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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風流

作者: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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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風花雪月問何處

第十五章 風花雪月問何處

天涼疏幕幽幽影,寂寞殘痕脈脈銘。
「放手!」
「你還能走嗎?」令狐團圓問地上的人,後者毫無反應。碧裳凌亂,瓊肌揉損,憔悴了秋宮夜色。
西日玄浩望了很久的湖水,以微不可聞的聲音道:「證明。」
「殿下,你上回欠隆德坊的飯錢還是陛下替你付的,這回閬夕宮修繕的費用,就該自己出了!」
「曲名《泊憶》。」
雍帝凝視他片刻后道:「你以為她或她娘親喜歡西日皇族嗎?」西日玄浩一怔,但聞雍帝冷淡地道,「帝后的鳳冠唾手可得,葉鳳瑤卻回一個謝君一曲。但是叫朕耿耿於懷的並非此事,而是她從一開始就辜負了朕。南越葉氏,世代背負著一個與我西日皇族不可解的恩怨。等到朕終於明了該如何待她之時,她卻死了。」
「別來煩我,一邊兒待著去!」
「呵呵……」雍帝奇怪地笑了一聲,「現已了斷,除非葉鳳瑤從墳墓里爬出來。南越葉氏的最後一人,卻不姓葉更不姓令狐,她的姓氏同你一樣。」
令狐團圓道:「公公放開我,我也自己回了!」
令狐團圓迷迷糊糊醒來后,已不聞詞音,只有琴弦猶在彈撥。一聲響,兩段韻,一起一沒,仿似琴師無心而撫。
西日玄浩抬眼,狹長丹鳳眼中怒射火花,「你哪裡我沒碰過?」
什麼四大世家的貴公子,此刻在雍帝眼裡都及不上他的兒子。頌歌浪蕩,納蘭投錯了胎,潘微之就是個書生,而優渥太小。
令狐團圓橫眉,忽然發現梁王的側面,特別是憤怒的模樣,有比傍晚時的納蘭頤更具力度的美感。她撓了撓頭,難道是她最近鑽研劍法走火入魔了?
西日玄浩的目光投到了湖面,指頭卻沒完沒了地捏揉她。令狐團圓的耳朵灼熱,異常難受,她突然覺得她彷彿是被蹂躪的大白,無缺小時候很喜歡把大白放在膝上不停地撓它。
馮尚宮微微搖頭,這時身後高空刮來陣陣陰風,她陡然色變。萬福經過她時,柔柔一笑,卻似利箭穿心。她立時知道她的那點兒小心眼兒,早被萬福洞透。
西日玄浩慢慢地移開了手,令狐團圓乾脆地放開了他的手,而後她驚詫地看到同樣學自萬福的掐指,在她身上連下五道禁忌。距離如此之近,梁王剛開始抓她肩膀時沒用內力,所以她根本沒有提防他會封她氣脈。
梁王留宮,陪父皇進膳后,出昌華宮卻沒有直接回去。沒有人見到他走出宮殿時的陰鬱,也沒有人見到他步入閬夕宮。
納蘭頤只當宮廷侍衛在與寶林偷情,硬著頭皮上前幾步后道:「我只是路過,什麼都沒看見!告辭!」
「什麼?」
令狐團圓沉靜下來,「你想與我說什麼?」
馮尚宮老遠瞅見那一對年輕男女彼此互視,她不禁再生怨恨——有其母必有其女。
