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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是要對你好。

陸景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勸了半晌，林一葦才從號啕大哭變成了斷續地抽噎。

而我怯懦平凡，還有點小心眼。

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袋，才好不容易將噎在食道里的食物吞了下去，兩個人都已經是狼狽至極的樣子。姚嵐漲紅了臉，胸口因為劇烈的呼吸而大幅地起伏著。她盯住林一葦愣了兩秒鐘，忽地把豆漿往她懷裡一塞，板起臉就大步朝前面走去。

陸景條件反射地摸摸脖子：「啊……是啊，可是，你說『也有』的意思是？」

姚嵐停頓一下，將及肩的頭髮撥到耳後，然後她稍稍彎下腰，將左半邊臉湊近陸景，示意他看向自己的耳朵後面：「因為我這裏也有一個這樣的胎記啊。」

原來把草稿本錯交上去了啊！

早早就已經到了教室的林一葦坐在教室從左邊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子上，轉過頭去看著窗外，直到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範圍以內，穿過操場走進教學樓，她才默默地從抽屜里拿出一本英語書翻開，小聲地讀了起來。

馬路對面的4樓，左邊的窗戶是黑的，姚嵐應該還沒有回來，林一葦從便利商店買了熱豆漿捧在手裡，仍舊凍得直打哆嗦。她看著路燈下面自己被拉得長長的影子，忽然感覺到有點孤單，她想，除了姚嵐，自己好像再沒有別的朋友了。

「大概是13歲的時候吧，初中的時候和他同班，看見他把用來做實驗的青蛙放生到學校的荷花池裡，還被學校警告處分。」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啊，就算不學習，成績也那麼好。」

……

林一葦這樣想著，第一次意識到姚嵐在她心裏面佔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她心裏面的天平兩端分別裝著的是叫做姚嵐和陸景的砝碼，左右兩邊交替下沉。

林一葦「哦」了一聲，在姚嵐「都不知道你腦袋裡都在想什麼」的挪揄中趕緊往前挪了兩步，填補上剛才由於發獃而出現在身前的小小空當。卻忍不住伸長了脖子，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向著隊伍前面看過去。

林一葦苦笑，只聽見程梓用一種不大不小，卻剛好全班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現在你該知道她有多虛偽多噁心了吧？虧你那個時候還那麼幫她，照我說啊，林一葦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別人對她那麼好。」

「被你看到了？好丟臉，你要是敢告訴別人我就馬上和你絕交。」

而校慶之後就進入了真正意義上的高考複習階段，林一葦也沒有太多心思再去想別的事情，只在每天埋頭苦學之餘倒數，計算著還有多久才能夠徹底脫離這樣的生活。

身邊的女生仍在唧唧喳喳地談論著，林一葦的腳步也在隨著前面人數的不斷減少而緩緩地向前移動著。在隊伍微微有點停滯的時候，她無聊地伸出手指數著排在自己前面的人。

直到聽到身旁傳來明顯帶著促狹口吻的笑聲——

教室的門「吱」一聲被推開，打斷了林一葦的回憶。她抬起頭，正看見姚嵐沖陸景揚了揚手中拿著的鑰匙。

你說，花與愛麗絲就是要永遠在一起的。

「哈哈……」

林一葦想起來前日里聽到的關於陸景放棄國內某所名牌大學保送名額的消息。

「啊？那個……」

「很巧呢，陸景，今天和你站在了一條線上。還有，今天我也穿了白色的T恤哦，真的是很巧呢……」

因為花與愛麗絲，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

你為什麼要親陸景，你憑什麼要親他，明明是我先喜歡陸景的，明明是我！

林一葦也好奇地站起身探頭看過去，卻忽然聞到一陣淡淡的香皂味道，下一秒就感覺男生頭頂短短的頭髮輕輕地拂到了自己的臉上。男生伸長脖子看得十分認真，和_圖_書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頭已經幾乎要蹭到了同樣由於好奇靠過來的林一葦的臉。

