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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轉轉，是個圓滿的圓。

「就日久生情……」

第二天，盛霏就打著感謝的名義把江尤約了出來。

江尤趕忙把門拉開，將包裝袋抱在胸前，幾乎遮住半張小臉。容若木一見裏面露出的紅色就沉了臉，手臂一伸，提過去就扔到一旁的盛霏懷裡。

「自大、狂妄、不近人情。」盛霏有些受不了他這副模樣，故意往狠了說。可實際上，自江尤來到這兒，他鋒利的角都被磨得圓滑了些，縱使她仍有些怕他，但不得不承認他變了。

昨晚江尤沒睡好，被沈瀟科普了一晚科技昌明，還被提點了一下特殊人群。這會兒她對盛霏警惕到極點，是真被孩子纏怕了，生怕哪個不注意，被這個小機靈鬼捉弄了去。

我的媽呀，真是見了鬼！

真好。

容若木看了江尤一眼，抓住盛霏的手：「你長大了。」

門口的風鈴被人敲出聲響，一身軍裝氣宇軒昂的人，大步朝她走來。盛霏恍然瞧著，又憶起在L大的廢墟里，她在樓前，看容若木撲在江尤身上的模樣。

「我不現實啊。」盛霏跳下長椅，看向遠處擺好的攤兒，「我也很羅曼蒂克的，未來，准找兵哥哥。」

「姐姐，你想偏了，我提前囤貨啊。未來找位兵哥哥，軍裝和秀禾最搭了！」

盛霏挑起一串槍形吊墜，慢慢地攥在手中：「我想我們會相遇的。」

容若木忽然笑了，縱使有了皺紋，冰雪皆融似乎在他臉上開出一個春天。他接著道：「還有呢？」

這話在心中十二年，他們終於等到此刻，能鄭重地說出來。

說完，她小跑幾步奔過去。

更明確地說，應該是江尤命令容若木打來電話。

「……」

找兵哥哥……去哪裡找兵哥哥？現今，都被武器取代，沒有兵了啊。

進門前，盛霏朝院子瞥了一眼，藏獒懶懶地賴在狗窩，離院門十幾米遠，以示忠誠。江尤瞧見https://m.hetubook.com.com她的目光，笑著誇讚小獒的懂事，容若木在旁，臉明顯是黑的。

門開得很快，但只留了一條縫，女人慢慢探出身來。盛霏只到她胸前的位置，滿眼都是針線縫出的繁瑣花色。

江尤眼中的困惑退去了些，盛霏是真的熱愛這些。

未來八九年要被災難支配的恐懼，瞬間讓盛霏狗腿地奔向更衣間。

容若木卻並未惱怒：「那你就記清這些，這才是真正的我。」

盛霏忽然就覺得，果然在江尤身邊，她的心情才會舒暢。

這個姐姐……真是大戶人家啊。

「我們的賬該算算了。」

二十五歲畢業那年，盛霏背起行囊，走進陪伴她數年的研究所。這像個儀式，她有了正式的身份，真正作為科研人員駐紮在這個陣地。

盛霏把她摟在懷中，拍了拍。這麼多年，在容若木的庇護下，她一如當初有朝氣，或許因為有了孩子，朝氣中又帶絲不易察覺的溫婉，讓人不忍給她傷害。

謝謝你，給我們的未來。

「你別後悔。」

「要不然，姐姐你把它賣給我吧！」

盛霏到別墅門口的時候，家中只有他們兩人和一條藏獒。

盛霏揚起聲調問了句「誰啊」，門外的人頓了頓，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傳來：「是我。」

飯間，他們聊到研究所的實驗。江尤很早就知道盛霏自告奮勇要當小白鼠的消息，大概比盛霏下定決心時還要早。

「哎？」江尤喊了一聲，慢步在後頭，卻想著她方才的話。

「把它給我處理掉，別再讓我看見它。」

明明前幾天剛跟容若木視頻聊過天，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出差，怎麼乍一回來，跟領導人會晤似的。