萬福道:「這可不行,公公聽侍衛們回報,說你是個路痴,公公得送你走!」
她的身影消失后不久,潘微之與無缺在萬福的引領下踏上了這條宮道。兩人完全不解,雍帝莫名其妙地說了半句話,便把他們晾在一旁。無缺試著詢問了團圓的歸期,雍帝沒有回應,結果他們兩人就干站了一下午。雍帝打發他們走也很奇怪,萬福從外而入,轉遞了他們兩份任命。那任命是早就備下的,正八品的御史,掛職散官。
沉寂片刻后爆發出一連串悶響,正是西日玄浩在踢打納蘭頤。令狐團圓心中焦急,兩肋的禁忌被猛地沖開,身子能動了。她不顧身上還餘一道禁忌,爬起來沖向殿外。只見納蘭頤蜷縮著躺在梁王腳下,身旁一攤血跡。
此一系列動作之中,納蘭頤始終未看她一眼,令狐團圓卻錯覺,彷彿見到了年幼時的自己。每每修鍊到體力透支,一次次跌倒后她都咬牙爬起,直到再無力起身。
納蘭頤倒吸一口冷氣,躬身見禮道:「在下即刻出宮,請殿下恕罪,在下不知是殿下!」
納蘭頤飛快地思索了一番,與他無關自然可視若無睹,但寶林的貞節一壞就是一條性命,宮廷中應有隱衛和_圖_書吧?想到此,他轉回身,喝道:「你放開她!宮廷之中,豈容你等敗類為非作歹?」
令狐團圓稍感一陣困意,她睜圓雙眼,萬福在做什麼?不曾想微風拂面,徘徊在她周身,她慢慢地軟在萬福臂上,沉睡了。
無人答她。
「再滾遠點兒!」
令狐團圓震驚,她衝破禁忌來搭救他,卻被他罵污穢。此種羞辱與西日玄浩曾經加諸於她身上的截然不同。她對梁王一直未生好感,只在他辱罵她娘親時她才真正憤恨,可納蘭給她的印象極好,一位獨特的公子,一位敢仗義執言的男子,這樣的納蘭羞辱了她,她難以置信,疊放膝上的雙手不禁輕顫起來。
西日玄浩飄身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道:「總算你還有些男人骨氣,換作平日本王也就饒過你了,但不巧,今兒本王心情不好!」
令狐團圓甩了甩頭,可納蘭頤的身影卻難以甩去。她鑽研數日的美女劍法,從九華宮的九女開始,經金尚儀給予她啟發,再是儲秀宮的群美,直到最後撞見納蘭頤,才達到了女劍的巔峰狀態。
納蘭頤踉蹌著前行,聽得仔細,更確定那兩人關係污濁,一對狗男女!
令狐團圓怔怔地望著他挪動身子艱難地坐起,又搖搖晃晃地站起,可他的腳根本站不穩,膝蓋一彎,便跌了下去。跌倒后,他又強自爬起,再跌,重複著這一動作,直到摸到了欄杆,才支撐起身子往宮外移步。
馮尚宮從二人入殿後,就再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她有心湊近,又怕被梁王察覺,只能遠遠觀望著。但見梁王轉身面朝令狐團圓,緩慢地貼近,馮尚宮的頭腦一嗡,跟著屏息凝望。
西日玄浩忽然一手摸上了她的耳垂,以指頭揉捏著。令狐團圓敢怒不敢言,生怕一開口就前功盡棄,又得重起照曠。
令狐團圓搭過納蘭頤的氣脈后,知道沒有性命危險,她放下心來,正欲聲斥梁王,卻聽身下男子幽幽地道:「原來是你!」
西日玄浩不語,又連踢數腳,盡數被她擋下。他轉身,將一旁的欄杆一段段踢落湖中,撲通聲不絕於耳。待迴轉身來,卻見令狐團圓上下搓揉著手臂,原來她也知道疼啊!
