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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年馬月盜格日(上)

作者:商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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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可能出現的俟影人 2

第七章 不可能出現的俟影人

2

「流放?」
想到這兒,他的心跳驟然加速,目光投向金蛋上那個男人的輪廓,越看越覺得像自己。他不再深究這一選擇可能出現的變數,時間也不容他深究——樹上只剩幾朵海棠花了。他輕輕一揮黃金分戈,穩穩地接住金蛋。金蛋那古怪糟糕的味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可這次吃起來竟特別香甜——只不過吃得有些慢,因為這次的金蛋有保齡球那麼大,吃完他就打了個飽嗝。
小麻花沒想到難不住他,愣了一下,吐了吐舌頭,改口道:「差不多,差不多啦,其實這些畫面都是發生在下一個猴年馬月里的,等到那個時候自然就知道真相了。」
舍友們一入睡,鄭能諒就輕手輕腳地打開抽屜,取出一本裝訂精美的《追憶似水年華》和一支筆,縮進被窩,翻到第50頁,就著小手電筒微弱的光,在字裡行間記錄起來。自從上次泄露天機被懲罰后,他已不再用日記本記錄關於未來的秘密,然而隨著盜格空間開啟的次數不斷增加,信息量也越來越大,光靠腦袋根本不夠用,若不存檔,等到猴年馬月時就亂成一團麻了。為了避免泄密,他想出這個辦法:在一本很少有人看得懂的書里,用只有自己看得懂的暗語,將每一次在盜格空間看到的未來記錄下來。比如這一次在庄璧樓看見疑似孟楚憐的未來併為她定格了約會這件事,他就濃縮為四個字:庄,孟,定,約。
「那更嚴厲的難道是把人變成痴獃傻瓜?還是打入十八層地獄?」
鄭能諒總算從心理糾結中暫時解脫出來,才意識到自己還身處盜格空間,海棠花已開始凋零。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那六顆金蛋,似乎都是不錯的未來:清澈如洗的星空格外迷人,寂靜空曠的田野灑滿月光,她亭亭玉立在一根傾斜的電線杆下,手裡捧著一大束鮮艷的玫瑰花,時不時朝右手邊張望,似乎在等什麼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遠處出現一個男人的輪廓,不等他的臉展露在月色下,她便笑著飛奔過去;廣袤的草原上,天空湛藍,陽光很好,她騎在一匹棗紅色駿馬的背上,嬌軀振振,秀髮飄飄,縱情呼喊,好不快活;清雅的燈光下,她盤腿坐在一張單人床的床頭,身後墊著一隻和她一樣高的布娃娃,腿上擺著一個筆記本電腦,她盯著屏幕,似乎在看喜劇片,時而抿嘴、時而捧腹、時而翻滾;嶙和圖書峋的怪石間,她一身運動服,背著雙肩包,擺出各種姿勢,一群頭戴蛋黃色遮陽帽的遊客背對畫面向更高處走去,山路一邊峭壁高聳,另一側雲海翻騰;碧波蕩漾的海邊,她穿著迷人的泳裝,披著紗巾,戴著太陽鏡,赤腳走過黃燦燦的沙灘;一條鄉間小路蜿蜒前行,指向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皎潔的月光灑向大地,照著一個疾奔的嬌弱身影,忽然,她一個趔趄,閃進了路旁的黑暗之中。
小麻花慢條斯理:「就是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鏡面並未合死,小麻花又探出舌頭來:「哈哈!君子動口不動腳!」
「不是『一個』,是『一些』。」
但她怎麼可能翻越千山萬水來到西都大學?又為什麼要在半夜偷闖庄璧樓?以她的身份和性格,又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這一切實在太不合邏輯與情理了……然而這些金蛋上的面孔又該如何解釋呢?
