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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穆旬清突然打斷，「當年付家露出破綻，我已經大力打壓，包括與他們來往過盛的林家也是一樣。」

蘇晚坐在涼亭內，眼前暗黑，卻因著這些凈涼的風心緒更加清明。

她說得不錯，知道了又能如何？即便她曾經對自己有愛，早在五年前山頂斷髮之時便斬得一乾二淨。如今他好不容易坐上皇位，鑄了五年的面具，怎可再見到她之後便不由自主地自行揭下。

蘇晚突然一句話，驚得穆旬清面色煞白，隨即嗤笑道：「不可能，七日，你昨日還與我說，隱颯閣里的是人，不是神。」

穆旬清聞言，到蘇晚對面盤對而坐，斂住思緒，看著地圖緩緩地道：「此次叛亂，韓家為首。若單單隻有韓家，我自是不怕。我既能順利登基，韓家的勢力或打壓或拉攏，分解得七七八八。可加上隱颯閣便不一樣了。隱颯閣與韓家的關係，頗為微妙，若說顧宸雲有意扶持韓家上位，早在幾年前先皇駕崩，穆韓兩家正值爭鬥時出手，穆家必敗。若說他自己有爭天下的野心，幾年前朝廷大亂時下手勝算更大，沒必要等我坐穩皇位再拉我下馬。因此韓家對於這個突然浮出水面的隱颯閣，恐怕也是一面拉攏，一面防備。現下韓家公然招兵買馬，一路由南向北，勢如破竹，嶺南已經被他們拿下，西煉那邊也開始有動靜，東北斷賈城失蹤數百名孩子……」

穆旬清的眉頭蹙起來，面色愈發凝重。這幾年，內憂不止，外患不斷，剛剛平息與雲國的爭https://www.hetubook.com.com戰，朝廷局勢還未穩固，當年又特地打壓過，哪會注意到商線是否回到隱颯閣手中，難怪韓家領兵由南至北會如此順利。

「不信？」蘇晚微微揚眉，手裡的墨筆開始在石板上勾勒，「西煉地廣人稀，又因離風都太遠，甚少得人注意，隱颯閣總閣便在那裡。早在我入閣之前，那裡便暗由隱颯閣控制。嶺南到風都，關就為大城，虞城為跳板，雖然也是路途遙遠，卻因為嶺南物資豐富商路繁盛，五年前隱颯閣便控制由南至北的商線。西煉徐家，嶺南付家，虞城林家，三大首富都是隱颯閣的人。」

穆旬清一愣，沉吟片刻才道：「雙方無心再斗，便散了。」

西煉，關就，斷賈，風都。已經有兩方在隱颯閣與韓家手中，倘若此次斷賈城倒戈，由三方圍攻風都……

微風不著痕迹地強了些，又突然止住，一時間園內靜謐無聲。蘇晚鼻尖嗅到青草的味道，混著淡淡的酒香。

她到他身邊，一手攬住他的腰，身子靠了過去，腦袋伏在他胸口，觸到他身上散出來的絲絲涼意。

「用那叫雲夕的孩子？那孩子……」那帕子上綉了一個「夕」字，他知道蘇晚身邊有個喚「雲夕」的孩子，可據他所查，這麼些年她並未與其他男子成婚，那孩子為何姓雲？為何此時不在身邊？又為何看起來只有三歲的模樣？

穆旬清突然頓住，看了一眼蘇晚，才繼續道：「你跳崖的那個夜晚，我下山時發現和-圖-書她的屍體，奇怪的是，她好像是拿著匕首自殺身亡……」

「你不是想救那些孩子么？」蘇晚眉頭一揚，「即便他不殺那些孩子，真如你所說，以他們為威脅讓斷賈城的閑散勢力為他效力，抑或為韓家效力，於你都是不利，我想法子讓他放掉那些孩子罷了。」

蘇晚乾脆抬起頭，訕訕一笑，「你能猜得到，何須問我？穆綿要死，若非自殺，便只能死在雲……死在顧宸雲手裡。」

「嗯。」穆旬清頷首，他下了早朝便換了便服往將軍府里來，蘇晚問到穆綿，他便如實相告，「五年前你……」

「他到底想幹什麼！又是何意圖？」穆旬清聽著，心中愈發沒底，好似被人懸在空中找不到落腳點。什麼叫多玩些時候，讓雙方勢均力敵？

穆旬清明白她這是在趕人，忙站起身拉住她的手，「宛宛……」

穆旬清眯著眼，想起當時的情況。之前還與他通信告知隱颯閣動向，稱「哥哥」待她極好，幾乎將她寵上天，可轉瞬便隻身死在林子里……

「嗯。」穆旬清篤定地點頭。他與穆綿雖說算不上兄妹情深，可畢竟同一屋檐下長大，還不至於認錯人。

來人並未出聲，蘇晚卻準確無誤地向著他的方向走過去，眸子里沒有光澤，盈盈儘是笑意，幸福的笑意。

「以我對她的了解，定然不可能突然自殺。宛宛，你可能猜測得到，是誰動的手？」穆旬清抬眼，想要看清蘇晚的神色。

蘇晚身邊的人呼吸亂了幾分，一手撫上她的面，細細摩挲，和-圖-書好似帶著疼惜般，從眉心滑到眼角。

「皇上，有人來報，皇后在宮中正尋著皇上。」

她迎風跳落山崖，顧宸雲當場吐了一口血，病態盡顯，於他而言該是最好的打擊機會，可那時他一心想著下山去尋她，哪裡還有心思再與顧宸雲斗。顧宸雲也沒有爭下去的打算，領著隱颯閣的人馬不出半個時辰便退得乾乾淨淨。

