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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年馬月盜格日(上)

作者:商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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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指尖上的危險 2

第一章 指尖上的危險

2

世界又清靜下來,站在那兩句精闢的「新」校訓旁,鄭能諒輕輕按住秦允蓓的雙肩,含情脈脈地說:「陪你逛街,真是我一生難忘的回憶。」
少年忙解釋:「不……這不是有人暈倒了嘛。」
「去你的!信不信我也給你百會穴來一下?!」秦允蓓又好笑又好氣,作勢欲打。
「不管多輕,碰到了都會有危險。」鄭能諒一字一頓。
「危險?你的意思是,剛才你突然暈倒,就是因為被我點了下?」秦允蓓下意識地彎了彎細長的手指,眼中一片茫然,就像發現了一件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不是吧!」秦允蓓張大了嘴。
「噯,我說,咱坐車就坐車,能別哼哼嗎?哼哼就哼哼,能別跑調嗎?跑調就跑調,能別哆嗦嗎?」鄭能諒已經第23次向秦允蓓發出懇求了。
「呃?」秦允蓓愣了一下,看看他額頭,又看看自己的手,喃喃道,「未經雙方一致同意,不得有身體上的接觸……這,可我就那麼輕輕一……」
「呵呵,好了好了,說正經的,」鄭能諒往邊上一閃,收住笑,解釋道,「其實和你的手指無關,都是我的問題。」
鄭能諒指著她的手:「這髮夾?」
「咳,」鄭能諒輕輕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其實你天賦異稟,身藏絕技,看似不經意的輕輕一點,卻戳中了我的神庭穴,你自己沒有感覺,體內的洪荒之力卻通過指尖令我瞬間暈厥。」
秦允蓓馬上叫冤:「哪有?!我剛才只說要給你買衣服,又沒真的買,你不肯我又沒強……」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鄭能諒享受了一番無微不至的貼心服務,零食、飲料統統喂到嘴邊不說,還帶肩背放鬆按摩,生理上的愉悅是其次,心理上的痛快才是無可比擬的。一個是秀色可餐穿著時尚的妙齡少女,一個是貌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驚人土裡土氣的邋遢少年,這角色錯位的情景深深震撼著每一個路人的脆弱心靈,尤其是對單身男性造成了一萬點的爆炸性傷害。鄭能諒是個容易知足且禮尚往來的人,作為報答,婉拒了她提出的打計程車返校的建議,跑到商場旁的風行車行租了輛單車玩浪漫,於是出現了故事開頭的那一幕。
「哈哈,什麼叫那麼多女的,搞得我跟花|花|公|子似的,」鄭能諒啞然失笑,寬慰道,「這毛病雖然暫時沒什麼葯可以根治,但現代醫學這麼發達,遲早都會解決的,再說大多數情況下只是暈倒,也不太有直接的致命性,不用擔心的。何況這麼多年鬥爭下來,我早就見慣了各種局面,經驗豐富,防範嚴密,一般的異性|交往絲毫不成問題。你瞧,只要穿長袖長褲,戴上手套,再套個大頭娃娃面具,生活還是很正常、很方便的嘛。」
「怎麼說呢,簡單地講,就是一種過敏性反應,我天生體質特殊,每當與異性發生身體上的接觸時,就會出現頭暈、窒息、昏厥等癥狀,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不會不會!我保證不跟任何人說!」秦允蓓連忙發誓,又憂心忡忡,「可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那麼多女的,到處有危險啊!」
「哼!讓你裝!」秦允蓓輕聲強調了一遍行兇的理由以說服自己,抿了抿嘴,將兇器緩緩刺向鄭能諒的手背,眼睛下意識地閉了起來。這過程顯得無比漫長,距離也似乎無比遙遠,若非到了別無良策的地步,她是絕不忍心傷他一根毫毛的,縱是如此,她也已在心中默念了無數遍「對不起」。
