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倒影
12、愛情城堡
家人要移民Canada了，18歲前簽證不用考雅思，今年就要走……
「好，承讓，大小姐。」藍一臉恭謙。
接下來的事情遠比他們想象的複雜。
還記得那是第二次相見。似乎他們的相見總是突然。陰暗的樓梯間里，藍似乎聽見誰在低低啜泣……
此時一中年男人趔趄地走出門，渾身散發著刺鼻的酒味……
既然你大方請客——我當然不給你反悔餘地！
他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不得已地暴露在外人面前的感覺是無處可逃，就像只溫順的貓被逼到死角也會咬人。
「小姐，別動！」身後一個胳膊卡住安的脖子。
安看見藍趴在窗台上，另一手握住旁邊的管道，驚訝得差點喊出來！
第三次相見是安去了藍家，進門牆上就見一家人的合影，三人在冬天相互倚靠著，綻放出溫暖的笑容。安似乎覺得有什麼震動了下內心，觸及了深處的一根弦……大概是親情吧。
安打開電腦，點開收件箱，滿滿的都是來自Canada的e-mail。一封又一封，仔細數了數，正好99封。抬頭望天，風輕雲淡，知了在窗外不厭其煩地叫囂著。過往的一幕幕或輕描淡寫，或濃彩潑墨，夾雜著知了似的煩躁，湧上心頭。
相視而笑，做賊的感覺還真好。
安踩著藍的肩膀，兩隻手緊緊盤著伸到一樓的水管。藍緩緩而下，每下一步安也跟著接近地面一點。快到地面的時候，藍腳著地，把安抱了下來。
三個月後，藍拿到了畢業證書，因為成績優異，學校破例提早發給了他。藍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安覺得少了藍的日子寂寞了不少。
「回來！」男人大手一揮，想抓住安的衣領，卻失了手，擺在窗台上的仙人掌順勢滑下……
如果我走了，你會想我嗎？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到……無法改變被安排的命運。
「藍願意嗎？為我拋下一切？」
安跟在後面一路小跑，可是在一個岔路口，藍不見了……
「你沒事幹嗎突然過來啊？看別人哭好玩嗎？」安對藍的到來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有些憤怒。
哪門子簡易了……
思緒回到電腦屏幕上……那個時候，他們開始互通信件。
安蜷縮著身體，停止了啜泣，抬起埋在臂間的頭，驚詫地看著眼前的藍。
安：啥？我沒聽清，藍……
小花
她想起了那個下雨天，陰沉沉的學校里，全身濕漉漉的藍，一路小跑著，像一隻無處可去又倔強的小獸和_圖_書。
安：藍，我身邊發生好多事情……即使沒有人看好我們，你還會愛我嗎？
眼淚撲簌簌落下，藍，什麼時候你才能回來呢？
「再吃下去可以寫一本通心粉大全了……」藍笑眯眯地說。
「不就是你女朋友嘛，才不允許你跟其他女孩在一起呢！哈哈！」安用半開玩笑的口氣說道。
「謝謝抬舉了，我這是小打小鬧，下次帶你去吃正宗的。」藍謙虛地笑笑。
「藍，接電話哦——藍，接電話哦！」手機鈴聲響起，那是安的說話鈴聲。藍捂住手機，迅速沖向家裡的洗手間……
「分開也不等於要分手的，媽媽，你想多了。」藍說。
「你爸爸睡了嗎？」
知了在樓道外喧囂地叫著，雖然已近暮色，它依然不嫌煩躁，樓里的三個人一時靜止在那兒，沉默死寂一樣。
11月28日，晴。藍和安牽著手，走在傍晚的巷子里，他們一邊走一邊歡快地甩著手，周圍的景緻似乎與他們無關，一點也不被打擾。
「安，那個……」藍欲言又止。
來不及？什麼東西會來不及呢？時空洞？
藍也時常擔心著在國內的安。
「我不進去。」安執拗地搖頭。
藍：安，覺得累了？多休息哦。
