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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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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濕 第二章 必殺之局

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濕

第二章 必殺之局

「你就是那個南朝來的和親公主?」他走到床榻前,伸出健壯的手臂,一把將花著雨從床榻上揪了起來,湊近昏黃的燭火,細細打量她。那目光,就好似狂野的狼,正在觀察自己的獵物。
這是一處平緩的坡地,放眼望去,有上百個帳篷連成一片。不斷有北朝的士兵從帳篷里走出,卻沒有說話,都畢恭畢敬地望著她眼前的男子。
這個逐香,很顯然做這一行已經日子不短了。
這一刻,她有些恨姬鳳離。
此時,是亥正時分,月華如練,天碧如洗。
這個達奇顯然是蕭胤手下將領級的人物,看他這一身兇悍肅殺的氣質,還有那矯健的步伐,在戰場上定是一員猛將。此時,她內力沒有恢復,和常人無異,並不是他的對手。
花著雨冷眼一掃,只見來人身材高大,甚是威猛,右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在燭火下看著分外猙獰。
但是,作為大軍元帥的爹爹卻並不同意,說這是男人的需求。而那些軍妓出乎意料並不想離開,反而跪著要求留下,說這是她們的謀生之道,求她莫要斷了她們的財路。
「殿下……」花著雨一開口,就發覺自己聲音嘶啞,一日一夜未進一滴水,嘴唇早已乾裂,嗓子早已啞了。
錦色聞言,驚得臉色煞白,杏眸圓瞪。她一言不發,攙起花著雨下了馬車,對馬車外的侍衛冷聲道:「公主有事,你們在這裏守著。」
南白鳳,是指的南朝的容洛;北紫鵬,便是這位北朝的太子蕭胤;而西修羅,是鎮守西疆的銀面修羅贏疏邪;東財神,是東燕的瑞王斗千金。
縱然花著雨被埋在雪裡,依然能聽得出那聲音里的淫邪和不堪。
那雙眼瞳就宛如上好的冰玉,墨色中透出流光溢彩的紫,憑空添了一絲魅惑。如若,忽略他周身的冰寒氣息,如若,再忽略他唇角微微挑起的那絲嘲弄的冷冽笑意,這個人毫無疑問是一個讓人賞心悅目的俊美男子。
周遭都是冰冷,花著雨心中卻燃了一腔怒焰。她試著運行真氣,然而丹田之中空蕩蕩的,而經脈劇痛難忍,似乎隨時會爆裂。內力沒有了,她不甘心,再次運功,只覺得丹田之中一陣陰寒之氣緩緩升起,霎時間流遍全身,四肢愈發綿軟了。
看來,此人是北朝的賢王了。他竟然沒有死?也對,這樣的刺殺,如果南朝想要嫁禍給北朝,賢王是不能死的。
第一次,花著雨覺得之前的自己,有些狂傲自大,為何就不為自己準備一個便於攜帶的防身利器呢?眼下,卻只有靠這支銀釵了。其實,她並不想殺人。但是,她不得不動手,因為她一定要活下去。
銀釵還是不夠鋒利啊,否則,方才那一下,足夠他見閻王。
那個知情者或許就是左相姬鳳離。
「呵呵呵呵……」許久,花著雨對著清冷的月色,笑出了眼淚。
這些女人,被生活所迫,竟然心甘情願用身體來賺錢,甚至有些人還樂在其中。
前方忽地響起一聲冷哼,似漠然,似狂傲,似不屑……
「錦色,你掀開車簾,讓我透透氣。」花著雨低聲說道。
男人一把將逐香推開,邁著大步,向花著雨走來。
那時,花著雨對這句話不屑一顧,什麼四大絕世男子,又有幾個是名副其實的?最起碼,她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贗品,這麼看來,其餘的,也不一定是真的絕世。
錦色,錦色,錦色……
「錦色,別跑了,今夜月色清明,他們馬上就會發現我們,先找地方躲一躲。」花著雨舉目一望,但見陡峭的山道旁,是一片矮矮的灌木叢。
蕭胤低下頭,凝視著劇烈咳嗽雙肩抖動的女子,一伸手,有人捧上一個牛皮的酒袋。他打開酒袋,捏住她的鼻子,強行將壺裡的液體向她的嘴裏灌入。
身子,猶如篩糠一般抖個不停。心中,疼痛得幾乎窒息。
「錦色,你要做什麼?」花著雨雙眸一瞪厲聲問道。
在月光的照耀下,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位大人,先別急嘛……」花著雨忽然朝著面前的男子嫣然一笑,低低的聲音略帶一絲沙啞,透著令人無法拒絕的魅惑。
錦色望了望眼前厚厚的積雪,銀牙咬了咬,忽然伸手開始脫花著雨身上的衣衫。
錦色是會武功的,一路上,多次試圖解開爹爹封住的內力,可是不知為何,卻總是沒有成功。花著雨懷疑,是那杯合卺毒酒的緣故。
昏了多久?錦色呢?
