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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善誘

作者:連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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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可以犧牲掉它嗎?」
我哪有那份心情:「不看!我走了!」
說完我就把通話按斷了,將手機扔在了床上。我越來越頻繁地將氣撒到釋南身上,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是無法控制。跟他有關的夢境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的日常心情,我很不喜歡這謎一樣的人生,到底為什麼總夢見他?他只是我的一個發小、一個男閨蜜而已啊!
喬枷木走後,釋南一掌打到我後腦勺上:「還看!人都走了,你念念不舍個什麼勁兒?」我憋屈地揉了揉頭。
我本想說是的,但察覺出他表情不同剛才,只好說:「當然發現了,找了半天呢,就是不知道它掉在了哪裡。」
展示后的義賣活動,吸引了不少同好和媒體來捧場。就連我的生澀作品,前面都經常會駐足幾人點評讚賞。我倒並沒有特別興奮,因為可能也是蒹葭畫廊的名氣在那擺著,就算是展出一副《小雞吃米圖》,說不定都會在收到八方誇讚后以高價成交。
我蔫眉塌眼的說:「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我神色異樣的瞅了他一眼:「那你咋不畫?」
黎嘉微輕挑眉頭,彈了彈指尖,感覺她很想把我當個鼻屎彈出去:「為什麼不能陪我去?難不成要陪你?」
「呃……是嗎……」這著實是個誤會,喬枷木可能驚喜於我們有緣,但實際上有緣的可能是他和釋南。我終於想起來那天,我是怎樣拿到海綿寶寶鑰匙鏈的。
我沒有第一時間去找釋南,而是打通了另一個女閨蜜的電話:「二喜,有空嗎?請你吃飯,出來陪我聊聊。」
後來畫展如約開始,我還是看到那副畫了,該怎麼說呢……
「實在抱歉,今晚慶功宴,她沒空!」釋南不知從何處強勢插入,他搭住了我的肩,替我回答了。
我挑了挑眉梢,什麼都沒說。這人倒是挺直接的,不知怎的,行情向來沒有釋南好的我也會受到這樣的……嗯……這樣的搭訕……
我白了她一眼:「滾蛋!」
我:「……」
是啊,我們為什麼沒有在一起呢?
喬枷木隨著我轉悠,我為他一一介紹,他走到釋南的畫前,腳步停下了。我的臉頓時升起一朵火燒雲,想拉開他,但又怕碰觸肢體的動作過於唐突。
這場腹瀉火鍋三人趴體,釋南吃得滿嘴噴香,我吃得卻比尤二姐吞金還要艱難。
釋南突然心情大好:「珍寶?這個評價不錯,我送你的東西可不就是珍寶,請繼續保持你的辨識力。」
雖然總是被釋南吐槽幼稚,但是海綿寶寶是我最喜歡的動畫片,這次見一向對此嗤之以鼻的他身上竟有這個東西,沒來得及多想,我就搶奪過來了。好像隱約還看到釋南在偷笑。
小助手這才激動地抓住我的雙手,就像農奴終於見到了解放軍,感激的淚都快要飆射出來:「那真是謝謝你了!紀老師!」
進屋之後他關了大門,咔咔咔反鎖三道。我心一慌,想了一下,小聲說道:「我不脫|內|褲。」
他從小就不是一個王子,也不是那種無論受到怎樣的不公平待遇,都不會作一句辯駁的騎士,他只是待在我的身邊,和我吵架拌嘴一起磕磕絆絆地長大。
這場景,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所以更怕釋南會撒手,讓我尷尬面對。我緊緊貼著他,就像要埋進他的身體里,能感覺到釋南的身體有些僵硬,他沒有回頭,只是用冷漠的聲音回答黎嘉微:「是誰你不用管,出去。」
黎嘉微說:「我不!你不跟我睡覺就是因為她嗎?你讓我看看她是誰!我死也要死個明白!」
