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坐在楊湛遠的腳踏車后，雙手揪著他外套上的衣擺，我感受到清涼的風吹過耳邊。城市裡五光十色的燈光照耀下來，楊湛遠帶著我穿梭在車流之間，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墨黑的發，他白玉般的耳朵，修長的後頸有細小的絨毛。

「沒有誤會，哪有誤會？！」楊阿姨自以為是地憧憬著，「你們都參加情侶賽了，莫嬸，把家裡的數碼攝像機拿過來，我要把這極具有紀念的一幕記錄下來。」

這時換我的身體僵住，腦子變得空白，不能思考，耳邊傳來他赤腳踩在木地板走遠的聲音……然後是關門聲，彷彿是和誰賭氣一般，「砰」的一聲很大力。

「你要臉嗎？」……

「可是，媽媽現在這個情況……回去也是轉入羅拉市的醫院。」媽媽咳嗽一聲，臉色蒼白地說，「到時候，我肯定沒有精力照顧你。」

其實每隔兩天，我都要來醫院看望我媽媽一次！白天因為要上學，時間很緊，所以每天都抓緊時間在8:30以前做好功課，然後由楊湛遠踩著自行車送我來醫院。

媽媽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眼角上出現深沉的皺紋。

我萬萬沒想到……

「不要！」我猛地打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我對楊湛遠一點感和圖書覺都沒有！他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我和他根本不可能的！」

「我看你楊阿姨和楊叔叔都非常喜歡你，你和湛遠也相處得很好呀！我和你楊阿姨都覺得……」

楊湛遠於是少有地沉默了，直到回到家，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小布啊，世事無絕對。這個世界變數太大，沒有任何感情是永恆的。」媽媽說，「討厭的人，也許會變成喜歡的；喜歡的人，有一天也許會變成討厭的。」

「你每次提到湛遠，都是一副生氣討厭的神情，讓我想起我和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媽媽的目光又拉遠地看向窗外，彷彿目光已經穿透雲層，和天外的某處交匯，「愛情啊，是很微妙的，你現在以為不喜歡湛遠，可是相處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喜歡了呢？」

「喂，你真的很笨。」他突然出聲呸我。

媽媽搖搖頭，聲音輕柔地說：「媽媽還是少女時代的時候，也像你討厭湛遠一般，那樣地討厭過你的爸爸。」

「你臭不要臉！」

「媽媽你的意思是……？」

「嗯，有兩個多月！」

我怎麼也想不到……

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

「別亂叉開話題。」楊湛遠的聲音嚴肅，「真的要回去？」

媽媽沒有多說，ｈｔtps://ｍ•ｈetuｂｏoｋ.ｃｏm.ｃoｍ只是淡笑地搖了搖頭，眼角有一絲惋惜出現。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打開了，楊湛遠的腦袋探進來，先是乖巧地跟我媽媽打了聲招呼，這才朝我努努嘴：「探視時間快過了，還沒談完嗎？」

我又是一愣：「這件事，為什麼我不知道？」

「媽媽，你的病情好些了嗎？」

我的臉刷地一紅：「不是啦，阿姨，你完全誤會——」

我正在床頭邊給花束換水，聽到如此，手裡的動作一頓，驚訝道：「回家？」

就這樣，在我和楊湛遠的鬥嘴聲中，楊阿姨笑眯眯地把比賽的全過程都錄了下來！當時我以為，她僅僅是把這錄像當作收藏的，卻完全沒想到，她會拿給我媽媽看。

正說著，鏡頭又掃向了楊湛遠，還有站在楊湛遠身邊的我！

「你才是笨蛋！我還有話說，把門關上！」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他關門以前，又趕緊補充了一句，「對了，剛剛我們說話你沒有在門外偷聽吧！」

我一愣，喃喃地問：「那為什麼媽媽對爸爸的感情，一直都……」

「如果他心裏不樂意，你楊阿姨說再多也沒用。」

以至於現在——

楊湛遠飛快地看了我一眼，默不作聲，拉開推門。

「不怎hetubook.com.com麼樣！差勁透了！」我嘟起嘴，把臉別開，「那個混蛋傢伙，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那你什麼時候能完全康復？」