花著雨卻慵懶一笑,那笑容格外溫和優雅,不帶一絲殺氣。可是,達奇卻莫名地產生了懼意。他相信,眼前的這個女子,絕對可以微笑著殺了他。他達奇並不是怕死之輩,可是今日竟然被一個女子鉗制住,這對他來說將是何等的恥辱!
「王爺,難道您沒見過公主?」一旁的侍衛小心翼翼hetubook.com.com問道。
她張開嘴,徒勞地喊著,唇劇烈地哆嗦著,被點了啞穴,喉嚨中只能發出一陣嘶啞的呵呵聲,就是喊不出聲音來。她戰慄著,努力地去撥頭頂上的雪,一點、一點、又一點。
山裡的霧氣一片朦朧,迷住了雙眼,然而花著雨心中卻乍然如明鏡般透亮。
她的視線掠過眼前幾個人,落在不遠處的雪地上。那裡空無一人,只有血。
難道,是酒解開了她的毒?解藥竟會如此簡單?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隱隱聽到有人喊道:「在這邊,那個女子在這邊!」
一下山,那個侍衛便將花著雨從背上放下來,在那個冷冽男子的授意下,將她的手臂捆住,如同裝東西一樣塞進布袋裡面。布袋口一束,她便什麼也看不見了,最後被人像甩貨物一樣將布袋掛在了馬上。
「你是暮雲公主對不對?」賢王疾步上前,焦急地問道。
既然炎帝決意要她死,北朝的士兵肯定保護不了她,因為炎帝對北朝迎親的人數一清二楚,派來刺殺的人數,一定足夠得手。而那個鬍子花白的使者賢王,也並非武藝高強之人。
達奇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流血的脖頸,怒氣沖沖地瞪了花著雨一眼,便快步從帳內退了出去。
「哈,臉上怎麼這麼臟?咦,這皮膚真是滑啊,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不過,我倒是不介意。」男人伸出長著老繭的手指摸了一下花著雨滑膩的臉龐,便鬆手將花著雨扔在床榻上。起身將自己身上斜掛的外袍脫了下來,又俯身去脫花著雨的衣衫。
花著雨的呼吸乍然急促,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左臉的黛青色印記被雪水浸濕,暈染得整張臉一片墨色,墨色之下,卻是一片慘白。
錦色依言掀開了車簾,花著雨凝眸向外望去。馬車即將駛入一段峽谷,兩旁是高高的山崖。此地,在兵家看來,是最適合埋伏突襲的地方。
花著雨百思不得其解,卻在此時,聽到外面響起一串腳步聲,聽聲音是朝她們帳篷走來的。心中一緊,旁邊床榻上的逐香今夜沒有客人,已經睡下了。
他氣得額上青筋暴起,如虎豹般嘶吼著:「你……你這個妓子,我要殺了你!」
錦色,是替她死去的!