釋南用胳膊夾住我的拳頭,一直不鬆開,拉著我小跑回家,我使勁掙扎,怎麼都掙脫不出來,就好像被獵人拽住了尾巴的獵物,難有轉圜之機:「釋南,你放開我,不然我真生氣了。」
「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想認識你。」喬枷木從口袋拿出一個東西:「那天吃火鍋你掉了東西。」細看之下,那確實是我的海綿寶寶鑰匙鏈,喬枷木將它遞給我,「它的胳膊斷了,我幫你修好了。」
我把畫包好送去蒹葭畫廊,張老師沒在,是他的助手接收的。我們隨意客套了幾句,那小助手就開始愁眉苦臉地對我說:「聽老師說你是釋南的朋友,那你能不能幫忙催一下釋南的畫啊,他的號碼一打就是不在服務區,根本聯繫不到他,大家都快急死了!」
「你。」
如果殺人不犯法,釋南墳頭的草此刻肯定已經長到兩米高了。
我後退一步捂住胸,與此同時,一聲尖叫在我赤|裸的背後響起!釋南幾乎是第一時間起身將我緊扣在懷裡,原地轉了個圈,將自己的後背對著黎嘉微。
我:「……」
我用顫抖地雙手調好了料碗,正要往我們定的那桌走,一個女聲就在身後爆炸般地響起:「紀循循!」
我搖頭:「我好得很,一點都不生氣!」
所有認識的人都給我發的狀態點了贊,但是釋南遲遲不點。我追問道:「你什麼意思?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翻出名片確認完,我找釋南顯擺:「看見沒有,我的畫價格和你一樣了,這真是具有跨時代意義的一天啊,不行,我得發微博空間朋友圈,能發的社交平台都發一下這個消息,此時不裝逼,更待何hetubook.com.com時啊!」
這是不是就是活生生的皇上不急太監急的例子?我到底是圖什麼啊操心他這麼多?我要是死了,那肯定也是賤死的!
「要是你不同意讓余喜做模特,我可以花錢幫你招別人,有金錢聯繫的模特會比較有操守,不會索求太多;要是你還不同意,那就聯繫你的第二十六代女朋友牛皮糖小姐黎嘉微吧,先把作品畫完,頂多完工後讓她把你睡一次。挺划算的。」我都快以為自己是售前工程師出身了,竟然滿腦子的解決方案。
「有多厲害?」
男人笑了一下:「所以呢,捨得嗎?」
釋南呵呵一樂,用眼神示意黎嘉微。黎嘉微這才坐直了身子,對我說了一句話:「上次用水潑你,對不起啊。」
「美院門口咖啡店,等你二十分鐘,你不來朕就擺駕別處了。」能把所有閨蜜搞成後宮一樣的爭寵吃醋模式,我也是蠻有本事的。
最終我和釋南來到了最著名腹瀉火鍋門口等位,這家火鍋吃一次拉一晚,拉一晚就能讓人銘記三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釋南就是愛吃,也許他天生有自虐傾向。
我從床上爬起來,語氣不耐煩地揉揉眉心:「知不知道操心老得快,你什麼時候能別這麼婆婆媽媽?」
「好好好,我自覺。那你能不能也自覺?」
我突然產生錯覺,以為我和黎嘉微是大王的兩個寵妃,都爭搶著讓大王夜宿自己被窩。他倒是很樂於看我和黎嘉微爭搶他啊!這賤人,還真把自己當天子了!我憤憤一拍桌,轉身走掉。
他一直盯著畫,過了片刻又看了看我。我趕緊表示:「藝術,這都是藝術。為藝術獻身是光榮的事,你不要用有色的眼睛看待。」
我點頭:「放心,只要他沒死,我就能找到他。」
「你好,」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側頭一看,一個西裝革履的有為青年微笑著看著我,他的手裡也端著一個料碗,「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黎嘉微翹著蘭花指,用筷子攪著蘸料,語氣里濃濃的嫌棄氣息已經都快要蓋過火鍋味兒了:「釋南啊,這種Low到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爛火鍋有什麼吃頭呀,陪我去吃牛排好不好?西大街新開了一家牛排店,環境特別棒,很安靜很有情調~」
我是想了很多,可實際上只有短短几秒,電梯還在下行,裙角就卡在階梯之間的鏈接縫中,那股拽力隨時都可能將我弄傷。這時一個男人從我背後越過我,跟我撂下一句「抓緊扶好」就跑了下去,在我剛剛抓緊扶手的時候,他就很及時的按住了扶梯下端的暫停鍵!