姚嵐和陸景在校慶晚會上的表演很成功，他們的四手聯彈贏得了掌聲無數。林一葦坐在觀眾席最後一排角落的位子上，看台上的兩個人攜手致謝。一襲白裙面容姣好的姚嵐和身著西裝身材頎長的陸景，怎麼看都是那麼般配的一對。

「那你發誓以後不準再罵我賤人……」

但是你對我好。

其實林一葦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想就算姚嵐不肯接受自己的道歉也好，甚至被她狠狠呼一巴掌也好，她也要把心裏面想講的話全部都說出來。

現在卻變成了——

……

「一葦，你怎麼……」

她在心裏低聲地抱怨著，又等了5分鐘，終於看見姚嵐出現在了樓道口。

林一葦趕忙將剛買的豆漿遞到她的嘴邊。

你天生動人，秉性善良，樂觀又向上。

物理課代表程梓朝這邊走過來，表情奇怪地將姚嵐拉離林一葦身邊，一邊小聲地對著她說著什麼，一邊遞給她一個作業本。林一葦忽然想到什麼，於是翻開物理書，看見物理作業本仍是好端端地夾在書中間。

「一，二，三，四，五，六……咦？」

悄悄地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淚，林一葦拉起姚嵐趕在公交車關上車門前一步跨了上去——

整個班級都加入了起鬨的隊伍，大家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場鬧劇。沒有人注意到林一葦瞬間就白了的臉。陸景還是笑著，而姚嵐羞紅的臉氣沖沖罵回去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動人。

去買酸奶時會順便給自己帶上一盒，在班級里某幾個女生懷疑她向老師打小報告對她冷嘲熱諷時替她出頭，坐公交車的時候被扒手盯上，不敢出聲時也是她勇敢地大聲制止。

「林一葦，你今天早上怎麼沒有等我……」

林一葦狠狠地按下刪除鍵，回到漆黑的房間里，她並沒有開燈，然後她就著手機屏幕暗淡的光，在翻開的草稿本寫下一句惡毒的詛咒——

「別裝蒜了，你上次不是趁他送你回家，偷親他了嗎？」

學校中午的食堂里排起了長龍，林一葦和幾個同班女生站在隊伍的中段，一邊抱怨著食堂應該再多開設幾個窗口，一邊討論著時下熱播的某部韓劇的劇情。沒有看過這部劇的林一葦自然無法參与她們的討論，只能在聽到「女主角真的很可憐，眼睛都瞎掉了，還要被姐姐陷害……」這樣的評斷後發出「真的嗎」、「好可憐哦」的應和聲。

他輕輕地拍了一下林一葦的腦袋，露出一個他第一次向林一葦說話時，出現在他臉上的那種笑容，那是在軍訓休息的間歇，大家坐在原地，因為還不太熟所以也並沒有太多的交談。林一葦拿起旁邊的礦泉水，卻怎麼也擰不開瓶蓋。身前少年聽見她略帶無奈的嘆氣聲，轉過身，一手接過她手裡的瓶子，「吧嗒」一聲很輕易地把瓶蓋就擰開來。然後他對著少女伸出手：「我是陸景，以後請多指教哦。」

「啊，到了嗎？那我就走了。」

那是一張小小的大頭貼，邊角的地方已經發黃捲起，「friends（朋友們）」卻還是清晰可見。林一葦記得這是她們還沒有鬧翻之前的那個周末，姚嵐拽著她在學校旁邊的小店裡，對著那台已經老舊的機器擺出各種搞怪的動作和表情，林一葦一開始還是有點抗拒的，卻在姚嵐說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你還怕在我面前丟臉啊……」的話后終於妥協。她忽然感覺心裏面很難過，眼眶也微微發熱起來。然後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拿出透明膠帶，將照片捲起的地方仔細地撫平，再小心地粘好，卻終於忍不住心裏的悲戚，低下頭低聲地啜泣起來。