令狐團圓靠在他的肩頭,聽到身後一陣窸窸窣窣,有人走近。
「令狐團圓,她是……她是父皇的孩子嗎?」在雍帝面前,西日玄浩素來有話就說,從不遮著掩著。
儘管雍帝的語調冷漠,可西日玄浩卻再次確定,葉鳳瑤才是他父皇一生念念不忘的女子。同時,西日玄浩也想明白了,父皇為何明知他與令狐團圓極可能是兄妹,卻要當無缺的面將令狐團圓下嫁給他。那是父皇與他一樣不願相信、不想承認一個名字——西日團圓。這是何等的嘲諷?團圓,卻不能和真正的親人相聚一堂;西日,沒有團圓。
她若是男兒,就是你此生最大的對手!這話隱隱透露出雍帝的立儲之心,叫西日玄浩最為難安。
此時,令狐團圓體內被封的氣脈起了變化,照曠的解禁雖微若抽絲,但積蓄的力量若到了就能剝繭,她兩腰間的禁忌最先告破。
令狐團圓驚愕,西日玄浩的面容此時半隱半現,竟是少有的溫柔。
「不掀了?」
最無情乃帝王家,即便恩寵如西日玄浩,也深有體悟。他是雍帝最愛之子,二十幾年間享盡榮華眷寵,卻始終不知寵從何來?除了容貌酷似雍帝,從任何一條上看,他都沒有受寵的理由。他的母妃出自西秦的落破家族,長年不得帝寵;他的性情驕狂跋扈,喜怒都放在臉上;他文不如其他皇子,武也屬中流,權謀不擅,手腕剛直,可雍帝獨獨厚待他。
令狐團圓睜圓了眼睛,他的面龐越來越近,他的氣息越來越熱。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其隱在陰暗之中,只有眸光幽亮。西日玄浩的面龐擦過她的臉頰,她清晰地聽到了搏動的心跳聲,跟著她的耳朵就燙了。他對她私語道:「證明,你只是個俗物!」
納蘭頤轉身才邁了一步,便聽見畫柱后一聲悶響,他微微側首一瞥,驚見寶林推倒了男子,壓到了男子身https://m•hetubook•com•com上。男子一個翻身反壓而上,雙手按住了寶林雙肩。納蘭頤方覺不對,那兩人好似並非你情我願,侍衛意圖不軌,寶林奮力掙扎來著。
令狐團圓聽小包子說過,正宮四妃中最得寵的並非納蘭貴妃,而是應淑妃。她站在原地想了半日,想明白了兩件事,一是納蘭公子見一次貴妃不容易,還有就是美人也可以是男的。
馮尚宮皺眉,梁王殿下極其古怪。在她的視野里,只見梁王一隻手在令狐團圓臉龐摸索,卻不知他在摸什麼。疑惑之間,梁王的手摸了下去,馮尚宮立刻藏身於更隱蔽處。
她起身,發現身處一間靜室,四周黑幕及地,身旁一盞燈台上卻是顆夜明珠。明珠光亮,映在黑幕上,將黑幕鍍了一層淡淡金光。
令狐團圓默不作聲,暗自調運內息,試圖衝破禁忌。
回答她的是一隻手,西日玄浩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她立即明了,她若再說下去,得到的就是耳光了。
「知道了!」
琴聲戛然而止。
令狐團圓狐疑地打量著靜室,萬福弄什麼玄虛?琴師既無心答話,又彈什麼琴給她聽?
西日玄浩雙手握拳,那個混球竟是他妹妹!他一想到他曾打過她辱過她,還曾抱過她親過她,就覺得難堪。這怎麼可能?那晚在潘家水榭,倘若他一念之差亂了倫常,玷污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換在哪朝哪代都是傷風敗俗的悖亂人倫之罪。
「再不放手,休怪我下狠手!」西日玄浩斜眼看她。
昌華宮珠簾后,同樣站了半日的梁王舉步而出,「父皇,這是何故?」
萬福收起微不可察的內力,暗自感嘆,尋常的催眠術對她根本不起作用,最後還得拂她睡穴。他將令狐團圓背起,點足凌空而去。
四面敞開的閬夕宮殿,如同一座巨大的湖心亭,馮尚宮看見梁王扛令狐團圓進去后,將令狐團圓放在面朝湖泊的畫柱旁。
西日玄浩一怔,這時候居然聽到了他最不想聽的聲音。
「那是什麼恩怨?」
西日玄浩一把勾住令狐團圓的脖頸,將她攬入懷中,厲聲斥道:「誰?給我滾出來!」
西日玄浩起身,冷冷地走出陰暗的宮殿。納蘭頤看清他的面目,不禁倒退一步,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人竟是最不能惹的梁王。納蘭頤後悔不迭,他管什麼閑事、充什麼好人?難怪閬夕宮無人打攪、無隱衛出面阻止,那是梁王在玩樂。
雍帝失笑,擺手道:「浩兒,倘若下旨就能水落石出,倒也容易,能用權和錢解決的事,都非難事。」
西日玄浩蹙眉,他見萬福拉著令狐團圓的手,令狐團圓掙扎了幾下,又如何能掙得脫?