「此地不宜久留,把人先救回去再說。」男子開口,低沉的聲音,淡淡的語氣,卻隱含著天生的王者霸氣。
花著雨閉了雙眸,躺倒在床榻上。如今,她要怎麼做,才能擺脫即將到來的羞辱?
不一會兒,前方出現了幾座相連的紅帳篷,兩個侍女將她送入到一個紅帳篷,指給她一個床榻,便離開了。
這個冷冽的人,笑起來卻是說不出的魅惑,只是,那笑容里卻有著令人戰慄的嘲諷。
送親的隊伍一路向北,走了半月有餘,這一日到了連雲山。連雲山是南朝和北朝的自然屏障,過了連雲山,便是北朝的地界了。禮部送嫁的五百人在山南辭別了花著雨,便向京城迴轉而去。至此,便只有花著雨和錦色兩個南朝人孤零零要到異國去了。
「妹子,你是新來的?叫什麼名字?我叫逐香。」一個女子裊裊婷婷地從裏面走了出來,一邊整理著身上的衣衫,一邊曼聲問道。
這樣的黑夜行路,對於花著雨而言並不陌生,往日里她都不曾有過一絲懼怕。可是今夜,或許是因為內力被封、手腳綿軟的緣故,心頭,竟也湧起了一絲莫名的戰慄。憑著她敏銳的感覺,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這奶酒的酒勁倒是很猛,不過,花著雨的酒量本就不錯,所以並沒有醉倒。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聽到裏面的喘息聲漸漸停止,有腳步聲響了起來。她睜開眼眸,看到一個男子提著褲子,向帳外而去。
若是在溫婉和她花著雨之間選擇,姬鳳離當然會選南朝第一好女了,誰讓她花著雨無才無德無貌呢。當然,選擇她去送死還有一個好處,她是平西侯花穆的千金,如果她死了,她的爹爹勢必衝冠一怒,為了替她復讎,領著花家軍北征時,戰場上殺敵勢必會更加勇猛了。
花著雨想起方才有人稱他為殿下,那麼,這就是北朝的太子蕭胤了,此行她和親要嫁的人。
乍然而來的光明令花著雨有些不適應,慌忙閉上了眼,片刻后,才慢慢睜開。此時的她,漆黑的長發散亂垂落,一臉臟污,看不出本來容色。唯有一雙黑幽幽的明眸,散發著堅定凜然的光芒。
這突如其來的笑容,晃得男子微微一愣。
風聲、廝殺聲、兵刃相擊聲,隨後,是一陣齷齪的笑聲。
達奇頓時一愣,今夜,他之所以敢來這裏,是因為受了手下人的慫恿,而且還喝了點酒,有些衝動。如今聽了花著雨的話,頓和圖書時很后怕。他跟了太子蕭胤這麼久,還是摸不透他的脾氣。這女人就算是送到了紅帳篷,說到底還是太子的人啊!
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絕?為何要對她下這樣的毒藥?
南朝和北朝的關係一直都不算融洽,炎帝或許早就有意在平定了西疆后,征伐北朝。大約也沒料到北朝會主動前來和親求和,這便阻礙了炎帝的雄心。天底下的百姓都是渴求安定的,若是沒有理由出戰,便失了民心。但是,如果和親公主一出南朝地界,便在連雲山被刺殺,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南朝勢必將矛頭指向北朝,此時出兵,便名正言順。所以,這一次,她並不是替別人去和親,而是替別人去送死。
花著雨心中一凜,如若北朝決意一戰,她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嗎?!