https://m.hetubook.com.com本來要說的話是——

你是愛麗絲。

陰霾了很久的天空終於放了晴，地面上的積雪被陽光一照，立刻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林一葦心中非常煩悶，書上的化學公式也變成了一堆亂碼，晃得人頭暈眼花，坐立不安。「不管什麼攤開來說會比較容易吧？」「至少這樣陸景不會被別的女生拐跑啊……」保持著這樣的想法，林一葦暗暗地下定決心，丟下一句「媽，我出去買點東西」就急匆匆地出了家門。

自行車是黑色帶銀色花紋的捷安特，從家騎到學校大概需要15分鐘，下雨的話就坐公車，時間是半小時。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陸景的呢？」

被身旁某人的聲音打斷對話，林一葦抬頭就看見姚嵐走過來，把一本署名「陸景」的物理筆記遞還給他。很多時候林一葦都希望像林姚嵐或者班上任何一個人一樣，能夠從容自然地和陸景交談，在他偶爾問她借鉛筆、圓規或者不小心碰翻她桌上碼得整整齊齊的書時，俏皮地說出「你這個冒失鬼」這樣無傷大雅的玩笑話。可是每次看見陸景對她笑起來時露出的潔白牙齒，她的腦中就會變得一片空白，變得支支吾吾，不是詞不達意就是只能用簡單的「嗯」「是」去應答。

「咦？陸景，你也有這樣的胎記啊？」

「嗯，她兩年前和家人移民去了那裡，我答應她會過去找她。」

顯然是出門的時候很匆忙，姚嵐邊走還在邊拉校服的拉鏈，她嘴巴里塞了滿嘴的食物，在看到一邊的林一葦時很明顯吃了一驚，喉嚨不自覺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立刻被噎得直翻白眼。

「可是……可是……你不是，不是和姚嵐在一起嗎？」

她想，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第一次腦袋裡有微微發麻的感覺，緊貼住褲子的手掌里也開始冒出細細密密一層潮濕的汗。

「給你的懲罰啊，喊了我就原諒你。」

身邊的好友姚嵐好奇地轉過頭來。

「姚嵐，我警告你，要是出現下一個陸景，你可不許和我搶。」

姚嵐伸手在她的腰上輕輕推了一把：「快走啊，後面的人都急了。」

學了十年的鋼琴，唱歌卻很難聽。

你是燃燒的光年。

他的白色T恤有點長了，從校服的下擺露出一個角來。旁邊的玻璃窗漏進來的陽光照過來，側臉的輪廓像是被鍍上了金邊，從耳朵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下巴，大約是講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巴和眼睛都成了彎彎的線。

林一葦心裏一動，脫口道：「那個，我可以等你啊，我在教室看書，你練習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家。」

林一葦趕忙伸手緊緊拉住她的衣角：「姚嵐，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努力尋找著蹩腳的借口，林一葦有點心虛，她堅持想要留下的真正原因並不是所謂的擔心，而是從教學樓到校門口的車棚，這一段也許能夠和陸景共行的路程。

你說，你看，狹路就是為了相逢而設。

大概他和她隔著12個人，5米的距離。

即使曾經抱著那樣不堪的小小心思。

「你回答我，我就替你保密。」

為什麼會和姚嵐成為要好的朋友呢？

即使曾經嫉妒你的光彩照人風華萬千，即使曾經想要同你決裂，不再站在你身邊。

心裏面像是有一個漆黑巨大的劇場忽然拉開了紅色的帷幕，一瞬間亮起了所有的燈光，金碧輝煌的舞台上聚集了所有的樂器，整齊地和鳴出震耳欲聾卻又十分悅耳的樂曲來。

「我可不是來看你笑話的，我書忘在教室了，都快到家了才想起來，所以回來取……」

「連胎記都長得一樣啊，你們還真是有緣啊……」

姚嵐臉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的整個身體因為震驚，憤怒又或者是難過而微微ｗｗｗ.ｈeｔｕboｏk•ｃｏｍ.cｏｍ顫抖起來，她的手裡拿著的是被林一葦錯當成物理作業本交上去的草稿本，上面有她昨天夜裡寫下來的那句惡毒詛咒——