牛皮糖小姐沒有打我,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座位上,這是個二人火鍋桌,我只能移了個位,坐到面向走道的桌子邊,來來往往的人都從我背後穿過。
我猛地轉頭,幾乎聽見我可憐地頸椎在哀嚎:「呃……黎嘉微……」
「今晚請你吃飯怎麼樣?我是指,看了你的……」喬枷木眼瞟一下畫,隱去了關鍵詞,「總不能白看對吧?」
「我才不要你!」黎嘉微指著釋南,「我偏要他。」
我不懂我為什麼會同意陪他來自虐,也許是因為友情吧,就算看著他吃屎,我也得守在旁邊給他擦嘴啊,這才是朋友啊,不是嗎?!
但是這次釋南的意思是要體會普通人的等位滋味,就像微服私訪體驗民情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等終於叫號叫到我們時,我倆已經在門口的寒風中坐了快一個小時了。
我傾訴完跟沒傾訴效果差不多一樣,反而更加迷茫了。和余喜分開前,她怨婦般地朝我喊道:「陛下,快廢了釋南那個亂人心神的小妖精吧!釋南不死,吾等終究是妃,得不到陛下您的全部身心啊!」
余喜加緊雙股離我而去,我拿起包打車,前去找釋南。
我吐出一口氣,破罐子破摔,以沖戰鬥澡的速度脫了戰衣,胸罩扔在沙發上。釋南來到畫板前,一邊在顏料版上調色,一邊用筆指向胸罩方向:「我好像跟你說過那個顏色不適合你,」我剛想罵些什麼,他又用筆尖指我,「別捂了,我對一手能掌握的東西向來沒有興趣。」
搞半天你還是想潑,因為釋南才打消了念頭啊,我真是謝謝你了……
釋南笑吟吟得掏出手帕擦鼻涕,又給蘸料里舀了兩勺小米辣:「好爽,真辣。你們兩個繼續。」
釋南說:「別找話題演示尷尬了,直接脫吧。」
可現在,釋南站在明亮的地方,被眾記者包圍,閃光燈刺得我都快要看不清他的面容,我在陰暗的樓梯拐角,被追星般擁擠上前的女孩們推搡著踩了鞋。
他在室外,周遭車水馬龍的噪音很吵,略帶中和的男音從當中剝離而出,到達我的耳洞,傳進我的腦海,久遠的就像經歷了一個世紀。
雖然他理直氣壯,但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黎嘉微的韓式半永久眉毛動了動,好像在表達不爽:「你口口聲聲說跟釋南是朋友關係,怎麼朋友還要管朋友的私房事?」
「喂。」
我猜測牛皮糖小姐這回沒再黏著一起,一定是在醞釀大招,說不準下次碰面就不給我潑水了,要改硫酸。但我還是有點竊喜,我拍了拍釋南的肩:「真不生氣,你還不錯,hetubook.com.com沒有見色忘義,這才是好閨蜜!」
「以下的談話一定要保密,泄露半句我拿你是問。」我用食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子,「二喜啊,最近,我常做一種夢。」
「謝謝你啊。」我懸著的心終於落實。
這麼好的條件都沒有打動釋南,他絲毫不在意,腳步一步未停。於是我又追加了一句:「余喜的保衛蘿蔔和植物大戰殭屍現有的關卡全通了、開心消消樂打到889關了。」
我突然覺得,閃光燈下,他穿正裝的樣子其實挺好看,不,或者應該說是——很誘人。鮮肉般的皮囊,禁慾式的衣裝,皮囊衣裝之下的滿腹內涵才華,這是足夠令萬千女性著迷的藝術界新生代偶像。
「這可是巴寶莉的最新款,兩萬多塊。」
他躲過:「我這是在誇你啊!」
釋南點點頭:「金主眼瞎,讓你我同價,我能沒意見嗎?」
「紀循循,你怎麼跟陌生人都能聊起來?」釋南用筷子敲著鍋邊,想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去,「往鍋里下肉啊,給我肉!」
我這才猛然警醒,自己的胸線和釋南的雙眼正好平行。這姿勢……我的媽……
我走過去,背靠在洗手間的門上,雙臂環胸,似笑非笑地鄙視道:「你讓我不要忘記給畫廊交畫,你自己卻拖稿,你也是有臉。」
我呸了他一口:「你家獨創的用耳朵作畫嗎?我畫得少你別驢我。」
黎嘉微打掉我的手:「他想畫肯定就畫了,你見哪個藝術家是被人逼著出作品的,真無知。」
謎一樣的痴戀,謎一樣的審美。