安每周末下午都等著藍的來信，其中一段日子藍半個月沒來信的時候安心急如焚，後來才知道藍切菜時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而無法打字……
更近了，安看見一圈心形鋁殼蠟燭，異常美麗。燭光在草坪中搖曳，恍恍惚惚，如夢似幻，彷彿把她帶去想象的國度。對著蠟燭她想起童年玩蠟燭的情景，想起安徒生童話，想起媽媽在停電的夜晚看見拿蠟燭的安稱讚她是個小天使……莫名的感動湧上心頭。
「不需要道歉的。」安回應藍一個淺淺的笑，那般甜美，像一朵玉簪花，香味很甜，卻只在夜晚釋放，愈冷那暗香就愈往地下鑽，也愈烈……
藍聽見了那一頭委屈的哭聲。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或許做個默默的聽眾是最好的安慰。他們有好一段時間沒見面了，只是在電話里訴說。
「別這樣！有什麼事好好講。」藍手一橫，擋住了那個男人。
即使等不到光明，我也會陪你留在天黑的世界……
「不信可以去論壇發個帖子問嘛！傻瓜。」安故弄玄虛，繼續堅持笑嘻嘻的表情……
「媽媽是個溫柔的女子，自從她走後爸爸一直脾氣不好。他很想念媽媽，總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但我又不是她……」安無奈笑笑。
她就以這樣激烈的方式進入藍的內心，無法釋懷。
https://www.hetubook.com.com直到藍溫柔地抱住安，她的思緒才一下子回來。安：藍，在幹什麼呢？
見母親早已經知道，藍驚詫不小。他故作鎮定，思索著下一句話。
「不——告訴——你！」
「那個……當我女朋友好嗎？」
春天的夜風夾雜著窗外院子里玉蘭花的香氣，明月當空。安有些睡意，卻想著藍說的「等我」未入睡，在房間里焦急地踱來踱去……
藍，你願意陪我留在天黑的世界嗎？
「不快點就來不及了哦！」藍回頭說。
「想媽媽嗎？她現在哪裡？」藍輕聲問。
怎麼會忘記呢？
「媽，成績你放心，她是個好女孩，我們只是當朋友玩而已。」先來個緩兵之計再說。
抬頭，風過，雲輕，大雁排成人字形從湛藍的天空劃過，不留翅膀的痕迹。安緩緩舒了口氣，明天去旅遊吧，辦個旅行簽證，去Canada吧，去見藍……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藍已經掛了。
安：……
「哈哈……」
安的心情隨著藍忽明忽暗。
藍會不會在騙我？開我玩笑的？跟上次街頭突然消失一樣性質的玩笑吧？
「放棄安，我做不到。」藍有些生氣，不想再辯，他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
「說不想也是謊話，不過現在習慣了。媽媽嫁去美國了，跟一個華僑一見鍾情，然後就拋下了這邊的一切。很離譜吧？」
「哈哈，中招了吧！這麼好騙。」
她正想著，忽然聽見窗戶「咚咚咚」被敲響，嚇了一跳。這可是在二樓啊……安的家在小區里一個僻靜的角落。
「女孩子哭多了不好哦。」他拿出手帕遞給安……
這邊陽光、空氣很好，校舍都像是 童話中的城堡。安，你知道嗎，愛情也是座城堡，牽著手才能找到，即使沒有人看好，我也會陪你留在天黑的世界。
愛是視若珍寶的對待。等我。
「放開……我！」安驚慌失措，腦子似乎炸開來——這攔路搶劫也太明目張胆了吧？
雖然不知道未來有多大把握，仍然鼓起勇氣，一步一趔趄地向前走。天黑不是大雁的歸宿，對明天光明的希翼才是它們的歸宿……
太過一本正經的藍讓安撲哧一聲笑出來，刀叉都僵在了手上。
「喜歡吃嗎？」藍問。
安：
這份辛苦，只有相愛的人才能體會。
「危險！」藍極快地衝下樓攬過安，「砰——」的一聲，花盆就跌在安的身後。
愛一個人，只在一瞬間。那一瞬間，安感覺自己無力逃脫藍的掌心。
「哈哈，藍真壞！」一陣小拳頭噼啪打在藍肩膀上。