812路公交車從遠處緩緩地開過來，姚嵐反手拉起林一葦，像過去三年裡曾經無數次一起上學的清晨那樣，手牽著手，跑向一百米外的那個公交車站。

剛剛，明明就是你們靠得比較近啊。只是碰巧都穿了白色T恤而已，只不過都愛喝食堂2號窗口的蓮藕排骨湯而已。憑什麼認為自己一定就和你有著什麼未可知的聯繫呢，都長著那樣胎記的你們，才配得上「緣分」、「註定」這樣的字眼吧。

「林一葦，你每天都這麼早啊，很用功啊。」

女生低著頭，雖然有點遲疑卻還是緊緊地拉住了少年的衣角，緊接著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左頰上。

「好了。」

「嗯，去新加坡，我女朋友在那裡。」

也許是因為某次在她有急事時幫她做了一次掃除，也許是因為順路於是在某個下雨天和忘記帶傘的她共撐了一把傘。也許是因為自己留意到她偶爾會胃痛於是把同樣患有胃病的媽媽找來的偏方抄了一份給她……

視線里最後一個清晰的影像，是姚嵐聽到陸景說要送她回家時微微紅起來的臉。

「一葦，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昨天收到我的簡訊了嗎？」

你比任何火焰都耀眼，比任何美景都壯觀。

「是啊是啊，說不定前世是一對恩愛夫妻呢……」

「什麼？」

奔跑的腳步聲和著姚嵐的笑聲在林一葦的耳廓里轉出小小的旋渦來，她側過臉看著身邊好友微笑的臉，腦後的馬尾在清晨的風裡高高地飛揚起來。左手裡握著的是某種沉甸甸的溫暖，林一葦突然間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想起最初的時候，也是在這樣微涼的風裡，姚嵐眯起眼睛向她伸出雙手——

陸景很明顯地愣了兩秒，等到他回過神來，姚嵐早已跑進了樓道。於是他掉轉車頭，往來的方向去了。

「女朋友？」

「啊？」

「那罰你幫我給車錢好了，唔，再加上在公車上大喊十句『我是賤人』。」

「姚嵐，說好了哦，我們要做一輩子最好的朋友。」

「姚嵐，你這個賤人，你最好給我去死。」

「一葦，今天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我非常希望你能了解我現在的感受。現在你大約已經睡下，我卻迫不及待地要同你分享這一切。」

陸景對她做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然後站起身來走了出去，經過他時衣服的拉鏈甚至打到了林一葦的手上。他們腳步聲很快消失在了走道里，空蕩的教室里便只剩下了林一葦一個人。或者是教室里暖氣太強的緣故，她感覺眼底蒸發出來一層薄薄的白色霧氣，模糊掉了黑板上沒有被擦掉的數學公式。

手上的力道忽然消失了，林一葦看見背對著她的姚嵐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地方，然後她轉過身來看著林一葦，濕潤的眼角在五月清晨的太陽底下閃爍著亮亮的光。

夏天穿的襯衣，領子的地方總是乾乾淨淨，就算體育課打球流汗，身上還是有一種好聞的味道。

林一葦搖搖頭，手指幾不可見地轉了個巧妙的角度，姚嵐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窗口上方掛著的小黑板上寫著「今日供應：紅燒鯉魚，蓮藕排骨」幾個字。

最好的科目是物理和英語，考試的名次永遠是年級前十名。由於愛在語文課上睡覺而常常被罰寫額外的周記和古文賞析。

「陸景，音樂教室的鑰匙拿到了，我們走吧。」

胎記的事情已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林一葦的心跳得很快，默默祈禱著時間能夠停在被她冠以和-圖-書「耳鬢廝磨」這樣名號的一小道隙罅里。