「本太子並不怕開戰,也不想避戰。另外,你放心,雖然你不是本太子看上的女人,雖然你只是一個替代品,但是,本太子不會讓你死的。」言罷,他的笑容微微一凝,起身冷聲吩咐道,「來人,將她送入紅帳篷。」
「哎呀,妹子,你的臉上怎麼這麼臟?莫非你是戰俘?可是,沒聽說殿下打仗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幫你端水洗一洗吧!」逐香驚駭地說道,竟然還是一個熱心的人。
「殿下,不可輕舉妄動。雖然這次我們中了南朝的奸計,但是,暮雲公主若是未死,或許事情還有轉機。」賢王沉聲說道。
而此時看來,眼前這個紫鵬,倒是有些絕世高手的風采。
花著雨靜靜聽著那些士兵的話語,清冷的眸中沒有一絲表情。
侍衛伶俐地知曉,這事是什麼事,一路上,公主也不是第一次去如廁,都知趣地沒有跟隨。
「南朝的規矩,未成親前,是不能揭開蓋頭的,所以本王並未見過公主。」老者靜靜說道。
「小姐,你究竟怎麼了?」錦色問道,眸中滿是關心。
「錦色,不要傻……」花著雨話未說完,便被錦色點住了啞穴。
花著雨的審視令蕭胤有些意外,他未料到,這個女子膽子倒是不小,敢這樣直視他的人,他還不曾見過。
花著雨忽然明白了錦色要做什麼,但是,她渾身無力,根本就無法阻攔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錦色動作麻利地將自己的嫁衣換到了她的身上。
「王叔,你一向主和,可是你也看到,南朝已經對我們北朝虎視眈眈,此次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借口。就算這次避過了,日後他們依舊不會放過我們。不如迎戰,難不成我們北朝還怕他們不成?」蕭胤冷冷開口,伸手將長槍從花著雨脖頸上撤了回來。
帳門被人用力地叩擊,花著雨聽到一個男子大聲喝道:「開門!南朝來的女人,還不過來開門伺候!」
為今之計,也只有先躲起來。
花著雨頭腦一片眩暈,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一片血紅,就連那輪明月,似乎都是紅艷艷的,紅得扭曲,紅得破碎。
對於炎帝和姬鳳離這樣的計策,花著雨著實佩服。心中,不是不恨的。可是,現在卻沒有工夫想這些了。對於即將到來的殺局,她要如何應付?
她甚是同情。而今日,蕭胤竟然要將她丟入到紅帳篷之中?
「你真是和親的公主?你真是厲害啊,竟然將達奇治得服服帖帖。」逐香走了過來,極是欽佩地說道。
他灌得太快,她根本喝不及,一下子被嗆住了,難受得很。蕭胤卻不管,一把扯住她的頭髮,繼續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末了,花著雨被灌得再也咽不下了,酒從嘴裏鼻子里直往外淌。
這到底是什麼毒?
怪不得逐香有些怕,這個叫達奇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這樣的客人,就是逐香這樣做慣了軍妓的女子,都不願意接待。但是這個可怕的人,卻顯然是來找她的。既然被送入了紅帳篷,花著雨便知曉有一日她定會遇到這種情況,可是卻沒想到會這麼快。這些人,真是一點喘息的工夫都不給她。
「上頭交給我們的任務不錯啊,瞧這細皮嫩肉的,瞧這眉眼。今夜,倒是便宜了我們哥們幾個。」一個粗魯的男聲說道。
悲傷,像冰一樣,將她的心湖冷凍。憤怒,像火一般,引燃了心頭堆積的火藥。冰與火交替之時,她悄然伸手,從發上拔下來一支銀釵,緊緊握在手掌中,堅硬的銀釵將手掌硌得生疼。
她努力地想要爬出深溝,然而,方才的一番掙扎將她那微弱的力氣耗得精光。她只覺得綿軟的身子好似失了重量一般輕飄飄的,周遭的冰冷殘雪被她的體溫化作雪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凍結了她的意識……
在塞北的朔風中,不知行了多久,馬蹄聲漸漸放緩,隱約聽到了人聲。
那是錦色的血!
