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初戀來了
（First love is coming）
刮在臉上就像尖銳的刀鋒一遍遍割著，可是，也絲毫不極眼前這些惡毒的詛咒條更鋒利！
裸|露在外的手和臉都麻木了，濕了的褲腿和衣領空蕩蕩地灌風，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
「哇，你們看，又是那輛跑車——每天這個時間它都會準時經過我們校門口的，好帥哦！」
我坐在學校衛生間的馬桶上，剛抬手拭去眼睛上的水珠，一個水桶立即蓋在了我的頭上，從門外傳出一個嘲笑的女聲：「賤人，勾引劍舒學長你活該！下次小心點，別被車撞了怎麼死都不知道！」
「為什麼又是安姬兒！她還真是無孔不入——！」
放學時間，我全身濕淋地走出教學大樓，留在學校操場打球的幾個男生立即把視線遞向了我，朝我指指點點指指點點。
是的，我是個壞透了差勁透了的女生。「權天」學校的恥辱，整個初中部的瘟疫，二年紀三班的過街老鼠。
為什麼我要長著這樣的一張臉呢？
這次他們居然換了新花樣……襪子都濕了，真是可惡！
「賤人，勾引劍舒學長你活該！下次小心點，別被車撞了怎麼死都不知道！」
那種開心，只有第一次被讚揚時才有過。
他的表情微微一怔，緊接著笑了起來：「OK，OK。」微笑時唇線柔和，鼻子又高又挺，讓我突然升起摘下他眼鏡的衝動。
我將視線投向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心裏盤算著這個時間衚衕門口的修車老伯有沒有下班。
我不自在地將手抽走，用一如既往的淡漠語氣說話：「你能把車開快點嗎，我趕時間！」說完又覺得少了點什麼，「謝謝。」
（2）
我將書包挎在單車把手上，狠狠地撕下詛咒條，正準備朝前走，卻在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整條衚衕的牆壁上都貼滿了橫七豎八的詛咒條。
我果然是俗人一個！
他的腳步很慌亂，耳邊還掉著一根耳線，一支銀白色的手機被帶了出來，在路上一直滑動。
其實這個最難的舞步……誰都做錯了。
我第二次感受到了被讚揚的開心。
我抬頭看向他的臉，上半張臉被一副褐色的運動眼鏡遮住，只看到他高挺的鼻樑和一張弧線漂亮的唇。
那一刻，我的腦子裡居然電光火石地閃過那句話和圖書！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可是現在，我居然會不自覺地看他的臉，會不自覺地想要知道他長什麼模樣。
「我的天，是我最哈的類型了！人又高又帥頭髮卷卷的皮膚又很白，重點是連聲音都那麼好聽！他該不會是哪家明星公司偷跑出來的藝人？」
可是他似乎不明白，一路上，這是第五次試圖跟我搭話：
……
我抬起頭。
「努力了才知道有沒有機會！不過他好像很神秘的樣子，都查不到有關他的消息……我有次跟蹤他，可是沒一會兒就被甩掉了！」
沒錯——因為半個月前隔壁大樓新搬來的小混混，每天早晨這個時候都會準時守在窗口，趁著我出門朝我砸東西來吸引我的注意力。有時候是吃了一半的西瓜，有時候是寫著火辣情字的籃球，有時候是用襪子包著的花束……總之，只有第一次我被砸到並且嚇了一跳，以後每次我都能反應靈敏地躲避它們！
——我很少會去觀察一個人的臉，那對於我來說，是極為無聊的事情。因為我最討厭用外貌去評定一個人。
很多時候我都在問自己：
「哈哈哈，這回你躲不掉了吧？！」一個破羅鍋的嗓音囂張響在頭頂上空！
上堂野！！！！！——當然，這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後，久到我無法計算的日子后，才知道的。
他幾乎是飛奔著跑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用少年獨有的磁性嗓音著急地問：「你，有沒有怎麼樣？」
這一刻，我居然會覺得他有些可愛。
劍舒？那又是誰？！
他彷彿猜到了我在想什麼，尷尬咳嗽兩聲解釋道：「是尚，高尚的尚……」說著拿出一支筆，在我的手背飛快寫上自己的名字，和一串手機號碼。
「你叫什麼名字？」
「抱歉你不要誤會，我剛剛問你的名字時並不知道你就是她……我的意思是，我認識的是『安姬兒』。這個名字非常有名，沒想到你正好是她。」
這樣的眼睛，讓我都無地自容。
「樓下的靚M看過來，看過來看過來，請不要對我們不理不睬。你真的，很可愛～MM，MM不要走呀！」
「埃，你們看那個人好狼狽哦！」
天氣很冷，風越來越像刀，一寸寸割著皮膚。