她將桌子搬到了第一排一個人坐，每天除了必要都盡量不離開座位。一開始還有人在她背後貼上「我不要臉」之類的字條，但在陸景和姚嵐的出聲制止下，這種無聊的舉動也就漸漸消弭不見了。

雖然已是初春光景，北方的夜晚仍舊非常漫長寒冷，馬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只有寥寥的幾輛車開過身邊。林一葦又等了一會兒，終於聽見了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

大概，沒有女朋友。

而我只是暗淡的一顆星。

大概是教室暖氣太足的緣故，陸景解下厚厚的毛線圍巾，將穿在校服外面的羽絨服的拉鏈拉下，露出的一小節白皙的脖頸在初春的陽光下泛出象牙般的光澤。

林一葦站在姚嵐家樓下，第六次抬起手腕看表。

「我們做最好的朋友吧。」她是這麼說的。

第二日里林一葦仍像平時一樣很早就來到教室，將各科要交的作業放在課代表的桌子上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這一次，她並沒有滿心期待著某個身影的出現，而是認認真真地，開始背起了單詞。

「你也太早熟了吧，我都上高一了才開始暗戀別人啊，陸景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生。」

姚嵐伸出食指指向陸景右邊脖子靠近下頜的地方，林一葦看過去，注意到那裡的確有一個小小的類似三角形的硃紅色痕迹。

下一秒耳邊就傳來熱情的招呼——

教室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在一片「好冷啊」「×記的小籠包很好吃呢」「有沒有誰的英語作業可以借我抄一下」的聲音里，林一葦聽見姚嵐的語調微微帶了慍怒。

誤以為林一葦是因為等她才留到這個時候，姚嵐有點抱歉地笑笑。

「哈？原來你也喜歡他啊。我還納悶你幹嗎生我的氣，在本子上寫我壞話。林一葦，你還真是愛妒忌啊。」

「噢，沒，沒什麼……好像，好像今天的菜色不錯。」

而在不遠處，站在路燈下的林一葦咬緊了牙關，眼淚才沒有掉下來。她轉過身慢慢地往回走，在經過垃圾桶的時候，將手中那袋還微微溫熱的豆漿扔了進去。

陸景和姚嵐的身影停在前方的拐角處，陸景朝姚嵐揮揮手，跨上車準備離開。林一葦藏在路燈後面，剛想走過去卻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林一葦在心裏鄙視著自己，忽然被一聲低低的驚呼打亂了思考，她回過神，看到姚嵐盯著陸景的脖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每個人都喜歡你，爭先恐後地圍繞在你身旁。

「要、要是你敢、敢告訴別人我……我哭、哭，你就死定了。」

林一葦一邊擦眼淚一邊還不忘惡狠狠地警告陸景。

林一葦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意識到那裡是什麼也沒有的，於是泄氣地坐回座位，將頭埋進了雙臂間……

林一葦的眼神落到陸景身上，後者對她聳聳肩膀，露出一個「真麻煩」的表情。

林一葦想起高一的時候軍訓，整個班級頂著明晃晃的太陽練習站軍姿，她站在陸景的後面，整個身子都可以被罩進男生的影子裏面，她抬起眼就看見他短短的頭髮和衣服領子之間露出來的一小片光潔的皮膚。

陸景沖她揚揚手裡拿著的書，是一本厚厚的英語寫作輔導書。

林一葦面無表情，眼睛還是沒有離開書本。於是姚嵐索性坐到了她的身邊，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我喊了你能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剛才還熱鬧的教室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起來，林一葦感覺到全班40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到了自己身上，然後她抬起眼睛，絲毫沒有退縮地迎上姚嵐的眼神。