令狐團圓抬頭看了看天色后,轉身回九華宮。十一月咬牙切齒,他懷疑她早就知道他一路尾隨著她。
「你想打死他不成?」
令狐團圓背倚著柱子,西日玄浩坐在一旁的台階上遠望湖面,嘴中說辭卻極其奇怪,「這裏風小些!」
「看花。」
西日玄浩一聽他的聲音,再見他的樣貌,即知他是納蘭頤,就由他轉身去了。
令狐團圓惱羞成怒,「有能耐咱們真正干一架,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西日玄浩蹙眉。
「有啊!」等梁王走後,萬福另一隻手變出了一枚銀錠,在她眼前一晃,「公公窮了,得找你父親要些用度!」
他不答,徑自踏入殿內。
天上無月星河黯淡,宮廷縹緲御香隱舞,令狐團圓彷彿做了一場夢。平湖秋色之中,青煙逐波,一葉輕舟斜疊暮色,一曲琴音隨風輕送,不知何人在吟:
令狐團圓也覺出了蹊蹺,「公公莫非有私房話說?」這一晚委實奇怪,梁王似有話與她說,萬福也是如此。
西日玄浩轉頭,其實他已腳下留情,踢人壓根沒用內力,只是昳麗實在太弱,三兩下就不動彈了。
「夠了!」令狐團圓橫臂厲聲道,「被人說上兩句,你會少塊肉啊?」
令狐團圓停了手,道:「很好聽。」
西日玄浩輕聲道:「隱衛,宮廷中最多的就是隱衛。」
「不用你好心,你也一樣污穢不堪!」納蘭頤雙目一閉,世間皆污濁。和-圖-書
令狐團圓看得仔細,那是一枚前朝制式的銀錠,毫無光澤,色暗紋缺。可是,只要是前朝的銀錠都價比金貴,眼前銀錠的朝代更是久遠,價值不菲,萬福如何會唱窮呢?
西日玄浩盯著那張比女子還秀氣的臉,冷冷地道:「西秦男子素愛披髮,可這兒是盛京宮廷,豈容你不男不女的、深夜行走?往後給本王記著了,再這樣出來,仔細你的頭髮!」
心神恍惚地走出閬夕宮后,令狐團圓沿著宮牆竟走了個圈,繞了回來,跟在她身後的十一月連跳湖的心都有了。
雍帝冷冷地道:「玄浩,你還不明白?她若是男兒,就是你此生最大的對手!」
馮尚宮看見梁王對令狐團圓動起拳腳,唇邊不由浮笑。打死她才好!馮尚宮絲毫不知,她在看那兩人的風景時,也有人在冷冷地看她的風景。
「殿下又氣惱什麼?」
令狐團圓望著肩上的手,他不是心煩,要一個人靜處嗎?
