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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沈淮輕輕咳了一聲，提醒周裕他在樹林里。

南園主樓后的這十幾棟小洋房，就彷彿一座座「行宮」矗立在靜謐的夜色里。

譚啟平這時候才想起還沒有問起沈淮的年齡，但看他的樣子，頂多也就二十四五歲，還年輕得很，心想他這樣的身世，最好是在中央部委廝混幾年。

葛永秋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

說起來東華市也臨江靠海，是最早對外開放的沿海城市。

「那沈淮……」

「也許是以前小看這個沈淮了，」高天河蹙著眉頭，揣測的說道，「也或許是周裕說了什麼多餘的話。」

沒等沈淮有什麼反應，跟丈夫在電話里爭吵得心浮氣躁的周裕，也往水杉林里走來，叫沈淮不吭聲都不行。

葛永秋邊說心裏邊想：彭勇啊，彭勇，你反正死定了，就不要怪我落井下石啊。

沈淮這麼個人物，要是離開東華，也拿他沒有辦法；要是留在東華，暫時叫他坐幾年冷板凳再說。畢竟還有些東西看不透，莽撞行事不是他的風格，這次要不是看到陳銘德急著對市鋼廠下手，他也不會行險做這番手腳……

高天河克制著，待葛永秋將門掩實，才拍著桌子，喝問道：「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周裕還在跟丈夫辯解為什麼今夜不能回去，沒有注意到沈淮的存在。

翠湖對岸，就有一座市鋼廠投資建造的天衡大廈。

沈淮從車裡拿了煙，走到湖邊的水台上點了一根煙。

譚啟平本來有心想跟沈淮往深里談一談，和-圖-書但轉念想到剛才電話里宋喬生對沈淮的態度似乎有些冷淡，就又有些猶豫。

想想也難怪，周裕的丈夫雖然癱瘓在病床，但防賊的心思沒死，怎麼會不明白周裕天值鮮花怒放之時，在別的男人眼裡，會是何等鮮嫩的一塊美、肉？

沈淮也是倒了八輩子霉，額頭給吃了一記狠的，周裕摔倒時，手撐在他的胸口上，也叫他身子失衡，直直的往後摔倒。

宋家老爺子今年也八十三了，宋家將來還是會以宋喬生為首。

陳銘德去世后，沈淮雖說為人處事都很老道，但畢竟還年輕，資歷淺，現在就孤零零的留在東華，對他日後的發展不能算是什麼好事。

高天河在六號樓還給吳海峰拖住一段時間，還假惺惺的跟陳銘德的愛人說了一大通安慰的話，才得以離開，回到他專屬的二號樓。

雖然周裕仗著自身的背景硬，不怕別人對她潛規則，但是誰能保證周裕熬得住守活寡的寂寞，不找個情人安慰一下自己的心靈？

「我做事唯恐小心不夠，」葛永秋倒是想到幾個疑點，但他不會在高天河面前承認是自己做事疏乎——失去高天河的信任，是他所不能承受的，「也許吳書記趕沈淮離開時，彭勇迫不及待的就想將陳銘德的死往那事上引，叫沈淮從隻言片語里聽出些蹊蹺來……只是，沈淮不像那麼有腦子的人啊！」

「就算沈淮腦子靈活，看出些珠絲馬跡，但他又有什麼好跟譚啟平彙報的？而且省里不會和圖書希望事態進一步複雜化的，你們也不要擔心什麼，只要嘴給我堵結實了，」高天河搖了搖頭，示意葛永秋不要太擔心，又說道，「吳海峰雖然叫你做檢討，但還不能直接把你捋下去。彭勇那邊，你也先替我安撫下，我以後對他會有安排，這事不能再出什麼漏子了。」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高天河沉著聲音喝道：「進來！」

不過，進入九十年代，隨著幾家支柱國營企業快速衰落，而民營經濟又沒有活躍起來，東華的經濟就相繼給其他地市甩在後面。

沈淮下意識的想抓住什麼，也只是抓住周裕撐在他胸口上的胳膊，帶著周裕直接摔他懷裡，兩人打滾似的抱在一起。

在八十年代中前期，東華的工業底子在全省還能排前三，還有幾家從事鋼鐵冶鍊、船舶、機械製造的支柱企業。

就算有志於仕途，等到三十歲左右升到正處級，再去考慮到地方上獨擋一面，才是他們這種豪門子弟的正確選擇。

「未必就是壞事，」高天河蹙緊眉頭說道，「整件事怎麼處理，也扯不到我們頭上來，畢竟是吳海峰對省里含糊其辭。即使叫吳海峰痛恨我們，也不關緊。關鍵還是要看省里怎麼看待整件事……」