釋南在我頭頂低低笑了:「為什麼?」
桌下,我用鞋底狠狠地碾他的腳,桌上,我笑著提醒:「清高的藝術家先生,吃著火鍋辣出鼻涕的時候就不要說這種台詞了。鼻涕擦一下,逼格才上的去。」
我哭喪著臉,連鞋都忘了穿就往外跑:「釋南,你丫的害我!他肯定誤會了!不行,我得跟他解釋一下!」
我不好意思地對那個男人笑笑:「抱歉,我的朋友腦子不好。」
喬枷木笑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我突然才意識到原來釋南對我是這麼重要,重要到我不願意為任何人和任何事來變更我們之間的朋友關係。
「嘖,還真不習慣這樣仰望他。」我轉身走開,心裏苦澀得像是生吞了一罐沒有伴侶的黑咖啡,不知是出於嫉妒釋南的出色,還是羞愧於我和他之間的差距。
當釋南把畫筆扔進洗筆桶里,我就快步上去準備要看,也不知是不是一時神經大條,我竟忘卻了自己真空上陣的事實,坐著的釋南明顯地愣了一下。
「不需要不需要!」小助手立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們想要完整的釋南。」
我扶額:「你再放屁,朕就要龍顏大怒了……」
睜開眼躺了片刻,我陷入了迷茫……夢境越來越奇怪,我丟了什麼?我在找什麼?我為了他什麼?
我和釋南是這家火鍋店的榮譽會員,因為釋南某次喝多了直接往會員卡里充了十萬塊,老闆承受了莫名的壓力,一見我倆來,就親自過來招待,送吃送喝還不用等位。
連這種借口都說得出來,要不是有交情在,我早就一天打他八百回了。
然後釋南的來電就響了,他總是掐准了時間:「小青龍,起了沒?今天要去交畫,你記得的吧?」
他帶著我走,腳步輕快,心情愉悅,但胳膊夾得依舊格外緊實。我只能說軟話:「你別這樣,萬一被認識的人看到,又以為咱倆是一對呢。你天天被傳緋聞就不煩的嗎?」
我緊跟在後面:「目前我有個合適的人選推薦給你做模特,她叫余喜,你見過的,這個姑娘特別厲害。」
我去!她這是什麼路子,是不是預示著我要歇菜了?出於不得不防的心理,我搬著椅子朝後移動了一下:「你不會往我身上潑火鍋湯吧?」
跟剛認識的人也不好過多解釋,我只能笑著引開話題:「這畫廊里的畫,有你喜歡的嗎?」
釋南堆著笑插嘴:「錢催不出我的靈感,我清高。藝術家都清高,而且我也不差錢。」
我原本雙手捂住胸,一副春光不準外泄的模樣,現在只能放下雙手,臉火辣辣地燒著。好在老天都幫我,我無意間瞥見釋南的耳朵紅了,這給了我絕佳的反擊機會:「沒興趣你耳朵紅什麼?說謊不打草稿,男人都是視覺動物,這果然是真理!」
電話那頭立馬傳來一股拈酸的鄙夷,余喜拖長了音對我嘲諷道:「呦~我沒聽錯吧,你竟然會翻我的牌子,看來釋南那個小妖精終於失寵了啊!」
釋南的表情慢慢冷下來,聳肩把我手甩掉:「我討厭偽哥們偽閨蜜文化,請自覺。」
黎嘉微馬上就不樂意了:「你竟敢這樣說我家釋南,你全身都被剁了!」
余喜不到十分鐘就風風火火地殺來了,她一屁股坐在我對面,抬手要了一杯雪頂咖啡,然後就開始捧著臉做傾聽狀:「心事垃圾桶已就位,主人請快傾吐!」
很好,我人生中的神探狄仁傑也到齊了……
釋南埋頭作畫,不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懟我:「因為我羞愧,認識你這麼多年我竟沒幫你去尋找豐胸秘方,枉費了這些好時光,是我不對。」
我問他:「這種畫也需和*圖*書要你看這麼久?」
最終解救我的是鬧鐘,在夢境消散的那一瞬,我大發雷霆很不甘心地朝釋南摔東西:「我他媽還不都是為了你!都是你!!」
「一,肯為藝術獻身,但是得掏錢,好在你又不差錢;二,對你完全沒有興趣,還有點煩你,她不會纏著你。」
我故作溫柔的笑了:「老師不敢當,不過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我找到他后也可以讓他死一死。」
釋南這時腳步才有所減速,他將iPad拿起來,表情莊嚴又不失肅穆,我以為他要去百度余喜,正要主動給他介紹一下,發現他已經用手指戳進了歡樂斗地主的大廳,然後把iPad遞給我:「brother,幫我斗死這幾個賤人。」