納蘭頤勉強支撐起身體,憤恨地道:「殿下縱然將我打死,這污穢宮廷的罪名我也不擔!」既已得罪梁王,他就豁出去了。
「這不可能……」西日玄浩鬆開拳,沉聲道,「我絕不承認!我西日皇族沒有她那樣的女兒!」
令狐團圓尚有一處禁忌未破,卻也顧不上了。她情知,若鬆開了他,碧裳那位就死定了!梁王殺心已起,殺氣騰騰。
「縱然朕貴為天子,廣有四海,富有萬民,可有些事有些人也是朕無可奈何的。譬如失散多年的孩子誠心喊朕一聲父皇,又譬如已經死去的人。」
「你何時出嫁了,本王就送你一副耳環。」西日玄浩低聲道。
雍帝不語,只靜靜地端詳他。他原以為他心軟了,豈料他根本瞧不上她。西日玄浩走了一趟南越,回盛京后性子有變,骨子裡的強硬學會了收斂,這令他稍感欣慰。
雍帝對兒子的問題還是答的,只是這答案叫梁王胸悶,「朕原要當著令狐無缺的面將小團圓嫁給你,然後再看看令狐無缺的臉色,但是小團圓啊,她沒來。」雍帝無聲嘆息。
西日玄浩冷眼瞧著令狐團圓跑到納蘭頤身前,查看他的傷勢。長發掀開后,那一張令女子也妒忌的臉,擦傷之下,道不盡的凄艷。
西日玄浩輕哼一聲,轉身而去。再聽不懂,他就不是梁王了。
令狐團圓自然不信,梁王吃飯打單,萬福制不起衣裳,宮廷會那麼窮嗎?她卻不知,萬福這段插科打諢倒是真的。自從祥和三令頒布后,宮廷的開支大幅縮水,雖遠不至於窮窘,但對於一向不理財又揮金如土的梁王來說,每月的俸祿根本不夠開銷,很多單子都是雍帝事後給他結的。也就梁王有此殊恩,雍帝說過他不少次,到頭來還是為他結賬。
小團圓?西日玄浩聽著雍帝的口吻,很不舒服,「父皇的旨意誰敢不從?她是活得不耐煩了!」
兩人各自胡說,分別站于兩段欄杆前。
「你來做什麼?」西日玄浩並未看她,只憤恨地盯著湖面。
令狐團圓站穩后,馬上跑到萬福身後,見到納蘭頤被一名宦官背走,遠處馮尚宮垂首行禮而去。她放下心來,昳麗公子沒事了。
令狐團圓沉吟道:「殿下,我要溫恭淑慎,男女授受不親!」
令狐團圓竭力控制著內息,納蘭性命不保,她得從惡人手中救他下來。
「極有可能。」雍帝低低地道,「朕一直派『七月』盯著的,十六年前,葉鳳瑤她確實誕下了一個女兒。如果是男兒,朕是絕不會放手的。」
月榭雲亭玄霧縈,翠含西子任伶俜。
西日玄浩的目光停在她的耳垂上,片刻后他的髮絲拂過她的面龐。西日玄浩距離她的臉半尺后道:「要解開同等修為的武者封禁,並非你想象的那般容易。」
令狐團圓受頸部禁忌影響,眼看西日玄浩就要掙脫,她將心一橫,再度跳上他的身軀,死死抱住,往畫柱方向翻滾。西日玄浩見她張牙舞爪地撲來,緊接著他軟香在懷,卻是一團瘋滾,他頓時頭腦充血——他難得為她著想,她就這樣對他?西和圖書日玄浩箍住令狐團圓的腰,往相反方向發力。
梁王此人,還是離得越遠越好!令狐團圓轉身要走,忽聞身後勁風襲來。令狐團圓回頭,西日玄浩的臉近在咫尺,令狐團圓再次皺眉,身子往後一縮,西日玄浩卻一把按住了她的肩頭,「等等!」
令狐團圓試探著拉納蘭頤起身,後者卻竭力地推開了她,「不要碰我!」

納蘭頤受辱,強忍下稱是。但他卻不知,他這副忍辱委屈的模樣,落在西日玄浩眼中更加噁心,「污穢宮廷,男生女相!」
驚訝過後,令狐團圓繼續沖禁,她就不信沖不破他下的禁忌。尋常的沖關過穴不行,她就用照曠。不知何故,可愈世間傷苦、昏默和邪失的照曠,沖禁的力量卻極其微弱。
西日玄浩聽明白了幾分,便不想走了。
令狐團圓心中一驚,他也突破了?他一樣打通了任、督二脈?他們身在南越時,她以匿氣之術探查過,他的修為分明與她一個級數,還略遜她一籌,為何到了盛京后他追了上來?