花著雨身上的衣衫,是錦色換給她的衣m.hetubook.com.com裙,是錦色穿過的小襖。
山裡的夜極是幽靜,這個季節,也沒有鳥蟲的鳴叫,只有車馬的聲音,聽上去分外令人心驚。
如果有人尋歡上門,希望這人不是來找她的。
「殿下,她雖然不是溫婉,不是殿下看上的太子妃,可她卻是南朝平西侯的千金。那個溫小姐,本王後來打聽到,她身子孱弱,平日里藥石不斷,這樣的金絲雀,在我們北朝哪裡養得活?」賢王趨前一步,諄諄勸說著,「殿下,還是莫要衝動,千萬不能將暮雲公主送入紅帳篷啊!她可是花穆的千金啊!」
他這才肯罷手,在她面前緩緩俯身,微微一笑。
「你……你竟敢對我下手?你要做什麼?」他憤怒地瞪著一雙狼目。
羊奶酒的酒勁涌了上來,渾身開始發熱,頭昏昏的。昨夜在雪裡埋了一整晚,原本身子已經冷透了,不想被蕭胤強行灌下去的奶酒倒是救了她。否則,她肯定是要病一場的。
錦色,她只是一個丫鬟,她何其無辜,為何要代她遭受這樣的侮辱和慘烈?
花著雨向著南方拜了拜,便上了馬車。翻過這座山,對於他們這樣載著陪嫁的隊伍,要一天一夜的工夫,無論何時出發,必定要在夜裡過山。
這顯然是一場殺局。
馬蹄嘚嘚,開始奔跑了起來,花著雨在馬背上顛簸,好幾次都喘不過氣來,差點昏過去。
「不用!」花著雨冷然開口,她還不想梳洗,眼下這副樣子,多少可以嚇退那些來尋歡的士兵吧。
錦色,如今的我什麼也不能為你做。但總有一日,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再喊,信不信我一用力,你便立刻閉嘴了?」花著雨淡淡地說道,黑眸極冷,像深不見底的寒潭,瀰漫著冷寒的霧氣,「我來和親,是要嫁給你們的太子。名義上,我還是你們太子的人。如今南北兩國關係惡劣,你們太子便將我送到了這裏。但是,誰也說不準哪一日,兩國之間誤會就會解除,你們太子必會將我接出去。到那時,像你這樣來過這裏的人,會是什麼下場?」
「別走,求你們找找她,一定要找她!」花著雨匍匐在雪地上。
山谷中黑壓壓的灌木叢中,隱有冷芒一閃而逝,似乎是兵刃反射了月色。
花著雨坐在床榻上,蹙眉打量著帳內。這是一個兩人合住的帳篷,床榻之間,被布簾隔開。在軍營之中,這算是下等軍妓的帳篷了,因為上等軍妓,都是一人一個帳篷的。
「錦色,不要驚慌,有人要刺殺我,我們必須逃離這裏。」花著雨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攙扶著我,我們下車,就說到前面如廁,別讓人跟著。一會兒想辦法找一個隱蔽之處,先藏起來。」
花著雨又咳了幾聲,兩個軍中的侍女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將她架了起來。
侍衛將花著雨從地下一把撈起,負在背上,向山下而去。
賢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蕭胤竟然要將和親公主送入紅帳篷?那可是軍妓居住的地方啊。
男人憤怒地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
花著雨的唇不斷張合,卻呼不出這個名字。
「錦色,你對趕車的侍衛說一聲,就說我有些不適,需要歇息,讓他稟告賢王,讓隊伍先不要進峽谷,休整片刻。」花著雨沉聲對錦色說道。
花著雨心中一凜,無邊的寒意瞬間沁入到心中。果然,她的和親並非一場簡單的和親,而是一個陰謀、一場對弈。而她,是這場對弈中的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而且,是一枚棄子。
終於還是要嫁嗎?依著她的性子,她早就在半路上逃了。可是,身份所限,她卻不能逃。若是逃走了,爹爹和在京里的奶奶一定會受到牽連。而且,她也逃不了,她的武功還沒有恢復。
花著雨感覺到自己被一雙手臂從積雪裡挖了出來。她這才驚覺,自己方才昏迷了過去。
花著雨緩緩轉首,只見在一側的山坡上,一個男子長身玉立,高大的身形被清冷的月華包裹,周身縈繞著無盡的寒氣,令人不敢接近。
錦色依言而去,不一會兒,隊伍便停了下來,恰好是前方那段峽谷的入口處。
對於北朝的太子,花著雨是有些耳聞的。
「倒是生了一雙好眼,只是……可惜了。」面前的男子眯眼輕嘆。
一開始,北朝的使者選中了溫婉和親,後來應該是有人知曉了炎帝的計策,捨不得溫婉去送死,於是她花著雨便成了那個替死鬼。
「殿下,這邊還有一個活的,咦,是一個女子。」一個男聲驚喜地說道。
她也恨自己!
