊妝,」蘇晚回頭,眉目清冷,「你有事瞞我。」
蘇晚突然一動,雲宸的手還未來得及收回便被抓住。
可那之後,雲宸卻不來了。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裏,任她自己擔憂猜測。
瓊妝剛剛一臉的急切漸漸沉澱下去,低首不語。蘇晚不再看她,開門便往外走。
蘇晚靠過去,抱住雲宸的脖頸,倚在他胸口。雲宸未料到蘇晚這一舉動,身子猛地抖了抖,掰開蘇晚抱著她的手,側了個身子,垂眸低笑道:「你這算什麼?同情?」
蘇晚隨手拿了把扇子扇了扇,神色有些恍惚,半晌才沉靜道:「瓊妝,你瞞著我的,便是那個女子?」
瓊妝只能應道:「那我給姑娘鋪床。」
瓊妝見狀,一咬牙,顧不得身上的傷,加快步子跟了上去。剛到東閣院門處的蘇晚卻是猛地剎住腳,整個人釘在原地一動不動。瓊妝心中一緊,忙上前兩步,越過她的肩頭正好看到園子里的情景,頓時整個人也愣了愣。
雲宸的手被她握住,撇過臉,不語。
瓊妝跟著蘇晚一路回房,急得冷汗都冒出一些,醞釀著如何安慰她,見她入房倒杯茶一口氣喝下去便坐在桌邊無語,更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雲宸沉默了半晌才道:「那年我帶你出逃,落了水,被衝到一片林子附近。那林子很深,白日都密不見光,我帶著你想辦法走出林子,哪知一走便是半月,好不容易看到點光亮,順著走過去,竟碰到一頭母狼。我與那母狼撕斗,被它抓傷了,差點一口吃掉……好在命還在,只是沒了半張臉。」
說罷,翻個身披起衣服,未多猶豫便出了房。
關就城門早便打開,封城結束,一無所獲。
可是到底是什麼?他說不上來。
瓊妝話到一半,怎麼都說不出下面的話來,找不到安慰蘇晚的合適話語,也找不到有信服力的替雲宸開罪的話。
蘇晚翻了個身,看著帳外斑白的牆壁,眸光漸沉。有些事情,若真能如雲宸所說,想忘就忘了,當做沒發生,就真的沒發生,那便好了。
穆旬清眼神一沉,手上的棋子迅速落盤,黑白相爭,撕斗慘烈。
蘇晚鑽在雲宸懷www.hetubook.com.com裡舒緩地笑,明明二人僵持不過七日,她卻覺像是獨身一人在漆黑無盡頭的小巷子裡頭一般,度日如年。如今這溫暖的懷抱,安適的氣氛都有些久違了,蘇晚輕嘆口氣,「雲宸,你說說我們以前都發生些什麼可好?你說說你做那些事的緣由可好?只要你說的,我都信你。」
「姑娘……」瓊妝的傷還未痊癒,勉強跟在蘇晚身後有一聲沒一聲地喚著。蘇晚肯去找公子,她自是高興,若能早些想通,也不會那般為難公子,可此時……
他淡而無色的臉上浮出淺淺的笑,眼睛里突地流光溢彩,許是想到什麼,整個人都有生氣起來,微涼的五指停在蘇晚的臉頰,隨著她彎起的睫毛,一遍遍地勾畫。
紅燭燃盡,餘光漸熄,帳內溫度見漲。突然房外一男聲冷然鄭重道:「公子,小姐噩夢,執意要見公子。」
蘇晚垂下眼瞼,想了片刻,又道:「給我說說。」
三日前,她向雲宸請示房中情況,他滿臉漠然地冷聲吩咐,日後七日一報便是。她想,許是這幾日蘇晚太過強硬,惹惱了公子,他在氣頭上才會如此。哪知接下來他不入房中一步,更是……
冰涼的唇吻住蘇晚的眼,緩緩移到她的臉頰唇角,攫住芳甜,輾轉。
以前瓊妝總是羡慕又興奮地對她說:「公子啊,我以前都不敢正眼看。他不愛笑,周身都是冰冷,可自從姑娘這次回來,我才發現公子……竟也是個普通人……」
風幽再耐不住,怒道:「穆旬清!你到底是著了什麼魔了?」
榻上濃情退卻,蘇晚紅著臉拉住被褥,雲宸頓住,在她面上留下一個吻,柔聲道:「你先睡。」
穆旬清的身子猛地一震,黑亮的眼盯著風幽。風幽覺得他這眼神怪異,盯得自己太過不自在,側了個身子避開他。
她間接隱晦地套過瓊妝的話,發現她對雲宸的臉一無所知,甚至連他的病都是不知道的。只說自家公子不喜生人貼近,身邊三尺以內從無外人,連當年的宛輕塵亦不例外。所以瓊妝說她是特別的,特別到雲宸從無防備地接近,費盡和_圖_書心血地討好。
瓊妝對自家公子的影子自是再熟悉不過,不用多看便知道那是誰,忙抬頭看蘇晚,只見她面色蒼白,雙唇的顏色都褪了去,空洞的眼靜靜看著二人,突然垂下眼皮來,轉身便走。她心下一急,忙不迭喊道:「姑娘!」