跑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趕到衚衕口，那個修車老伯還沒有下班。我忽ｈｔtps://ｗwｗ.hｅtｕｂoｏｋ.coｍ.ｃｏm然決定作為感謝，要記住他的名字，於是走出幾步后回頭這麼問他。
尚堂野？！尚堂野。
看到一輛奶白色的跑車呼嘯著朝我開來！
（4）
在殺豬般的嚎叫聲中，我將最後幾張詛咒紙撕下來丟進垃圾桶，腳一蹬踩著自行車駛了出去——
「冷不冷啊？這種天氣……有點像初中部的安姬兒！」
「你好大胆，居然玩跟蹤……啊！！！！！車門打開了！！！！！」
手腕上戴著鑲鑽的腕表，鏡面光滑到可以反光。
如果有下輩子，我要做一隻螞蟻。
「這車我不坐了！」
他因為我突然抬頭看他而慌亂，迅速將那隻手縮了回去：「抱歉，我……」就在這時車子偏離了方向，他飛快轉回來，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因為緊張而泛白。
「臭死了，我有潔癖的，別站我旁邊。」
我只有忍著，扛著自行車氣喘吁吁地出了學校，還好，趕上了最後一輛校車。
「……」
所有的人都說我的眼睛是最漂亮的了，從我記事開始每一個看過我眼睛的都這麼說。
「別搶，說好每人輪流三分鐘。別搶，別推老子啊，啊啊啊，要掉下去了，啊——救命……TMD臭房東老子要投訴！窗戶要裝防盜網，說過多少遍了——！這破危房老子不住了！」
「上？」
漸漸地，我覺得說我的眼睛漂亮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就好比有人在看過我的眼睛后立即喜歡我一樣自然。
——我叫安姬兒，今年十五歲，是個妖精。我喜歡故作清高，喜歡玩欲擒故縱，喜歡全天下所有的男生暗戀我。
紅的、藍的、黃的、綠的……有的讓我死，有的讓我消失，有的是心驚肉跳的警告！寒風更凜冽了，幾張被風刮跑的詛咒條在地上翻著邊兒跑。
也許很多女孩都覺得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是美好的事情。
旋律變急，舞步加快，旋轉再旋轉～
（8）
全世界都來詛咒我吧，詛咒我……
（6）
他又說：「我叫尚堂野，在你的手背上寫有我的名字。記得，是高尚的尚，不是上下的上。」ｈｅtubｏoｋ•ｃoｍ•coｍ
我膩味了這樣的惡循環，膩味了這張不管走到哪都會無盡地吸引視線的臉。
「你不想說話？還是因為很冷？我已經將空調開到最高。」
這是個奇怪的姓氏，印象中只有「H.T」集團的上氏家族才是這個姓。
可是當眼前這個叫尚堂野的少年摘下眼鏡時，我才不得不驚嘆世界上居然可以有這麼美麗的眼睛。
「怎麼了？！」他的手忽然伸向我的琴譜書，「你的書怎麼……。」
尚、堂、野？！
我是別無選擇才上他的車。
「……」
「上次紅綠燈，我趁機看到車裡的主人！果然超帥！有誰知道他的名字？是哪個學校的？」
（5）
「回頭看我們一眼吧？就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勾人，特別是你瞪大眼睛看我們的時候，還有還有……」
他拉我的手指白皙而修長，指骨節分明，有著很好看的形狀。
從裏面走下來一個穿著運動衫的高帥少年。
這時，載滿學生的校車娓娓經過，玻璃窗上擠滿了一張張興奮的面孔。
我咬住唇，忽然頭頂一片陰影蓋下，我反應靈敏地朝後退了兩步。與此同時，「啪」的一聲，一個裝滿水的氣球砸在腳前，裏面的水濺濕了我的鞋子。
司機大叔一聽，立即一臉為難地擋著正要上車的我：「同學，為了大家著想，你還是想想其它的辦法吧？你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
「尚堂野是嗎？」
「怎麼這樣啊，全身濕答答的進來，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安姬兒？原來你叫這個名字。」他迅速瞄了一眼我胸前的校牌，嘴角又露出那種溫暖的弧度，「我叫尚堂野。」
（1）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安姬兒，你的節拍又錯了！來，跟著我跳～旋轉～四二三四……」
「同學，別只顧著花痴，如果長得帥可以算學分就好了。以後大家都把頭髮捲起來，都塗脂抹粉弄得白白的，再學點腔調之類的東西，那學校就熱鬧了……」
我叫安姬兒，可我不是妖精。
在推著自行車經過一個拐彎口的時候，忽然感覺四周所有人的視線都定格在我的身上，並且全都呈驚恐表情！