「醫學上認為,這種癥狀與雄性荷爾蒙的含量水平有密切關係,所以一般在成年之後才會出現。」
「你沒發現嗎?」鄭能諒抬了抬手,「從https://www.hetubook.com.com早上到現在,我這雙手套就沒脫下來過,之前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不也都戴著手套嗎?」
「別怕,隔著衣服沒事。」秦允蓓漸漸適應了規則,輕輕拉住他的胳膊,引他在一張靠背椅上坐好,關切地說,「你先歇會兒,我去買點吃的。」
「還記得《天龍八部》里那位藏經閣掃地僧嗎?他在蕭遠山、慕容復兩大高手頭頂的百會穴輕輕拍了拍,就能讓兩人進入假死狀態。」鄭能諒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本正經地說,「小蓓,你就是掃地僧轉世投胎……」
秦允蓓盯著他的雙眸,從中看不出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但如此離奇的事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一時還無法接受,大腦便飛速運轉起來,一連串問題脫口而出:「可是你剛出生的時候,醫生、護士不是要碰到你嗎?哺乳怎麼辦?親戚朋友里的女性來抱你、摸你,這些不都很危險嗎……」
秦允蓓眉頭忽地一緊:「啊!我早注意到了,一直以為是潔癖或個人習慣呢,沒想到是過敏……怎麼會這樣的?」
自討苦吃的鄭能諒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和車技,特別是在陪逛了一天的前提下,也低估了載運物品的重量和秦允蓓的興奮程度,以致本已風燭殘年的自行車像個喝醉了的老酒鬼似的,踉踉蹌蹌,七彎八拐,幸好路上行人車輛稀少,交警也已下班,否則被治個危害公共安全罪也不冤。
「要你多管閑事?你們這些臭男人的花花腸子都一樣,他那是裝暈,想騙女的給他做人工呼吸呢!」少女一翻洞察萬物的白眼,一扯男朋友的胳膊,迅速將他帶離危險地帶。
秦允蓓又詫異又尷尬,一邊緩緩起身,一邊整理思緒,支吾道:「你……我……不是……那個……人工嘛……」
「我剛彎下腰去……掉了,你忽然暈…和*圖*書…」秦允蓓忽然想起這傢伙才是始作俑者,立馬從自我批評中回過神來,切換到批判模式,「還好意思說呢!剛才你幹嗎裝暈?!捉弄人很好玩嗎?」
鄭能諒無奈搖頭,腳下使勁,駛出學府南路,轉入一條林蔭道。兩側樹叢里,一對對情侶若隱若現,躁動的肢體交錯似油鍋里難分難解的油條,火熱的唇舌攪拌如涸轍中相濡以沫的鯽魚。身後的哼唱聲悄然退去,一雙纖細的手臂從腰間箍了上來,鄭能諒暗道不妙,猛踩幾下,迅速逃離這片春潮湧動的是非之地。
鄭能諒枕著左臂側身而卧,雙目緊閉,沒有反應。一對年輕情侶從旁邊路過,投過來好奇的目光。秦允蓓尷尬地朝兩人笑笑,那位多情少年頓時被她的火辣身材和迷人笑容電倒,情不自禁地回以甜蜜的微笑。「電流」迅速穿過他的身體,扎到了他的女朋友。
鄭能諒笑笑:「不怪你啊,是我以前沒有跟你說清楚,也是怕跟你說了讓你擔心,更怕的是萬一你不小心說漏了嘴,讓別人知道我有這毛病,會把我當怪胎看呢。」
「那這個異性……什麼綜合征能治好嗎?我……我不知道你有這個……剛才不是故意碰你的,都怪我不好……毛手毛腳的……」秦允蓓有些慌了,更多的是內疚,當初鄭能諒和她訂下「不可觸碰」這條規矩的時候,她還以為只是出於他的保守思想,沒想到竟有如此嚴重的後果。
「我沒有裝,」鄭能諒忽然板起臉來,「是你違反了我們之間的協議。」
「不是說第四條,」鄭能諒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協議第三條,不記得了?」
「你的問題?」秦允蓓又困惑了。
「瞎看什麼呢?」少女瞪眼質問道。