抬頭看向窗外，趕巧看到沈淮穿著外套離開一號樓，往湖邊的停車場走去，也不知道他幹什麼去。

一入夜，天衡大廈就黑黢黢的一片，一點燈光都沒有，彷彿東華市的市中心在那裡缺了一塊，就像是整座城市身上刺和-圖-書眼的大傷疤。

「啊！」周裕尖叫之餘，接著就把手裡的「大哥大」，朝黑影臉上砸，腳上給一絆，身子就往前撲倒。

「借你幾個膽子，我諒你了不敢，」高天河坐下來，背抵著圈椅，眯眼看著葛永秋，他也不認為葛永秋會出賣他，問道，「你想想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出了漏子？」

葛永秋細想了一下，說道：「對啊，省里要嚴肅處理這事，說不定真就會捋掉吳海峰市委書記的位子；只不過譚啟平剛才的意思，似乎要向沈淮單獨問說，就怕他們看出什麼……」

沈淮有意替吳海峰轉圜，譚啟平就猜測他還想留在東華，但同時又覺得有些奇怪……

高天河回到房間，將窗戶關嚴實，合上窗帘，氣呼呼的解開勒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的衣領子。

「眼下怎麼辦才好？」葛永秋小心翼翼的問。

周裕根本就沒有想過水杉林里有人，為丈夫的疑神疑鬼跟過度敏感滿心怒氣，又不能叫別人聽到看笑話，一心想著往林子里鑽，能好好跟丈夫大吵一架，直衝到沈淮跟前，才冷不丁的意識到一個黑影在跟前站起來，幾乎就貼著她的鼻子尖。

沈淮心裏想：難道周裕的丈夫懷疑她這麼晚都不回家是在外面偷人？

九零年項目啟動時，市鋼廠號稱投資兩個億，要建造東華市第一座過百米的摩天大樓。只是沒想到天衡大廈的地基剛打好，市鋼廠就陷入經營困難，再也抽不出大量的資金來搞建設。

沈淮發現他站在這裏，還是和圖書能給小樓里的人看到；他不喜歡站在能給別人觀察到的明處，往東邊水杉林里走了幾步，蹲在湖邊的陰影里，一邊抽煙，一邊看著樹木沉在湖水裡的暗影。

「要有什麼多餘的話，也只能是周裕跟他說的，」葛永秋順著高天河的語氣說道，「但周裕也沒有可能知道詳情啊……」

翠湖對面，就是東華的市中心。

葛永秋拖著哭腔說道：「確實是沈淮那小畜生在胡說八道啊。我壓根半句話都沒有跟他說，就算是從市政府過來，也還是周裕跟他一起過來；再說，上午發生的事情，高市長你也知道，他一拳拳簡跟打在我的臉上沒區別啊，我……」

三區六縣有七百萬人口，人力資源充足，教育資源也充足。

譚啟平放下電話，還在琢磨宋喬生語氣里對沈淮這個親侄子的冷淡。

除了電視塔給一串燈光勾勒出來，其他地方已大多陷入沉寂的黑夜之中，看不出半點繁華的氣息。

沈淮站起來跟周裕打招呼：「周秘書長，也出來透口氣啊！」

「市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吳書記也搞得很被動，現在吳書記指定要我陪同陳市長的愛人，希望事情能有挽救的機會，再說市裡也沒有其他女同志，你叫我怎麼做？」

「周裕是未必能看得透，」高天河眉頭鎖緊，叫葛永秋瞞住一點實情，就有很多關鍵處叫他想不透，「就算周裕看透了，也會提醒姓吳的多，不會反過來擺姓吳的一道……」

「先不要理會，等事件過去再說。」高天河說完，就揮和_圖_書手讓葛永秋出去，陷坐在沙發里閉目養神。

沈淮看著夜色下的翠湖，正遐思邇想之際，突然間聽見周裕的聲音從外面傳過來。

三年時間來，也是在市委市政府的多方催促下，天衡大廈才艱難的收了頂，但後續工程沒有資金投入，停在那裡差不多有大半年時間。

沈淮本來要出聲提醒周裕，聽到她與丈夫爭吵的私房話，反而猶豫著要不要叫周裕知道他在暗處。

市鋼廠就是一個典型，效益好的時候，一年盈利超過三億，差不多能抵當時東華市十分之一的地方財政；現在在顧同等人手裡，卻成了這麼一個爛攤子。

沈淮往樹林外看去，看到周裕一邊拿著只「大哥大」跟人通電話，一邊大步的往湖邊走來，看她的神情頗不耐煩，聽著也像是跟丈夫在爭吵什麼：「請你不要無理取鬧，我真的是在工作。你要是不相信，你到南園來看好了。你不是氣你，你要我怎麼跟你解釋？」

……

不僅僅是市鋼廠，而東華的所有市屬國營企業整體衰敗以及經濟發生的嚴重滯后，置身其中的沈淮，比誰看得都清楚，想得都透，迄今想來尤叫人覺得痛心。

沈淮要是不能討宋喬生的喜歡，將來在宋家就很可能會給邊緣化——譚啟平不由的去想：要是自己太主動的去扶持一個給宋家邊緣化的子弟，宋喬生會怎麼看？

不要說之前沈淮留在記憶片段里關於海外繁華都市的印象，就是他這些年全國各地也跑了不少地方，叫他對東華市的發展滯后極有感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