她笑了笑，順著對方的話往下答：「對，所以我準備換衣服把它還回去。」

脖頸里吊墜依舊，她握了握，心想。

她快走幾步朝廚房去heｔｕｂｏok.cｏｍ•coｍ了。

他拿起方才被江尤強行放在桌下的酒瓶，倒滿兩杯，和盛霏輕碰：「謝謝你，能夠過去。」

手微抬，下一秒，被人搶過。

她從門縫擠進去，摸著上頭華順的緞面，喃喃道：「姐姐，你是被商家忽悠了吧。這個是結婚時候穿的，出不了門。」

盛霏捧著沉甸甸的袋子，嘴角一勾，幾乎勾到後腦勺。

「瞧不懂你這惡趣味……」

幾天後，她背井離鄉，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將時光永遠停駐在那裡。

容羽和容甄因為父親「兩人世界」的心愿，被逼著送去了寄宿學校。藏獒是兒子們被送走後，江尤吵鬧著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強壓著容若木買的，就被擱置在小院，院門大敞，恨不得跑丟跑到天邊去。

江尤愣了愣，她搞不懂衣櫥怎麼開，動作就頓在那兒。盛霏很有眼力見兒地替她拿出T恤，再接再厲道：「姐姐，我有錢，不坑你。」

她沒說太深，潛意識覺得盛霏年紀還小。

盛霏笑了。

「妹妹，當是見面禮吧，別嫌棄呀！」

但很意外，兩人三觀、愛好很合得來，像相識已久，帶著親切感。

盛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盛霏鬆開手，看向容若木：「沒什麼想對我說的？」

盛霏眼神一變，終於明了他的意思。又一杯酒遞過來，她看向他微醺的眼，聽他道：「敬，我們的節點。」

盛霏瞪圓了眼。

盛霏被秀禾砸了一臉，蒙蒙的，看向他們，卻見女人掙扎著回頭道：

四年後，盛霏二十九歲，容若木的記仇小本本已記滿一本，用前輩的身份，帶她探究最新科技和……秘密。

容若木的眼神瞬時清明過來，像是積攢多年，只為這刻爆發。

盛霏愣愣的，一飲而盡的酒在喉嚨口火燒似的，燒出團迷霧。迷茫間，容若木又問道：「小霏，這些年，我有什麼變化？」

盛霏和圖書腦中滿是問號。研究所是不準外人進入的，也就是她，常偷了老爸的門禁卡，打小在這兒長起來，沒誰還有特殊待遇。

盛霏也驚異於江尤對歷史文化的理解，那些野史張口就來，像親身經歷似的。她舔著甜筒，跟江尤並肩坐在長椅上，面上全是不苟同。

「不要問我太多，勇往直前就是了。」

她厭煩地開大音量，蹭下去穿好鞋。沒穿襪子的腳跟鞋底親密接觸，咔吱咔吱的，聽在她耳里讓心頭的煩躁又加了幾分。

盛霏在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江尤。

「……」

江尤拿過攤上的項鏈給盛霏戴上，遞錢時才想起來，出門前容若木給了她足夠的紙幣，還有……小型竊聽器，以防她遇到不測。琢磨著方才一些話，她擔憂地瞧了面帶欣喜的盛霏一眼，不知那個醋罈子作何感想……

她第一次知道了江尤的真實身份。

「咚咚」兩聲，門被叩響了。

「人生是靠自己闖來的，想要什麼，就竭盡所能去爭取。吃了定心丸才能踏步向前的未來，那是懦夫的未來。

「江尤姐，你這麼好，到底是看中容若木什麼啊？」

「謝謝你。」

「為什麼會喜歡兵哥哥呢？」

盛霏總和他頤指氣使地作對，哪怕後來被折騰得很慘，但起碼前期氣勢沒輸。容若木對她這勁兒也早習慣，挑了挑眉眼，眸中是針尖似的光。

盛霏放下酒杯，想了想：「妻奴。」

「有軍有民才有國吧。我總聽一句話『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人力時代，沒有高新科技做後盾，以命相搏才更顯偉大。」

江尤把衣服套上，找了包裝袋把秀禾裝好，袋子很沉，她提起來看到女孩帶著希冀的眼神，想了想，張口道：「我幫你拿……」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前方的人停下來，容若木淡淡地打量她幾秒，手指了指西邊的女士更衣間：「小霏，去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屋幫幫忙。」