釋南按著我的肩膀把我推到畫板前:「你吃飽了就趕緊畫,畫展快開始了,辦正事要緊。讓那些兒女情長都去死。」
義賣的時候,我的作品和釋南的都沒上場,出於疑惑我問了一下義賣走貨的負責人,卻被告知我倆的畫已經被高價定了出去。我再三追問是何人這麼不長眼時,得知買畫的人是年輕有為的知名企業家,名叫喬枷木。
釋南「哎哎」叫了幾聲,我走到門口時,他已經跟了出來:「真生氣了?」
當我用門墊下的鑰匙打開門時,釋南從洗手間探出半個身子看了我一眼,反諷道:「你怎麼來得這麼快?腳上踩了風火輪嗎?」
我心想,真正煩的應該是我才對。
我放下筷子:「黎同學,是這樣的,釋南不能陪你去。」
我又一拳過去:「留著自誇去吧!」
我們學畫的人,最基本的人體畫沒少畫,學校里有這樣的課,會專門請裸體模特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鮮嫩的老態的,我們見過的肉體不計其數,如今早應該是百鍊成鋼了,我是最應該知道,模特對於作畫人的意義,完全是藝術角度,是可以肆無忌憚打量觀察的活的物品。
「她可能是偵探,猜到我喜歡把鑰匙放在門墊下面。」釋南一副並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的樣子,「要來看看畫嗎?」
我上了扶梯,沒想到還沒站穩,裙角就突然被絞進去了,一瞬間好的畫面壞的畫面依次出現在腦海!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就是我的半身裙被整個攪進電梯,電梯因故停機,所有人注目過來,只穿著小內褲的我完美的搶了知名藝術家們的鏡頭!壞的結果當然就是有關生命危險,我嚇得腿軟一時間不知所措只能拽住我的裙子!
我愣了一下,其實我剛只是一個吐槽,並不需要答案的。頭腦繞起一團亂麻,難道說我碰上求愛了?我是直接拒絕好,還是直接撕逼打死他好呢?
牛皮糖小姐冷哼一聲:「釋南發了定位朋友圈,明顯就是讓我來的。」
我一腳就踹上去:「滾蛋!你才防沉迷!」
藝術家張澤遠正處在眾星捧月的位置上,他身旁就是西裝革履的釋南,出門的時候我還故意吐槽他,說他的裝扮像個賣保險的,還不如穿校服來得好看。
接下來我費了幾天的時間將畫全部完成,釋南不知道是何時離開的,他認識很多人,比陀螺都忙,甚至晚上再也沒有來借宿,我也無暇顧及。
喬枷木來看展,對於他的救命之舉,我覺得我很有必要陪他一起轉轉順帶講解。我倆路過了我的畫前,他突然就停住了腳步。
「好的好的。」
我忍不住提醒道:「就要開展了,時間不等人,既然答應好了的事情,那做人總得守信吧。」
現在想想,我的朋友好像沒有任何一個能看得慣釋南,他就像一個萬分不受待見的狗不理,不知是他的個性原因,還是他的作風問題?我決定把所有問題交給旁觀者,既然我看不透,旁觀者也許能窺探出一二給予我指點。
釋南不屑地哼了一聲:「嘁,沒見過世面。」
他不回應。
釋南不知道被戳了什麼點,整個人都往外散發著一股微微的愉悅之情,目光淺淡,但燦若星辰。他伸出食指,從我的臉頰慢慢滑到下巴,慢慢將它抬起:「好,就依你。」
「真好奇是哪一方水土能養育出他這麼一朵奇葩?」釋南把門一關,悠悠閑閑地走過來,「你的那位和藹可親、隨時都讓我忍不住想給他捐錢的前男友,原來面目可憎起來也是蠻可怕的~」
慶功宴關我屁事,我才不要去,在一群大牌之前顯示我的小咖,那不是自取煩惱么。我對著喬枷木揚了揚手上的海綿寶寶:「不不,你撿到我的珍寶,應該是我請你才對。」
「噩夢?」
我用雙手捂住臉:「我頻繁地夢見他,我不知道我的潛意識是怎麼了,這簡直荒謬,搞得我現在一面對他就心虛,這也太煩人了啊二喜。」
我們倆家同在一個家屬院,但釋南自己還有一個房子,在大北郊。拖稿時,他基本上只躲在那裡,不管是在裏面夜夜笙歌還是孤寂摳牆皮,他只會在那裡。
只是定個位而已,並不是邀請你,你會不會想太多啊小姐?!但是我不能直言,畢竟這件事的錯在於釋南,誰讓他手這麼賤,發什麼定位,是怕自己死了會沒人發現屍體嗎?