如此一來,即使有人拿到了這本《追憶似水年華》,看到這幾個字,也會以為是批註;即使覺得不像批註,也不會聯想到女人和未來,只會顧名思義地以為這幾個字的意思是說「莊子和孟子簽訂了一個什麼合約」。
「我去……」
小麻花一愣:「你別不知輕重,引火燒身,我知道這個女的對你意義不一般,可你也不能泄露天機。」
「啊?」
「所以,你老實守規矩就沒錯,千萬別再泄密,否則到時候大難臨頭,我也幫不了你。」
小麻花舌尖貼著雙唇舔了一個圈,用一種神秘的腔調回復他:「你,聽說過薛定諤的貓嗎?」
「好吧,」小麻花的聲音終於變得正經起來,「這麼說吧,這事全在於你自己,只要你覺得她是,她就是;你覺得不是,就不是。你想要她是,她就可以是;你不想她是,她就可以不是……」
「太狠了吧?泄個密就要人命?」
「喂喂,話說清楚,我最多只是個顧問,憑什麼要對你的選擇負責?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我跟你看到的是同樣的畫面,對畫面的理解也全憑主觀推測,說不定你本來選對的,聽了我的反而選錯了呢?而且,任何未來在發生之前都存在一切可能性,誰也無法現在下定論,我只能給出我認為對你會有幫助的建議,其它的只能交給時間去證明。」
「我……」鄭能諒剛要開罵,轉念一想,事關孟楚憐,還hetubook•com.com是客氣點比較好,「拜託,什麼叫可是可不是?」
霍九建也鬆了口氣,批評道:「咳,讓你等我來再動手,就知道這賊會狗急跳牆,你不逼他那麼急,他就不會直接往下跳了。」
其實,鄭能諒心裏還是擔心那女賊就是孟楚憐,畢竟兩個人長得如此相似只是一種可能性,就算她不是孟楚憐,也有可能和孟楚憐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其中或許有巧合,或許是宿命,謎團環環相扣,絕非一時能解,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都不便妄下斷論。而水落石出,至少要等到下一個猴年馬月,反正那個未來已經被定格,他一定會再次與她相遇的。在此之前,他能做的就是不要暴露她的信息,如果研究生公寓樓里失竊了什麼,自然有警察會去偵破,也可能那兒什麼也沒丟呢?這盤根錯節的關係在他的腦海里反覆攪拌了無數次,終於他做出了慫恿舍友們一起保密的決定。
「時空旅行?」鄭能諒張大了嘴。
大夥一聽,連連點頭:「還是小諒想得周到。」
鄭能諒心裏知道小麻花不會故意不幫自己,剛才也只是氣話,便擺擺手:「好了知道了,我也會用行動去證明的。」
「異界?那我會遇到另一個地球的另一個我嗎?」
「那到底都有些什麼懲罰?《盜格七律》上就寫了個『懲戒性隔離』,操作細則沒有嗎?」
霍九建是見過孟楚憐的照片的,鄭能諒可不想他誤會,搖了搖頭:「天太黑,沒看清。」
「我想要你去死!」鄭能諒飛起一腳踹了過去。前一秒還在搖頭晃腦的舌頭倏地一下縮了回去,比剛才打開時快了一萬倍也不止。腳尖撞上堅硬的鏡面,鄭能諒痛得嗷嗷直叫。