他抬手,執槍挑起了花著雨的下頜,眯眼審視著,雪亮的槍尖和花著雨眸中的光華映在一起,讓她的黑眸愈加的亮。蕭胤的手腕微微一動,鋒利的槍尖擦傷了花著和*圖*書雨下頜上的肌膚,一滴鮮血順著槍尖滴了下來。
「殿下說得沒錯,南朝是有野心,但是……咳咳咳……」花著雨不斷地咳起來,良久,斷斷續續地又道,「眼下此戰必須避過。因為此時交戰,殿下心中清楚,你們沒有三成勝算,我可以讓你們避過此戰,咳咳咳……」
「我達奇對天起誓,絕對不再來找公主的麻煩,我回去勒令我的屬下也絕對不許來!」他堅定地說道。
後面,一片馬嘶人沸,在暗夜中聽著格外刺耳,有血腥味隨著夜風遙遙飄了過來。很顯然,躲在谷中的刺客,已經開始動手了。錦色從雪地上爬起來,便要背起花著雨再跑。
要如何對付他呢?
他是誰?
夜漸深,一輪明月掛在天邊,清明如水的月色籠著一身紅衣的錦色,如畫的眉目在紅衣襯托下,分外凄美。她淺淺一笑,清澈的眼睛中有霧氣氤氳,她抽了抽鼻子,忍住了即將落下的一滴淚水。
錦色攙扶著花著雨走了幾步,轉過山崖,彎腰便背起花著雨,施展輕功,深一腳淺一腳奔了起來。山道上儘是終年不化的殘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響,撲面的冷風,帶著徹骨的寒意襲來。山道崎嶇,錦色腳下一滑,兩個人沿著山坡滾了下去。
「哎喲,原來是達奇右尉來了……」逐香臉上原本已然綻開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了,就連說話也有些不利索。
撲面而來的風,帶著北地的寒氣,吹亂了她的長發,從髮絲凌亂的縫隙里,她才瞧清了眼前的一切。
叩門聲極大,將已經睡下的逐香吵醒了,她點燃燭火,披上衣衫便要去開門,就聽到哐啷一聲,外面的人已經等不及,一腳將帳篷的門踹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闖了進來。
錦色,當日便是被人這般凌|辱的吧。
花著雨心中極是疑惑,她一直不清楚姬鳳離給她下的到底是什麼毒,用什麼解藥可以解開。可是,如今,沒有用什麼解藥,竟然莫名其妙地解了。從昨夜到現在,她只喝了蕭胤灌給她的奶酒。
想通了這一切,花著雨清眸中一片冷澈,她非但沒有悲傷,反而更加冷靜,她花著雨絕不是坐以待斃之輩。
花著雨這才看清這個昨夜站在高坡上的男子。
另一個床榻上,顯然是有人,能聽到男女的喘息之聲,隔著布簾,隱約看到兩個糾纏的人影在晃動。很顯然,是有軍妓在接客。
夜,很快來臨。
「小姐,這是錦色自小戴著的東西,是和家裡人團聚的信物。錦色今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家人團聚,這件事,就拜託小姐替錦色完成了。」錦色一邊說著,一邊將花著雨抱到一處深溝里,手捧積雪,向花著雨身上不斷灑落,不一會兒便將花著雨掩埋在積雪裡。
只是可惜,他那天生的、冷厲的、難以親近的疏離氣息,讓人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外在的容顏。
恨!她從未如現在一般去恨過一個人!