我撥開ｈｔｔps://m•ｈｅtubｏｏｋ.com•cｏｍ他的手站起來，他卻飛快脫下身上的外套將我瑟縮的身子緊緊包住，動作紳士優雅，讓我有一霎時的怔忡。他趁這時將我翻倒的自行車抬起放進了跑車的後備箱：「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剛拿開水桶，忽然身形僵住，下意識伸手在鼻前嗅了嗅——好像是洗拖把的水？因為肩上居然掛著拖把的布條。
因為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我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被澆了一身濕……
衣擺和劉海被一股熱風吹起，緊接著「吱」的一聲，跑車在距離我只有幾厘米遠的地方驚險停下！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在奇怪他為什麼在兩次介紹自己的名字時，那麼執拗地說清楚自己的姓氏。於是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居然真的記住了他的名字，記得，他那雙星光般耀眼的眼睛。
「沒關係。」
我開始整理書包，不知道有沒有人趁我不在的時候對我的書本動手腳。
這就是我，安姬兒，每個上學的早晨。
為什麼不可以普通一點，看過就忘，站在人堆里絕對不扎眼。沒有人會對我產生絲毫的興趣，沒有人會妄圖擠進我的生活，當然，更沒有人會因為嫉妒而對我做出一些極端的事情。
再後來，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那個深冬，因為一些事情，我居然破例答應他入侵我的生活，居然也因此……這輩子都在心臟上刻下了他名字的痕迹。
「知道嗎？」他討厭的聲音鍥而不捨地響起，「我認識你。」
然而擁有這美麗眼睛的少年卻對我說：「你的眼睛，是我所見過最漂亮的了。」
「她居然真的走了！快把望遠鏡給我！」
我的眼皮一直跳，走到車棚去拿車，果然發現車鏈被人挑斷了。
忽然有水星子濺在我臉上，等我仰起頭時，一桶水突如其來朝我蓋下，將我當場澆了個透濕！
簡直壞透了，從裏面找到兩封情書，其中一封是那個叫劍舒的。還發現我最重要的那本小提琴的琴譜被人划爛了！
這個初春的風特別凜冽。
心裏很恨，心裏很火！可是卻找不到可以發泄的目標！
「你叫什麼名字？」
我正翱翔在音樂的海洋中，忽然錄音機被按下暫停鍵，老師微怒的聲音響在耳邊：「安姬兒！這個舞步你又錯了，到底怎麼回事？！」
他靠著車身，初冬的寒
ｍ•hｅtubｏｏk.com.com風吹著他微卷的亞麻色頭髮，他有些落寞地看著我說：「這是你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
不是上下的上。
「你叫什麼名字？」
（3）
他再說：「安姬兒，我可是記得你的名字。我會讓你，也永遠記得我的名字。」
（7）
「剛剛介紹過了——尚堂野。」
在我抬頭看他的時候，他當然也在看我，唇角忽然揚起溫暖的弧度，對我說：「你的眼睛很漂亮。」那是第一次我知道唇角也是有溫度的。
我所住的這條衚衕是全市最貧困、最流氓的寓所，因為——
「啊，那男生脫衣服給她披上了！」
芭蕾舞練習室，對面大鏡子上照著的老師，視線一直望著我的方向。
他說：「這將會是我第三次回答你。」
「把空調關了吧。」其實我早注意到他的額間和臉頰兩側都在流汗。
美得……就像倒映著藍天白雲的海洋，又像溢滿星辰萬丈閃耀的星空。
與此同時，那輛緩緩開遠的校車傳出憤怒的尖叫：
「我也不坐了！還不知道她有沒有病，陰氣沉沉的，我聽說她住在全市最低劣的地方……」
我氣喘吁吁地停下，擦著額上的汗，在看向鏡子上面孔蒼白的自己時，無意間掃到旁邊的同學，此時她們全都朝我投來或嫉妒或憤恨或嘲諷的目光……
「不會吧？又是她啊！異性緣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爭風吃醋的女人們啊，還真是恐怖！」
所以很多時候，我都希望自己能夠渺小再渺小，渺小到只有螞蟻那麼大的一個點，這樣，不管走到哪都可以很好地隱藏起來。
我下意識回頭——
「無聊。又不是你們男朋友！」
跑車的車門被推開……
我分明沒有被撞到，也分明不是害怕，可是在那一剎那，居然全身虛脫了般地軟坐在地，耳朵「嗡嗡」響著，彷彿有一整排的轟炸機在腦子裡轟鳴。
實際呢——因為長得漂亮，不管做什麼事人家都會多看你兩眼，所以沒有機會讓你出錯。每次練舞其它同學都會做錯的地方，老師看不到，而我的舞步只要有微小的不標準，她立刻能察覺。因為長得漂亮，所以做什麼事都應該是完美的……活在眾多視線下的自己，越來越窒息，越來越失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