仔細觀察這些畫面,夜色中捧著玫瑰花的她,自然是在等心上人,也就是遠處出現的那個男人;草原上,她獨自騎著馬,視線也盡在藍天綠草之間流轉,似乎沒有同行旅伴;燈光下,那是一張單人床,三更半夜一個人看喜劇片,八成還是個單身宅女。而另外三個畫面則截然不同,山上的她擺出的那些姿勢明顯是在讓人拍照,一顰一笑都在與人互動;海邊的她視線一直望著前方,透過太陽鏡的鏡片,依稀可見一個男人正拿著相機在拍她;最後一幕是個遠景,視角又高又偏,周圍沒有其他人,只見那女子在奔跑,雖然看不見神情,但步態m.hetubook.com.com有些慌張,四周環境與第一幕很相似,預示的應該是同一件事,或許是前後場,也可能是正反面。
小企鵝在信中提到過,她在那所大學里見到好幾個長得像孟楚憐的女生!這條極其重要的信息讓鄭能諒猛然意識到,金蛋上所出現的情況還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這姑娘只是長得像孟楚憐!天下之大,撞臉的情況屢見不鮮,既然小企鵝都能見到好幾個長得像孟楚憐的,他偶爾遇見一個又有什麼奇怪呢?福爾摩斯說過,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沒錯,這應該只是一個貌似孟楚憐的陌生姑娘而已。
六顆保齡球大小的金蛋上浮現出的都是同一張面孔,亮亮的大眼睛,淺淺的小酒窩,有如催眠大師發出的一個個暗示信號,瞬間將鄭能諒帶入深層睡眠狀態。縱然時空早已變得面目全非,但那一幕幕不曾消化掉的往事在這一刻竟似醉漢腹中的食物殘渣一般,爭相翻湧了出來,跑道、陽光、巧克力、乞丐、小橋、流浪貓……
鄭能諒沒好氣道:「哼!關鍵時候不幫忙,這回要是我選錯了,就全怪你!」
「少給我來這套!」早在中學時代,鄭能諒就已經領教過小麻花的故弄玄虛,也聽學霸同桌小企鵝講過海森堡測不準原理和量子自殺實驗,當即振振有詞地反駁道,「薛定諤的貓那是『既是,又不是』,你說的是『可是,可不是』,完全兩碼事,少忽悠我!」
他瞬間驚醒過來,從懷裡掏出那張照片,開始重新審視那一顆顆金蛋上的畫面,認真比對二者的區別。畫面中那姑娘二十來歲的模樣,頭髮比孟楚憐要長一些,也不如照片上的孟楚憐那麼年輕,但氣質同樣明媚;穿著頗為講究,但身材曲線無異;看得出施了一層淡妝,但五官如出一轍……各項特徵都指向同一個結論:這就是生活在下一個猴年馬月里的孟楚憐。
「不排除這些可能,以我的理解,至少有三種方式可以達到既懲戒又隔離的效果,剝奪記憶、自由,或者生命。」
「這麼厲害,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鄭能諒憋不住了:「屁話!字面意思用你說?我是問她到底是不是孟楚憐,要麼是,要麼不是,哪有兩種可能並存的道理?」
「就是把泄密者和知情人轉移到另一個世界。」
事後,309宿舍達成了一致意見:對外保和_圖_書密。這主要是鄭能諒的三寸不爛之舌起了作用,他給舍友們分析得頭頭是道:「一、我和九哥兩個人去抓一個賊,沒抓住,還被砸暈了一個,傳出去只會遭人恥笑;二、一旦傳出去,就會讓人們知道我倆到過現場,而我倆又都說不出賊的模樣和來歷,這種情況下如何排除我倆的作案嫌疑?三、軍訓期間半夜溜出宿舍樓,我倆違反規定是小事,害得大家一起連坐受罰可不好。」
忽然,潛意識中冒出一個念頭,掐斷了回憶,給了鄭能諒一記當頭棒喝:這個面孔此時應該在千里之外的另一所大學里,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庄璧樓!