花著雨被人攔腰從馬上扛了下來,只聽那個侍衛說道:「殿下,這個女的怎麼處置?」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驚醒。
不!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還有許多事,需要她去做!
花著雨卻媚笑著抬起手臂,玉手緩緩撫上了達奇的脖頸。而這個人,不知危險地俯身便要吻上她的臉。清眸微凝,手中的銀釵已經刺向男人的後頸。「嗷」的一聲號叫,高大的身子已經滾到了地下。
男人似乎不耐煩去解衣裙的盤扣,伸手一把將衣衫撕裂了。刺啦一聲裂帛聲,聽在花著雨耳中,就像是雷鳴。
他們是在清晨出發的,翌日一早便可以翻過山了。北朝的士兵很是高興,對於他們而言,是終於要回國了。
你們不能碰她,你們不能傷她!
終於,眼前有了些許清冷的月色,她的頭終於露了出來。但是,接著傳來的錦色凄慘的叫聲,令花著雨心中劇痛,頓時氣血攻心,一口鮮血從口中噴涌而出。雪白的殘雪一瞬間被染紅了,好似雪里紅梅,艷得凄美。
錦色一言不發,三兩下將花著雨身上的嫁衣褪了下來,又伸手摘下了戴在她頭上的鳳冠。
男子聽到她的哀求,懾人的目光淡淡從她身上掃過,清冷波光在眼底如水流轉,卻掩不住他眸底森森冷寒。這樣凜凜迫人的目光,直欲叫人窒息。他只是掃了花著雨一眼,便冷冷開口吩咐手下道:「你們還不帶人速速離開?」言罷,轉身負手離去。
花著雨站在山腳下,回望著南方。心中,不是不悲涼的。翻過了連雲山,她便真正地離開故國了。
他披著一襲深紫色斗篷,漫不經心地站在那裡,身材極是高大,面孔俊美,冷銳的劍眉,一雙長眸微闔,透出一絲鋒銳的冰紫。
「小姐,當年若不是你救了錦色,錦色早就被那幫無賴虐待致死了。這m.hetubook.com.com麼多年,也是小姐給了錦色安身之所,小姐有難,錦色是一定要救的。這山上就算有藏身之所,也只是暫時避過,逃不過那些殺手的追捕。所以,只有錦色扮作小姐死了,他們才會停止追捕。」錦色緩緩說著,從脖子上摘下來一個掛墜,掛到了花著雨脖頸上。
「先看看死了沒有!」男子淡淡開口,聲音里摻雜著徹骨的冷銳,和這北地的氣溫一樣,冷得令人發抖。
萬籟俱寂,遼闊的曠野上,極北之地刮來的風,駭人至極,讓人聽了忍不住戰慄。冷風順著帳篷的縫隙鑽了進來,帳內極是寒冷。奶酒的酒勁早已消退,沒有內力護體的身子漸漸開始冷了起來。但是,花著雨卻感覺到,身子不再綿軟,隱隱有了力氣,漸漸地可以活動了。
花著雨眯眼瞧著他的雙眸,知曉他說的是實話,便伸指解開了他的穴道。達奇不是軍中的無名之輩,殺了不好善後。
為什麼!?