「我知道,」喬枷木用下巴指了指繁華之處的釋南,「那天聽見他這樣叫你。」
「那倒也不是。」
他也微笑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我點了一下頭,然後就離開了。我回頭瞪了釋南一眼:「想吃肉就自己下,你的手是被剁了嗎?」
我:「……」
「……理由很難猜嗎?」我真是服了他的問題,「我可從沒在異性面前脫那麼光過,你要是非讓我脫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現在就去廚房拔刀,切了自己,我就脫|光。」
我安撫地拍拍小助手的肩頭:「別急,我會讓他趕緊交的,不要擔心。」
他可能以為我一交畫,就會得知他拖稿玩失蹤,接著就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也許是深知釋南的脾氣,黎嘉微出於仍想和好的前女友心理,終究還是走了,她的每一步都帶著怨恨,鞋跟噠噠的聲音都快要把地板鑿穿。關門聲一響,我就火速推開釋南將衣服穿好,順便罵釋南:「你是傻逼嗎?怎麼還給她鑰匙?」
「雖然我比較討厭他的刻薄毒舌和清高,但客觀來講,那傢伙臉挺帥腿挺長,才華也不錯,對你也沒話說,」余喜的聲音越說越低,語氣就像是在講什麼靈異故事一樣,「循循,你說你們為什麼就沒在一起呢?」
小助手擔憂的神色沒有變化,明顯不太相信我的實力:「你真的可以找到他嗎?」
我禮貌地回應:「是很意外我會畫畫嗎?也對,我長得就很不像搞藝術的人。」
這樣的對話也太讓人不適了!唉,算了,為藝術犧牲,是每一個藝術生都會遇到的境況,只要經歷了頭一回,以後就心裏無障礙了吧。
我鬱悶又窘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他卻不抬頭看我。整場作畫持續一小時二十分鐘,這期間他只抬頭看過我四眼。唉,我的身材果然難入他的法眼。不入眼還非要找我來,是想羞辱我,還是腦子缺根弦?
「等他把畫展的作品畫完了,你們愛怎麼私房就怎麼私房,我要是管一句,我就是這個——」我雙手疊加,做了一個王八手勢。釋南樂不可支。我馬上調轉王八頭對準他。
哦,原來我的椅子太靠後,堵得人家過不去了啊……我趕忙又前移。這個陌生男人繼續對我笑,笑得春回大地春滿乾坤春光肆意的:「用餐愉快。」
「真的假的?」
「全世界你最賤好嗎sister!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打什麼斗地主?你該不會這些天全靠斗地主來找畫畫靈感的吧,你能找到個球啊!」
余喜這女人,多次被朋友圈投票評為西北地區最愛執行雙重標準的女性,如果陌生的女人髮型太好被她看見,她會說人家做了個婊子髮型,如果普通朋友不洗頭見她,她會罵到人家返回家去洗頭,而對於我,我敢說我一邊拉屎一邊一手摳腳一手扣鼻屎,她也會對我雙手比愛心,誇我好Q好萌好可愛。
的確,我對潘為得並不是愛的死去活來,而是我需要一個男朋友的時候,他恰好在那兒了。我敢說如果換做另一個別的什麼人,他也將「要友情還是要他」這種問題放在我面前讓我選,局面依舊不會有任何新鮮之處。
這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身材的線條硬朗,看上去直接換裝就能上T台走秀了,可這不是重點,他就是吃火鍋時被我擋了過道打招呼的男人啊!真的好巧!
