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蝴蝶青蛙小鴨子……
這兩位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只有寧寧覺得新奇，上前走到裴寂身邊：「這是在街頭買的，還是你自己做的？」
承影呵呵：「當初在迦蘭城吃了寧寧買的糖，回到門派之後，也不知道是哪個腦袋進了水的劍修半夜偷偷摸摸起床，迎著月亮親手做些小玩意，手上還被扎了幾條口子。唉，我記得當時他在迦蘭城受的傷還沒好，那叫一個身殘志堅。」
然後眼睜睜看著賀知洲從裴寂手裡接過小鳥，俯身把玩具遞給孩子們——
承影那天憋了很久也沒說出一句話，最後半帶猶豫地來了聲：「其實吧，我覺得你的蝴蝶青蛙小鴨子也挺可愛的。我就很喜歡。」
一群孩子怒目圓瞪，敢怒不敢言。
承影被他噎了一下，又加快語速道：「這你就不懂了。要討小姑娘歡心，你得學會編故事——比如你某天走在大街上，見到一個賣草編玩具的女孩被搶匪欺負，說時遲那時快，你健步如飛上前一劍取賊人首級，女孩為了感謝你，送來那兩個小玩意當作禮物。」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多虧同行襯托得好。
他雖然模樣生得極為漂亮，平日里卻總是陰沉著臉。這會兒微微蹙著眉，薄唇抿成小刀般平直鋒利的直線，再搭配上腰間的長劍，潛台詞昭然若揭。
承影又開始喋喋不休地進行戀愛教學：「怎麼能承認是自己編的！你見過哪個劍道大能編草蝴蝶玩嗎！」
陳露白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竟和小孩爭搶玩具之人，沉默許久，勉強出了聲：「諸hetubook.com.com位不愧是修道之人，果然不同凡響。」
結果第二天，就碰巧見到賀知洲塞給寧寧一本劍法孤本，用賀師兄的原話來說，是「為了買它，差點就被迫去賣身，清白不保」。
小破孩們哭哭啼啼，巷子里的哥哥姐姐知道殺害他們的三百六十五種方法，對於如何止哭，卻顯得格外一籌莫展無能為力。
它被自己的腦迴路折服得嘖嘖讚歎：「英雄救美懲惡揚善，多有紀念意義！」
他不說男團c位出道，直接組建個乘風破浪的akb84，也總該有酒吧駐場的水平。此時此刻卻被一群熊孩子稱作「唱喪歌」，艾莎女王模仿秀更是慘遭滑鐵盧，成了勞什子「燒紙錢」。
裴寂有些不耐煩，骨子裡還是帶著少年人的傲：「前人不會，我怎麼就不能當第一個？」
不但是個純情至極的小學雞蛋殼，還打架做飯手工樣樣精通，看那隻小蝴蝶上下撲騰的翅膀——
裴寂仍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似乎並不擅長安慰人，語氣乾澀得像顆石頭：「送給你。」
寧寧拖長了餘音，把聲音壓得很低，忍不住噙了幾分笑意：「那就是自己做的啰。」
裴寂自打記事以來，似乎從沒特意給旁人送過禮物。思來想去，總覺得胭脂水粉太俗，傳世劍譜和神兵利器自己又沒有，乾脆親手做些小玩意送給她。
她的聲音清泠柔軟，像一團棉花蹭在耳膜。裴寂薄唇抿得更緊，像是有點躁，不樂意回答這個問題。
賀知洲覺得自己hetubook.com.com的職業能力受到了侮辱，比別人嘲笑他劍術濫竽充數更加難以接受。
哇，男主到底有多少驚喜是她不知道的。
裴寂斂了怒氣，輕輕按揉眉心：「不過是覺得那些玩具不值一提，送了師姐也不會喜歡，與賀師兄無關。」
她頓了頓，又道：「會做兔子么？」
他向來不願意虧欠別人，當初寧寧費盡心思送來糖果，他便也存了送禮答謝的心思。
旁白：【檢測到闖塔者有不良言行，將在嗶聲后發出嚴厲警告。請諸位端正態度，浮屠塔並非法外之地。】
透過迷濛的淚光，陳月明勉強看清那玩意兒的模樣。
作為一個很有偶像包袱的前任花魁，賀知洲很生氣。
裴寂暗暗嗤笑，末了想到什麼，眉間隱隱浮起一絲薄戾：「更何況我不想討誰歡心。」
鄭薇綺滿臉震驚地望著他。
簡直出淤泥而不染，更何況他還送來了新奇可愛的小禮物。
當然，這句話只能在背後悄悄說，要是被師門裡的人知道，估計又得接受一頓愛的教育。
裴寂看她撇著嘴，也沒開口說話，而是又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同樣碧綠的小小物件，遞到陳月明眼前。
「方才那兩個哥哥姐姐是變戲法逗你們的。」
雖然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就是了。
於是這件事從此不了了之。
熊孩子們的心被嚇得稀巴爛，急需一個心理寄託。裴寂表現得越是冷淡生硬，他們就越覺得這位大哥哥好可靠好沉著，好清純不做作。