蘇晚踱步到了刻有地圖的石板邊坐下，拿起案邊的筆墨，問道：「我想知道現在局勢究竟如何。」

穆旬清的手緊了緊，垂著眼，被蘇晚冷然的兩個字問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蘇晚有些不耐，欲要甩掉手，穆旬清緊緊拉住，忙道：「宛宛，五年前在山頂，你說你為我自毀容貌……」

蘇晚蹙眉，「如何？」

穆旬清怔怔地看著石板上密密麻麻的圈圈點點，有一瞬間失神。

穆旬清不語，放下蘇晚的手，同樣一聲輕笑。

「至於東北斷賈城，若是隱颯閣不想與你多斗，以那些孩子為要挾，有不少勢力會傾向他們。若他想與你再玩些時候，殺了孩子讓雙方勢均力敵……」

「五年前……我跳崖之後，發生了些什麼？」蘇晚低聲問道。

「你確定那是穆綿的屍體？」蘇晚有些懷疑地問道。

蘇晚靜靜地聽著，面色如常，沉默不語。

殘雪鋪在薄冰的湖面上，因著暗黃的夕陽帶了點暖色，涼風陣陣，帶著枯枝殘葉晃動，沙沙作響。

「不出七日，叛軍直逼風都。」

穆旬清一滯，轉過身子，壓住情緒淡淡地道：「我只是htｔps://ｍ•het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m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在斷賈谷你為何會……」

蘇晚聞言，眉頭攏了起來。雲宸會殺穆綿，著實在她意料之外。他……愈發冷血無情了，同時也意味著，弱點又少了一個。那她的辦法究竟是否可行還無法確定。

「知道了又如何？」蘇晚嗤笑。

她緩慢地站直了身子，嘴角帶上舒緩的笑，轉個身，聲音柔似春風，「你來了。」

穆旬清的身子一震，隨即大跨步出了房。

傍晚時分，夕陽灑金。

「這個無需皇上擔心，皇上只需知道事情的結果便好。」蘇晚施施然起身，欲要去裡間。

蘇晚低下腦袋，長發遮住面上的表情。

「我等了你這麼久，怎地現在才來？」蘇晚聲音輕柔，帶著點嬌噌，「太陽快要落山了吧？以前不是說要日日陪我看夕陽么，你快給我說說現在的夕陽是個什麼模樣？」

蘇晚輕輕一笑，「你打壓的了付家林家，卻不能完全阻斷商業往來。雲……顧宸雲最擅易容，不知頂過多少人的名，捏造過多少身份。不信你去查查，現在那些商脈，到底也是沒變根本，還是在隱颯閣手中。」

「我能做的只是拖延顧宸雲行動的時間，給出我所知曉的隱颯閣的情況，結果究竟如何，就要看皇上的了。」蘇晚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少了光澤的眸子顯得整個人愈發空洞。

「你說穆綿死了？」蘇晚手中的茶盞磕在木桌上一聲脆響，面露驚訝。

諸如此類的問題還有許多，可每每提及，她便緘默不語或是冷語諷刺，他心中和圖書再多疑問也問不出口。

「皇上記得清查身邊的人。」蘇晚幽幽道，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諷刺，「顧宸雲，可就是當年的雲宸呢。」

「你的帕子我今日遣人想辦法送去隱颯閣了……」穆旬清略有遲疑地開口，見蘇晚面色如常，問道，「宛宛，你究竟存了什麼心思？」

「怎地不說話？可是近日太累了？我替你備好了晚膳，今夜就不回宮了吧……」蘇晚又往他身上蹭了蹭，仰面「看」著他，面帶嬌羞，兩眼彎起，笑地毫無破綻，「我日日等你，很是辛苦呢，穆、旬、清。」

門外傳來尖細的喚聲，穆旬清垂下眼瞼，片刻，對著蘇晚道：「我先回宮，晚些再來找你。」

穆旬清頓了頓，嘆息道：「宛宛，如此形勢，若非有隱颯閣在其中推動，韓家不可能有這般能耐。此次實在形勢嚴峻，隱颯閣又藏得太深，否則我也不願擾你清凈……」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蘇晚冷聲打斷穆旬清的話。

「隱颯閣的殺手，不說以一敵百，以一敵十是沒問題的，再來點暗殺什麼的……皇上，局勢，比你想象的更加糟糕。」蘇晚避開穆旬清的問話，剛好擱下筆，石板上劃出的是已被隱颯閣佔據的城鎮。實際上就是五年前她在西煉的書房裡看到的那幾副地圖，當年她看不懂，現下是明白了，依著一點印象和自己對隱颯閣的了解畫出這麼些，應該不離左右。

穆旬清被她點中心思，再不言語。他只是想確定穆綿的死因，另外提醒蘇晚，他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能下手，心腸狠毒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