秦允蓓被他比畫著大頭娃娃的憨態逗得撲哧一聲破涕為笑:「討厭!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剛才沒摔疼吧?」說著她下意識地一伸手https://m.hetubook•com•com,又連忙縮了回來。
「上癮了是吧?那就別怪我上刑了!」她露出一絲壞笑,輕搓雙掌,虛張十指,向他攻去。翻眼皮、掐人中、捏鼻子、搔胳肢窩,她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濟於事,這才明白那句「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的含義。更大尺度的喚醒方式不是沒有,只是大庭廣眾不便施展,星星點點的目光已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有的議論,有的拍照,有的說笑。
「胡說八道。」秦允蓓想笑,可瞧他的表情又不像在開玩笑,身藏絕技是假,無意間戳中穴道不是沒有可能。
「誰哆嗦啦?我這叫節奏感,」秦允蓓說著又故意在後座上抖了幾下,嘴裏哼的也從《如果雲知道》切換成了主旋律,「一九九九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輛老爺車在街邊的雪地里畫了一條線……」
鄭能諒沉默了幾秒,緩緩道:「異性接觸性障礙型腦神經功能紊亂綜合征,醫生是這麼說的。」
秦允蓓陶醉不已,以為這一天的調|教令他積極性高漲,愛上了拎包陪逛這份有前途的職業。可惜她理解錯了,因為痛苦的回憶同樣是難忘的。
秦允蓓嚇了一跳,她知道剛才那一戳根本沒用力,何況就算她用盡全力,也不可能把比她塊頭大得多的鄭能諒戳倒在地。這傢伙向來喜歡搞惡作劇,肯定又耍什麼鬼把戲呢,想到這兒,她咬了咬嘴唇,蹲下去拍拍他肚子:「喂,太拼了吧?大庭廣眾之下說倒就倒啊?」
秦允蓓被這句話點醒,當即伸手朝鄭能諒的屁股輕輕一掐:「聽到沒?人家都拆穿了,還裝有意思嗎?快起來!別想我給你做人工呼吸。」可他似乎入戲過深,對她的警告充耳不聞,依舊保持著倒地時的姿勢,鼻息舒緩平穩,不像受了傷,眼皮微微跳動,倒似在做夢。
「行了啊!演過了!」她霍然起身,扭頭便走,「好!你自己玩吧和-圖-書!我不管你了,有本事你就一直躺著,等精神病院的車來拉你。」走出沒幾步,她又猛一回頭,鄭能諒卻沒有如她所料翻身而起。她氣得一把扯下髮夾就要丟過去,忽然靈機一動,快步回到他身邊,舉起髮夾上的插針,朝他的臉比畫了一下,又將目標轉向他的手。
走近一看,兩座石刻上分別被人用毛筆加了個歪歪扭扭的小字,變成了「上善若水貨,厚德載廢物」。草坪上坐著幾個肩披長發懷抱吉他的男生,造型大同小異,姿勢如出一轍,水平不相上下,有的在唱《模範情書》,有的唱《喜歡你》,還有的唱《愛如潮水》,都賣力地想蓋過其他同行的聲音,結果攪成了一鍋糨糊。為榮譽而戰的各路情聖紛紛換上《愛不愛我》《三萬英尺》《紅日》等P K曲目,誓要一鳴驚人,終於驚動了校保衛處,被一頓轟趕,鳥驚鼠竄。
穿過校門,繞過花園,轉過大禮堂,便是秦允蓓所住的41號宿舍樓。一排銀杏樹橫在樓前,樹榦挺拔,枝繁葉茂,如皇家侍衛般英姿颯爽。這是這座城市裡為數不多能讓鄭能諒動心的風景之一,每次經過,他都會放慢腳步。他輕輕一剎,推車前行,秦允蓓也跳下來,亦步亦趨。宿舍樓前有一大塊草坪,草坪兩側各有一座半人多高的景觀石,分別刻著「上善若水」和「厚德載物」,筆勢豪縱,墨采飛動。這是西都大學的校訓,但鄭能諒一直覺得這是個美麗的誤會,現實的真相應該是「上善摻水,缺德載物」。
鄭能諒也條件反射地做了個躲閃的姿勢,豎起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笑著提醒道:「動口不動手,疼是不疼,暈還暈著呢。」
「你在搞什麼呢?」鄭能諒的聲音忽然從上方傳來,把秦允蓓嚇了一大跳。她睜開眼,地上已空無一人,自己的手還捏著髮夾懸在半空,忙一抬頭,就看見那張掛著壞笑的熟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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