腦子裡中年男人的大叔音瞬間樂了和圖書：「那你還說不想討她歡心！露餡了吧裴小寂！」
那是只長相圓滾滾的草編青蛙，被他輕輕一摁，就蹭地一下朝半空中跳去，俄而倏然下墜，又被少年人纖長的五指握在手中。
說不定裴寂也有少女心啊！
「想什麼呢？」
——天涼了，這群吵鬧的熊孩子是時候沒命了。
鄭薇綺滿目挫敗，神情恍惚：「我居然輸了？在逗小孩上輸給了裴寂？我的劍法還不如那隻青蛙？難道我真是只猴？」
其實裴寂的表情一直算不上多麼溫柔，但比起之前好似閏土刺猹的鄭薇綺、分分鐘生吃小孩的寧寧和人間油物賀知洲，勉強算是個正常的人型生物。
陳月明咬了咬牙，沒動。
寧寧見自家小師弟不知為何出了神，踮起腳尖朝他打了個響指，一雙圓圓的杏眼裹挾著笑，一下子就撞進裴寂眼底：「青蛙和蝴蝶都很可愛啊！我以前怎麼沒聽說你會做這個？怎麼，怕我知道后把它們全搶走？」
「笨啊裴小寂！」
賀知洲滿臉不可置信，指向自己的手微微顫抖：「我這張帥臉能比裴寂還嚇人？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的《一剪梅》站得還不夠高嗎？」
裴寂懶得再向它解釋「討好」與「答謝」之間的區別。
承影老母雞般瘋狂地啊啊啊：「她喜歡！裴寂你看見了嗎，她喜歡！寧寧收到賀知洲那本劍譜的時候有笑得這麼開心嗎？裴寂你就是最棒的！」
一群小孩終於止了哭，巷子口哥哥姐姐的表情卻比哭更難看。
——雖然綠色的小蝴蝶的確挺可愛啦。
是清朗悅耳的少年音。
這下哪怕陳月明要面子，她周圍的小孩們也閑不住了，一窩蜂地湊上前來看熱鬧。
裴寂身形一僵，從喉嚨里低低應了聲：「嗯。」
又垂頭望一眼自己的蝴蝶青蛙小鴨子，什麼也沒說，拖著滿身的傷，一言不發回了房間。
「既然這麼有紀念意義，還把別人的禮物轉手相讓？」
她的眼淚還在嘩啦啦流，淚眼朦朧之間，居然看見跟前凶神惡煞的黑衣哥哥彎下腰來，遞給她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小東西。
他耐著性子，把蝴蝶和青蛙分別放在兩個小孩手上：「這是向你們賠罪的禮物，抱歉。」
她話音剛落，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踏踏腳步，回頭一望，竟是陳府家丁。
寧寧如獲至寶，道了謝后將它接過，一邊捏兔子耳朵，一邊抬頭看他：「小師弟，你這個手藝外不外傳？什麼時候也教教我吧？」
小姑娘雙目渾圓地「哇」了一聲，他冷著臉，像變戲法似的，從儲物袋裡拿出一隻圓滾滾的胖兔子。
承影把賀知洲當作頭號敵手，奈何他沒出息的程度遠超常人想象，這會兒覥著臉笑個不停：「小師弟，你有鳥么？我想玩玩鳥。」
旁白不愧是人工智障，聞言立馬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雜音。
它說著喟嘆一聲，那叫一個凄凄慘慘戚戚：「只可惜第二天沒送出去——不就是看見賀師兄送了她一本失傳已久的劍譜，至於嗎？」
當然，遞過去的並非是那隻鳥。
裴寂對這番話嗤httｐs://m.heｔubｏok.coｍ•cｏm之以鼻，和它打了一整晚的辯論賽，誰也沒說服誰。
居然是一隻用草編成的小蝴蝶，隨著裴寂指尖微動，翅膀還能悠悠地上下扇動。
熊孩子的喜怒哀樂來得快去得更快，當即被裴寂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任由鼻涕眼淚像一鍋菜似的掛在臉上。
她她她、她才不會被這種便宜的小玩意收買呢！她可是鵝城縣令家的二小姐，是這麼輕而易舉就會服軟的人嗎？
他的心思單純得不可思議，甚至帶了點傻氣，不過執拗又固執這一點倒是沒變，像根石頭做的柱子——
那些小玩意裴寂連看一眼都不想，放在儲物袋裡一直沒拿出來過，回房之後更是沉著臉，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劍譜。
裴寂把腦袋轉到另一邊，喉結上下滾落：「幼時閑來無事，便學了這個。」
那天晚上承影苦口婆心勸了一夜，說「禮輕情意重」這句話早就行不通，你這樣遲早打一輩子光棍。
裴寂看看不遠處兩道談笑風生的影子。
裴寂從來不說，寧寧也就自始至終不會知道，他曾經忍著在迦蘭城一戰中受到的傷，在某個靜謐的月夜滿臉認真地為她準備過小禮物。
「哦——」
兩相僵持之間，竟是裴寂往前走了幾步。
陳月明離他最近，被嚇得雙腿發軟不敢動彈。本以為會有把明晃晃的長劍倏地捅破自己腦袋瓜，沒想到對方卻並無動作，而是壓低音量，很輕地說了聲：「別哭了。」
男人氣喘吁吁，想必已奔波多時，見到眾人後如釋重負，一邊喘息一邊喊：「大小姐，不、不好了！府里出事了！」