相和圖書視而笑……
「安，看見了嗎？池塘多美。」
她不願去想，更不願去說，執拗地把往事珍藏在心裏。
那個雨天，安知道了他叫藍；那個雨天，藍把安送到了家門口；那個雨天，他們彼此互留了地址……
安，不止喜歡，我愛你。
藍：
「哈哈，看不出來嘛，真有兩下子。」安打著藍的肩膀。
安總覺得想藍的時間特別長，學校里上課卻光陰似箭，白駒過隙一般。她覺得時間就像個彈簧被拉長又縮短。
安，總有一天會苦盡甘來的……
「你年紀小，我們是過來人，看得清楚。況且安的家庭也不是很好。」藍的媽媽儼然不容商量的口氣。
「好！一言為定，可不許反悔哦！」安忽然義氣起來，像哥們一樣拍著藍的肩膀，嘴角露出詭異的笑！
「幹什麼老在外面！你以為你媽像你這樣嗎？」男人發出震耳的吼聲，看樣子是安的爸爸。
遠處的樹林由遠及近，玉蘭花的氣息，清涼的春風拂面，如此醉心溫柔。那樹林不大，在小河邊，裏面透露出星星點點的光……像是蠟燭。難不成是這裏？
「我走！」安突然站起奔向樓下，那般倔強。
「早知道他醉了就不爬水管了。」藍搖頭做無奈狀。
一種就已經很強悍了……
他們不斷變化著地點吃通心粉，幾乎把這個小城的意粉店都吃了個遍。
「喂……去哪兒啊，幹嗎這麼趕？」安跑得呼哧呼哧地說。
「安，帶你去個地方，應該來得及。」藍不容分說地拉著安奔跑起來……
「你這死丫頭……」男人直接拖起蜷在角落的安。
指縫間感覺暖流淌過，流到手心裏。
一陣沉默……
手帕……他活在現代嗎？安又一陣詫異。
藍似乎未察覺那一抹意義未明的笑容，認真憨傻地點頭，像小孩子拉鉤一樣天真可愛。
一路打打鬧鬧著進了意大利麵館，點了兩份，交換著吃，似乎之間已經沒有什麼隔閡。安靜但默契，常常互望著偷笑……
安也被叫去教導處訓話，說她怎麼能影響那個好學生的成績之類……一時間議論紛紛，甚至原先祝福他倆的同學，態度也起了變數。
藍：嗯。安，別擔心，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面對。
「我來……把這個還你的。」藍手裡拿著安下雨天借給他的傘。
「之前都是在牛排館吃的，你做的更好吃。」
藍！天哪！
你會是我的歸宿嗎？
安一回頭，見藍在身後壞笑著……她氣得撅起了小嘴：「今天你請客，我不管！」連連失敗讓好強的安氣不打一處來。
直到天快亮，才各自回家……一切都悄無hetubook.com.com聲息。
「爬水管感覺也不賴嘛，真想再爬一次，比坐海盜船還過癮。」安調皮地笑笑。
「你……怎麼了？」藍欲言又止。
她不敢轉頭去看那個人。
藍親自做了通心粉，做給安吃。安第一次知道做意粉也如此費事。要先把意粉煮熟，冷卻后，再加入橄欖油, 將磨菇、西芹、紅甜椒和雞肉煮至半熟，再加蘑菇湯，最後還要加入芝士焗10分鐘。
「我也只會這一種。」他無奈笑笑。
藍打開雙手，透過指縫，安看見了眼前的美好……她愣住了。
「藍，我們好好談談行嗎？那個叫安的女孩。」
「嗯？」正吃面的安抬頭認真地看藍，這傢伙哪根筋不對啦？怎麼突然吞吞吐吐的了？
「對不起，我不該提……」藍道歉，輕啟的雙唇隨後被安的指尖攔住……
雨中的邂逅，走道上意外的相見，一切都似乎巧合，一切又似乎已然安排。
還記得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嗎？……真的很措手不及。
他們每周都寫著信件，偶爾視頻，互相寒暄，卻無法擁抱。
以前，我的歸宿是媽媽的笑容，而今，只有身邊的泰迪熊對我笑著。媽媽遠走高飛后，它就出現在我床頭，代替了媽媽的笑……
春天的夜晚彷彿就為他們而準備的，一直聊了好多，童年趣事，成長煩惱，動漫卡通，時而打鬧逗笑……
「那我逃走咯！」藍借勢一路小跑，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地穿梭……