已經等了很久了啊，可是姚嵐還是沒有下來。

「雖然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我知道你並不像他們說的那麼壞，有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誤會的話說清楚就好了。如果就這樣失去一個好朋友未免也太划不來。」

「咦，一葦，你怎麼還沒走，早上不是跟你說過今天不用等我的嗎？」

姚嵐沒有動。

連上三節高強度的數學課，整個班級都處在一片昏昏欲睡的狀態中，下課鈴聲一響，教室里就響起一片「解放了」的低聲歡呼。陸景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背上書包離開教室，而是慢慢地整理好桌子，靠在椅背上玩著手機。林一葦討厭放學時擁擠的樓道，平時也是走得比較晚，此時便也佯裝看書，卻怔怔地出了神。

還是第一次，和他靠得如此之近啊。

「你是要出國的啊……」

「什麼問題？」

嘿，你也喜歡陸景嗎？好巧哦，我也是啊，那麼我們要一起努力，可不能讓陸景被別人搶走了。

「我到了。」

而我是hana。

姚嵐，你這個賤人，你最好給我去死。

她漂亮又溫柔，還是學校文藝部的部長。而自己那麼平凡，她就像是耀眼的不滅火焰，而自己只是一顆小小的，暗淡的星。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向她示好，為什麼她卻偏偏和自己成為了要好的朋友？

身旁有人遞過來一張紙巾，林一葦聽見聲音趕緊止住哭泣，抬頭看見旁邊站著的是陸景，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抽泣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大。

「哈？」

「哈？姚嵐？怎麼可能，我可是很專一的呢！」

林一葦慢慢地走到門口，回過身拉滅了教室里的燈。

林一葦輕輕掙脫她的手，還是沒有看她，仍舊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對不起，我要看書了，請你不要打擾我。」

滿世界耀眼的燈光「啪」的一聲全部熄滅了，所有的樂器也都偃旗息鼓漸次消失，帷幕無聲地重新合上，整個舞台又重新回復到漆黑空曠的境況，「有緣」、「恩愛夫妻」這樣的字眼變成了大顆堅硬的冰雹，劈頭蓋臉地朝林一葦狠狠地砸了下來。

「哦，是這樣，這裏啊……」

手機里有一條新簡訊，是姚嵐在5分鐘前發送過來的：

「因為下周的校慶晚會，老師要我和陸景表演四手聯彈，約好了今天放學一起練習。」

陸景咳嗽一聲，打斷兩個女生的對話：「林一葦你先回去吧。至於姚嵐，練習完了我會送她回去。這樣夠安全了吧。」

「可是……可是你一個人，晚了的話會不安全……」

由於時間緊張，每個周末的大掃除都成了大家眼中的累贅，原本安排了四人一起打掃教室，到最後卻只剩下了林一葦一個。其中某個刻薄的女生還在丟下一句「多做一點也許可以減輕你的罪惡感吧」便揚長而去。林一葦也並不辯駁，默默地一個人拿了水桶打水掃地，拿起抹布一排一排座位地擦過去，在輪到姚嵐的桌子時目光被某個東西所吸引，於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我知道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就算你不原諒我我也……」

「怎麼了？」

「哈？可是，可是我道歉的話都還沒說完啊。」

接下來的日子並沒有林一葦想象中那麼難過，雖然全班的女生甚至某些男生都開始孤立她，不同她說話，但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行為，被人無視的感覺林一葦並不陌生也不覺得有多難受，只是偶爾看到姚嵐和班上其他女生站在一起說說笑笑時，心裏還是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堵塞感。

鬢角長到耳朵的一半，頭頂有兩個旋。

她的手指有了忽然的停頓，喉嚨里也發出了稍稍拔高了的音調。

「啊，沒關係的，你先走好了，我們大概會練習到很晚吧。」

林一葦在心裏和陸景這樣打著招呼，縮在長長的校服袖子里的手，以一種幾乎感覺不到的幅度朝他輕輕地揮了揮，心情無端端地就變得很好起來。

「我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