鄭能諒無比糾結,從道義層面,他認為一個竊賊不應該有如此完美的未來,畢竟偷東西是不對的;從情理層面,他又希望這個長得極像孟楚憐的姑娘能有個好的歸宿,似乎她幸福了孟楚憐就會幸福;從邏輯層面,他意識到,這姑娘在下一個猴年馬月里將會經歷一場感情上的轉變。
「什麼意思?」
「我修為淺,工作經驗少,算上你,我也才負責過三位盜格者,沒親眼見過真正的事例,所以我跟你一樣,對它只能從字面上去理解。懲戒性隔離,顧名思義就是阻斷你與現實世界之間的溝通和交流,比如我上次懲罰你兩個朋友時用過的那種方法,抓進盜格空間、刪除部分記憶,都算是很輕微、很人性化的。」
鄭能諒急得直跺腳:「那我還用問你?!就不能給個痛快話嗎?!」
「不,時空旅行是指回到過去或通往未來,而盜格空間的流放,前後是兩個並無關聯的世界。因為如果有關聯,就不可能達到真正『隔離』的效果。」
「都說了是兩個無關聯的世界,就相當於從一個星球到另一個星球,生存環境、文明程度、物種分類或許都不是你熟悉的模樣,甚至可能都沒有人類的存在。」
「喲,愛情果然是迷|魂|葯啊,這麼難吃的都咽下去了。」小麻花幽幽道。
鄭能諒對盜格空間的法則早已爛熟於心,這六個畫面看上去沒有特別不好的,他沒覺得有盜取的必要,何況內心深處那一點私心與好奇也讓他非常想近距離地了解一下這位長得酷似孟楚憐的姑娘——只要定格了第一幕,根據關聯性原則,她所約會的那個男人就有可能是他!
「流放的目的地是從無數個平行世界中隨機選擇的,這些未知的天地,統稱為異界。」https://m.hetubook.com.com
「不光如此,你也會擁有新的身份,也許是一名人見人愛的少年英雄,也可能變成一個人人喊打的街頭混混,再或者,淪落為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小麻花慢悠悠地咧開大嘴,亮出巨舌,回了一個充滿哲學意味的答案:「可是,可不是。」
解鈴還須繫鈴人,有疑問就找小麻花。鄭能諒當然不會浪費這一次提問的機會,何況這個問題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這女的到底是不是孟楚憐?!」
鄭能諒又驚奇又惶恐,小心應道:「嗯,記住了。」
鄭能諒的心頭湧起一絲溫暖,這哥們沒有隻顧追女賊立功,而是關心昏迷的兄弟,便沖他笑了笑:「沒事,就頭有點暈。」說完他低頭看了看肚子,並沒有凸起來,也沒有飽脹的感覺,不禁鬆了口氣,拉住霍九建遞過來的手,一使勁,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誤會了,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沒看我日記現在都只寫風花雪月了,就算要做一些關於盜格的備忘,也都加上了只有我自己看得懂的密碼,保證不會泄密。」
「都怪我平時沒跟你一樣好好鍛煉,反應慢,體質弱,被人一撞就暈了。」鄭能諒面露愧色,巧妙地把剛才進入盜格空間時的昏迷狀態順帶圓了過去。
「他還挺機靈,哧溜一下就沒影了,」霍九建朝遠處望了望,又轉過來問鄭能諒,「你有沒有看清他長什麼模樣?」
「忘了李淳風的教訓了?有些秘密泄露出去,真的很要命的,而且會要很多人的命。當然,也只有在個別特殊的情況下才會出現這種極端懲罰,我所了解的盜格歷史中也沒幾例,倒是流放最常見。」
「知道就好,再泄密的懲罰只會更嚴厲。」
霍九建一臉懊惱:「哼,真是便宜他了!」
「不幫忙就閉嘴!」鄭能諒又氣又急,卻也沒時間跟小麻花糾纏,只能靠自己了。他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梳理所獲得的一切信息,庄璧樓、聲音、金蛋、面孔、薛定諤、貓、小企鵝……對了,小企鵝的來信!
「算了,趕緊回吧,三更半夜站別人樓下,等下把我倆當成賊了呢。」鄭能諒拉了拉他的袖子,兩人便乘著夜色返回了宿舍。
憂心忡忡地睜開眼睛,鄭能諒就看見霍九建的眼神在一秒內從焦急切換至驚喜:「哎呀!可算醒了!把老子嚇死了!」不等他回答,又追問道:「怎麼樣?摔哪裡了?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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