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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佳楠剛進浴室，行崇寧就敲開門，遞給她一身乾淨的衣服。葉佳楠抖開一看，有一條運動褲、一件長袖T恤，不是新的，大概都是他平時穿慣的東西。

「什麼？」

聽完護士的交代，取了白天要吃的葯，兩個人走在醫院的走廊上，葉佳楠突然就想起上次也是這樣的凌晨，也是他陪著她。

她從床上起身，沒有手機便想找本書看看轉移注意力，可是光著腳在他的房間里轉了一圈，甚至連衣帽間都找了，也沒發現任何書籍雜誌，然後她才恍然想起來，他的家裡怎麼可能會有書。

「門鎖的密碼，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自己開門進來。」

他居高臨下地斜睨著她：「你以為我兒子以後敢這樣跟我頂嘴？」

以前上中學她過敏的時候，整個臉會腫得像豬頭，完全不敢去上學，不然會引人圍觀。

行崇寧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可是電視卻開著。電視機里並未傳出任何聲音，只有光與影在黑暗的空間里閃爍。

葉佳楠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客廳里還有光亮。

「沒有。」

「一。」

葉佳楠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不敢弄出任何聲響。

「嗯。」葉佳楠輕輕答。

葉佳楠捧著一顆滾燙的心在他面前，只覺得就算他此刻一口生吞了自己，她恐怕也甘之如飴，於是乖乖照做。

行崇寧在陽台上匆匆抽完一支煙也去洗漱，然後他睡沙發，她睡卧室的床。

一來因為她剛才已經扎紮實實地睡過一覺，所以一點困意也沒有；二來是因為皮膚又燒又癢，她下意識地想要找手機打遊戲分散注意力，又想起來ｍ•ｈetｕｂooｋ•ｃｏm.com手機在何茉莉那裡。

行崇寧睜開眼睛看了看對面電視機的光，又看了看葉佳楠。此刻的他，睡意矇矓，再襯著那一臉困意，讓葉佳楠覺得他有些呆萌。

「對了，我手機呢？」

「二。」

他睡著的時候，半張臉都陷到枕頭裡，嘴唇閉得緊緊的，眉心微微攏著，額前蓬鬆的頭髮耷下來，顯得五官都柔軟極了。

行崇寧一個人單獨在市區有一套公寓，樓層不太高，是他常住的地方。他按開密碼鎖，帶葉佳楠進了門。

他睡得似乎不怎麼安穩，毯子已經掉到地上去了。

於是，他走去將電視關掉。

可是那隻手的主人仍然沒放手，似有似無地扣著她。

她嚴實地捂著自己，並不吭聲。

「我錯了還不行嗎？」她說。

「知道過敏還吃？你還敢喝酒？」他皺眉。

可是，待念頭一轉，又什麼也不想說，好像什麼都不必說，就如他睡在客廳里卻故意開著電視睡覺一樣，她沒有好奇，他也沒有刻意解釋。

他蹲在地上，直接握著她的腳，替她將球鞋穿了進去。

「好啊。」她笑。

他回看她：「我再待會兒。」

然後，她琢磨隔壁書房裡會不會有電腦，或者有本說明書也行。

過了一會兒，他重複去確認了一遍門鎖和窗戶后，又輕輕地躺回狹窄的沙發上，小心地擁她入懷，一睡到天明。

那從嘴裏吹出來的風，涼絲絲的，掠過皮膚的時候特別舒服。

她背對著他，側躺在他懷裡。

大概是護士在加液體的時候，不小心給她踢到床底下去了。

她進卧室的時候，遲疑了一下，沒和-圖-書有將門關上。

她本以為他真的只是會看一看，然後再說一些她堅持一下，不要撓之類的話，哪會想到他居然垂下頭，對著那凹凸不平的皮膚認真地吹了幾口氣，就像哄三歲的孩子一樣。

葉佳楠目瞪口呆。

行崇寧攔了輛計程車，然後送她回家。

「我看見你毯子掉了……」她小聲解釋。

「我知道，我下了飛機正找你，何小姐就說你在醫院了。」

她側躺在沙發上，背脊和他的胸膛有一點點距離，眼睛看著電視畫面，裏面正在重播著什麼娛樂節目。

行崇寧緩緩起身，卻見電視正對著她的眼帘，她有些排斥那些光線，淺淺地皺著眉，還不安地動了一動。

她的雙眼緊緊地盯著他。

卻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別動，越撓會越嚴重。」

她怕弄出動靜，所以拖鞋也不敢穿，光著腳走到他的身邊，然後拾起毯子輕輕地給他重新搭上，然後又去找電視機的遙控器。

依舊是那種慢悠悠的帶著困意的語氣。

睡在病床上打著點滴的葉佳楠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和妹妹去河裡游泳，下水的時候水是清涼的，不知道怎麼遊了兩圈之後，水就髒得跟黑泥似的。