「那我們出去走走。」蘇晚站起身,繞過屏風便往房門處走。
「嗯。」雲宸輕應,聲音里有微不可聞的滿足,「若若,我終於將她帶回來了。」
風幽在客棧內,已經待得有些不耐,極盡壓抑地對著正獨自一人坐在棋盤前的穆旬清道:「你究竟要何時才肯迴風都?你說有隱颯閣的消息,可是查出什麼來了?我們已經離開近十日,再不回去,朝中恐怕要躁動了!」
院子里濕熱的風撲面而來,蘇晚擦了擦額間滲出的細密汗珠,心中砰砰作響。她等不下去了,既然雲宸不來找她,她去找他便是。她要弄清楚她想知道的事,他不主動解釋,她便主動問他為什麼。
蘇晚坐正了身子,看著微亮的燭光下雲宸蒼白的臉,有暗灰色的陰影,有燭光的些許暗黃,她伸出手,忍不住想要觸摸。那些什麼欺騙的利用的氣憤的怨怒的,全部在他這張臉面前,似冬雪觸到夏日,倏然融化。
蘇晚莞爾一笑,「你不是有個妹妹么?可是將她接回來了?」
屋內月光銀紗般披下來,光影閃爍,床頭暗黃的燭火時明時暗,拉出榻前那人斜長的影子。雲宸緩緩坐在榻邊,動作輕柔,垂下的長睫在眼皮投下一層陰影,掩住了黑色眸子里的思緒,卻仍看得出那眼睛正看著蘇晚側躺的背影。
蘇晚握著雲宸的手不自覺地收攏,對上他濃黑如墨的雙眼,突然心跳加速。雲宸眼中的僵冷,在聽過蘇晚的話后瞬間融作一團柔色,傾身吻了吻蘇晚的額頭,擁住她,低笑道:「你不該怒氣沖沖地質問我白日那女子么?」
園子里矮木叢叢,蝶舞花間。立在叢中的兩人只看得到半個身子,男子黑髮輕飄,笑容滿溢,女子身形嬌弱,側靠在男子肩頭只看見一個背影。正午的陽光剛好照在二人身上,不刺眼,分外柔和靜美https://www.hetubook.com.com
蘇晚不知自己何時竟被推在榻上,衣服也被除去大半,面上一片灼熱,阻住雲宸的手,「雲宸,你還未回答我的話。」
「瓊妝,你家公子呢?」蘇晚放下手裡的筷子,擦了擦嘴角,眯眼看著窗外綠油油的草地。
蘇晚皺了皺眉,不解地瞥了一眼瓊妝,「這休息和過夏有何關係?」她平日處事圓滑周到,何時會說出這麼前言不搭后語的話來?
瓊妝候在一邊,稍稍抬了抬眼,有些吱唔,「姑娘……姑娘要不先歇著?看這天氣,怕是要提前過夏了,姑娘早些將身子養好些,免得……免得夏日過起來不爽利……」
蘇晚心酸,卻是咯咯笑著躲過雲宸的手,問道:「那頭狼被你殺了?」
「三日。」穆旬清突然開聲,淡淡道,「你給我三日時間,三日後,啟程迴風都。」
風幽說得對,他著魔了。他定是被人施了什麼邪術,才會不記得七日前在那間小屋前看到了什麼。又是被人施了什麼邪術,才會對付家那一幕念念不忘,甚至風幽公主一再催促他迴風都他都不想動,他覺得自己一走,便會錯失什麼。
南方春日總是短暫,月份還早,天氣卻已經勝似北方的酷暑。大雨過後便是一陣強過一陣的濕熱,好在蘇晚的房間還算蔭涼,不時有清風穿堂而過。
雲宸擒住蘇晚的腰,一個翻身壓上來,假意一口咬在蘇晚脖子上,笑道:「它不死,我還能活么?」
雲宸怔怔地,不動。蘇晚的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由額頭滑至眼角,由臉頰滑到嘴邊,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指尖的溫暖觸到他面上的冰涼,只覺得一點點燒灼自己的心。
瓊妝蹙起眉頭,有些為難。蘇晚繼續道:「你不說,我更是胡思亂想了。」瓊妝這才鬆口氣,輕聲道:「公子三日前帶回那女子,我……我也不知那女子身份,但姑娘放心,我想……我想……」
瓊妝小心翼翼地點頭。
「姑娘,公子最近有些忙……所以……」瓊妝被蘇晚那麼一問,更加吱唔了。
蘇晚眼神一閃,一覺剛醒,聲音還有些沙啞,「我當時太過生氣才會……口不擇言。雲宸…和圖書…」
雲宸嘆口氣,側身在蘇晚旁邊躺下,攬住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低聲道:「若若,過去的事你不記得,我亦不想再提,我們只記住今日的好,今日的幸福,守住來日的好,來日的幸福,豈不是更好?那些不快坎坷,你忘了,我便也忘了……」