花著雨沒有反抗,她還沒有找到一擊即中的機會。
平生第一次,她如塵埃般卑微。平生第一次,她開口求人。就算錦色不在了,她也要找到她,她不能任她暴屍在這荒山上。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
她大約二十多歲的年紀,生得有幾分姿色,著一襲粉色棉裙,髮髻蓬鬆凌亂,一支珠釵斜插在鬢邊,有些搖搖欲墜。
花著雨眯眼望去,看清楚了說話的人。五十多歲的年紀,花白的鬍子上沾染了一片紅色的血。高鼻樑,炯炯有神的一雙利目,望著她,眸中滿含著期待。
雖然花著雨被那個男子救了,但並沒有得到多麼好的待遇。
一路上,不斷有士兵幸災樂禍地瞧著她,低聲說著,南朝竟然對我們太子耍陰謀詭計,以為我們怕了他們不成?瞧這個就是南朝和親的公主,一來就被送入紅帳篷了。今晚我們也去紅帳篷樂一樂,嘗嘗這個南朝公主和我們北朝的女子有何不同。
雪從她微張的嘴裏侵入,化作冰冷的雪水,那冷意順著喉嚨,沁入到她的心裏,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心,痛得她幾近窒息。她伸手想要撥開身上的積雪,可是,綿軟的雙手,卻無論如何也使不出力氣。
紅帳篷,再沒有人比花著雨更清楚這三個字的意義了。她曾經憤怒地闖入紅帳篷之中,將正在裏面尋歡作樂的將士揪了出來,每人打了二十軍棍,她還試圖將那些軍妓全部送走。
「你是誰?你是暮雲公主是不是?還是……那個丫鬟?」一道不敢確定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花著雨心中卻沒有一點歡喜,她不知,打發走了達奇,會不會有別的人來。而下一次,自己又該怎麼應付?
起風了,這北地的風冷得徹骨。
最初還是從丹泓口中聽說的,民間流傳一句話:南白鳳,北紫鵬,西修羅,東財神,指的是當今四大武功絕世的男子。
她恨姬鳳離!
侍衛將布袋口打開,將花著雨從裏面拽了出來。
花著雨不敢鬆懈,玉指如飛,封住了他的穴道。而手中的銀釵,抵在了男人脖頸跳動的筋脈處。
花著雨對這種境況很熟悉,很顯然,這是一處行軍所在的紮營之地。
看來蕭胤不僅對於南朝此次的陷害憤怒,怕是對於南朝將他看中的和親對象溫婉換成了她,也是深感恥辱吧。如若來和親的是他看中的溫婉,他應該不會這麼無情地對待她。
「今夜,我們弟兄艷福不淺,也能嘗一嘗這京里出來的貴家小姐是什麼滋味。哈哈……」另一個男聲響起。
花著雨張了張嘴,依舊發不出聲音來。身側一名侍衛見狀,在她身上輕輕一拍,解開了她的啞穴。
花著雨手中用了一下力,血立刻從達奇脖頸上流出,他嘶吼的聲音一下子低了。
「你這個樣子,有哪個男人願意來找你?既然做了這一行,就要想法多掙些銀子。雖然軍營里為我們提供膳食,也每月供給我們月銀,但是,那些來尋歡的男人,每次尋歡完,都會打賞銀子的。日子久了,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逐香在花著雨身側低聲規勸道。
暗紅色的血和殘雪融在一起,那麼一大片……
紫眸?
她不該讓錦色跟著她,她應該讓她和桃色一起回去的。錦色哪裡是訓練有素的殺手的對手?
紅色的光影里,掠過錦色清秀如畫的臉。在她心裏,錦色就如她的姐妹一般。她才十七歲啊!這樣風華正茂的錦色,再也看不到她了,淚模糊了花著雨的眼。
「王叔,你不必再說!」蕭胤回身,望著伏在地上狂嘔奶|子酒的花著雨,唇角譏誚地揚起,「難道她不是金絲雀?你們兩個,還不帶她走!」
「我並不想賺銀子,對不住,我有些累了。」花著雨閉上眼睛,淡淡說道。
冰冷的寒意鋪天蓋地襲來,而這比不過她心頭冰冷的絕望和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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