過斑馬線的時候我還在往回抽手,釋南大聲嚷我:「紀循循!你消停點可以不?沒演過韓劇難道沒看過嗎?過馬路要當心出車禍!不要動。」他從夾改為拉,拉著我過馬路。
我不由得也笑起來,回復道:「你也是,用餐愉快。」
他直接伸出一條胳膊,擋住了我的去路,神情也變得有些嚴肅:「紀循循,你自尊心都拌飯吃了嗎?這種連問都不問從始至終就不相信你的男人,還要留著過年啊?」
喬枷木實在是一副標準的青年才俊長相,很穩妥,不冒失,微微一笑,竟讓吵雜的背景都模糊了幾分:「你看,這幅畫的作者也叫紀循循。」
我問:「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
「感覺。」釋南深沉道,「你懂什麼是感覺嗎?我對她沒有感覺,提不起筆。」
喬枷木有些欣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同款派大星鑰匙鏈,說道:「設計師鄒淮揚親手做的高價限量版作品,只做了三對,要買的人數不勝數,都沒搶到,我輾轉得到其中一個,發現你有另一個時,真的還蠻驚喜的。」
「你當我沒努力過嗎?昨天我面試了一個模特,身材那叫一個好,」他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劃著S型曲線,「符合我對作品的設想,可以入畫。」
畫板上的猛獁象眼神寂寞,就像在等人入畫。我舔舔嘴唇,指著畫板:「你不覺得這個猛獁象踩花園的比例和你留白處要畫人體的比例不太……內個……不太……」
呃……釋南把人家拉黑了,至於嗎?他拖起稿來還真是慫!
明明我犧牲那麼大,卻完全沒起到什麼作用,我看淘寶性用品里的評論都覺得比那畫刺|激。畫里沒有絲毫情慾誘惑的味道,赤|裸的潔白身體就像一個易碎的白瓷瓶,一個少女就站在兇狠畫風的背景最中間。
我又尷一尬。
釋南的說辭很理直氣壯:「我沒合適的人體模特,畫不了,你是知道的。」
我也伸出手握上去:「這場相遇真是事關生死驚心動魄啊,我叫紀循循。」
喬枷木的眼睛很長,微微一彎,就www.hetubook.com.com成了一攏月牙:「我只是意外,同時擁有美貌跟才華的女同學,說的話聽上去怎麼會不太自信?」他又認真盯了盯我的畫,給出一個評價,「色彩運用的很隨性,稍顯稚嫩,但是充滿了靈性。方便留個聯繫方式給我嗎?」
早就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不再追問,直接改為追打他!