原來納蘭頤見過貴妃后,心情鬱悶地出宮,經過閬夕宮他順道一轉,卻不知殿里有人。以西日玄浩的修為,納蘭頤一入閬夕宮,他便已察覺。西日玄浩下意識地摟過令狐團圓,怒視來人。他才制住了混球,能有半夜時間「好好」與她談談,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來攪局?
西日玄浩開始覺著混球不討厭了,相反,還有些可憐,「父皇,那她自己知情嗎?」
西日玄浩聽得更難受,「父皇,她畢竟救過兒臣,還是算了吧!」
「我來賞月,你呢?」
令狐團圓心知琴師身在幕後,便問道:「什麼曲?」
令狐團圓一呆。
西日玄浩整了整衣衫,很鬱悶,可聽了萬福的話后他更鬱悶。
兩人不敢與他打趣,回禮告辭。
幽人小佇芙蓉夢,若個煙霞在晚庭。
令狐團圓心道不好,納蘭公子要倒霉了!她躺在冰涼的宮殿里,遠遠地看見西日玄浩一揮衣袖,以內力將納蘭頤打倒在地。可憐昳麗公子,修為弱可忽略,他長發一盪,倒在地上后竟還吐了口血。可悲昳麗公子,一口血濺地,更顯柔弱嬌美。
令狐團圓看著西日玄浩的臉黑了,她心道,罵得好!
沉默良久后,西日玄浩平氣道:「今兒令狐無缺入宮面聖了!」
萬福柔聲道:「好孩子,前面你與殿下打得真難看,現在你這樣子也不好看,一路上被人瞧見就笑話了,還是跟公公走,公公帶著你,誰都不給看!」
「有公公在,你們啊,是掉不進水裡去的!」萬福將兩人提了上來。
萬福帶他們走出宮廷,和藹地笑道:「這半日也沒白站,兩位大人走好!」
令狐團圓的心底泛起一股辛酸,落在西日玄浩眼中,就是一雙明眸春情蕩漾。該死的妖孽!梁王動了殺機,他西日皇族的女兒,竟會對妖孽產生情愫。
西日玄浩的手由按改成了抓,五指深深地嵌入令狐團圓肩頭。
「不放!」
由夜色,漫清靈。秋光山意綴青屏。
令狐團圓琢磨著最匪夷所思的美女之劍,又跑去了閬夕宮,卻撞見梁王踢飛欄杆。
「啊,我哥來了?你見到他了?」
令狐團圓忽聞勁風破空,她彈身而起之時玄衣已掠空,她來不及擋住,躍在空中一把抱住了西日玄浩的后腰,接著一個千斤墜,猛地將他帶落。西日玄浩落到地上,用力掰她掰不開,又彎身甩她,她卻似黏在他背上似的,怎麼甩都甩不脫。
西日玄浩力大,帶著令狐團圓滾到了欄杆旁。他先前自作孽地踢掉了一大段欄杆,眼看就要抱著混球落水,幸而萬福及時趕至,輕巧地用兩指勾住西日玄浩的衣襟,兩人的滾勢告終。
令狐團圓皺眉,挪遠了幾步。
一襲碧裳的納蘭頤驚駭地望見,陰暗之中一玄衣男子抱著一位藍衣寶林,兩人依偎在閬夕宮的畫柱后。

西日玄浩眯眼,他驚訝于令狐團圓能自行解開禁忌,更驚訝她居hetubook.com.com然被地上的妖孽一句話擊敗。由此,西日玄浩對納蘭頤的不滿達到了頂峰,他再次抬腿,砰的一聲,卻踢在了令狐團圓的手臂上。
是夜,只做賞宮並不住人的閬夕宮,樹影婆娑,湖水深幽。西日玄浩停在了納蘭頤傍晚前逗留的雕欄旁,背負雙手,煢煢孑立。
令狐團圓揪著萬福的衣服后擺,看著西日玄浩滿臉的不痛快,心中大快。萬福被她揪得不自在,捉過她的手腕柔聲道:「我說令狐小祖宗啊,你別扯壞公公的衣裳,公公如今比梁王殿下還窮,連身衣服都置不起了!」
極可能是他的妹妹,即便不是他的妹妹,他也不該再惱她。西日玄浩終於說服了自己,她不過是個小丫頭,她不過是個小女子,她的修為再高他也追上了,她有些小機靈,還不是照樣落在他手裡。