「噓——」藍做出手指放在唇邊的手勢，小聲說，「別喊，跟我走，從窗戶。」
苦澀地笑笑，msn提醒有新的郵件，她已經習慣了在周末的下午準時等藍的來信。
「安願意拋下一切跟著我嗎？開玩笑哦。」藍打著哈哈，卻注意到安用認真的眼神望著她。
安，我愛你，你也是我的歸宿。
「真的？有這麼執著地吃遍拉麵之人？」藍問。
藍：為了接你的電話，在家裡洗手間呢！（小聲說）
安隨手點開另一封e-mail。
他們倆並排坐在小河邊，倒影中燭光搖曳。安告訴藍她的媽媽曾經叫她小天使的夜晚。
藍的母親擔心藍的成績，因此讓家庭教師暗中盯梢……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裡。她不允許在藍高中畢業前有任何閃失。
愛情是一座城堡，牽著手才能找到……
安給了藍一個無言的吻——溫柔纏綿。
藍：安，今晚別睡哦，等我。
「安，你媽媽呢？」藍溫柔地問。
思緒回潮，安正坐在電腦前，輕輕閉起因為瀏覽信件而些許疼痛的眼睛……
這是……藍的聲音？
安：
「那邊有一家意大利麵食館哦。https://www.hetubook.com.com」藍說。
她注意到兒子最近頻繁外出，心生疑惑，甚至找了同班同學，打探藍都去了哪裡……終於在一位同學口中，得知藍背著她跟一女生談戀愛。
朝霞，白雲，陣風，暮靄都匆匆離去，不能成為歸宿。能刺|激它們行動的，是與黑暗對立的一切，行動重於歸宿，歸宿只是為了明天的行動，但倘若沒有一個歸宿，會連行動也無法做好。
「藍，即使不影響成績，但我們要移民加拿大，遲早你們會分開，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藍，媽這是為你想。」
安：哈哈！
「願意！」
她親啟嘴唇重複藍信中說的話。
眼看著要升高三，大大小小的考試多了起來，藍的母親也日漸操心起他，無論如何都要藍拿到優異成績的高中畢業證，可不能小看了高中畢業證，去國外任何一所大學沒有它可不行。
「早睡了，他今天又醉了……」安答道。
事出突然，這周我去了普林斯頓大學，是為畢業論文準備些一手資料，所以，我現在在USA。等論文寫完就回國看你。
「安，喜歡嗎？」
兩人於是夜半狂奔著……
「這叫簡易焗意粉，是最簡單的做法。」藍說。
看樣子，藍似乎來得不合時宜。
「向奧特曼看齊，哈哈！長野博寫了本《日本拉麵1000店》……真是強悍的人哪。」安學著藍的表情，笑眯眯地回應。
每天早晨，雁群起飛了，它們橫過朝霞，穿過白雲，衝出陣風，投入暮靄，最後在夜色下的蘆葦當中棲息……這麼說的話，黑暗是它們的歸宿嗎？
盤子里的意粉色彩鮮艷，螺旋狀，安開玩笑說它很像DNA的雙螺旋。
「我跟我女兒的事情你別管！她媽都不管她，你個外人管什麼！要不是我管她，她早就去喝西北風了。」男人理直氣壯地說。
安：
安匆匆趕上去問他：「需要傘嗎？」
A lot of kisses！
藍如往常一樣回到家，遲了些。他看見媽媽就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
難道說，今晚藍來我家？不，不可能的。有重要的事給我掛電話？也許……揣測未來而等待的時間是難熬的。時鐘過了23點，安依然坐立不安地等著……
「那麼我也願意！」
風輕，草動，遠處荷塘一陣漣漪，刷地一下傳到另一頭去了……安和藍已然走到了樓道前面的池塘邊上，傍晚的荷塘被染成一片金色，安詳自在……
「真的？是不是有很好吃的通心粉？」安眨巴著眼睛，好奇地問。
願意成為我的歸宿嗎？
「別看……一切都很好。」藍雙手蒙住了安的眼晴，他不希望安看到更多的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