每日對著棋盤,打亂,再拼回原樣,試圖讓自己記起突然被忘記的小小一段記憶。倘若記起來了,困擾自己的謎題定可解開。
這一聲喊,自是將園中二人驚到了。雲宸回首只看到蘇晚的一抹背影,眼神閃了閃,隨即對著身邊的女子溫柔笑笑,牽著她的手往裡走。
風幽疑惑地看著他,緩緩點頭。
其實她還能知道得再多一點點,可是想起蘇晚她便反感那女子。蘇晚不管怎麼被公子寵溺,都未曾提過過分的要求,甚至普通的要求都未主動開口過,相形之下那女子有些恃寵而驕了。如此一想,瓊妝便將那女子的消息自動屏蔽掉了。
蘇晚喚了他一句,不疾不徐地,眸子里像是清澈的溪水,乾淨透明,看著他道:「之前是我一時未能反映過來,考慮欠周,又惱怒於你毫不推脫還一句都不肯解釋……雲宸,你是這世上,與我最最親近之人,小時候是,如今更是,有什麼誤會,有什麼原因,我二人說清楚可好?」
蘇晚倒也未打算聽她繼續說下去,放下扇子,轉個身嘆息道:「我困了,先睡一覺,沒事莫要吵醒我。」
穆旬清盯著棋盤,一動不動。
「可是,你的臉……你知道,我若不弄清楚,見你一次便會在心底問自己一次。」蘇晚將腦袋埋在雲宸胸口,深深吸了口氣,鼻尖儘是雲宸身上特有的青草香,混著淡淡的酒香,一嗅即醉。
「雲宸。」蘇晚眼一睜,倏地從榻上坐起來,緊緊握著他的手。儘管未看清人的模樣,那溫度,那氣息,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毋庸置疑的。
說罷,雙唇游移著,漸漸侵佔蘇晚的意識。
火焰跳躍,紅蠟融化,一滴滴滑落下來,到了燭台層層凝固,倒似淌了誰的血淚一般。雲宸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格外輕淺,半晌,才緩緩抬起手臂,修長的五指https://m•hetubook.com.com輕輕撫上蘇晚的長發,插在發間一點點捋下來,到了發末,放在手心輕輕揉捏,再撂回枕上。如此循環往複,最後移到她額間,拂開貼在臉上的碎發,露出她的半張臉。
「瓊妝,你先回去,我隨便走走而已。」蘇晚回頭叮囑瓊妝,加快了步子,說是隨便走走,去的方向還是雲宸所住的東閣。
瓊妝忙跟上道:「姑娘,外面日頭正高,不宜出門,要不……要不等傍晚的時候?我去問問公子何時會閑一些?或者……」
蘇晚瞭然地掃了她一眼。自從那日雲宸甩門而去,便再沒來過。每日飯菜依舊,補藥依舊,甚至還多了名白髮醫者替她拿脈,只是他再不曾出現在這房內。
如今冷靜下來,細細想來才發現,她不信幼時陽光般的「小哥哥」會突然變作陰沉詭異的殺手頭目,亦不信依她寵她的「小哥哥」會無緣無故地置她的生死於不顧,更不信她與雲宸相處的大半年,他都是虛情假意,她要的,不過是個理由,是句解釋而已。
其實她知道的還多一點點,譬如那位女子自從被公子帶回來,便極得公子寵愛,公子幾乎不離身邊,只要那位姑娘提出的要求,不管是否合理,一一應允。譬如昨日聽管家說花重金買了些冰塊來保存蘋果,這初夏的時節,莫說嶺南,即便是風都蘋果也是極少的,只因那姑娘開口說想吃,公子便派人不遠千里找了來。
夜風清涼,仍是帶著些許潮濕吹入屋子。蘇晚自正午躺下便未起身。因為之前吩咐過,瓊妝不敢喚她,晚膳擺了滿桌,入夜還未見她有醒來的徵兆,便收了飯菜熄了燈在外間躺下了。
雲宸笑了起來,對著蘇晚的嘴親了一口,「沒了命,如何能再見若若?」
從她發現雲宸的身份到如今,也不過七日時間。七日以來,從歇斯底里地無法接受,到木木然無法理解,到怨憤難平地怒火衝天,直至那夜無意間撕開的臉皮,所有情緒盡數倒塌在一片心疼中。她在地上坐了整夜,想著或許是她反應過於激烈了,過於執拗了,應該靜下來與他好好說,好好問才是。
那時她完全無法想象雲宸曾經的模樣,可現在,她親眼見識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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