其實早有預感，不過是被一錘定音罷了。

盛霏被他陌生的眼神瞧得抖了抖，卻還是嘴硬：「你就會威脅我！」

盛霏是個人精，早早就對這些瞧得透徹，連理想型都找好了，瞥江尤一眼道：「江尤姐，你別拿我當小孩子，我都十七歲了，再過一年，就能脫離父母自力更生了。我就是覺得那個冰塊配不上你，你又活潑，又有能力，整天面對那張殭屍臉，一定會把熱情都消耗掉的。你看，沈瀟哥多好，傻乎乎的，家裡還有錢……」

容若木轉頭看向盛霏，目光幽深，良久，開口：

晚間，盛教授在餐桌前提起江尤，盛霏才知道容若木出差帶了女朋友回來。萬年鐵樹能開花，她對江尤就更是好奇了。

這是秀禾，盛霏認出來了。這兩年復古風流行，各朝各代的服飾被扒了個透，時不時在商場能看見小姐姐們穿著唐宋元明清各時期服裝相伴而行，儀態也努力朝影視劇靠攏，瞧在眼中，跟考古出的遺骸成精似的。

江尤：「小霏，你不能這麼現實……」

容若木勾唇笑笑，跟著眾人拐進她看閱兵式的房間。人雖走遠了，談論聲還是隱隱傳來。

「不敢妄要這個名頭，三四十歲欺負大學畢業生的人都有，我這是小巫見大巫。」

江尤被小姑娘豪放的舉動擠到牆邊，低頭靜靜注視著對方。兩個羊角辮服帖地順在耳旁，被扭成麻花甩來甩去，光潔的額頭連劉海都沒有，素麵朝天的一張小臉，眼睛大得跟寶石鑲上去似的，很有神采，帶著古靈精怪。

江尤狠狠地戳了他一下，一臉無可奈何地起身：「我去給你們端些水果。」

說完，他大手一拽，拉著江尤就出去了。

又是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盛霏坐在輕音慢樂的咖啡館，看男人憤憤離去的身影，想起當年，輕輕笑著捂住臉，再然後，指尖皆是濕潤。

盛霏戀戀hetubook.com.com不捨地又摸了摸，她母親是學服裝設計的，打小耳濡目染，眼尖得很，這秀禾一看就不是普通款。她猶豫了下，跟江尤打著商量。

在盛霏三十歲的某日，徹夜不眠，在父親一輩的技術上再登新頂時，江尤和容若木邀請她到家中吃飯。

盛霏撒開腳丫子往大廳那頭跑，走廊很長，隱約看見一群人拐過來。沈瀟攬著個頭差不多的兄弟，正興奮地手舞足蹈，她猛地站住腳，見被攬住的那人，面上也帶著罕見的愉悅。

「你大小丫頭片子多少歲，還總欺負她，幼不幼稚啊你？」

「憑什麼！」

然後，她被人輕輕摟在臂彎，熟悉的氣息似乎將故人遠去的失落感都淡化了。

「端個水果的工夫，你又喝！」江尤和他一樣，心底的高興與難過混雜著，卻不想表露出，用手戳戳他，「你倒是告訴盛霏些注意事項啊。」

江尤更新奇了：「你這時候穿秀禾……早了點吧？」

房間門這會兒正關著，裏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盛霏試探著敲了兩下，聽到一道陌生的女聲：「請等一下。」

什麼！她哪裡得罪他了，這傢伙要欺負她到大學畢業，要不要face啊！

她走到盛霏跟前，和盛霏一同蹲下，細細打量著。這裡是處紅色文化參觀地，小攤上擺放的是一些革命戰士和槍械模型，盛霏在裡頭挑揀著，眼睛亮晶晶的。

彼時，容若木和江尤兩人已經成婚，容羽和容甄兩個小魔頭已繞在她身邊喊「姨」喊了十年，於她，都已是家人。

那時陽光正好，她縮在老闆椅上光著腳丫第二十二次看閱兵式，聽到沈瀟在外面喊「人回來了」。外頭吵嚷成一片，都蓋過了兵哥哥們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她眨眨眼，但還是禁不住紅了眼眶：「祝你夢想成真。」

江尤看著盛霏堅定的側臉，想到昨日與他踏出來時的孤注一擲，心神微動。她摸摸盛霏的辮子，認真道：「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