「是啊，總不能一直這樣麻煩你楊阿姨和楊叔叔吧。」媽媽吃力地抬起手，吃力地把額頭上散開的發捋到耳後，笑著看向我，「那小布呢，要跟媽媽一起回去嗎？」

不想再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讓我在乎的人再發生意外了。

楊湛遠一臉無奈：「都說很多次了，我從不偷窺！更何況醫院的隔音措施很好！」

「小布，」病床上的媽媽背靠著床頭，目光閃閃地看著我說，「你覺得湛遠這孩子怎麼樣？」

咦？

「哼，楊湛遠！你不是說你沒有偷窺的習慣？！」

「像你這麼笨的人，回家后不能照顧你媽媽就算了，反而還給她添一堆的麻煩。」

我一看手錶：「不是還有5分鐘嘛！」

「幹嘛啊，該不會捨不得我走？」

那晚回去后，楊阿姨吃過晚飯就早早地就守到電視機面前，還再三要求我和楊湛遠一起陪她看。我早就感覺到她的反常，還以為是她熟識的人上演了電視，誰知道，當電視上晃過我和楊湛遠的面孔時，我整個差點崩潰！

「啊？！」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像個女皇和_圖_書一樣地命令。

那個促銷節目居然上了紫荊市的電視台！

「小布，因為當時這非常情況，你爸爸他……火化后，一直未能安葬。」媽媽的目光忽然泛過一絲白光，「現在我的身體感覺好多了，我想回羅拉市。」

「什麼啊，你不是說醫院的隔音效果很好嗎？！」

我尖叫一聲，慌忙站起來就朝莫嬸攔去，卻被一隻手抓住手腕，重新栽回沙發。

在換鞋進去以前，楊湛遠的身影一僵，低沉地「嗯」了聲。

媽媽先是皺眉，緊接著又舒展開地笑了：「這就對了。」

莫嬸驚叫起來：「還有小布丁！」

「咦，那不是少爺嗎？」莫嬸把果盤放到茶几上，出神地盯著電視屏幕，「我沒眼花吧，剛剛我看到少爺了？」

「是的哦，兒子你留的聯繫電話是家裡的吧，」楊阿姨笑眯眯地說，「下午我接到電視台打來的電話，說今晚9點準時播放，當時還以為是他們打錯了電話，沒想到……湛遠，短短時間，你和小布的感情突飛猛進了哦！不愧是我兒子！」

「哼，我本來就不醜！我很漂亮的好不好！」

「咦？」

看著他在院子的榕樹下停好車，我站在推門面前，開玩笑說：「喂，你的臉色很臭耶。怎麼，還在想那件事？」

「哦，我提https://www.hetubook.com.com醒而已，怕你這個笨蛋又傻乎乎忘記時間。」

楊湛遠拽著我的手腕，閑閑地躺在沙發上說：「那就記錄下來吧，沒想到我挺上鏡。嗯，真帥！」

「哪裡好了啊！」我頂嘴，「要不是楊阿姨的吩咐，他才不會這麼好心地接送我！」

媽媽看著合上的門：「湛遠這孩子真的很好。」

離開醫院，已經是夜晚11點了。

「嗯，好多了。」

忍不住，我靠過去，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耳邊迴響著在醫院里，媽媽對我說過的話……

這一病，她憔悴了很多，也老了很多！而且看著她笑得這麼燦爛的臉，我才猛地警覺，她已經好久沒有對我露出笑容了！

「是不小心聽到的。」

我立即坐直身子：「喂，我又做什麼惹你了？」

媽媽嘴角的笑意一淡，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呢喃道：「冬天了啊，我們留在紫荊市也有一段時日了吧？」

我沉默地撥弄著花瓶里的花：「才不會！」

我看著兩邊飛速而過的路燈和建築，點了點頭：「嗯，就算不能幫到我媽的忙，我也想呆在她身邊……這樣我會放心些！」

打死我也沒想到……

「媽，你在說什麼呀！」我的鼻子一酸，「我當然跟媽媽在一起，媽媽在哪，我就去哪！」

「我還沒說完，你也不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