釋南又說:「黎嘉微,我最後警告你一遍,離開我家。」
「你話說一半討不討厭啊,到底夢見什麼了?直接講不就完了,難不成夢見什麼讓你難以啟齒的東西?」余喜突然一拍腦門,「噢!我知道了,你夢見釋南那個小賤婢了!你放著你口中的男閨蜜不找,那就一定是跟他有關,我的推理能力過不過硬?」
「不會的。萬一不小心濺到釋南怎麼辦。」
釋南嘆了口氣:「哎,我現在不想這個,我想吃火鍋。」
余喜和釋南的反應差不多,先是給了我一個拙劣的笑臉,拖長了音揶揄我:「噢……春夢!」
釋南說:「但是她一張口就是一股濃濃東北大碴子味,跟《鄉村愛情》演員海選第二輪被刷掉的那些似的。這怎麼能忍?」
釋南輕飄飄地掃我一眼,抱怨道:「凶。」
余喜有感而發:「看得出來你很惆悵,你的空氣劉海都快要缺氧了。」
我撥拉了一下劉海:「最近在趕畫廊的義賣作品,機會得來不易,我忙得沒時間洗頭。」
余喜一臉看萌寵的表情,對我雙手比了個愛心,撅起嘴道:「哎呦,真可愛~」
見我沒吭聲,釋南又接著說:「你最適合,身材雖然平庸,但也杜絕了我沉迷,你是最完美的防沉迷系統。畫你,我感覺一個小時就能交畫了。」
我接過來,剛道完謝,喬枷木就問:「你是不是沒發現自己弄丟了它?」
什麼叫腦殘粉,我今天算是徹底懂了。
「但他給不了你。」
男人走上來,笑著看著我的裙子,問我:「裙子怎麼辦?」
我眯了眯眼睛:「那能一樣嗎?給那些作者幾百萬,她們馬上日更到完結,可是釋南這貨——」
如約的夢境又準時到來,這回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情節,只是在我家裡,自己就像個入室竊賊一樣拚命地翻找東西。高中時代的釋南跟在我旁邊沒完沒了地絮叨,大概說的是「丟了就算了」「有什麼好找的再買一個就是了啊」等等之類的話。
他照著鏡子取下隱形眼鏡,用了兩種洗面奶清潔面部,擦上保濕霜,接著打開電動牙刷堅持震動了五分鐘,用李施德林薄荷漱口水最後漱口。完成這最後一道工序后,釋南離開洗手間走回客廳。
你們懂那種感覺嗎,所有人都蜂擁在張老師和釋南前談話聊天,畫廊里形成熱鬧和安靜的兩重天。在安靜的這邊,我彷彿找到了同伴,沒想到腹瀉火鍋的食客除了我和釋南以外,還有能欣賞我畫作的人。
黎嘉微快要瘋了,感覺下一秒就要衝上來開撕:「釋南!她是誰?!你放開她,讓我看看她的臉!」
我點了點頭,他彎下腰用手一撕,就將我的半身長裙變成了及膝款,然後他向我伸出手,語氣就像在問候老朋友:「我是喬枷木,又見面了。」
現在沒有在一起,以前未曾在一起,將來也不會在一起,這是我潛意識裡認定的事實。我跟釋南太熟了,熟到連假使要接吻的畫面我都不敢想,因為好尷尬,一想我的汗毛就炸。
我陷入了沉思。
我過生日,所有人都為我慶祝,作為好朋友的釋南卻一天不見影,不知跟誰鬼混未歸,零點過後,他醉醺醺敲響我家門,口頭祝賀我生日快樂,連個禮物都沒有。他隨手將身上的物品依次擺放在桌上,讓我隨意挑選,我一看見海綿寶寶眼睛就直了。
他似乎想要叫住我,但直到我關門離開,釋南都沒有任何動作。
我說:「不不,你誤會了,不管是牛排店還是牛郎店,我陪你去都行,但是釋南不行,他有任務在身。」
我覺得荒謬,瞪著眼問:「那你對誰有感覺?!」
余喜夠二,所以我一向稱呼她為二喜。她一直看不慣釋南,因為在她的認知里,沒有什麼女兄弟男閨蜜這種稱呼,這些都能用另一種近義詞替代——備胎。
他的眼睛清亮而堅定,說出來的字眼像是不容你質疑。
我妥協地點頭:「對,讓兒女情長都去死!」
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沉思的好問題。
黎嘉微說:「少見多怪,搞創作的難免有靈感枯竭的時候,我追的那些文,作者頭天說要更,結果等了八個月都沒更新,還有的說下樓買包煙回來寫,結果一包煙買了兩年都沒再上線,這有什麼的呀!」
我焦急道:「可是,他看到你留宿,是正常人都會誤會的!」
「不客氣。」那個人仰起頭來看扶梯上方的我,我倆都愣了一下!
釋南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嗤笑了一聲:「誤會又怎樣?你倆的情緣已經OVER,字幕都上了,燈光也亮了,掃地的大媽都進來打掃了,你還蠢蠢欲動地想要折騰,沒個完了?把觀眾不當人是吧!」他輕輕嘆口氣,「我看著都很煩的知不知道?拜託請顧及一下我的感受。」
我瞪他一眼,非得在別人面前這樣埋汰我嗎?這時喬枷木將名片遞給我:「等你忙完,給我電話,我們再約定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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