「我睡不著，想去書房看看可不可以上網。」她老實交代。

葉佳楠怒氣沖沖地掀開腿上的被子，坐在床邊朝下面瞅了瞅，沒有發現自己的鞋。然後她又換到床的另一邊，雙腿垂在床沿拿腳丫去夠自己的那雙球鞋。

脖子的皮膚仍然癢，她都不敢讓脖子挨著枕頭，只好朝下趴著。這是她最討厭的睡姿，於是更加難受了。

然後，她睜開眼睛，看到了床邊看著www.hetubook.com.com自己的行崇寧。

一時間，她都說不出話來，卻是行崇寧先開口：「本來是想給你驚喜，你倒好，搶在前頭先給了我一個驚嚇。」

「剛才。」他答。

「你的手機？」行崇寧不解。

葉佳楠聽話地坐到他旁邊。

他從廚房出來，拿著一瓶礦泉水走進卧室，擰鬆了瓶蓋，放在她的床頭。

她頓時就覺得臉上有些癢。

客廳里放著行崇寧的行李箱，大概是他在醫院的時候小唐替他從機場送來的。他將行李箱拉到牆邊，又安置她洗漱。

葉佳楠特有的氣息縈繞在鼻前，軟玉溫香在懷，他似乎也有些心猿意馬。

於是，她就伸手去撓。

身後那一點點的清風滋潤著她，十分舒服。

整個過程十分自然，就好像他已做過千百遍一樣。

葉佳楠急忙又轉頭問：「你送了我就走嗎？」

快數三的時候，他頓了一下，葉佳楠急忙掀開罩著頭的衣服，再一次坐了起來，又急又惱：「什麼一二三，你以為是教育你兒子嗎？」

她的呼吸變得綿長平緩，而行崇寧那一頭的睡意卻漸漸淡去。

這情景卻讓葉佳楠覺得他並不是看著電視睡著的，而是這就是他睡覺的常態。

四目相對。

「我今天給你打了很多電話。」

「知道了。」葉佳楠笑眯眯地沖他樂。

「我的手機、鑰匙、錢包全部都在何茉莉那裡，她走的時候沒給你嗎？」

「醒了就走，反正你的點滴已經輸完了，醫生說可以回家了。」

她煩躁地起來喝口水降降溫。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葉佳楠問。

她坐在床沿，看著這樣低身蹲在自己眼前的行崇寧，雙頰一下子就和_圖_書紅了。

哪裡還像第一次和他在山月庄開會時，他倨傲地對他們說：「但是今天，對於給我提出的這些東西，我的態度只有一個字——不。」

「睡吧。」他說。

他想抱她進卧室，可是既怕驚擾了她的好眠，又怕距離太遠，自己肩傷未愈反而將她摔著了。

最後，睡意襲來的那一刻，葉佳楠不禁想，難怪古代社會有錢人睡覺的時候都喜歡雇個人在旁邊扇風，真是太會享受了。

她臉上的疹子因為捂著的熱氣，愈加猖狂，所以皮膚問題比剛才更嚴重了一點。

「你的家長專製作風真是令人髮指。」

她脾氣倔，一點也不聽話，只想甩開手上的桎梏，繼續去撓自己的臉。

穿好了左腳，又換右腳。

他背過手去將沙發靠背的大靠墊拿開，沙發頓時寬敞了很多。然後他拍了拍枕頭：「你躺下。」

脖子上的微風稍稍一頓，大概是在等著她的下文。

整個房間轉瞬間就沉入黑暗。

她還沒睡著，歪著腦袋說：「晚安。」

「脖子癢得難受。」她說。

他站在暗沉的陰影中，聽著她淺淺的呼吸聲，半晌沒動。他很想在這屋子裡再弄點什麼光亮出來，可是又強忍了下來。他想出去抽煙，卻發現家裡沒煙了。

他睡得太淺了。

夜，幾乎要盡了。

「那我怎麼回家？」

風是涼的，吹在她的身上，卻將她的一顆心都暖得快化掉了。

正在葉佳楠琢磨著自己要不要乾脆穿著襪子踩在地上去撿鞋子的時候，行崇寧已經先於她彎腰將鞋子拾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放棄了。

「我數三下，你還這樣我就自己一個人走了。」行崇寧起身說。

葉佳楠hｅｔuｂoｏｋ.cｏｍ•ｃｏm本想問他是不是為了自己才這麼早回來的，忽而又想告訴他如果不是簽證太麻煩，說不定她已經在去瑞士的路上了。

門縫裡可以看見客廳里的亮光，過了一會兒，他也關了燈。

「密碼是圓周率前六位。」他說。

凌晨三點的街道會讓人覺得冷清又寂寥，可是葉佳楠卻覺得十分甜蜜。他回來了，他出現了，他就坐在她的身邊。

「怎麼睡不著？」大概還沒完全從睡夢中恢復神志，所以他說話的語速也是慢慢的。

這一句話好像觸碰了葉佳楠的開關，她臉色一變，拉起枕頭旁邊的外套迅速地遮住頭，又縮到被子里，將自己整個臉捂得嚴嚴實實，瓮聲瓮氣地說：「你不要看我，我肯定滿臉疹子，醜死了。」

動作這麼輕，還是將他弄醒了。

他伸手撩開她脖子上的碎發。

「就去我家。」行崇寧淡淡說。

她將水溫調低，開著蓮蓬頭三下兩下沖了一遍，然後套上衣服。

藉著電視熒屏的光，他看到她赤腳踩在地上，於是掀開毯子，在沙發上挪出一個空位，對她說：「我看看。」

他揉著眼睛，坐了起來，看了下旁邊的時間：「你上洗手間？」

行崇寧點點頭，沒有答話，隨手將房間門關上。

「行崇寧，你沒有同情心！」她氣結。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替她吹著後頸那片癢熱難熬的皮膚。

那個樣子，當時她真想一拳揍在他臉上。

「別洗太熱，不然會更癢。」他叮囑。

她將頭髮紮起來，又不得不重新躺回床上。

「行崇寧。」她叫他。

葉佳楠卻睡不著。

四月初的天氣，並沒有開地暖，夜晚還是會冷的。

「好點了？」他停下動作，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