令狐團圓心裏氣,她對他太不防備了,她更氣自己,都知道要離他遠點兒了,還會被他近身擒下。
頸下、兩肋、兩腰共五道禁忌,一下子令狐團圓呆立。西日玄浩彎腰將她扛在肩頭,轉身就走。令狐團圓這才反應過來,「你幹什麼?」
被萬福的幾句話一帶,閬夕宮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掃而空。他又接著道:「時辰已晚,殿下自己請吧!」
九重宮闕之中,大杲皇宮最高所在——月照宮的未央閣上,萬福正鳥瞰閬夕宮。見梁王往後一倒,想將令狐團圓壓在身下,令狐團圓一個旋身,兩人同時一肩著地。萬福再也看不下去,縱身一躍,如飛鳥般翔于夜空。
「拿開!」令狐團圓吃痛,一手反抓他的手腕,她今兒不想和他鬥氣,他卻不放過她。但她沒有運用內力彈開他的手,因為她瞧見了西日玄浩眼中的黯然,如同絢爛的煙花燃過,剎那璀璨后的灰敗。令狐團圓一時愕然,在桐山城四面楚歌的境地、桐西懸崖生死一線之際,梁王都未曾如此過。
西日玄浩憤然一腳,將面前一段玉欄踢落湖水。
「好孩子……」萬福的話語縹緲起來,「你同殿下打累了,公公帶你回去休息……」
西日玄浩當即正色道:「她不配!」
西日玄浩垂瞼,按牢了不鬆手。
西日玄浩大驚失色,父皇在說什麼?
納蘭頤認出了她,不就是傍晚失態,盯著自己的寶林嗎?她不是個守禮的女子,她對梁王那是在欲拒還迎。
令狐團圓掀起距她最近的一片幕布,觸手方知,乃是重紗。她一層層地揭個不休,就是揭不到底,抱了一懷的黑紗后,琴師終於啟口。
「不了。」令狐團圓放手,黑紗一層層垂落,「這裡是昔瑤殿,你彈我娘親的琴曲,曲好聽,你彈得不好!」
兄妹,兄弟……是兄弟,她可能早就見她娘親去了,葉氏之子如何能留在世上?他父皇不會放過,日後他與他的兄弟們也不會放過。是兄妹,卻更加磨人,如何能再打再殺?令狐團圓明亮的眸子,彷彿倒映在湖面上,時而刁鑽時而惱怒,時而狡黠時而英武,最後停留在那一日的血泊中,她微閉的雙眼,失去了光亮。
「宮廷夜深,納蘭你還不出宮,意欲何為?」
「你掀了最多的一面。」他的聲音極輕,無法分辨他的位置。
西日玄浩冷笑一聲。
雍帝緩緩地道:「令狐約這幾日毫無動靜,就是她並不知情。試問一個不明舊情的人,你如何能從她身上打探?但朕確實很欣賞令狐家族,無論老的還是小的,都耐得住性子。朕很想看看令狐家的小狐狸聽到團圓要嫁給你時是什麼表情,可惜啊……」令狐約很難試探,他就往無缺身上想了,只是想不到團圓居然沒來。
納蘭頤生平最恨的就是這四字——男生女相!他著實忍不住,輕聲道:「誰人污穢宮廷?殿下心中清楚!」
令狐團圓嘴角一抽,確實兩人近身打過多次,還稀里糊塗地同床共睡了一晚。
無月的重雲幽夜,無花的閬夕宮前,只有清風拂過湖面,不見漣漪卻波瀾無數。
令狐團圓應了聲,仍然繼續手中動作。
西日玄浩聽到那聲「我哥」,心中就寒,再聽她連聲問,便惡聲道:「令狐寶林,宮廷女子須講究溫恭淑慎,你看你哪裡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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